千万勿忘“我”是谁——谈高中作文教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作文教学论文,勿忘论文,高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古代有个笑话,说是有一个监差监押一个和尚,随身携带公文一角、衣包一个、雨伞一把,和尚颈上还戴着一面枷。监差恐防这些东西会遗失,就整天喃喃念道:“和尚、公文、衣包、雨伞、枷。”一天晚上,和尚趁监差睡着,把他的头剃了,又把自己颈上的枷移戴在他的颈上,随即逃走了。第二天早晨,监差一觉醒来,一看公文、衣包和雨伞都在,枷也在,摸摸自己的头,和尚也在,可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这虽然只是一个笑话,但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犯失去自我的错误,为人处世有时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位置,说话、作文也经常忘记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我们有的同学就常常在作文中回避自我、远离自我,以致迷失自我,久而久之,对作文的兴趣与热情也渐渐失去了。
现代散文大家刘半农在他的《〈半农杂文〉自序》中说:“我以为文章是代表语言的,语言是代表个人思想感情的,所以要做文章,就该赤裸裸的把个人的思想情感传达出来:我是怎样一个人,在文章里就还他是怎样一个人,所谓‘以手写口’,所谓‘心手相应’,实在是做文章的第一条件。”
刘半农所说的“以手写口”“心手相应”,真是点到了作文的要害处。
所谓作文,其实就是用自己的手写出自己心里所想、口里要说的话,尽管有取舍、有加工,其目的都是为了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本质上说,写作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发现自我、表达自我,进而塑造自我、发展自我。
古今中外真正有个性色彩的传世之作,都是饱蘸着作者真情实感的有“我”之文。有真情实感的文章,记叙则能情味深长,说明则能妙趣横生,议论则能情理兼备。因此,我们主张中学生作文要自觉突出自我意识,要勇于表现自我,学会坦荡为文;要善于表现自我,学会借“我”为文生色。
命题(或话题)作文有的直接以“我”入题,如“我眼中的明星”“我看课外阅读”“我读三毛”“我的信念”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是谁”等,但更多的则隐藏着一个“我”在,如“(我的)遗憾” “(我们)独生子女的悲哀”“(我)谈白菜” “(我的)旅欧纪行” “(我的)灯下漫笔”“(我们)瓦屋听雨”“(我在)都市野望”“(我)邂逅霍金”等。
即使是文学作品,除了抒情主人公的“自我”存在外,也常常采用“我”的视角来展示生活场景和故事情节,如《我的叔叔于勒》《一件小事》《祝福》等。
上海市高考作文《高中生活的回顾与总结》《遥望星空》《面向大海》等都隐藏着一个“真我”。实践表明,许多有特色有创意的高考优秀作文,都充分写出了“我”的高中生活体验,展现了“我”遥望星空、面向大海的独特视野。
这样说来,没有“我”的存在,就几乎无法作文,无法进入真正的文学创作,当然就无所谓写作热情了。难怪有的作家坦言“我只写属于我的生活”。朱自清先生后期的散文之所以缺少情味,据说是他有意隐藏甚至隔离真我所致,余光中先生对此就有过尖锐的批评。
作家叶永烈曾多次尝试高考作文,但不管面对怎样的命题或话题,他的笔下总有一个真实的自我。
在《面向大海》一文中,作者以自己的成长经历为线索,开篇写“我”出生在东海之滨的温暖之州——温州,从小吃着海鲜长大却没看过大海,从此许下了要亲眼看看大海的心愿;接着写“我”平生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情景:1961年暑假结束返回北大的时候,有机会乘海轮出殴江,进东海,终于第一次见到大海;再进而写最使“我”难忘的是:一回回往返于中国与美国之间,一次次飞跃太平洋,在万米高空上,透过飞机的舷窗俯视大海,感受到大海的博大与自身的渺小。在叙述完这段“我”与大海结下的人生机缘之后,作者充满深情地写道:“我愿永远面对大海。”在这里,作者写“我”不仅是一种写作习惯和写作技巧,更是一种写作需要和写作智慧。
作家们的创作经验告诉我们,好文章总是开在“我”生活土壤里的鲜花。对于中学生来说,在写一些记叙、抒情、议论性的生活随笔或训练作文时,千万不要忘记“我”的存在,因为“我”是独一无二的, “我”就是特色。甚至可以说,对于作文,“我”既是泥土,也是种子,还是园丁。
“必须跨过这道坎”为2007年上海市高考作文题。命题人的意图是希望前不久才参加18岁成人仪式的高三毕业生,把注意力投注在人生道路那道坎上。从“必须”这个词可以看出这道坎的严重性,非跨过不可,来不得半点犹豫和徘徊。
世界上有不少民族都用特殊方式来庆祝自己孩子的18岁生日。马背上的哈萨克民族,有的家庭会在男孩子18岁生日那天,由母亲把他抱上马背,待孩子抓住了套在马身上的缰绳时,父亲在马的臀部狠狠抽上一鞭,马嘶鸣一声,飞也似的向前狂奔。这时,就看你能否驾驭这匹烈马了,不然,你又如何能适应草原上粗犷而又游荡的生活?
