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党人戢翼翚重要史实述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党人论文,史实论文,戢翼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戢翼翚,字元丞,湖北房县人,是甲午战争后总理衙门派往日本的公费留学生。抵日不久,痛感时事日非,清廷腐败,于是追随孙中山走上革命道路。在日期间,主持《译书汇编》,大量刊载留学生翻译的西方政治、法律、经济名著,传播先进思想,贡献卓著。由于戢翼翚英年早逝,资料难觅,坊间有关他生平事迹的著述甚少。①本文据近年来搜罗的信札,结合中日两国档案,摘其要者予以考述。
一、早年东京留学
甲午战争后,总理衙门为培养东文翻译人才,在国内挑选13名留学生赴日留学,戢翼翚是其中之一。关于戢翼翚在日本就学的具体时间与所学科目,日本外务省档案记载颇为翔实。其中最早的文件是明治二十九年(1896)六月十一日文部省文书课之申文甲四○九号《致外务省文》,称:“清国学生希望到帝国学校学习日本文,及日本语学讲习为目的,请求协助。在本邦清国公使,于五月二十七日所送二十九号照会已正式提出。”外务省于次日收到文部省公文,表示同意。于是,驻日公使裕庚致谢日本文部、外务省大臣,其照会称:“本大臣前拟送学生,在贵学校学习日本文及语学等事,当经文部大臣商酌,可以另设便宜之法,俾有成效等因。本大臣实为感谢。兹查学生共有十三名,特为开送,望乞转致文部大臣是所至荷。”照会附有“学生名数”一纸,载13位学生的名字与年龄,戢翼翚名列其中,时年19岁。
十多天后,裕庚再次致函外务省:“本大臣前拟将学生十三名,送至三崎町一丁目二番地嘉纳学校内肆业。该处系在居留地以外,业将学生姓名开送警视厅登录。兹定于贵历六月三十日送入嘉纳学校。相应函请贵大臣查照允准该学生在该学校居住,并转致文部大臣是为至荷。”②
从以上几件档案可以确定,戢翼翚于明治二十九年六月三十日(光绪二十二年五月二十日)进入嘉纳学校,所学科目主要是日本文及日本语学。此后,戢翼翚便开始在日本学堂刻苦攻读,③直到光绪二十七年底才正式结束留学生涯,前后约有五年半时间在日本度过。
关于戢翼翚的生年,通常说法是光绪四年(1878)。④而裕庚所开列的13名留学生名单记载光绪二十二年戢翼翚19岁。这应该是以实际年龄加一岁计算的。可见,戢翼翚生于1878年的说法,似有档案记载可依。但亦有不同意见。梁淑安主编《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近代卷》、杨义主编《二十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近代卷》,均称戢翼翚约生于1870年。而郭延礼《近代西学与中国文学》以及罗华科为戢翼翚所作小传中,则未标注戢氏生年,持存疑态度。⑤
笔者最近看到一张戢翼翚签名赠与章宗祥的照片。附言称:“王侠民赴美,送之,为写一照,志不愿同往也,持以赠仲和兄并同夫人以当晤谭。丙午岁首,弟戢翼翚邮赠,时年三三。”⑥该片还有“31660,东京芝新桥角,丸木立陽护写”等字样。据宋教仁日记,戢翼翚丙午宪政考察时,正是居住在东京芝区新滨町春月馆,二者所记均在东京新桥附近。⑦戢翼翚1906年(丙午)岁首写信时,自称“时年三三”。如按虚两岁计算,戢氏应生于1875年;虚一岁计算,则应为1874年。可见,戢的真实生年,尚有待于相关史料的进一步发掘。
戢翼翚留学期间的经济情形,可由戢氏致友人的书信中略窥一二。其函称:
然去年禾人在玉翚饭,摄影,鄙人垫去多款,至今尚无着落。即阁下之一枚曾经出过费否?至如小酌一说,实是谈虎色变。去年汪君穰卿来东,在精养轩晚餐,是夕虽破费八円⑧二十分,然由鄙人垫出者五円二十分。由夏爽夫垫出者三円。近顷夏君尚欲与鄙人核算此夕之账,而不知鄙人垫得更多也。此种事情,鄙人本不应提及,致损交情,以后如再有摄影、客套之类,须照日本人之开会例,现交费用若干,鄙人乃敢预闻,否则诿谢不敏矣……再钱财上之三问题,阁下应如何解决,请迅速作回答。鄙人穷迫万状,前月杪(即昨日)之房、饭费,尚未舒齐也。⑨
此函无具名。据原持有者说明,系戢翼翚致友人函。信中提及“去年汪君穰卿来东”一事,可知其写作时间。汪康年,字穰卿,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曾前往东京访问,⑩故可断定戢翼翚此函当作于1898年5月1日。从信中所称“鄙人穷迫万状,前月杪(即昨日)之房、饭费,尚未舒齐也”来看,因吃饭垫款等额外开销,戢翼翚的经济状况不免捉襟见肘。
