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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外语教学“投入多，收效少”的问题受到广泛的关注。对于一个拥有数以亿计外语学习者的大国，外语教育投入是否多了，这值得商榷。但“收效少”反映了人们对目前外语教学的质量不满意，这却是事实。本文讨论收效少的原因，认为正确认识外语学习过程是提高外语教学质量的关键，同时提出一些改进外语教学的建议。
我在《外语界》(2001a)的一篇文章中指出：教好外语，前提是了解学习者，了解他们如何学，了解他们把什么带进了外语学习，了解这些东西是如何影响学习的。在迄今所发现的众多影响外语学习成效的因素当中，最主要的因素有两个：一是情感，一是母语。这是成人学习二语与儿童习得母语最根本的差别所在，是学习者带进外语学习的两大因素。首先，让我们看看两大因素的作用。
1.情感的作用
情感指人类行为的情绪和感受方面，包括动机、态度、自尊、自信、焦虑、移情、自我形象等。情感之所以重要，只因它是学习的发动机，再好的机器，若不发动起来，便是一堆废物。情感的作用若发挥得好，可以启动学能，调动学习积极性，释放学习潜力，解决学习过程中的心理和思想问题。如何当好发动机的启动者，这是外语教师需要认真考虑的首要问题。
情感的重要性是由外语学习的特点决定的。以发音学习为例。语言能力是一种心理器官，其外化形式是发音，犹如人的五官，有一个美和丑的问题，对自己器官的自我感觉和评价影响一个人的自信心。表面上看，发音只是整个外语学习的一部分，但初学阶段发音学得好坏会影响后续的学习。究其深层原因，是包括自我形象、自信心、动机在内的情感因素在起作用。发音好的学生，除了令同学羡慕之外，还能够使学到的句型和单词很快上口，提高学习兴趣，增强学习动力。易于学好发音是小学生的优势。成人学外语往往卡在发音这个坎上，所造成的心理障碍，教师往往估计不足。程慕胜老师(2000)注意到，“大学生上课怕老师叫他们，而小学生怕老师不叫他们。”这反映了儿童跟成人在情感方面的差异，这种情感差异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并在外语教学过程中加以利用。初学外语，抓好发音训练不失为克服心理障碍的一剂良方。它有助于培养健康的学习心态，为后来的学习奠定基础。
2.母语的干扰
母语是影响外语学习的另一个主要因素。学外语并非从头开始，外语与母语相同之处不用学，要学的是不同的地方。外语与母语不同之处因母语的固化而造成外语学习困难。随着学习者年龄的增加，母语在经常不断使用的过程中加深了其固化的程度(Guion et al 2000)，消除母语干扰会变得愈加困难，由此拖慢了外语学习的速度，致使外语难以学得地道。（参阅王初明2001b)在自然语言环境中习得母语，语言结构形式跟丰富的语境、语用、文化等非语言因素一道习得，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语言形式只是习得的一部分。只有这样的习得才使语言的使用流利准确。在外语环境中学习外语。语言形式的学习基本上跟真实的语境等非语言因素分离，与母语配套的非语言因素乘虚而入，用以补缺，由此激活已达自动化的母语结构，造成干扰。因此，补缺是母语干扰发生的重要原因。干扰错误表现在语言形式上，实际上是意思跟形式的匹配过程出了问题。
视母语干扰为外语学习的主要障碍，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走回头路，非搞对比分析和句型操练不可。由于非语言信息在语言学习和使用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配合外语形式的学习提供丰富相关语境知识至关重要（如采用多媒体手段等），加大外语接触量和练习量，这是克服母语干扰的有效途径。
3.提高教学质量的建议
如果我们认定情感和母语是影响外语学习最主要的两个因素，那么，判别教学法优劣就有了可以操作的标准，即看它是否有助于克服由这两个因素造成的学习障碍，教学目标也因此明朗化。以下是针对两大因素改进教学的5条建议。
(1)外语教学的重点应该放在中小学。学习者的认知和情感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如小学生的母语固化程度不高，面子问题不如成人那么严重。（参阅王初明 2001c)学习者发生了变化，教学也应随之而作相应的调整，所谓“教无定法”，就是针对变化发展的学习过程和学习者而言的。一位优秀的教师首先是注重满足学生情感需要的教师，是能够根据学生的心理状态和学习环境特点而开展教学的教师。由于中小学生具有学习外语的生理和心理优势，考虑到外语学习的特殊性，与其把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投入到大学英语，不如加强中小学的英语教学，把优秀教师安排到中小学里，或增加投入，培训中小学英语教师，以期达到事半功倍的教学效果。
(2)改革外语考试，势在必行。对外语学习伤害最大的莫过于当今的三大考试关：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学。为了应付这些考试，每个学期还安排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测验。这些考试关心的是可靠地将考生按成绩优劣分等级。这种人为的歧视极易伤害学生的情感，受害者不在少数。此外，考试基本上只强调语言形式的考查。如上所述，语言形式的学习只是语言习得的一部分，正确流利的使用需借助非语言信息，目前的考试导向不利于外语的运用。在中小学学英语至少六年，有多大比例的学生能够流利准确地使用英语呢？目前的考试制度和方式对“收效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考试不可避免，那就要利用它去促进学习。平日教学，应该尽量避免过多的考试。此外，宁可牺牲一点考试的信度和区分度，也要把重点移到考核听说读写技能上来，在试卷中更换误导学习的题型。
