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老莱子孝行》故事中孝的真意,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孝行论文,真意论文,事中论文,老莱子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序
孝,作为中国社会的重要道德概念,自古以来给人们带来的影响是极为深刻的。特别是在儒教家族中,它在构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维持社会观念等方面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此外,孝又与忠结合在一起,为国家社会机器的正常运转发挥着重大的意义,被认定是人类所要基本实现的道德。在东方人的理解上,儒教及思想的核心是不能忽视孝的。关于这方面的思想研究的历史较长,其业绩也较为庞大。笔者无意详加叙述。本文拟回绕古代有名的老莱子故事及其有关的种种解释和说明资料进行详细分析、整理,检讨过去研究的问题点,进而探究其孝的真意。
老莱子在《史记·老子韩非列伟》中记载是与孔子同时代的楚国人,其著书有十五篇。《汉子·艺文志》中载有《老莱子十六篇》,但著作现已失传。《战国策》、《庄子》、《大戴礼记》、《说苑》、《淮南子》等书籍中也有一些有关老莱子的零星记载,可惜具体史实不详。此外,刘向《列女传》的“贤明篇”中有《楚老莱妻》的传记,其人是以隐者的风范出场的。后世把老莱子作为孝子列入“二十四孝”使其变得名声显赫。而《楚老莱妻》所看到隐者老莱子形象,散见于其它诸书的资料中却存在着某种程度的难于理解。为什么会产生作为孝子的老莱子故事呢?从现存的一些资料上看理解这个问题还有些困难,现把这个问题搁置起来。本文把作为孝子的老莱子故事,收录在古代孝子传记中的引人注目的事实以及通过这个故事对孝行的本意进行考察。老莱子故事的问题点是,儿子在双亲面前做婴儿起舞状,其孝行的真意有何启发?对此,自古以来大致就有两种解释,下面先就各种有关的资料,确认其解释的特征并整理其问题要点。
一 《武梁祠画像》和《孟子》赵歧注等文献中所见到的老莱子故事
在《武梁祠石室》所看到的有关老莱子画像,其铭文曰:
老莱子,楚人也。事亲至孝,衣服斑连,令亲有欢。君子嘉之,孝莫大焉。又《类聚》卷20人部四孝也载:
老莱子,孝养二亲。行年七十,婴儿自娱,著五色彩衣,尝取浆上堂,跌仆,因卧地为小儿啼,或弄乌鸟于亲侧。
老莱子事亲的孝行,都是对双亲做婴儿舞来作为孝亲的傍证。后者叙述老莱子担水走过堂前时,扑倒在地作婴儿啼哭之状,前者也描述了在画像的双亲旁边老莱子倒地的情形。这个故事的老莱子原本是穿着一套衣服的。后者的“弄乌鸟于亲侧”部分,也是为了使双亲高兴而做的婴儿之舞状。只是这部分在后来师觉授的《孝子传》中,把婴儿之舞与“不称老”联系在一起,使用这种系统资料的情况是较多的。
关于这个故事中幼子娱亲的孝行真意,赵歧有一种解释。他认为老莱子作幼子之舞以娱双亲的孝行,是受止于慕亲之心的行为。他对《孟子·万章上》的“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一段话的注释是:
老莱子,七子而慕,衣五彩之衣,为婴儿,匍匐父母前。
这可能是东汉时老莱子孝行故事极为自然的解释。老莱子的孝行故事,最初是受止于子慕亲和子依存慕亲的心理满足感和观点的。孝的本质是服从、事奉双亲,这是儒教的重要纪念,这个故事从理解孝的本质而言、恐怕是最通俗易懂的解释。赵氏的说明,与老莱子具体化的孝行意义解释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可是,这个故事是后世还有另外一种不同的解释,其结果在理解孝的意义上变得复杂难解了。下面是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个故事的孝行解释进行研究。
二 师觉授《孝子传》中老莱子孝行故事的特色