戢翼翚的经济状况并非特例。时任湖北留日学生监督钱恂在致汪康年函中,曾提及留日学生的费用问题,称:“日本私学校,修金大约每月二元,官学校亦大致相同,七八元之食宿。私学校、官学校均不宿学堂者多,因学堂往往无寄宿舍,即有亦不多之故。已不丰,洗衣寄信,偶偶坐车,以及纸笔等等共用十元,实太少。然刻苦之士亦能之。多亦不过十二三元。若张孙公子每月用二百元光景,至少亦必百元一月,则亦罕见耳。”(11)章宗祥作于1901年的《日本游学指南》中也提到,“以言费用,则多者二百多,少者百余金已足”。(12)可见,东京的中国留学生经济状况大多颇为类似,出手阔绰、经济堪称富裕者并不多。
留学期间,戢翼翚学习勤奋,成绩优异,是同学中之佼佼者。其学术成果,集中表现在《东语正规》中。《东语正规》乃中国近代最早介绍日本语法及常用语之著作,由戢翼翚与唐宝锷合著。(13)由该书序言,可知作者之用意所在。序言谓:
岁辛丑之冬,期满将归,思谋输入东邦文明以享吾同胞之有志新学者,译述之书,多至十余种,已成筴矣。正谋付梓,适东语正规又将次告罄,以东文之书,在中国发印殊未便,故不能不在东付刊。窃思我国当兹创巨痛深之后,有志之士,旋思磨荡脑力,以为变法用。将来东渡留学者,更当不绝于道,则输入文明之先导,不得不求之于语学也。爰将是书增入散语数十门。……(14)
由“辛丑之冬,期满将归”可以断定,戢翼翚约于光绪二十七年冬结束学业;从“译述之书,多至十余种”可知戢氏等人留学期间的译书成果非常突出。
然而,戢翼翚与唐氏等留学生最大的不同,是他积极投身于孙中山领导的革命事业。据冯自由记述:“是时我国留东学生全数不满百人,以主张排满之戢翼翚(元丞)、沈云翔(虬斋)等为最激烈。”(15)戢翼翚等排满“为最激烈”一语出诸当事人之口,应是可信的。孙中山到达东京后,戢与吴禄贞等往访,共谋治国方略,深得孙中山赞赏,吸收为兴中会会员。光绪二十六年夏天,戢翼翚甚至中断学业,返回湖北积极参加自立军的反清起义。据刘禺生记述:
戢元丞由中山先生派往主持策应革命之负责人。元丞赍中山先生手函与予,以革命驱胡为宗旨,请同志勿为保皇伪说所诱惑。……后保皇会知唐通孙,电上海截留其饷项,改期举事,事遂败。元丞临行曰:予将以汝尽力情形,面呈先生。(16)
作为重要当事人,刘禺生所述戢翼翚庚子年活动较为细腻。不过,此处未详述自立军起义前后戢翼翚回国与唐才常等人交往之事。戢翼翚之弟戢翼翘在述其家世时也寥寥数语:“先兄毕业后曾在民政部做过事,后来又回武昌做事,以为革命的掩护,此时和唐才常等颇有往来。光绪二十六年七月间,唐才常等密谋举事失败,许多志士被捕遭杀,先兄幸逃离武昌……”(17)自立军起义因湖广总督张之洞残酷镇压而失败,起义领导者唐才常、林圭、黎科、傅慈祥等殉难汉皋,而戢翼翚脱险逃回东京,继续学业。
二、主持《译书汇编》
戢翼翚返回东京后,更积极地参加革命活动,并与同伴一起创办《译书汇编》和《国民报》。
《译书汇编》创刊于1900年冬,以输入西方文明、推动社会变革为宗旨,大量刊出由留日学生所译西方社会政治学说,包括孟德斯鸠《万法精理》、卢梭《民约论》、斯宾塞《政法哲学》等许多名著。《译书汇编》还在“新书告白”等栏目介绍新近出版的书籍和报刊,如在创刊号中,《国民报告白》称:“本报宗旨以昌世界之公理,振国民之精神为第一要义”;《开智录告白》称:“此书为横滨开智会之会报,文笔明显,议论精新,士商皆宜阅看,诚开民智慧之书也。”(18)该刊向国人传播大量西学新知,对晚清社会产生深远影响。
关于《译书汇编》的主持人,冯自由《励志会与译书汇编》一文称:“同时留学界之有志者尝发刊一种杂志,日《译书汇编》,庚子下半年出版。江苏人杨廷栋、杨荫杭、雷奋等主持之。杨、雷亦励志会会员。”(19)这一论断为诸多论著奉为圭臬,其实并不准确。戢翼翚与《译书汇编》关系极为密切,应是该刊中心人物或实际主持人。因此事关系甚为重大,兹论证如下。
其一,《译书汇编》创刊号及最初几期没有明示何人为主编,只在版权页注明“编辑兼印行者坂崎斌”。(20)在第二年第三期社告中,则明确罗列了该刊主要成员,其中位列第一的是“戢翼翚东京专门学校毕业生”,(21)位列第二的是在上海的王植善。(22)冯自由称为主持人的雷奋、杨荫杭、杨廷栋则分列第四至六位。译书汇编社社告是最原始的记载,所提到的14人中,只有戢翼翚是东京专门学校毕业生,而其余诸人皆为在校学生,来日时间多为1898年年底之后。《译书汇编》第三期的社告,实际已清楚表明戢翼翚是该社主持人。
其二,《译书汇编》由留日学生组织的励志会会员发起创办,而戢翼翚是该会领导者,且带有明显的革命倾向。励志会1900年春成立于东京,下设干事、书记、会计等职,其中干事“掌一切事务”,负有“维持会中秩序及扩张会务之责”。(23)戢翼翚、杨廷栋、杨荫杭、雷奋等为该会会员,其中戢翼翚、沈翔云等任干事。励志会起初以“联络感情,策励志节”,“对于国家别无政见”为办社宗旨,至《译书汇编》创刊时革命色彩日渐彰显。励志会成员中,戢翼翚留日最早,革命倾向也最为明显。戢氏的革命倾向,连时在东京的湖北留学生监督钱恂亦有所觉察。镇压自立军事件后,张之洞写成《劝戒上海国会及出洋学生文》,沈翔云则针锋相对发表《复张之洞书》,大胆痛斥张氏言论。此文在上海广为流传。汪康年颇为惊奇,询问钱恂。钱恂答复《复张之洞书》虽以沈翔云为首,但“章仲和、戢元丞辈助之。中有名言,岂一人之力哉”,认为戢翼翚等人亦从旁帮助。(24)作为励志会干事,戢翼翚担负学社领导之责,既有组织能力,又不乏翻译经验,最有实际主编《译书汇编》的可能。