(3)针对影响外语学习的两大因素改革教学，汲取各种教法的长处，立志创新，创造效益好的教法。我设计了“写长法”，鼓励那些有一点外语基础的学习者以写促学。（参阅王初明2000）“写长法”采取先有再完善的教学策略，先打开外语学习的情感通道，释放学习潜力，开阔思路，增强学外语的信心，获取成就感，然后再规范语言的使用。这样做有助于回避口语学习造成的心理障碍，还考虑到学习环境的特点。外语环境欠缺的是听说条件，而读写条件充分。以写促学，可避外语学习环境之短，通过调控写作字数要求，促进外语的运用，带动其他语言技能的学习。作文的长度是个变量，长短相对每个学习者目前的笔头表达能力而言，如果目前最多能写50个词，60个词便算长。写长法跟传统作文教法的对比如下：
传统的做法是：课内限时写短作文以便精批细改；教师重视作文法，从遣词造句到段落写作分步教学；外语写作成为练习语言的手段而少强调思想创意；不太注重学生的情感需要；试图通过改错去提高英语水平；教师因批改费心费时一般不愿意上作文课。
写长法的做法是：课内布置作文课外写，不限字数，越长越好，以量促质；少讲作文法，不设框框，让学生放开写；以篇章带动段落的组织和词句的运用；用写长作文去开阔思路，释放学生的思想创新潜力，磨练外语基本功；增强学生的自信心和成就感，调动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肯定作文优点，少改或不改错；教师批改作文的工作量减轻。
(4)教学的重点放在低年级。在大学里，有资格当英语教师的，其英语水平都有最低的要求。但在一些人的心目中，低年级的教师水平可以低些，只有高水平的教师才能教高年级。其实，低年级更需要高水平的教师。在低年级教学，教师除了需要具备良好的英语表达能力之外，还要能够帮助学生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克服心理障碍，提高学习信心，创造融洽的学习氛围，为后续的学习铺路。刚从高中好不容易考入大学的一年级学生，一方面带着学习过渡期的困惑，另一方面充满着高考成功的自豪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带着学习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对处于这样心理状态的学生，若配备学校里最优秀的教师，充分利用新生的情感优势，一鼓作气，乘势抓一抓教学，效果会更显著。相比而言，高年级学生的学习心理已显疲态，学习动力相对减弱，加上要考虑毕业后的工作去向，有的还因谈恋爱而分心。这时派最好的教师去教他们，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浇花要浇在根上，低年级是“根”。优秀教师应该派去浇“根”，不要把水浇到叶子上。
(5)教师既要懂外语也要会教外语。教好外语，首先要懂外语，这是常识，不言而喻。教外语要求教师用外语授课。教师怎么说，学生也会跟着怎么说。在我国，课堂往往是学生学习口语最重要的场合，教师对学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可低估。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教师越精通所教的外语，学生得益越大。但是，懂外语未必能够教好外语，优秀教师首先是一位了解并能够满足学生心理和学业需要、具有鼓动性的教师(an inspiring teacher)。聘请的外籍教师不受学生欢迎者不是个别，未受过师范训练的外语专业毕业生而直接分配去当教师的不在少数，即使毕业于师范院校外语专业的教师，在校期间所受过的外语教学训练恐怕也是参差不齐，因校而异。教外语实际上是跟学生打心理战，外语学习的特殊性要求教师不能光懂外语。当好一名合格的外语教师，要了解外语教学和学习心理，了解学生的心理和认知需要，了解一些语言学知识，了解不同学习阶段的特点，懂得帮助学生扫除语言学习心理障碍，掌握语言测试手段，懂得诊断教学中的问题，懂得开展教学科研，懂得灵活解决教学中碰到的各种具体问题，懂得抓教学中的主要矛盾，懂得如何评估教学，懂得外语教学法，还要懂得如何利用现代化教学辅助手段提高教学质量。总之，提高我国外语教育水平的核心问题之一是师资培训问题，而培训的重点是解决好“懂外语”与“教外语”的关系。
4.结语
解决如何教的问题决定于教师对学习过程的了解，教得好取决于教师本身的素质。我们对外语学习过程的认识总是在不断深化，对学习过程的认识越深入，我们越能够灵活变通，有针对性地开展教学。我们目前的认识不一定全对，但是，主动去研究外语学习过程，了解我们的学生，有针对性地开展教学，这是我们改进教学、提高教学效益应该遵循的思路。有人似乎相信学外语有灵丹妙药，有最佳教法，以为外语教学投入大产出小，是因为尚未找到这种灵丹。我不相信有这种万灵药。若有，那只是我们对学外语的过程研究不够，对学习者的特点、对学习环境的特点了解不够，以致教学存在盲目性。这是个认识问题，相对容易解决，但认真去帮助教师提高认识还做得不够。至于教师素质的培养问题，解决起来时间要长一些。但是，只要国家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有需要，假以时日，就会有显著改善。应该看到，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外语教育已取锝了显著的成绩。如果拿今年的高考英语试卷与1978年的试卷相比，试题难度已经大大提高。自成人外语自学考试开办以来，应试者的书面和口头表达能力也有明显的改善。当然，这些成绩离国家建设的需要还有很大的差距，这是大家关注“收效小”的原因之一。跟国家推进改革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一样，要不断提高外语教育质量，我们也需要在思想认识上有一个飞跃。只有不断提高认识，更新观念，才能加速外语教育事业的发展，才能提高办学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