墨西哥民族有的家庭,在女孩子18岁生日那天,母亲会递上一杯浓浓的酸牛奶,其味酸中有甜,甜中有酸;而父亲端来的则是一碗苦辣汤,苦中有辣,辣中有苦。今天,你长大成人了,往后的日子你将尝尽人间酸甜苦辣。人生必须跨过这道坎!
前年秋天,我到重庆参加一个作文教学研讨会,恰好与《散步》作者莫怀戚先生同在一组。《散步》写的是一家人在春天到来之际去田野上散步的故事。莫怀戚先生十分爽朗地告诉我:“其实我写这篇散文,并非赞颂一家人浓浓的亲情,而是针砭时弊,想强调一个男人的肩膀、男人的性格。”听了莫先生一席话,我不禁想起日本小报上登载过的一篇短文,题为“上海没有男人”。
不知阅卷教师能否从考生作文中,窥测出他们的性别。这大概不算透露个人信息吧。我总觉得我们学生写出来的作文缺乏鲜明的个性,篇篇差不多,空话套话不少。我倒在香港看到过一篇类似“必须跨过这首坎”的作文。一个女孩子写那天她见红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应当担负起家庭重任,为爸爸妈妈分忧愁。文章读来十分亲切,也十分动人。《简·爱》杂志上曾经刊登过一篇一个日本女孩的作文,文中十分细腻地描写了那天她的内心变化,表现了她像菊花那样柔和、像利剑那样坚韧的性格。最使我感动的是一个中职校智障女孩的作文,不那么通畅的句子,还夹带着几个错别字,写出了那天她害羞、失落、惶恐的心情与尴尬的处境。这一切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在老师的帮助下,她终于度过了这一天,月下,她扑在老师的肩头上哭了,哭得很伤心。人生必须跨过这道坎:三个女孩分别给我们讲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故事。
人生之路不可能永远是布满鲜花的阳光大道,在不同年龄阶段,都会出现这道或那道必须跨过的坎。能否跨过这道或那道坎,很大程度取决于你的理想与性格;而是否能跨过这道坎,则关系到你的命运。所以我们说,播下一种理想,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人的一生辛酸苦辣,悲欢离合,演绎了多少美丽的故事。
“老顽童”黄永玉年龄这么大,可是凡年轻人喜欢玩的:驾车、上网、泡吧,他都愿意尝试。他逢人就说:“我一生最大的财富,就是肚子里装满了故事。”
没有故事的民族是悲哀的,没有故事的家庭是凄凉的,没有故事的爱情是干枯的,没有故事的人生是孤独的……
美国女作家拉克瑟说:“构成宇宙的是故事,而不是原子。”(The universe is made of stories,not of atoms.)