其三,在译书汇编社所有骨干成员中,戢翼翚的日语语法及翻译成果最突出。他与唐宝锷合著的日语语法工具书除《东语正规》外,还有《东语大全》。(25)译作方面,独立翻译辰己小二郎《万国宪法比较》、(26)松村介石《万国兴亡史》,(27)与王慕陶合作转译李家隆介、山崎哲藏所译德人那特硁(Karl Rathgen)《政治学》,另辑有《日本小学教育制度》。(28)他还与章宗祥等人合作,编译了系统介绍西方先进国家经济、法律及社会变迁的《政法类典》,于光绪二十九年初版,三年后再版。《政法类典》实际是在吸收《译书汇编》成果基础上编写而成,共有甲乙丙丁4巨册,分别为历史之部、政治之部、法律之部、经济之部,正文约5693页。4册所署编译者均为戢翼翚、章宗祥、马岛渡、宫地贯道。此书规模宏大,包罗丰富,被誉为“探精阐微,推原学理”之佳构。(29)
此外,戢翼翚还将俄国普希金的《俄国情史——斯密士玛利传》(又名《花心蝶梦录》),由高须治助所译日文本《露国奇闻——花心蝶思录》,转译为中文,由作新社于光绪二十九年出版。该书(现译为《上尉的女儿》)描述18世纪俄国农民领袖普加乔夫起义过程中,上尉的女儿玛丽与一位年轻贵族之间的爱情故事,在俄国近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戢翼翚的译作由黄和南撰写绪言。其文曰:“元成述《俄国情史》,能以吾国之文语,曲写他国语言中男女相恋之口吻,其精神靡不毕肖。其文简,其叙事详,其中之组织,纡徐曲折,盘旋空际,首尾相应……抑亦见自由结婚之结果之善。呜呼!我国人见此,社会可以改革矣。”(30)可见,戢翼翚将外国优秀反封建文学作品引入中国,不无促进社会变革的寓意。
综上可知,戢翼翚主持的《译书汇编》以播撒民主种子、传布进步思想为己任。这种努力确实取得显著社会效果,据冯自由回忆:
此报专以编译欧、美法政名著为宗旨……皆逐期登载。译笔流丽典雅,风行一时。时人咸推为留学界杂志之元祖。自后各省学生次第倡办月刊,吾国青年思想之进步,收效至巨,不得不谓《译书汇编》实为之倡也。(31)
冯自由对《译书汇编》评价颇高,认为它对中国青年思想的转变“收效至巨”。而笔者在阅读晚清文人日记时,无意中发现一受到《译书汇编》深刻影响的人,即孙宝瑄。孙宝瑄(1874-1924)光绪二十七年三月的日记中就有十余处记载阅读《译书汇编》。观其日记,可知他随时展读该汇编,爱不释手。他读了西人关于君权与民权关系的论述后,茅塞顿开,发出“欲破天之权,非增其人权不可”的感慨,并认为广销新书新报是开民智、增民权的有效途径。(32)《译书汇编》对晚清知识界的深刻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三、重返东京
光绪二十八年春,戢翼翚结束留学生涯,在上海开始新征程。他参加蔡元培创办的中国教育会,被举为干事。同时,继续编辑出版《译书汇编》,“广译世界学术政治诸书”,帮助国人开阔眼界,认识世界局势。戢翼翚等还成立出洋学生编辑所;与日本著名诗人、教育家下田歌子合作,在上海设立作新社,创办《大陆》月刊,宣扬改革政治,并联络革命党人。(33)
光绪三十一年夏,清廷首次对出洋留学生进行考试。根据考试结果,授予金邦平、唐宝锷、曹汝霖、陆宗舆等14人为进士、举人出身,“按照所习学科,以主事分部学习行走”。戢翼翚获赐政治经济科“进士出身”,在外务部学习行走。(34)奖励留学生上谕颁布两天后,即六月十四日,清廷又颁旨派遣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湖南巡抚端方等,选带随员“分赴东西洋各国考求一切政治,以期择善而从”。(35)出使五大臣挑选优秀者充当随员,一些刚刚获得奖励的归国留学生入选,戢翼翚亦在其中。他于是年十月二十三日出洋,数日后抵达东京。(36)
戢翼翚在东京可谓旧地重游。他利用语言优势,对日本各种法令与政治制度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研究。光绪三十二年二月初二日,他专门致函瞿鸿禨,(37)报告在日本三个月的考察心得,称:
数月以来,调查一切,均已略有端绪。本拟随赴西洋,嗣因经手编纂事件,无人接办,考查各国政法,又以日本为最紧要,遂又蒙派驻东京。现在方于宪法、行政、财政及地方制度,详加考察,兼及公法,将来稍有所得,自当随时缮呈钧鉴,恭候训示。(38)
此函件表明,戢翼翚主要负责考察各国尤其是日本的政法,包括政治制度、财政、行政及地方制度诸方面。
在上函呈递不久,戢翼翚再次致函瞿鸿禨,陈述考察的新收获。由此函可知,在东京考察期间,戢翼翚曾登门拜访日本的政治大家,“悉心讨论”,“以资采择”。特别是枢密院顾问金子坚太郎(39)把日本实行立宪政治的先后缓急,直言相告,使戢氏深受启发。戢翼翚将金子坚太郎的“中国措施宪政之宜”,逐节翻译成册,向军机大臣瞿鸿禨呈递。他希望清廷能够参照日本图案,实行立宪制度。(40)
