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共演变与意大利政治大变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意大利论文,政治论文,大变革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自从1892年第一个工人阶级政党——意大利社会党的正式成立，到本世纪90年代初意大利共产党的易帜改名、最终分裂以及意大利社会党、社会民主党的最终解散，意大利的社会主义运动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特别是在二战以后的岁月中，意大利社会主义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最富有生机和活力的运动之一。无论是意大利社会党，还是意大利共产党都“始终是当代欧洲左派中最为活跃和最令人感兴趣的政党，两个政党都表现出了非凡的灵活性”。就意大利社会党来讲，克拉克西为使党能够在意大利政治中起核心作用，重构党的思想体系，大力推行现代改良主义，实现了所谓的“社会党人的复兴”。而意大利共产党则是西欧共产主义运动中最强大、最具有创新精神的政党。然而正是欧洲这两个最活跃的政党却较早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分别为不同的新党所取代。意大利社会主义政党的变化，特别是意大利共产党的演变及最终分裂，在意大利国内外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回顾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我们不难看出，它始终是一部不断分化、组合的内部斗争史。一百多年来，它的分化、组合竟达数十次。每一次的分化和斗争都不同程度地影响到意大利政局和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的平衡。
进入20世纪以来，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曾先后发生3 次较重大的分化。第一次是发生在20年代初社会党内的分裂。当时社会党在围绕加入共产国际和开除改良派问题上发生分裂。1921年1月， 社会党内赞成完全接受共产国际路线的共产主义派别分裂出来，成立了意大利共产党。尔后，1922年社会党的改良派再次分裂出去成立改良主义政党。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一分为三，其直接结果是造成法西斯轻易夺取国家政权。第二次大分裂是1947年1 月社会党内以萨拉盖特为首的自主派因不满意党同共产党的合作路线，退出成立“意大利劳动者社会党”，即后来的社会民主党。这一分裂的直接结果是，为天民党人将共产党和社会党驱逐出政府之外创造了条件。历史上的这两次大分裂，特别是意大利社会党和共产党的分裂，使意大利的社会主义运动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日子里一直处于分裂和被动状态。这期间，不仅政党是分裂的，而且工会、青年团、合作社组织也是分裂的。虽然早在40年代中期，共产党和社会党提到过加强合作，两党激进派甚至提出两党合并的建议，但终未得以实现。战后天民党之所以能长期执政，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利用了左翼政党的分裂。
第三次大分裂就是90年代初意共易帜改名后的这次左翼民主党与重建共产党的分裂。1989年11月9日， 意大利共产党总书记阿吉利·奥凯托宣布要在新党名与新象征的基础上重建意共。随后，全党经历了长达14个月复杂而又激烈的辩论，前所未有的个人间的冲突，痛苦的对抗及相互指责；先后召开了两次全国代表大会，无数次的中央委员会会议和各级党的会议；党内支持改名与反对改名的派别也都进行了前所未有的鼓动宣传运动，竞相阐明各自立场的态度与理由。在党的第19次全国特别代表大会上，会议代表以几乎70%的多数支持党的总书记的建议。最终，意共于1991年1月召开第20次（也是最后一次）代表大会， 决定将意大利共产党改造成意大利左翼民主党。反对意共改名的派别宣布退出意共，建立意大利重建共产党。从此，一个具有70多年光荣历史的意大利共产党已不复存在。这次分裂的直接结果是使意大利社会主义运动更加破碎，左派整体力量遭到削弱，意大利政治重心向右倾斜。