讲述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故事,不仅仅是一种写作方法,更是一种写作境界。
如果说教会学生怎么叙述,是当今作文教学一大难题,那么,教会学生怎么议论,则更是一大难题。公式化、概念化现象依然存在,如规定学生按照指定的模式行事,譬如中间必须含有三个小论点,分别写出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对于这样的指导,学生普遍感到索然无味,以为议论无非就是搬弄一些空话、套话而已。
广东东莞有一家由台商投资的东南亚最大的制鞋厂。厂方规定,班组每两周学习一次,时间30分钟。班组长必须针对实际需要,先讲一个故事,然后再分析一个道理。
据说世界著名球星乔丹来到中国,面对千百名如痴如狂的球迷,风趣地说:“让我先讲一个故事,再说一个道理。”乔丹讲的是发生在NBA球场上的故事,然后引用前总统克林顿的一句话:现代社会激烈的竞争,就像NBA球场上的拼搏,需要团队精神。乔丹非常巧妙地把叙述与议论融为一体。“融为一体”最难的是把自己也融入其中,做到“得体”二字。
叶老曾意味深长地指出:“假如有所表白,这当是有关人间事情的,则必须合于事理的真际,切乎生活的实况。假若有所感兴,这当是不倾吐不舒快的,则必本于内心的郁积,发乎情性的自然,这种要求可以称为‘求诚’。”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老一辈教育家无不呼吁:学生作文“要写出诚实的、自己的话”。
值得关心的是,学生拿到一个议论性比较强的题目,到底从哪里写起,中间怎样展开议论,结尾又如何才能得到升华。亚里士多德说得好:“智慧不仅仅存在于知识之中,而且还存在于运用知识的能力中。”居里夫人的《我的信念》是从“有一年的春天,我因病被迫在家里休息数周,我注视着我的女儿们所养的蚕正在结茧”写起的。由于她想到了自己的科学研究工作, “或许是因为有某种力量在鞭策着我——正如蚕被鞭策着去结茧一般”。中间部分有一句十分经典的话:“人类也需要梦想家”,文章就是围绕着这句话展开讨论的。结尾写道,一个科学家,应当永远像一个“迷醉于神话故事”的“小孩儿”。这就是一个伟人在谈论“我的信念”,用最朴素的语言阐述最深刻的道理。
琦君的《泪珠与珍珠》,是从她高一时的英文课本——奥尔珂德的《小妇人》中一句话写起的。那年恰好是美国著名女作家、教育家奥尔珂德逝世九十周年。奥尔珂德那句话“眼因多流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先后在文章中出现了三次。第一次出现在“那时”, “那时少女情怀”,文章写的是那时的读书生活。第二次出现在“如今”,如今“我”已是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了,写的是亲人重逢,骨肉团聚。第三次出现在结尾“最近”,写的是观音的眼泪、基督教徒们虔诚的祈祷。琦君原是一位忠诚的佛教徒,晚年在美国定居后,又接受了基督教。中国文人有一个优良传统,对宗教相信而不迷信、真挚而不固执。琦君用心参悟了中西两大宗教的真谛:中国佛教的悲悯,西方基督教的感恩,这正是宗教对生命的终极关怀。文章结尾道破了泪珠是怎样升华为珍珠的,这需要的不仅是过程,更是理想!
以上两个实例告诉我们,作文必须回归自我,发现自我, “我手写我心”。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百年哈佛给莘莘学子开了一份书目,总标题是——“我”人生哲学。现在的问题是,不少考生写的不是必须跨那道属于“我”的坎,而是成人的坎、名人的坎、古人的坎。因此,他的议论必须是空泛的,代“成人” “名人” “古人”立言而已。
叶老早就发现这一弊端,语重心长地说:“写作必须剔除那些普普通通的材料,单把的确属于自己的东西写进去,剔除得越干净,的确属于自己的东西成分越多,那越是成功的东西。” “作文这件事离不开生活……所以论到根本,除了不间断地向着充实的走去,便没有可靠的预备方法。”
志公先生说:“语言教学在普通教育工作中恐怕算得上一个‘老大难’,而作文教学恐怕又是语言教学工作中的一个‘老大难’。”我想,它之所以会成为“老大难”中的“老大难”,原因之一,它不仅需要学生有扎实的文字功底、娴熟的表达技巧,更需要学生有鲜活的生活体验、独特的个性表现。
作文教学,必须跨过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