正如上述的两种资料和赵氏的说明所确认的那样,老莱子的孝行故事所表现的是双亲对朴素的赤子之情的感激和喜悦。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对生命衰灭和孝的观念的关心变得更为引人注目了。这也是这个故事从另外的角度所附加的说明。从南北朝时宋人所认为的师觉授(《南史》七三孝义上)的说明来看,其《孝子传》(《御览》四一三所引)可能是按照编者的理解进行解释的,所以才引用了孔子的话来说明理由。这种观察方法在后世老莱子孝行故事的解释上是带有方向性的,即使是对经义的解释,也有着深刻的影响。
老莱子者,楚人,行年七十,父母俱存。至孝蒸蒸,常著斑斓之衣,为亲取饮上堂,脚跌,恐伤父母之心,僵仆为婴儿之啼。孔子曰:父母老,常言不称老,为其伤老也。若老莱子者,可谓不失孺子之心。
据此,在父母面前做幼子之态,是儿子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年老,儿子上了年纪,但在比自己更老的双亲面前痛感自己的衰劳则是可悲的。这层意思,就是用孔子的话来加以说明的。此外老莱子孝行的真意,是慕亲以求其喜悦,带有不同的方向性。亦即故事所说的“不称老”和“恐伤父母之心”的另一种解释。只是做婴儿之态与“不称老”的直接联系缺乏事实上的根据。笔者是附会师氏的附加说明,限定于《礼记》的意义,加入了老莱子故事中本来所没有的故事加以考察的,另外,理解这个故事朴素的真意容易产生复杂混乱。尤其是对《礼记》句子的解释带来的影响更大。以下从是否接受师氏解说影响的角度,用历代所确认的资料,对《礼记》句子的解释加以研究,并考察与老莱子故事的关系,以整理其中的问题点。
三 老莱子孝行故事中“不称老”的解释的影响
“不称老”的解释是有影响的,例如,被认为是宋代人的徐子光补注《蒙求》卷下(《老莱班衣》)注释所介绍的故事,其内容如下:
老莱子楚人,少以孝行,养亲极甘脆,年七十,父母犹存。莱子服斑斓之衣,为婴儿戏于亲前,言不称老,为亲取食上堂足失而偃,因为婴儿啼。
故事的表现虽有些差异,但“不称老”的意识却是按师氏之解的。如又《二十四孝诗选》所看到的老莱子故事是:
戏舞学娇痴,春风动彩衣。双亲开口笑,喜色满庭闱。
老莱子至孝,言不称老,为亲常取食上堂,诈跌而偃,作小儿啼,以娱亲。
这个故事也用了“言不称老”,只是从内容上看,老莱子故事的说明约占了二成以上。师氏的“上堂脚跌,恐伤父母之心,僵仆为婴儿之啼”,其跌倒是偶然的,而《二十四孝诗选》的老莱子却是“诈跌而偃,作小儿啼,以娱亲。”前者用婴儿之声哭泣,不以自己为老,不让双亲感到悲伤。后者则是为了让双亲高兴,故意跌倒,他穿着有色彩的衣服,做婴儿之状戏于双亲之侧,只是“不称老”的解说连目的也失去了。其归纳大约也是没有什么否定感的。《二十四孝诗选》虽总括了跌倒啼哭是“以娱亲”,但仍然给对老莱子担心的读者做了解说。如果有了这种意图,似乎也有牵强附会之感。与“娱亲”相比,师氏的“恐伤父母之心”是容易被理解的。编者不能忽视“不称老”,而且,做婴儿之舞以悦双亲和单一所传的故事,其意识似乎显得有些暖昧,这些故事虽属于同一系统,但在思想上还是稍稍有些差异。郭煌本《孝子传》(潘重规编著《郭煌变文集新书》,文津出版社出版)曾载:
老莱子,楚人也。至孝,年七十不言称老,恐伤其母。衣五彩之服,示为童子,以悦母情,至于母前为儿童之戏,或眠伏,或眠与母。益养,脚跌仆地,作婴儿啼。
此处所看到的“示为童子”是为了“以悦母情”,“不称老”最初则是限定“恐伤”的。又因为对象是其母,所以才有“眠状”之状。虽然不能无视于“不称老”,但此句的作童子之舞却排除了。从归纳的材料和办法上看,本来的慕亲也是产生孝的真意的。
从日本的《御伽草纸》也能看到“二十四孝”所受师氏的影响。
老莱子,仕二亲之人也。年七十、身著彩衣。为幼者舞戏,又故意跌倒,作哭泣状。虽年已七十,然在双亲面前,仍装出很年轻的样子,以免使父母悲伤,此外,在双亲面前,他还作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动作,以取悦父母。
