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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常工作中,特别是在做董事会工作中,每天面临大量的事情要分析、判断,然而最重要、最有挑战的工作就是做正确的决策。
以往的经验中,我一直倾向于慢决策。因为要留出很多的时间去处理信息,信息处理看似简单,实际非常有挑战。2013年我们对纽约长岛的一个出租公寓的决策产生了困扰。这个项目是2012年上半年,万通纽约公司跟我提出来的,然后安排我和对方见面,又在对方公司进行了三次考察,针对周边的环境,包括建筑设计,以及未来的成品屋、管理的方式等有了全方位的了解。
通过考察,我认为这个项目如果能够建成出租,市场应该是有把握的,但接下来的决策过程中,我们需要看它的一个财务安排,特别是跟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构如何设计。我回国后就安排纽约公司的上级控股公司团队,以及它的伙伴团队——另外一家专门负责开发的团队,三个团队一起讨论,有处理信息的、有看产品的、有做财务安排的、有做法务的,接下来开始了长达半年对这个案子内部评估与讨论的过程,结果引起了公司内部巨大的争执、争议。
最终我把这个决策授权给控股的CEO去决策,作为董事长,我保持一个中性,我想看看他们最后怎么决策。当我由一个当局者转化成一个旁观者后,发现在决策中,这次之所以造成内部的不愉快,最重要的是信息采集、传递、加工、处理、分析,这一系列的环节不畅通,导致了预想不到的困难。
首先是在信息的采集方面,我们委托纽约公司去做尽职调查,也花了20万美金请律师,对对方项目做了更详尽的尽职调查。应该说这个采集在纽约公司看来是非常完备了,但是从中国的控股公司或相关单位来看,他们认为还不够,后来才发现是信息传递出了问题。我们分管美国万通的一个总经理助理,才32岁,他本身对尽职调查是查看了,但没有及时将这个信息转给其他的同事,当其他同事索要的时候他态度有些不耐烦,因为他认为内容都没有问题,于是很简单地三言两语回复对方,没有将一份完整的尽职调查报告发给大家。一直到要开董事会的时候,大家认为连报告都没有做,怎么可以做决策呢?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信息传递这个球停摆了,传到他脚下没有分出来,影响了其他人分析判断。
另外,针对这份尽职调查里的信息,大家提出了有一些信息还需要追加了解,所以又产生了第二轮,根据尽职调查报告中的内容再去跟人家要,结果对方就很不耐烦,我们纽约公司的同事也很不愉快。这两轮下来算把信息搞清楚了,但在传递中,虽然现在有了互联网,但并没有因此提升效率,反而出现了很多盲点。我们听到有人抱怨,我已经放到网上了,发到邮箱了,为什么你没看?以前,没有互联网,信息传递者会打印出来,很认真地分给这个、分给那个,有了互联网,反而漏掉的信息也很多。因为每天我们都可能接收到海量的信息,几十上百封邮件毫不夸张,我们有时候可能看到了,但没有及时处理,然后就忘掉或漏掉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在信息的分析过程中,由于第一个阶段出现了问题,大家彼此心情有点不好。于是,对后面处理信息开始有成见,彼此之间带着成见来处理信息,就使这件事情在决策中更加困扰。因为离得很远,整个信息就出现了扭曲。美国团队那边可能认为是很重要、很急迫的事情,但是在内地这边一方面有时差,一方面办事人可能手头还有很多其他业务、其他的工作,可能认为这个事并不那么急迫;再一个,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纽约的同事是非常希望这件事能做成,因为这对他们的业绩是一个重要的标志,对他们的考核也很重要。而对于在北京总部的控股公司同事来说,每天都有大量的项目,多一个、少一个对他们来说不那么急迫。
由于前面两个原因,纽约同事很着急的时候,有时候甚至立场发生了转移,站在对方立场来责怪总部,而总部就会发生误解,认为你是万通派出的机构,怎么站在对方的角度责怪我们呢?是不是立场有问题?于是我就发现大家在情感上、价值观上、方法上,最后面对同一个信息的时候,出现了不同的判断,就如同不同的人面对同一盘菜,舌头是一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情感因素、价值观因素,对于处理同样的事情,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和结果。
在纽约这件案子上,到了第二阶段,大家就同样的信息,彼此越沟通越误解,三个团队面对这个案子很难达成一致,需要董事会来判断的时候,我们发现整个的问题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领导者已经没法做判断。由于第二阶段信息传递的问题,导致情感上的不愉快,带动了主观的立场,所以领导者也很难判断他们彼此之间,哪一方是最真实准确的。
这件事情需要我解开他们之间的内在逻辑,审视整个万通在美国的一个战略,以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再根据公司的风险来综合判断,最后我的结论是:这个项目,我做也可、不做也可。做,加一点分;不做,减一点分,我们在纽约的发展慢一点,可能信用也会受点损失;但这都不是全局性的、根本性的问题,不会扭转根本的方向。所以我认为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既然是中性,我就交给底下的老总去决定,我就跟他们讲,这件事情你做决定,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接受。又经过了两个礼拜的你来我往,最后我们控股公司的CEO告诉我他做了决定,放弃这件事情,不仅要放弃,而且要把信息传递和这些人的关系捋顺,可能要炒掉几个人。我仍然持这个态度,既然你做了决定,你就要对决定的后果承担责任,现在我尊重你的意见。
在这个过程中,起初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本来是可以做的事情,最后变成了不做。原因就在于这些信息的采集、传递、分析、彼此之间的情感因素。针对于跨距离、远距离、多方面的协调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教训。如果我们的业务跨地区非常宽,参与的部门就会很多,每个人的角度都会不一样,这种决策是非常难做的决策。往往比纽约投资案多10倍的投资,但由于就在家门口,又是一个传统的业务,大家反而很容易做决策。在纽约这次做的事情只有2000万美金,但反倒决策困难,没有人积极推动它。可以看出人在决策中,对于习惯的事情、传统的事情、简单重复的事情,哪怕其实蕴含着很大的风险,却很容易达成一致;而对于那些创新的、挑战性的、不熟悉的、远距离的新的计划和项目,人们往往本能地去排斥它,结果就会错失一些发展的新的机会和成果的可能性。
这个案例给我一个教训,今后在决策的过程中,越是对于跨地区、多部门、综合性需要判断、做决策的,我应该更多从第一时间给予关注,同时也要注意到在这样一种决策环境中的陷阱,去发现它成功的希望和最有挑战性的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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