首先，就意大利最大的左派政党——意大利共产党来讲，其实力和影响大大削弱。意大利共产党无论从力量上和影响上讲都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最大的共产党，也是意大利的第二大政党。党的各级组织充满活力，纪律严明。广大党员诚实可靠，勤劳能干，从而赢得了众多意大利人的热爱和尊重。党参与了国内生活的各个领域，其成员不仅分布于各大城市的工人阶级之中，而且分布于国家机关、知识分子、文化阶层等中间阶层之中，在国家政治和经济生活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随着党的改造及最终分裂，所有这些优势相对失去，其影响和作用已不能同过去的意共相比。就新党的性质来讲，分裂以后的左翼民主党已由共产党蜕变为社会民主党，信奉民主社会主义。因此，整个左翼的政治重心向右倾斜。就党的组织状况来看，在意共的演变过程中，有大批党员退党，分裂后的左民党已从1989年的150万党员下降到80万， 加上重建共产党的12万党员，总体数量不足100万。再者， 左民党在成立以后的较长时期内由于政见不一、派别重重，影响了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在1994年的大选中及随后的欧洲议会选举中，左民党相继失利，党内矛盾激化，奥凯托宣布辞职，由副书记马西莫·达莱马接任，党的领导职务从此开始过渡到更年轻一代人手中。这样，左民党在刚成立之后的几年中因派别矛盾和斗争而元气大伤。而重建党的力量和影响较小，短期内难以有较大的作为。而且，由于其亲苏联的传统，在选民中的形象并不十分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整个左派的团结。
其次，对于正处于选票上升的社会党人来说，在意共演变对其带来短暂的欣喜之后，却面临着灭顶之灾。党的领导人在米兰丑闻而引发的司法调查中，被指控参与腐败，违犯公共资助政党法。1993年初，克拉克西被迫辞职。随后，在不足半年的时间内，社会党连续更换两任书记。第一任书记乔吉奥·本韦努托在党内的极度混乱中被罢职以后，创建了自己的集团——“复兴社会党人”。而社会党的主体也几乎陷于崩溃状况。许多重要的领导及前任部长都陆续遭到司法调查，其中包括詹尼·米凯利斯、克老迪奥·马尔泰利等人。结果，在1993年的地方选举中，选票直线下降。社会党人甚至难以推选出自己满意的候选人。除少数几个地方外，几乎没有几个社会党的候选人在选举中获胜。一些重要城市中的社会党议员大多销声匿迹。例如，米兰一直是社会党的根据地，战后时期内，它的多届市长均由社会党人担任。但这时，社会党人却在为生存而挣扎。1992年4月大选时，社会党曾得14.5%的选票，到1994 年大选时，它则没有超过4%的门槛而从议会中消失。11月24日， 意大利社会党召开第47届代表大会，宣布解散社会党，成立“意大利社会党人”。党内反对派则建立“改良社会党”。这样，建立于1892年的意大利社会党在刚刚度过其百年生日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人们难免要问，社会党人为什么在最近的十几年中取得众多的选票和巨大的权力之后顷刻之间垮掉了呢？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克拉克西于1978年领导社会党以后并没有实现许多意大利人的愿望，即要求它超越天民党和意共之间的不规则竞争。因为，天民党腐败不堪，而意共却不能上台执政。只有意大利社会党才能提供最佳的选择。但它的表现却令众人失望。
在许多地方，社会党人再次体现了意大利旧有的政治模式。特别是在南方，党不是依靠自己的努力而运作，而是参与了传统的恩惠制度。显然，社会党在选举和政治上取得的成绩是虚假的。它靠的是毫无节制地滥用政府的权力，利用公共钱财去奖赏那些投社会党票的各类人物和集团。因此，社会党人在政治上和选举上的进展实际上是敲诈的结果。意大利众多选民之所以愿意容忍社会党的所作所为，是他们一致认为，只有社会党（和天民党）才能阻止共产党上台执政。一旦柏林墙被推倒，共产党完全易帜改名，这种压倒一切的反共动机也就不复存在了。结果，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每一领域都“获得了自由”，社会党所营造的政治结构也就随着倒塌了。社会党的崩溃不仅削弱了左派的力量。更为严重的是，它极大地损坏了左派的声誉。此外，意大利社会民主党长期以来一直参与政府执政联盟，因而被认为是意大利战后出现种种弊端的罪魁祸首之一。随着传统执政联盟的瓦解，社会民主党随即遭到选民的唾弃，作为党派从议会中自然消失。
与此同时，新崛起的意大利力量党、北方联盟和全国联盟一度形成右翼阵营。这些政党在政策主张上要比过去代表中右阶层的天民党更加保守。因此，从整体上看，整个左翼阵营一度遭到削弱，右翼力量得到加强。
