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史研究的范围与方法——试论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及城市史学之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历史地理学论文,城市论文,史学论文,古都论文,试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873(2009)04-0162-08
当代学科发展的趋势之一表现为学科内部的不断分化和学科间的相互整合，与此相关，对于某一学术领域的研究，往往可有多种学科各有参与。拿中国城市史研究来说，有历史学、城市学、地理学、建筑学、经济学、社会学等广泛参与其中。而历史地理学、城市史学、古都学作为历史学的分支学科或密切相关学科，在城市史研究中已发挥并将继续发挥其核心主导作用。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20世纪以来在我国相继兴起并趋成熟，对城市史研究形成了各自鲜明独特的研究视角及较为明确的研究范围，并业已产出诸多丰硕成果，促进了中国城市史研究的整体发展。梳理三者的学术发展脉络，分析三者在城市史研究方面的差异与关联，进而搞清三个学科之间的关系，对于中国城市史研究的不断推进，无疑具有重要意义。目前，虽有论著对于三者各自学科理论有或多或少的论述，但关于三种学科两两之间乃至三者之间的关系却鲜有系统论证。笔者不揣谫陋，在总结已有相关成果的基础上，试对这一专门问题做出系统探讨。
历史地理学是研究人类历史时期地理环境的发展变化及其规律的一门科学，也是积极参与城市史研究的一门重要学科。中国历史地理学是一门古老而又年轻的学科，以沿革地理为主体的中国传统历史地理学具有非常悠久的历史渊源，而现代意义上的中国历史地理学“肇始于20世纪20年代，正式形成于20世纪50年代。”①到目前为止，现代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发展已开始步入成熟时期：学科理论逐渐完备；分支学科不断增多；研究领域拓宽加深；研究机构渐次增设；研究队伍日益扩大；研究成果丰硕精深。城市历史地理学作为历史地理学重要分支学科之一，构成了历史地理学关于城市历史研究的核心部分，在中国城市史研究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城市历史地理学亦称历史城市地理学，②早在现代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形成之时，城市历史地理问题就深得学界的重视，③此可看作城市历史地理学的萌芽时期。“历史地理学界一般认为，作为人文地理学分支之一的历史城市地理学直到70年代末期才开始有所发展。”④而中国城市历史地理学的明确提出乃至最后形成则是由我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院士完成的。1979年，侯先生发表《城市历史地理的研究与城市规划》(《地理学报》1979年第4期)一文，阐明了城市历史地理学的学科问题，标志着中国城市历史地理学的形成。⑤1998年，马正林《中国城市历史地理》一书的出版，“标志着城市历史地理这门学科的成熟”。⑥新近出版的李孝聪著《历史城市地理》⑦一书，充分融入了城市历史地理研究的最新成果，应是中国城市历史地理学继续发展的新的里程碑。
城市历史地理学关于城市历史的研究已形成较为明确的研究范围。侯仁之先生认为城市历史地理学的研究范围包括城址的起源和演变、城市职能的形成与发展、城市面貌的形成及其特征、城市位置的转移及其规律、地区开发和城市兴衰的地理因素等几个方面。⑧马正林先生提出“城市历史地理学是研究城市兴起、发展和演变规律的学科”；“城市历史地理学的任务就是揭示地理条件在城市发展中的作用和规律性，为当前的城市建设服务，促进城市规划、城市布局、城市职能和结构趋于合理，有利于城市的发展”；城市历史地理学研究城市历史的范围或主要内容包括城市兴起的地理特点、城市职能及其转化的地理特点、城市结构的地理特点、城市风貌的地理特点、都市化的地理特点等方面。⑨严艳、吴宏岐二位则主张城市历史地理学是研究历史时期城市空间组织及其演变规律的学科；城市历史地理学的根本特性是区域性、综合性和时序性；城市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内容应为历史时期城市兴衰的地理背景、历史时期城市区域空间组织(城市体系)特征及其演变规律、城市化规律、城市内部的空间组织演变(城市内部结构)规律和城市的可持续发展研究等。⑩国外学者关于城市历史地理学研究的内容范围，曾提出不同的表述。如英国学者哈罗德·卡特(Harold Carter)在所著《城市历史地理导论》(An Introduction to Urban Historical Geography)中指出了城市历史地理学应当关注城市的起源和扩散、城市化的过程和组织、城市的外貌和布局、城市的土地利用和人口分离等重点研究领域。(11)对于城市历史地理学的研究范围，不同学者的观点不尽相同，但从根本上讲应该是一致的。简单地说，城市历史地理学是研究城市地理的历史和城市历史的地理的一门学科，带有地理学和历史学的明显印记，具有多学科的跨学科性质。