故事中没有用“不称老”,但末尾行动所表示的理由却正如师氏所指的那样,另外象《二十四孝诗选》所说的那样是一种“以娱亲”而已。其原因把故事原来的真意用师氏的解释固定了下来。
以上是从受师氏等说明的影响在各种资料的特质和问题点上进行考察的。
四 没有“不称老”一句的老莱子孝行故事
流传下来的老莱子孝养故事中,也有没有使用“不称老”的情况的。前面所引’梁武祠石室”的老莱子画像铭文和《类聚》卷二○所引,及其它《御览》卷七八九所引:
老莱子,年七十,父母犹存。莱子常服斑斓衣,为婴儿戏。
这段记载与师氏的用语和叙述稍稍有些差异。又如《初学记》卷一七所引:
老莱子至孝,奉二亲,行年七十,著五彩斑斓衣,弄雏鸟于亲侧。
这段话的前半部分与《二十四孝诗选》相似,“弄雏鸟”则与下面的《小学》所引相似,《小学》风篇稽古第四的内容是:
老莱子奉孝二亲,行年七十,作婴儿戏,身著五彩斑斓之衣,尝取水上堂,诈跌仆,卧地为小儿啼,弄雏于亲侧,欲亲之喜。
(《温公家范》卷四和《孝顺事实》卷一所引略同)。《蒙求》的徐子光补注所引的故事与已介绍过的《蒙求》、《佚存丛书》和《畿辅丛书》所收的李瀚选注的《蒙求》,其叙述在系统上也存在着差异,即:
老莱子行孝养亲,年七十父母犹存。身著斑斓之衣,作婴儿戏于亲前,取食上堂,诈跌仆,因卧为小儿啼,欲亲喜焉。
前面谈到“学津诗源”本的徐子光补注介绍的故事,引用了“不称老”在系统上受了师氏介绍的故事的影响,故显得有些不同。但大致说来,前者的主题是不让双亲悲伤,而是让他们高兴的,没有引用这一句,正如前面《类聚》所引用的那样,是加了“弄鸟”之类的孩子游戏。此外,日本清枝贤钞本《李子伟》(京都大学人文研所收)也曾记载:
老莱云者,楚人也,性至九十而犹父母存,爰莱著斑斓之衣,乘竹马游庭,或为供父母,赍浆堂上,倒阶而啼,声如婴儿,悦父母之心也。
“竹马”的儿童游戏与“弄鸟”在主题相近,在中国这类例子虽然少见,但却意义颇深。
上面谈到的“武梁祠”老莱子铭文,如“令亲有欢”,大概是为了让双亲高兴故意作出婴儿之舞状,其特征与“不称老”没有联系。只是类书所引并没有省略的可能性,而《小学》所介绍的故事,则是清楚地叙述了“亲喜”这个系统的故事,各方面如赵氏所叙,表现和解释“慕亲”也是正常的。对此,用师氏的“不称老”系统中的故事,并不是使双亲有衰老之悲。正如所指出的那样,因为担心双亲的衰老之悲,所以才做出婴儿之状,似乎缺乏说服力的。
五 关于“恒言不称老”的解释
师觉授在老莱子的故事中所引用的“孔子曰:父母在,常言不称老,为其伤老也”,出于《礼记》曲礼上篇中的“夫为人子者……恒言不称老”部分(《坊记》篇中也有“父母在,不老称”的话)。因此,检讨历代有关“不称老”,这也是与这个故事有关的问题。但是对“恒言不称老”历代学者的解释却是有所不同的。对老莱子的孝行,正如师氏所说的那样,是有些反意,这句的解释在历史上也是较为微妙的。以下将对此进行研究。
此句,郑玄注为“广敬”,孔颖达对此的疏是“老是尊称,若其称老,乃是妄自尊大,非是孝子卑退之情。故注云:‘广敬’,言广者,非但敬亲,因敬亲广散他人。或云子若自称老,父母则甚老。则感动其亲。故舜年五十而慕是也。”
孔疏敷衍了郑注,如果子是尊称,老是用于自己的话,那么对己自高自大,对双亲卑谦为子的解说也是合乎情理的。这句话在古代可能是属于一般性的解释了。但是,关于这句话历代的解释并不一样,首先,孔疏后半部分所说的“老”,其意义与郑注有所不同,作“年老”之意解。后世受这个解释的影响较深。儿子如果自己称老的话,那么就会引起更老的双亲心理上的不平衡。使双亲不觉老而给予细心的照料也是应该的,因此,舜即使到了五十岁的年龄,维持慕亲的态度和精神是保持一致的。但是,对双亲感觉衰老的担心与慕亲的行动具有什么样的关连,要想把它们之间的关系搞清楚,可以说也是很难的。此外,在这种观察问题方法的背后,也潜藏着对生命衰老的特别关心。或者说从对师氏的独立见解到对永恒生命希求的具体实践,是对此关心程度加深的魏晋时代以后思潮的一个要求,只是缺乏证据材料对此证明而已。