我们看到意大利左派处于极其不利的同时，也应看到意共易帜改名后为其自身带来实现执政的机会与希望。事实上，意共易帜改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以一种新型政党的身份，结束‘共产主义问题’来换取政党制度的更新”。几年来，意大利的政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疑，意共的演变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战后旨在阻止意共上台执政的联盟政治已经结束。特别是天民党的危机为左派的重新组合，进而参加政府开辟了光明的前景。1994年4月， 左翼民主党的三名成员曾被任命为钱皮政府的内阁成员。但是，当众议院试图通过投票阻止法官进一步调查克拉克西时，这三名成员立即辞职，任职仅达11个小时。意共—左民党为通往权力之路奋斗了近半个世纪，现在终于开通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似乎预示着左民党执政机会的即将到来。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意共易帜改名所付出的代价也得到了补偿。
必须指出的是，随着意大利政治的巨大变革，特别是选举制度的改革，意大利政党传统的运作方式已经失效。任何政党的领导人如果依然醉心于的自己政治野心，必将为选民所唾弃。广大的选民更愿意支持那些诚实可靠，没有私心杂念，一心为大众的候选人和选举联盟。这对具有优良传统的前意共来讲无疑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当然，选举制度的改革也对左派提出了严重的挑战。战后大部分时期内，意共一直为战略和联盟问题所困扰。而在选举制度变革的情况下，这一问题显得依然突出。怎么样才能建立广泛的政治联盟去吸引众多的潜在选民？因为，选举制度的改革意味着，处于经常分裂状况的左派必须要建立政治联盟，认同候选人，甚至不一定是本党的候选人，提出共同的纲领。这就是说，左民党必须要加强与中间党派和相对进步党派的合作，联合推举候选人，包括支持其他政党候选人。起关键作用的是候选人本身，显然，选举制度的变化，肯定会影响到左民党的未来。
用美国政治学的术语就是，选举制度的改革等同于“以候选人为中心的政治的出现”。在政党政治影响了近40多年的国家里，这种变革相当于发生了一场革命。意大利左派是直接面对的一个挑战对象。长期以来，意大利左派的优势是自己独特的光荣传统和竞争力极强的各类组织。现在仅满足于此已适应不了形势变化的需要，它必须联合起来，否则必将走向死亡。因为，新选举制度有助于在单成员选区中出现一种两极竞争，这进而可以为左派形成一种政治空间，争取所有的人和组织。正是基于这种原因，左派领导人在经过分裂的阵痛后，大胆革新，利用右翼联盟内部的矛盾，团结多数左翼政党，联合从原来天民党左派中派分出来人民党，从而组成了一个广泛的中左联盟。在中左联盟中，左民党采取高姿态，支持原天民党人、伊利集团前董事长、著名经济学家普罗迪挂帅，制定联合执政纲领，参加选举， 取名“橄榄树联盟”， 最终在1994年4月21日的议会选举中取得胜利。这样， 意大利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右派交出政权、左派上台执政的局面。回顾意共分裂前后，党员人数锐减，党内矛盾冲突迭起，右翼势力甚嚣尘上。新成立的意大利力量党甚至几个月内就一跃而为国内第一大党并一度组成右翼政府。人们不禁担心，左翼力量会从此一蹶不振，从而使大利出现右翼势力一统天下的局面。然而，意共分裂后的左民党和重建党，经过不断调整，大胆革新，很快走出了分裂的阴影，两党的选票分别从1992年大选中的16.1%、5.4%，上升到1996年的21.1%和8.6%，选票基本一直呈上升趋势，力量得到了迅速地恢复和发展。特别是，在以左民党为首的中左联盟取得选举胜利后，重建共产党人能够以大局为重，克服两党政治上的分歧，在议会中明确支持中左联盟政府，挫败了右翼联盟继续称霸意大利政坛的希望。中左联盟的胜利，彻底改变了前意共被长期拒之于政府门外的局面，实现了其联合执政的愿望。同时，中左联盟的胜利，也给目前处于低潮的欧洲左派运动带来了生机与希望。在继中左联盟1996年上台执政两年后，意大利左翼民主党与前社会党的一部分、共和党左派、团结社会党人以及天主教社会党人等于1998年3 月召开大会决定成立“左翼民主人士”新政党。这次会议被一些观察家认为是结束了1921年以来意大利左派运动的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