城市历史地理学的城市史研究在研究内容上具有鲜明的学科特点。“城市历史地理学既然是历史地理学的一个分支，它所研究的城市就只能是地理实体。”“所谓地理实体的含义，就是指整个城市的地理基础、地理特征和地理价值。”(12)“历史城市地理学是研究导致城市起源、发展与演变的地理基础的科学。”(13)城市历史地理学是从地理学的视角出发，研究城市发展的历史，揭示城市地理因素的历史作用、空间过程及其变迁规律，地理要素构成城市历史地理的核心和关键。城市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受到历史学和地理学的双重影响，历史文献的考证分析、古地图的运用等历史学的研究方法，以聚落考古(城址考古)、环境考古为核心的考古学的方法，强调野外实际考察与历史文献相结合的历史地理学的方法，现代地理学的研究手段和城市地理学的方法等，均可在城市历史地理研究中发挥重要作用。与其它学科研究城市史的方法相比较，地理学方法是城市历史地理学研究的主要方法之一，构成了该学科研究方法的重要特色。
关于中国古都的研究可谓历史久远，早在中国古代就涌现出了诸如《洛阳伽蓝记》、《三辅黄图》、《长安志》、《东京梦华录》、《历代宅京记》、《唐两京城坊考》、《宋东京考》、《日下旧闻考》等以中国古都研究为主要内容的大量学术专著。然而，作为专门研究古都的古都学学科，却是在当代中国学术发展繁盛的基础上形成的。关于中国古都学形成发展的过程，朱士光先生曾做过精湛的论析，他指出：
20世纪初以来，虽有不少学者从新的历史角度撰写了一些有关古都的研究论著，然而直到20世纪40年代末始终未能形成一门能与中国的史学、舆地学、方志学等相提并论的中国古都学。现代科学意义上的中国古都学，20世纪50年代始肇其端，然而其趋于成熟并正式建立却在80年代中。这既是历史地理学、考古学等相关学科发展和这一学科领域各有关方面研究的深入与学识的积累所使然，也是当前经济建设与文化建设推动的结果。同时也是1983年中国古都学会成立以后直接促成的。(14)
1950年，侯仁之先生发表《“中国沿革地理”课程商榷》(15)一文，提出以“中国历史地理”取代“中国沿革地理”，并就古都北京的研究，提出了超越“沿革地理”认识范围，探究北京城市历史地理的诸多设想。此文不仅标志着现代中国历史地理学的最后形成，而且对其后形成的中国城市历史地理学和中国古都学皆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催生作用。因而可以说，中国古都学在20世纪50年代“始肇其端”。20世纪80年代以来，史念海先生作为中国古都学的创建者，(16)于1983年发起创建了中国古都学会，1984年在中国古都学会第2次学术年会上提出了创设中国古都学的设想，1985年在第3次学术年会上发表了《中国古都学刍议》一文，随后又公开发表了《中国古都概说》等系列论文，这些论文首次系统阐明了古都学的相关学科理论及中国古都历史发展的规律，从而标志着中国古都学的最终形成。(17)中国古都学的创建和发展，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古都的学术研究，到目前为止，中国古都学研究已取得了极其丰硕的成果，(18)新近出版的朱士光先生著《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一书集中反映了近年来中国古都学研究的重要进展和主要成就。
关于古都学的定义、性质、研究范围等学科理论问题业已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意见。史念海先生认为：“中国古都学是研究我国古都的形成、发展、萧条或至于消失，或经过改革成为新的城市的科学。这些都城在演变的过程中是有一定规律的。中国古都学不仅研究这些古都演变的过程和现象，而且研究其中演变的规律。”“研究出这些演变的规律，就可为当前重建现代城市作参考。”“研究历史上的都城，不是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为了当前建设的需要。”(19)从这一表述可以看出，新兴的中国古都学学科受到了历史学、历史地理学的重要影响，并与之有密切联系。从古都学对于古都城市的全面综合研究来看，它构成了城市研究的重要内容，因此，古都学亦可视为以城市为专门研究对象的城市科学、城市学之有机组成部分。(20)