与戢翼翚同时在东京考察的,还有革命党人杨毓麟。(41)二人均为留日学生,志同道合。杨毓麟不仅是瞿鸿禨的同乡,而且曾在瞿氏(时任江苏学政)幕中任职,与瞿氏关系密切。考察结束后,杨毓麟在向军机大臣瞿鸿禨呈递的信件中,专门推荐戢翼翚,称:
此次与戢主政同任考察事件。戢君语言精熟,识解超俊,而于内务行政地方自治用力尤勤,故搜集材料颇见宏富。守仁自顾所学无能为役,滥竽其间,自惭形秽。现戢君以母忧,月内当旋里营祭奠。他日以事北上,必当趋叩台阶,想能一赐清光,假以颜色也。(42)
由此函可知,杨毓麟认为戢翼翚所学超过自己,故向瞿鸿禨极力推荐。
在东京考察宪政期间,戢翼翚还通过宋教仁及其他留日学生,大量翻译日文西学新书。宋教仁光绪三十二年的日记中多次记载他为戢、杨译书之情形,其中四月、十一月均多达二十次以上。因杨毓麟与宋教仁关系密切,故由杨出面介绍与戢相识,后便由戢直接同宋联系。戢翼翚不断送去需要翻译的书籍,以至宋教仁有时忙得连上课也忘记了。
宋教仁家境并不宽裕。留日期间因参与反对日本文部省颁布的取缔规则运动,被驻日公使杨枢奏请“除名驱逐,不许留学”。他只好改名宋錬,冒领官费,后又被公使馆怀疑。(43)翻译西书,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宋教仁的经济困难。通过数量庞大的翻译,宋、戢等人获得许多域外新知,对西方民主政治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宋教仁在民国初年极力主张议会政治,与其留学期间长期翻译此类书籍不无关系。而戢翼翚也利用这些译著,增加了对宪政的认识。
由宋教仁日记还可看出,戢翼翚在五大臣考察归国后,在东京继续停留数月。返回北京后,戢翼翚颇有一番抱负,希望军机大臣瞿鸿禨能采纳其建议,实行立宪政治。他亦渴望能将自己所学外国政治制度知识,运用于中国改革事业。然而,清廷虽然派出五大臣了解外洋实情,但缺乏实现立宪政治的诚意。
戢翼翚向瞿鸿禨上书的第二年,清政坛发生影响深远的丁未政潮。袁世凯依靠奕劻等人的势力,将瞿鸿禨、岑春煊等扳倒,瞿鸿禨被开缺回籍。政治格局的骤变,对戢翼翚的处境产生了直接影响。
四、迫害戢翼翚的幕后黑手
戢翼翚在外务部工作约两年。正当他踌躇满志、奋发有为之际,突然厄运临头。光绪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上谕档》记曰:
军机大臣面奉谕旨,前外务部员外郎戢翼翚向不安分,交结匪类,著即行革职,由步军统领衙门押解湖北原籍,交地方官严加看管。钦此。抄交吏部。(44)
有关戢翼翚的不幸遭遇,刘禺生于《世载堂杂忆》中回忆称:
……肃王等奏调来京,办理交涉事宜,在外务部占最高位。袁世凯掌外务部,翼翚所主张与彼不合,洋学生在外务部者皆恶翚,乃觅得其从前与孙先生共事时来往书札为据,呈袁世凯,且指为坐京侦探。肃王多方解说,袁竟出奏,捕翚于东城寓所,押解回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竟中毒死。(45)
刘禺生称,戢翼翚“在外务部占最高位”,与史实并不相符。戢氏在外务部开始任职时为“以主事分部学习行走”,(46)地位甚低,即使后来有所变化,亦非最高位。其次,刘氏称“捕翚于东城寓所”亦不确。据清档所记,戢翼翚被抓地点为天津。(47)
再有,刘氏将戢翼翚被革职的原因,归于留日学生内部有人陷害,“觅得其从前与孙先生共事时来往书札为据”。此事因时过境迁,一时尚难找到实据。笔者最近见到一通戢翼翚的手札,其内容颇为重要。该函称:
止欺老哥史席:客岁获君手示,正值弟病卧医院之时,厥后复浪游南楚,岁杪始返沪。世事匆匆,椾候缺然之罪。顷者之天津,盖因大学堂电调,欲前往藉资阅历,并调查支那政治腐败之原因也。现复有小恙,养疴闸口之共立医院,约三月半。顷进京,昨阅大公报,悉商部调足下充实业学校教习。确否?果然,虽大才小用,而北京为支那政治之中心点,有志者最好托名教育以隐其身,秘密以为政治的运动,是为最善之事。幸勿却、勿迟,速来以成我辈天然团体可也。病中匆匆。即请公安。弟翼翚三月初九日。
附寄小宋一信,乞加邮寄往,盖忘其住址也。(48)
此函未署写作年份。不过,由于“大学堂电调”戢翼翚进京,及“商部调足下(吴振麟)充实业学校教习”二事均发生于光绪三十一年春,故可断定此信应写于光绪三十一年三月初九日。收信人止欺,即吴振麟,浙江嘉兴人,戊戌年自费留学日本,后通过汪康年、钱恂等协助,转为浙江官费,(49)回国后在商部、外务部任职。此信的重点在于“北京为支那政治之中心点,有志者最好托名教育以隐其身,秘密以为政治的运动,是为最善之事”。这是戢翼翚在病中仍竭力劝说同伴暗中从事革命活动。不过,因毫无遮掩,白纸黑字,极易落人口实。固然此信非“与孙先生共事时来往书札”,但不排除其有类似信函为人利用的可能。
对于戢氏之死因,刘禺生后来又有进一步的阐释:
