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旅游发展迎接新世纪的战略思考——访广东省旅游局局长吕伟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旅游局论文,新世纪论文,广东省论文,局长论文,战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经过改革开放20年的发展，广东旅游业已具备了相当的产业规模，成为广东国民经济中最具活力的产业和新增长点。近几年来，广东省的旅游业总收入、旅游创汇、入境总人数等主要经济指标一直位居国内首位，已成为我国名符其实的旅游强省。人们在赞叹广东旅游骄人业绩的同时，也不禁要问，作为全国旅游业的“排头兵”和“实验田”，广东旅游将如何继续保持“领先”的地位，他们在思想上和行动上都具体做了哪些准备？记者就此专程赶赴广州采访了广东省旅游局局长吕伟雄。
记者：改革开放的20年，也是旅游事业大发展的20年，广东旅游发展的业绩尤其突出。吕局长，请您就近年来广东旅游业的发展实践，介绍一下广东旅游发展最突出的特色。
吕伟雄局长：我想先把广东旅游业发展的有关背景情况向大家作一介绍。
广东旅游业是从小到大发展起来的，是同广东的开放改革联系在一起的。开放改革以前，广东几乎没有旅游业。现在，广东发展成为全国的旅游强省，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看，旅游经济方面，具体在旅游收入、入境接待、旅游出境组织等都走在全国前列；另一方面，是旅游因素比较活跃，在世界旅游业发展进程中应出现而在我国旅游业发展过程中尚未普遍出现的问题基本上都先在广东出现了，解决这些问题光靠请示国家旅游局还不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中，我们做了一些有利于全国旅游业体制进步的事情。当然对一些问题的认识也有一个过程，有广东特点的不一定全国都适用。比如旅行社经营权的投标，我们就认为不一定在全国都适用。有些地方，旅游经济没有那么发达，没有人愿意去经营旅行社，怎么会去投标呢？而在广东，人们托各种关系走后门争着抢着要办旅行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推出了私人旅行社经营权投标，允许私人经营旅行社。
为了构建2000年以后的广东旅游发展的总体战略，反思广东旅游业发展的历程，我们意识到广东旅游业发展存在着较大的缺陷：①经济结构不平衡。所谓经济结构不平衡，是指广东省旅游收入的相当部分（80%以上）集中在珠江三角洲，粤东、粤西、粤北这样大的旅游资源丰富的地方旅游经济反而不发达。这种不平衡除了我们主观的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过去的客观因素不允许，那些旅游资源丰富的地方也是旅游基础设施落后的地方。②酒店业结构严重不平衡。广东的旅游酒店大部分是商务型酒店，当我们提出“中国人游广东”时就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中国人来不了广东。因为来广东承受不了广东商务酒店的价位。广东的酒店几乎都是星级酒店，欠缺度假酒店，欠缺家庭旅馆，也没有青年旅馆，这些正是需要我们现在做的。③旅游景点经营效益不平衡。人造景观成功的例子在广东，像华侨城；同时许多失败的案例也在广东，比如像鬼城这样一些文化内涵不高的景点就经营不下去了，还有一些跟当地的经济、文化脱离的人造景观经营也不景气。这说明人造景观的结构也有待改进。
总的说来，我们广东是旅游强省，同时存在着旅游产业结构不平衡，这跟广东整个经济状况是一致的，广东的产业结构也存在不平衡问题。
我现在来回答你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广东旅游业发展近些年来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