在讨论古都学的研究范围和内容时，首先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古都的界定。一般认为，“中国古都是指我国历代王朝或列国政权曾经建立过的都城，内中也包括这些王朝或政权所建立的陪都。因此，凡是中国历史上的都城，都是中国古都学研究的对象。”(21)史念海先生对于古都做出了更为精细的界定：“古都的定义应有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自广义言之，作为一个独立的王朝和政权，不受外来的控制，其都城已成为政治中心，就皆应视为古都。但由于作为保护和研究的对象，就要受到一定因素的制约，因而还应有狭义的定义。这是说，古都不仅是独立的王朝或政权的都城，抑且还应该具有较为长久的而不是过分短暂的年代，其遗址的现在地理位置应是确切的而不是推论的臆定，还应是距现在有关的城市较近，而不是相离很远的废墟。”(22)古都学的研究涉及到古都历史、地理、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中国古都学研究的主要内容包括：了解古都的自然因素、说明古都的经济基础、论述古都的上层建筑、探索古都的演变规律等。(23)当前，中国古都学需要研究的理论性与应用性问题很多，其重点集中在5个问题的研究方面，它们是：关于中国古都起源问题、关于“大古都”问题、关于古都发展与地理环境变迁关系问题、关于古都文化研究问题、关于中国古都学基本理论建设问题。(24)
古都学以对古都城市的全面系统研究为对象，以服务于社会为宗旨。古都学研究包含了城市史研究的内容，并在城市史研究中具有一定的学科特点：一是古都学研究范围虽然涵盖了古都城市史的内容，但仅构成城市史研究的部分内容，就城市史研究而言，古都学的城市史研究范围相对有限；二是古都学不仅研究古都史的内容，还重视对古都城市现代发展的探讨，重视对古都各方面问题的专门研究，其研究范围在一定程度上又超出了历史学、历史地理学的范围；三是古都学研究重视学术研究与应用研究的结合，在重视古都学术研究的基础上，积极关注古都城市的现代发展，发挥古都学经世致用、“有用于世”的社会功能；四是古都学研究在重视运用历史学、历史地理学等研究方法的同时，重视对现代科学研究方法与手段的充分运用。
城市史学是以城市历史为专门研究对象的历史学的分支学科。虽说人类对于城市史的研究历史久远，但作为史学分支学科之一的城市史学却兴起较迟。“城市史学作为历史学的一个分支学科是在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它是以埃里克·E·兰帕德的《美国历史学家和城市化研究》一文的发表作为新城市史学与旧的方志式的城市史相区别的标志。”(25)城市史学之城市史，亦称新城市史，以此与传统的旧城市史相区别。(26)中国城市史学的兴起，是对世界范围内城市史学快速发展的一种回应。“城市史学在中国的兴起较晚，大约在本世纪(20世纪)80年代初。”(27)20多年来，我国城市史学发展较快，不仅产出了大量的水平较高的城市史论著，而且对于城市史学的性质、内容及学科特性等理论问题有了较为明晰的认识。(28)
城市史学以城市历史作为研究对象，其研究的范围应包括城市历史的各个方面及总体状况，当然，在城市史研究的诸多内容中，亦可有基本核心内容与其它内容的区别。皮明庥先生从总体上指出了城市史学的研究对象：“研究城市史，从纵向上，要研究城市形成、发展的脉络和阶段性，研究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中的城市形态和发展状况及其历史特点。从横向看，要涉及城市的地理地貌、环境、自然景观、园林、工业、商贸和金融、建筑、公用事业、交通、市政工程、科技、文教、游乐、生活、人们的心理、社区、服务、习俗、阶级和阶层、职业、社团、政治、宗教、人口、人物、建置、功能、疾病……而这些方方面面又相互联系、消长变化，每一个方面又可以成为一个母系统，延伸出许多子系统。”(29)朱政惠先生认为城市史学“把城市视为一个有机实体，是对以城市文明发展为主轴的专史的研究。在纵向上，主要研究城市形成、发展、脉络的阶段性，横向上注意研究城市环境、城市生活、城市人口、城市阶级和阶层等。”(30)隗瀛涛先生则提出了城市史学研究的基本内容：“我们主张城市史应该以研究城市的结构和功能的发展演变为基本内容。……城市史和地方史、城市志的根本区别，在于它重视的是城市本身的发展演变，而不仅是城市范围内发生的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只有当这些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同城市结构、功能的演变有密切关系时，才成为城市史的研究内容。”