元丞亦因革命陆军学生吴禄贞等,阴握兵权,为中山先生所赞同,乃入京主持而策画之。沈潜计算,非复以前之踔厉飞扬矣。间岛设大臣之议,改革法律之议,皆与其谋。赞成亲贵管兵,革党可领军队,运动引用党人。所谓党人,革党非保党,清廷固保、革不分也。唯袁世凯深知其意,一入军机,遂于光绪三十三年奏参戢翼翚交通革命党,危害朝廷。……翌年,郁死武昌家中。其死状情形如何,弟翼翘,当能道之,予在海外,非目睹不敢言。(50)
刘氏此处所述戢翼翚之死因,变成“郁死武昌家中”,与前述“竟中毒死”,又有所不同。刘禺生之《世载堂杂忆》,类似冯自由的《革命逸史》,虽然作者均有丰富的革命阅历,然系多年之后的回忆,难以做到事事准确。而戢翼翚被押解回武昌时,年仅34岁,却再也难展宏图,心中恐难免郁结,确实亦有“郁死”的可能。其真正死因,尚待进一步考究。
那么,制造戢翼翚人生悲剧的幕后黑手到底为谁?今据清宫军机处档案,予以厘清与补充。
按照惯例,清廷处置官员,可以在《随手登记档》找到相应线索。一般都会有对该官员的弹劾奏折,然后是吏部对此奏折复查核实,最后再由皇帝作出批示。查《随手登记档》光绪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前后的记载,并无官员递折弹劾戢翼翚。八月二十六日的《随手登记档》上谕摘要一栏中,也没有处置戢氏的上谕。但是,在军机大臣交片六件中,最后一件却为:“交步军统领衙门,面奉谕旨:前外务部员外郎戢翼翚交结匪类,即行革职,该衙门押解回籍,交地方官看管由。二十七日摘抄,交吏部领去;核缮封固,交领去。”(51)仔细琢磨《随手登记档》的记载,可以发现几个重要问题。
其一,戢翼翚从日本考察回国之后,官职从原来的“在主事任上学习行走”,被拔擢为员外郎。一年多的时间即被拔擢,擢升之速,确实不同寻常。由前述信函可知,除戢翼翚本人能力出类拔萃之外,恐不无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瞿鸿禨保举和杨毓麟大力推荐之功。
其二,清代吏部位列六部之首,负有京内外文官考核、任免等权力。(52)清廷对官员的处理,一般先由吏部提出意见,再由皇帝或太后作出决定。最典型的例子是光绪十五年御史屠仁守上书革职案,尽管慈禧必欲严惩屠仁守,可是碍于成例,又不能不先交吏部议复。(53)而此次对戢翼翚的处理,却是军机大臣直接奉旨,然后封固,交吏部领去。清廷对戢翼翚的惩处,不但没有记载何人弹劾,也没有复查,违背正常处理官员的程序。当时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重权在握,可以在慈禧面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者,如袁世凯等。
其三,清廷将官犯押解回原籍,通常“由刑部转交兵部,解往原籍”,然后“交地方官看管”。然而对戢翼翚的押送却指定由步军统领衙门执行押解,有别于清廷押解犯罪官员回籍的程序。步军统领衙门本是以维持京师治安为职责的衙门,其活动范围一般限于京畿地区。(54)对戢翼翚的处理,偏偏要步军统领衙门执行,此中奥窍即在于当时掌管步军统领衙门的正是那桐。
自戊戌以降,慈禧将那桐视作那拉氏家族在清廷上层的出色代表,格外宠信。尤其在庚子动乱后,慈禧逃往西安,还专门奖赏那桐白银六百两,却不让他谢恩声张,这在清代历史上是很罕见的做法。在慈禧关照下,那桐被迅速擢升,仅仅数年后,即由户部郎中而升任东阁大学士,掌外务部事务,并兼步军统领等要职。而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常由户部提饷,于是用重金贿赂主管户部印钥的那桐,两人很早就建立了密切关系。(55)
因此,对戢翼翚违背常规的处置,显然是袁世凯与那桐密谋的结果。清宫档案还保存了一件步军统领衙门大臣那桐等所上《奏报委员押解被革前外务部员外郎戢翼翚到湖北原籍日期折》,称:
奴才那桐等跪奏,为押解官犯到籍日期,恭折密陈,仰祈圣鉴事。窃奴才衙门于光绪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准军机处片交,军机大臣面奉谕旨:前外务部员外郎戢翼翚向不安分,交结匪类,著即行革职,由步军统领衙门押解湖北原籍,交地方官严加看管。钦此。
奴才等遵即密探,知其先期出京,当派干员,即日赴津。旋于二十七日在津访获到案。经奴才衙门遴派左翼副翼尉福寿等四员名,持具咨文,由京汉铁路,押解该犯,乘坐火车,前赴湖北省投交。兹准湖广总督赵尔巽回文内称:已于九月初三日,将该犯戢翼翚发交武昌府转解犯籍,交地方官严加看管等因,并据原派副翼尉福寿等禀复前来。奴才等复查无异,理合将押解官犯到籍日期恭折密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光绪三十三年九月初九日。奴才那桐、乌珍、毓秀。(56)