《礼记》疏的特征“不称老”,也许是《孟子》万章篇上“五十而慕”对舜的孝行的归结。本来这两句话是互不相关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联系在了一起。此处不由得令人想起了所受到的师氏《孝子传》中“老莱子传”解释的影响。因此,前面所谈到的施氏的资料和《孟子》的原文及赵歧注等资料是需要再度引起注意的。师氏说:
孔子曰:父母老,常言不称老,为其伤老也。若老莱子者,可谓不失孺子之心。
《孟子》的原文和赵歧注也如前所述:
〈原文〉: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注释〉:老莱子,七十而慕。衣五彩之衣,为婴儿,匍匐父母前。
师氏在《礼记》中加了句“父母老,把老莱子在双亲面前做婴儿之舞,归结成是“恐伤父母之心”的“孺子之心”,这也是对“不称老”的补充说明。此处同样也能看出“不称老”是担心年老的父母对自己身体衰弱的忧虑。《孟子》言论中所规定的“五十而慕”的大舜之事和“终身慕父母”的大孝,即是对赵氏“七十而慕”、“为婴儿,匍匐父母前”的老莱子孝行的相关说明。
另有一说把“不称老”与“五十而慕”联系起来,想把以上两种资料进行合成,即首先捕捉老莱子的“恐伤父母之心”、“不失孺子之心”、“不称老”动作,使施氏的观点引人注目,这个“孺子之心”被赵氏当做了《孟子》中“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的大舜孝顺事例,如果老莱子“七十而慕”做婴儿之舞是与此看法有关的话,那么这种见解或许也能成立。
假设另说成立除以上的原因外,“不称老”和“终身慕父母”也当做双亲并没有发觉自己年老来解释,当然还是不能说得很清楚的。关于“终身慕父母”在《孟子》和赵歧的解释中,把“不称老”与有关要素包含在一起来思考也是较为困难的。再如前所述,即使把这句当做孝子对年迈的双亲的担心来解释是允许的,那么为什么象老莱子这样的人,非要做婴儿之舞呢?这种担心能否实现说明起来也是很费力的。只是象另说之类的观点不知为什么却被放弃了。例如,宋代吕大临在《礼记解》中,他把“不称老”与“慕父母”想法联系在一起进行解释。认为“不称老”是“极不忍忘子之所慕”,说明了“君子之事亲,亲虽老,而不失孺子这慕者,爱亲之至也。孟子曰:‘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鬢彼两髦,为孺子之饰,亲见然后悦之。苟常言而称老,则忘亲而非慕之。”吕氏的慕亲而保持孺子之态以及慕心而不称老是可以理解的。此处的“不称老”所表现的是爱慕父母的真情,是对另说的不明确性的一个说明。“不称老”与“保持孺子之态”都是说明儿子“慕父母”真情的。但是“保持孺子之态”是“不称老”的直接手段大概也是必须要说明的。此外,宋代的卫湜在《礼记集说》中所列举的戴溪、王子墨、黄干、李格非等诸说,对“不称老”一句虽有是指自己还是指双亲的不同看法,但此句是为了不使父母伤心和使其心安却是共识。在老莱子的故事中,与这句话有联系的情况还是很多的。元代的陈皓在《礼记集说》中把此种行为归纳为“自以老称,则尊同父母,以为父母过老也。古人斑衣娱戏者,则欲使父母安心也。他这是把孔疏和另说折衷后插入老莱子故事中的。清代姜兆锡《礼记章义》也与这种解释相同,清代杭世骏在《续礼集说》中虽然引用了陈皓、黄震、朱轼、姜兆锡等诸说,但其中的观点却并无太大的差异。
以上虽然对老莱子行孝故事中几种主要说法进行了考证,但近代注释者都认为“不称老”一般是指为了不使年迈的双亲担心自己的身体衰老才这样做的。而且几乎没费什么犹豫,就把此句与老莱子的故事联系在了一起。这种解释的流行,遂招致了郑注尊称老而受到旁观者轻视的结果。例如,《钦定礼记义疏》通论了前面的吕氏之说,其对郑疏和孔疏中的“存疑”即是这类情况。尽管如此,由于感兴趣的原因,师氏所表现的对孝行解释的视点,不仅是老莱子的故事,也涉及到了《礼记》对此句解释史的影响。无论怎样来说,在《礼记》中释中郑注的旧说仍是应该受到尊重的。
六 从伯俞孝行故事及其共同性的观点来考察