广东旅游业发展近些年来最突出的特点并不是那些数字，因为2000年以后这些数会更大；我认为，最突出的是有了一个切合广东旅游业实际的工作指导方针，这就是“三大一新”的工作思路，即“着眼大区域，营造大环境，塑造新形象，发展大旅游”。这也是广东旅游业十多年来从实践工作中得出来的一个总结。广东旅游业所取得的一切成绩都跟这个“三大一新”的工作思路有关。
“着眼大区域”。广东过去是以城市商务旅游著称的，这跟广东商务比较发达的历史有关，跟广东邻近港澳台入境口岸的区位优势有关。我们过去往往是用行政区域的概念去考虑旅游，所以广东过去旅游业发展形不成一定气候的原因就在于大家虽然都在说旅游，但大家都只是在说各自行政区域内的旅游，并没有形成一个整体。着眼大区域正是从整体发展的角度，从旅游经济的发展规律来考虑问题的。比如粤、港、澳3地过去都是孤立地宣传自己，香港每年都有1000多万的外国游客， 他们主要都是冲着香港来的，他们不知道香港的旁边还有那么大的广东，还有那么大的岭南和澳门。自从1993年提出了粤港澳3 地旅游推广思路后，就成立了3地联合推广机构，从而冲破了行政区域的束缚。 “着眼大区域”，其实就是发展区域旅游，这符合旅游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还有，福建、广西、海南和广东等省的更大区域旅游合作也有了方案，我们同时在广东省内也开展区域性的旅游合作，如由广东西部3 个城市（阳江、茂名、湛江）的旅游主管部门、企业、事业单位联合组成的西三角旅游组织等，以统一筹划区域性的旅游品牌。
“营造大环境”。我们认为，旅游发展要靠一种社会环境来支撑。所谓大环境应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旅游者的大环境，一个是旅游经营者的大环境。我们认为营造大环境的核心是要使决策层重视旅游。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这几年请了人大、政协、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去考察旅游，由他们来说旅游。从广东这几年旅游发展的历史就可以看出，营造大环境就是要让决策层有发展旅游的意识。决策层要是缺乏发展旅游的意识，许多事情就不好办。广东决策层对发展旅游的认识的提高是呈跳跃式的。广东现在是旅游强省，但过去并未把旅游纳入经济的环节之中，近几年才把旅游放到经济产业的位置来考虑，这种认识的变化是越来越升级。原来领导人说，“一定要把广东的旅游业搞好”，原来政府的工作报告都这样说，“侨务、外事、旅游有了一定发展”。现在已经不这么提了。旅游在政府工作报告的总结部分有篇幅，在工作部署里也有篇幅，“要把旅游业作为支柱产业来发展”，“要大力发展以旅游业为重点的现代服务业”，这个提法就说明决策层对旅游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营造大环境”除了体现出决策层对旅游业发展的重视之外，我们还围绕大环境一些问题做文章，比如说开展创建优秀旅游城市的活动，把一些对大环境影响很大的问题作为切入点，以切实改善旅游业发展的大环境。比如说广东的交通，广东有发达的高速公路，但是因为区域概念突不破，市与市之间的交通就相互抵消了。所谓相互抵消，打个比方，深圳的小车只能在深圳运行，到了东莞，深圳的小车是不让其运行的，东莞的小车到深圳也同样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们这么做是从经营者的角度出发，这种交通上的分割就抵消了我们投资在高速公路上的钱，只能快速到达城市的边缘，而不能做到门对门的快速到达。广东大量的入境游客源是以散客为主（估计5000万入境客人中散客占大部分），散客从罗湖口岸进来以后怎么样方便地到达东莞呢？我们就从这里寻找突破口，抓住了营造大环境的关键问题。