据此可知,戢翼翚是被那桐的亲信副翼尉福寿等,于光绪三十三年九月初三日押解至武昌的。此时距袁世凯取代瞿鸿禨执掌外务部仅二十余天。可见,迫害戢翼翚的元凶正是袁世凯。而袁氏给戢翼翚所加罪名“交结匪人,劣迹多端”,实际是指他跟随中山先生,长期从事革命活动。
甲午战后总理衙门派往日本学习日语的13名留学生中,戢翼翚最早踏上革命征途,虽屡经磨难,不改初衷。他除翻译西书、传播新学之外,在病中仍念念不忘劝说同伴从事革命活动。可惜,英年早逝,事迹不彰,故撰写斯文,厘清史实,以慰一代英灵。
①刘禺生《世载堂杂忆》(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与冯自由《革命逸史》(初集)(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对戢翼翚略有回忆。
②《在本邦清国留学生关系杂纂——陆海军外之部》(1896),日本外务省档案3-10-5-3-2,日本外交史料馆藏。
③据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北京:三联书店,1983年,第20—21页),戢翼翚先后就读于亦乐书院、东京专门学校(早稻田大学的前身)。据戢翼翘回忆,其兄在东京专门学校所学科目为政治经济,见《戢翼翘先生访问记录》,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85年,第3页。
④参见《戢翼翚》,湖北省档案馆档案资料编辑室、湖北省地方志办公室资料室编印:《辛亥革命湖北人物传资料选编》,1983年,第13—14页;皮明庥:《一位总督·一座城市·一场革命:张之洞与武汉》,武汉:武汉出版社,2001年,第125页。
⑤梁淑安主编:《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近代卷》,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458页;杨义主编:《二十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近代卷》,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年,第278页;郭延礼:《近代西学与中国文学》,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0年,第149页;罗华科:《戢翼翚》,湖北省志·人物志编辑室编:《湖北人物传记》第2辑,1983年,第7页。
⑥钟城:《上海市图书馆藏章宗祥亲属捐赠民国人物照片》,http://www.xhgmw.org/archive-53848-2.shtml,2011年10月11日。王侠民,别名王守义,著名钱币商王守谦之胞弟。王氏兄弟20世纪30年代初曾在沪开设寰球邮币公司,经营稀见金银币。参见王侠民:《中国银币》(原拓10册,系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2005年秋季拍卖会拍卖品。拍卖日期:2005年11月5日),“拍卖说明”,http://www.shuoqian.net/view-3022341.html.
⑦参见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古代近代史研究室校注:《宋教仁日记》,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43-244页。
⑧“円”为日本货币单位,相当于元。
⑨《戢翼翚信札》(共1页),古籍善本拍卖,http://auction.artxun.com/pic-148771230-0.html,2010年1月8日。禾人会,应系早期东京留学生的同乡会类组织,早于励志会。夏爽夫,即夏循垲(1879-1952),系最早被载振奏调回国在商部任职的4名留学生之一。《商部尚书载振等奏为游学日本国大学法科学生恳请留商部录用折》,光绪三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军机处录副奏折档》,档号03-7224-04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⑩汪诒年纂辑:《汪穰卿先生传记》,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71—72页。
(11)钱恂:《致穰兄函》,上海图书馆编:《汪康年师友书札》(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014页。
(12)章宗祥:《日本游学指南》,广州:岭南报馆,1901年,第23—27页。