在《礼记》曲礼篇的“不称老”的解释中,诸位学者所下的功夫是应该得到承认的。由于与老莱子的故事发生了联系,所以对故事的解释也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迷惑。但是这句话作为事亲孝行的必要条件是得到认定的,被单独处理也是可以的。因为在古代著名的对年迈母亲的衰老感到哀痛,且泣于亲前的伯俞孝行故事就非常引人注目。如果说老莱子孝行故事是表现“不称老”内容的话,那么这两个故事中矛盾要素则是肯定具备的。下面一面对这个孝行故事进行研究,一面对“不称老”与孝行故事之间的关系进行纯粹而又直接的论证。《说苑》建本篇载:
伯俞有过,其母笞之。泣,其母曰:“他日笞子,未尝见泣。今泣何也?”对曰:“他日,俞得罪,笞尝痛。今母之力,不能使痛,是以泣”。
这个故事的续编者评论道“父母怒之,不作意、不见色,深受其罪,可使哀怜之”。其所述正是与孝子的担心成对应,因为这个故事是用孝的观点来解释的。亦即是说,遇到双亲发怒时,儿子也不应该反驳,而是要反省自己,甘心受到叱责。儿子的这种恭顺心情就会感动双亲,使其产生怜悯之情便是最大的孝顺。伯俞之孝即是这方面的一种暗示。《礼记》内则篇就有遇到父母发怒而不敢反驳的记载:“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这与《孟子》万章上篇所看到的大舜行孝的“父母恶习之,劳而不怨”想法是一致的。
在这种场合当中的伯俞,即使他没有说“老”,但从哭泣的动作上看,他已经知道母亲的身体已经衰老了。把他的行动与孝行联系起来考察也是必要的。以往的一种解释,认业《礼记》中的“不称老”是孝子不了解双亲的年纪而产生忧虑,由这点来把握的话,伯俞对其母亲年老的悲哀所表现出来的担心,与孝子之语似乎有些不符。然而,这里实际上并没有说出“老”的。但后世在介绍这个故事时,使用“老”字的现象却是存在的。这个故事在《蒙求》中也能看到“伯俞泣杖”的文字。《学津讨原》本的《蒙求》徐子光补注虽引用了《说苑》,但李瀚撰注的《畿辅丛书》本却载“伯俞有过,其母笞之。泣,母曰:他日笞汝,未尝泣何也?对曰:他日得杖常痛,今母老而无力,不能使痛,是以泣。”(《韩诗外传》今本中未见这个记载)。此处已明确地指出了“老而无力”的“老”字。故事中本来并没有使用“老”字的,而是用泣亲之衰来表示故事的要点的。后世即使加了一个老字,仍然不能说是改变了故事的本质。由此看来,伯俞的故事本来并不具备儿子对亲老的否定要素。《二十四孝》把伯俞的故事排列在外,是由它与老莱子的故事在说话表现上存在着令人感到苦恼的矛盾。
由以上情况可知,在伯俞的言谈中,他已知母亲的衰老的情况,因而所表现的是与此有关的孝行问题。这种情况并不认为与古代类似的情况有关连。伯俞之孝的本质,仍是遇到母亲生气时不抵触、不抗拒,甘愿受笞的恭顺之情。这种恭顺之情的表现即是对母亲衰老而表现出来的悲泣。正如《孟子》万章篇所指出的那样,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没有对双亲有抱怨之情或不恭顺表现的五十岁的大舜,就是这一类的大孝之人。此外,七十岁还做婴儿之态,倚偎在双亲之侧使他们感到高兴的老莱子故事,也是属于这种情况。实际上,伯俞的故事与老莱子的故事只有一部分相类似的资料可以得到确认,即《宋书》志第十二·乐四所见到的魏陈思王的《灵艺篇》:伯俞年七十,彩衣以娱亲。慈母笞不病,歔欷泣沾衣。这里的伯俞和老莱子正象故事中所说的那样,穿着彩衣以娱其亲。对儿子慕亲纯情的赞扬,是我们应该承认的共同点。
结束语
在老莱子孝行的故事中,“不称老”的历史在历代的资料中是得到确认的,这可能是受师觉授《孝子传》的影响吧。与师氏并无关系的《礼记》限定了这句话的特殊意义并对此加以附会。当然,从相反的观点来看,《礼记》的这句解释也是有一定的影响的。由于时代的变迁,人们对生命和衰老看得较为重要,对孝的认识可能也会有所改变了。师氏之说,未必使人能够真正明确理解孝的真意。但是这个故事所表现出来的孝的本来意义,正如《武梁祠石室》的画像铭文和《孟子》万章上篇的赵歧注那样,应该从如婴儿慕父母而不离其侧、并使父母安心欢喜的观点来看问题,若如此,以往对孝亲的思慕和服从侍奉的认识大致就形成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