“塑造新形象”。在“塑造新形象”提出以前，广东旅游没有一个有关形象的宣传口号。去广东旅游看什么？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客源很多，不需要考虑。后来，我们给广东旅游定位的第一个形象就是“五彩缤纷广东游”，具体有4句词，第1句“开放改革万花筒”，开放改革是广东最具特色的旅游资源。旅游界有这样一种说法，“千年历史看北京，百年历史看上海，二十年改革看广东”。第2 句是“海滨田园南国风”，海滨田园是广东的一个特色，广东是我国大陆海岸线最长的一个省份。第3句“近代历史名胜地”， 我国近代历史的许多大事都发生在广东。最后一句“购物美食乐其中”。我们准备在2000年要换一个新形象，内容正在酝酿之中。我们承认，“五彩缤纷广东游”的宣传口号有其不足之处，但总比一句口号没有要好得多。
“发展大旅游”。过去广东旅游局管的是旅行社和酒店，似乎旅行社和酒店就是旅游的全部内容。“发展大旅游”就是要从过去那种小旅游的概念跳出来。当然这一认识的提高也有一个过程。旅游不像我们过去认识的那么简单，旅游实际上是一种社会行为，一种社会观念，是人有生以来就有的一种欲望。我们从发展大旅游的概念中引发出一些新的观念：①对广东的旅游资源观发生改变。过去总是说广东没有名胜古迹，但是不是没有像北京、西安那样有影响力的文物古迹就没有旅游呢？这就要求我们用大旅游观来看待旅游。观念改变了，资源就站在你的面前，就产生了好多过去认为不是旅游资源的资源，现在却变成了热得不得了的旅游点，如英德的“茶趣园”、“东莞之路”等等。提出了大旅游，接着就产生了很多口号，比如，“旅游要结合当地经济，结合当地文化，结合当地的人文资源，离开这些旅游便不会有生命力”，不但是结合，旅游还要“为当地经济、当地生产和当地的文化服务”。
除了有一个明确的工作思路外，我们这些年还有一个大的发展就是把旅游局从“家务事”中解放出来，去推动一种新的思路的形成。这几年我们提出，“放下家务事，拿起开山斧”这样的口号，接着又提出“把良田交给兄弟们，我们开荒去”，先后有占省局机关干部1 ／3 的近40名干部被派往省内东西两翼和山区腹地，无偿地支援这些地区的旅游开发建设。
把旅游作为经济的一个分子，把旅游经济作为社会经济发展的推动力，这也是我们在广东旅游业发展过程中感受最突出的一点。
“广东人游广东”活动的开展，拉动了消费，增强了广东人的旅游意识，学生以爱乡爱国为题组织旅游，“三八”节以好妈妈为题组织旅游……，旅游就这样在广东热起来了。“广东人游广东”活动的开展，除了数字上很可观以外，更重要的是带动了整个社会的旅游意识的提高，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改变过去计划经济下形成的落后意识。如旅行社经营权的投标、青年旅馆的开设、旅行社的体制改革、现在所用的旅游穿梭巴，等等，这些都是我们所说的跟着市场走不如带着市场走。如果只是被动地跟着市场走，而不能主动带着市场走，那我们这个市场将永远停留在一个低水平上运行；只有带着市场走，我们的一些措施才能够促进市场的发育。
记者：没有改革便没有发展，广东旅游业发展的实践充分证实了这一点。吕局长，下面您能否具体就广东旅游改革情况向读者作一介绍？
吕：我想先从宏观的角度谈一谈。旅游局如果只是从事微观管理，永远都管不出好形势来。我们这几年就是放掉了微观，提出了宏观。前面提到的“放下家务事，拿起开山斧”，其着眼点就是宏观。我们认为，现在的管理就是要创造一种管理的形势，而不是被动地叫苦。比如说，广东的酒店业倚重倚轻的状况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我们喊了六七年也喊不动。不少人都说，你们不要多虑了，让它自生自灭吧。直到去年，省政府对此下发了文件，明确了今后的发展方向。宏观管理就是用政策引导，从而实现自我教育、自我规范，让企业不要依赖于我们行政管理部门，他们自己应能联合起来，去自律自护。所以，我们很强调旅游协会的作用，希望通过协会的作用把宏观管理的水平提高到一个新的层次。旅游企业应有自己的行规，我们正在探讨这样一个模式，就是发动企业自己保护自己、发展自己。在广东出境旅游方面，我们用这个模式管理得比较好，比如价格的调整、服务质量的标准、旅行社与客人签的合同的范本等就是广东首先推出来的。管理目的的实现靠的是脑袋，而不是所谓的权力。其实管理的权威不是上级封的，而是在具体的工作中形成的。我们现在就在不断地培养旅游协会的权威，旅游协会的权威树立起来了，旅游局的工作就更好开展了。协会没有权威，只有旅游局一种权威。那还不能算是市场行为。我对“政府主导型”的认识是政府对产业的发展有规划，有政策支持，而不是政府对市场的具体介入。