(13)唐宝锷,字秀峰,广东香山人,与戢翼翚同时赴日学习,三年后担任清政府驻长崎领事馆代理副领事。光绪二十七年,调任东京公使馆任翻译。光绪三十一年归国,以优异成绩获游学毕业进士,而后随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详见唐培堃:《中国最早的留日学生唐宝锷》,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广东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广东文史资料》第63辑,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71—177页。
(14)唐宝锷、戢翼翚:《东语正规·序言》,东京:爱善社,1902年,第1页。
(15)冯自由:《革命逸史》(初集),第72页。
(16)刘禺生:《世载堂杂忆》,第153—154页。
(17)《戢翼翘先生访问记录》,第3—4页。
(18)坂崎斌编:《译书汇编》第1期,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66年影印本,第104页。
(19)冯自由:《革命逸史》(初集),第99页。
(20)坂崎斌,日本明治时期报人,自由民权家。日本政府早在1871年颁布的《报纸条例》之第六条即规定:只有本国人且年满20岁以上的男子才可以担任发行人及编辑人。被剥夺公权及被停止公权的人在其停止期间不可以担任发行人、编辑人、印刷人。为获得合法地位,留日学生创办的报刊往往聘请日本人担任发行人、编辑人、印刷人。转见徐志民:《晚清留日学生报刊与中日关系》,北京大学日本研究中心编:《日本学》第13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6年,第151页。
(21)《译书汇编》1902年第3期。王植善,字培荪或培孙,嘉定人,执掌王氏育才书塾。曾赴日本考察,倾心革命,负责该刊在国内的发售工作。关于王氏生平,详见姚明辉:《上海早期的新式学堂》,上海市文史馆、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室文史资料工作委员会编:《上海地方史资料》(四),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第27—30页。
(22)《译书汇编》1900年第1期,书后所附代派处,首列上海大东门内,王氏育才书塾。
(23)《励志会章程》(壬寅十二月改正),《译书汇编》1903年第12期,第129—134页。
(24)上海图书馆编:《汪康年师友书札》(三),第3008—3009页。
(25)戢翼翚:《东语大全》,北平:第一书局,光绪三十二年,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
(26)辰己小二郎:《万国宪法比较》,戢翼翚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光绪二十八年,上海图书馆藏。
(27)松村介石:《万国兴亡史》,戢翼翚译,上海:大宣书局,光绪二十九年,国家图书馆藏胶片。
(28)戢翼翚辑:《日本小学教育制度》,上海:作新社,光绪二十七年铅印本,上海图书馆藏。
(29)戢翼翚等编:《政法类典》,上海:作新社,光绪二十九年,(甲)历史之部,“前言”。
(30)戢翼翚译:《俄国情史》,上海:作新社,光绪二十九年,“绪言”。
(31)冯自由:《革命逸史》(初集),第99页。
(32)孙宝瑄:《忘山庐日记》(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329—331页。
(33)罗华科:《戢翼翚》,湖北省志·人物志编辑室编:《湖北人物传记》第2辑,第8页。
(34)《学务处考试回国游学毕业生名单》,陈学恂主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第734页。
(3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宣统两朝上谕档》第31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89、90页。
(36)戢翼翚:《外务部章京戢翼翚呈协办大学士瞿中堂安禀》,光绪三十二年二月初二日,《瞿鸿禨朋僚书牍》第159号函,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藏,下文不再注明。
(37)瞿鸿禨,字子玖,号止盫,湖南善化人。出身翰林,多次出任江南诸省学政,精明强干,为官较清廉。庚子事变后,清廷决策者调整中枢机构,受大学士荣禄推荐,瞿鸿禨由江苏学政赴西安觐见,遂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庄练:《中国近代史上的关键人物》(下),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199—203页。