关于广东旅游企业改制的话题，我想着重说一说旅行社。广东旅游景点、旅游酒店各种经济成分都包含其中，体制上比较灵活。只有旅行社是旅游企业改革中最顽固的一个堡垒。这既和我们的观念有关，也和旅行社发展的历史有关。现在大多数旅行社的体制还是所有者和经营者分离，“肥了和尚穷了庙”的状况十分严重。现在表面上都说旅行社不赚钱，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抢着去做旅行社呢？这其中就有奥妙了——经营者是赚钱的，只是所有者不赚钱。这种体制不改革，诸如服务质量等问题就无从解决。改革旅行社的体制，首先要承认旅行社是企业，并且承认它是一种特殊的企业，是企业就要按市场经济规律去运作；是特殊企业，就要用特殊的手段使它走入市场，而不能因为旅行社是特殊的企业就不改制不进入市场。私人旅行社已经出现了，一些有出境经营权的大旅行社也在积极地投身改制，我们征收旅行社质量保证金一直征到营业部。当然，我们不敢肯定我们推出的每一项政策都肯定成功，有一些也可能会有漏洞，但我认为，政策可以调整。我们提出，体制改革应该允许有一个非驴非马的过程，如果不允许，那谁也不敢去做了。去年我们召开了两次广东旅游体制改革会议，我们感觉到旅行社体制改革的步伐还是慢了，还须加快。从旅游行业整体来看，旅行社的体制理不顺，我们对其管理的力度就大打折扣，因为好多不利于行业发展的不健康的因素就产生于所有者和经营者的分离，政府在这当中也在争夺市场。所以，我们现在正加大力度对旅行社体制进行改革。
记者：即将进入21世纪，你们对广东旅游发展有何战略思考？
吕：我们去年就开始组织人力对这一关于广东旅游未来发展的重大课题进行研究，不过觉得研究的时间越长，战略就越不能出台，因为背的历史包袱越来越沉了，我们感到广东旅游发展的责任越来越重。下一世纪，还能不能继续保持旅游强省的地位？如何保持一种持续发展的势头？如何继续作为全国旅游发展的试验田？这些都是我们正在思考的问题。我们希望在下一个世纪的前5年，让广东旅游真正地在整个社会、 整个经济，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据其应有的地位。省委、省政府提出要在特区和珠三角地区率先实现现代化，这是落实中央“增创新优势，更上一层楼”精神的具体行动，旅游业要为此添砖加瓦，增添光彩。为此，我们近期推出了“国民旅游计划”。我们强烈地感到，虽然旅游发展这么多年了，但人们的旅游观念还没有解放，我认识的一些人当中自己明明是去旅游而不敢向别人明说，好像去旅游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我们认为，扭转这种落后观念对旅游发展的意义巨大。包括像“公费旅游”这样的概念也应重新解释，否则，要把旅游培育成新的经济增长点便会落为空话。目前，国家出台了有关发展的精神，但还没有相应的政策配套，现行的一些政策规定都是不利于甚至制约旅游消费的。我们提出“国民旅游计划”，就是鼓励老百姓旅游，把旅游作为一个企业必需的一项制度，作为社会所固定的一项措施。我们准备在富裕起来的地方，找一些效益好的企业或单位搞试点，然后再一步步地在全省范围内推开，这是一项难度比较大的工程，需要我们付出很多努力。像这样一些改变历史遗留的沉重包袱的事情，就是我们广东旅游在下个世纪需要认真做的事情。
本稿收到日期：1999年7月30日
采访：宋志伟、付蓉
执笔：宋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