(38)戢翼翚:《外务部章京戢翼翚呈协办大学士瞿中堂安禀》,光绪三十二年二月初二日,《瞿鸿禨朋僚书牍》第159号函。
(39)金子坚太郎,日本著名法律学家、政治家,年轻时在藩校修猷馆习汉学,颇具功底。1871年随藩主黑田长知前往美国,在哈佛大学法学院求学,深研西方律令。归国后,任首相秘书官等职,曾参加明治宪法的起草与制定,对日本法律的近代化贡献良多。参见日本人物辞典编纂委员会编:《日本人物辞典》,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第1342页。
(40)戢翼翚:《戢翼翚上瞿中堂禀》,光绪三十二年二月十二日,《瞿鸿禨朋僚书牍》第164号函。
(41)关于杨毓麟生平,详见林增平、李文海主编:《清代人物传稿》下编,第3卷,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76—179页。
(42)杨毓麟:《杨守仁(笃生)上瞿中堂禀》,光绪三十二年六月廿四日,《瞿鸿禨朋僚书牍》第186号函。
(43)参见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所古代近代史研究室校注:《宋教仁日记》,第179页。
(4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宣统两朝上谕档》第33册,第201页。
(45)刘禺生:《世载堂杂忆》,第143—144页。
(46)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宣统两朝上谕档》第31册,第89页。
(47)《奏报委员押解被革前外务部员外郎戢翼翚到湖北原籍日期折》,《军机处录副奏折档》,档号03-7222-01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48)戢翼翚:《致吴振麟函》,古籍善本拍卖,http://pm.findart.com.cn/838961-pm.html,拍卖日期:2009年5月31日。信中提到的“共立医院”系日本共立医院,光绪二十七年成立于天津,初为民办,1909年改由居留民团经营,院址在日租界。详见天津市和平区地方志编修委员会编著:《和平区志》(下),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1284页。信末所提到的小宋,系王璟芳,字小宋,湖北恩施城关人,“两湖书院肄业有年”,后留学日本,因出卖军国民教育会,清廷赏给举人身份。详见孔祥吉、村田雄二郎:《从东瀛皇居到紫禁城:晚清中日关系史上的重要事件与人物》,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00—102页。
(49)钱恂《致汪康年函》称:“吴振麟事,当函请浙抚。然事未接手,尚不知经费在何处也。”(上海图书馆编:《汪康年师友书札》(三),第3008页)
(50)刘禺生:《世载堂杂忆》,第155—156页。
(51)《军机处随手登记档》,光绪三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档号03-0325-1-1233-23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52)清代文官的行政处分由吏部管辖,处分的拟定主要依据《吏部处分则例》、《大清律例》等相关规定,法无明文则要通过比议和酌议的方法,通过皇帝特旨来定拟。详见许颖:《清代文官行政处分程序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
(53)《德宗景皇帝实录》卷266,光绪十五年二月上,《清实录》,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55册,第563—564页。
(54)步军统领衙门受理的各类案件人犯,自乾隆三十九年(1774)之后,除系直隶就近递回者,听各该衙门照旧办理外,其余应解回别省人犯,均著叙明案由,交由刑部办理。参见刘子扬:《清代地方官制考》,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88年,第239页。
(55)参见孔祥吉:《从银库郎中到文渊阁大学士——由〈那桐日记〉看清王朝灭亡之细节》,《清人日记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94—295页。
(56)《军机处录副奏折档》,档号03-7222-01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