(31)不同学者对于城市史学研究范围的表述虽然不同，但无非要么是从宏观视野中尽可能地发掘城市史可能涉及的内容范围，要么是探寻城市历史发展的线索、核心等以作为城市史研究的基本内容或主要内容。城市史学的城市史研究包括了城市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地理等各个方面的历史发展或变迁，也包括不同区域、不同历史阶段城市的历史发展，更包括了城市整体的历史发展过程及其规律，城市史研究的核心是政治、经济等社会发展所引起的城市的历史变迁与规律。
城市史学的城市史研究与其它学科比较具有一些较为显著的特征。从城市史研究的内容上看，其它学科多以城市的某一方面的历史变化作为其研究对象，而城市史学作为历史学的分支学科之一，除了以城市的某一方面的历史过程为研究对象外，还有对某一区域城市史的研究，更有对城市历史发展横向联系与纵向变迁的研究，更重视对整体的系统的城市历史的综合宏观研究。从城市史研究的理论方法上讲，城市史学具有多元性特征：史学方法是城市史学的基本方法，历史文献的分析考证方法、考古学的方法、历史研究的多重证据法等历史学已有的理论和方法在城市史学中依然具有重要的地位；城市史学还需充分吸收相关学科的理论与方法为己所有所用，如社会学的人文生态学理论，地理学中的中心地理论、聚落理论、区域发展理论、环境史理论以及城市化理论、全球化理论等，都可充分运用于城市史研究；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与方法，也会在城市史研究中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32)
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三者关于城市史的研究范围有所差异，并在研究内容与理论方法上表现出各自学科特征。但也应看到，三个学科两两之间乃至三者之间具有密切关系，它们之间形成了许多共有的学科领域。
1.城市历史地理：历史地理学与城市史学的交叉领域
历史地理学的城市史研究集中表现为对于城市历史地理问题的专门研究，并形成了历史地理学的分支学科城市历史地理学或称为历史城市地理学。城市历史地理学在城市史的研究内容与方法上形成了自己的学科特色，带有鲜明的历史地理学以及地理学色彩，并与历史学具有密切联系，或者说受到了历史学的重要影响。(33)而城市史学是历史学的分支学科之一，以城市史的全面系统综合研究为内容，其中包括了对城市各种问题与现象的历史变迁过程及其规律的专题专门研究，如城市社会史、城市经济史、城市文化史、城市管理史、城市历史地理等等，成为城市史学学科的有机组成部分，并属于城市史学与其它学科所形成的交叉共有的学科领域。城市历史地理学不仅是历史地理学的分支学科，同时也应属于城市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城市史研究中，城市历史地理研究属于其中组成部分并占据重要地位，“从学术界已经取得的成果来看，以城市史研究居多，真正的历史城市地理研究只占少数。”(34)这种现象也正好反映出城市历史地理研究与城市史研究之间局部与整体的关系。由于城市历史地理学与城市史学的这种关系，城市历史地理研究无法脱离城市史研究的范围，无法摆脱城市历史的坐标。“如果研究中国历史城市地理不与中国城市发展史的脉络轨迹联系起来，则历史城市地理的阐述必定显得零碎，不能使读者对中国城市发展的历程有一个整体的认识。”(35)城市历史地理研究是历史地理研究和城市史研究的共同组成部分，城市历史地理学是历史地理学与城市史学之间所共有的交叉学科领域。(参见图1)
图1 历史地理学与城市史学关系示意图
2.都城历史地理：古都学与历史地理学的共同领域
古都学以古都研究为对象，与历史地理学关系紧密。史念海先生曾分析指出：“对于历史上的都城需要研究和探索的方面是很多的。这些问题涉及到历史、地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交通、水利、建筑、艺术、考古、历史地理等各门科学。涉及到这些科学，却并不是这些学科所可能单独能够解决的，因而它们并不能代表中国古都学。也可以说中国古都学是在这些学科的基础上形成发展的一门新兴学科。”(36)“研究古都所涉及的问题，不完全与历史地理相切合，却也有可以相互贯通的地方。”(37)关于古都研究，包含古都发展的古今及方方面面，研究内容隶属于多种学科，有多种学科参与其中，而新兴的古都学以古都的综合系统研究为己任，是其它学科所无法替代的；古都学的兴起受到了包括历史地理学在内的诸多学科发展的影响并与这些学科具有一定的共有研究领域，古都学与历史地理学等学科虽不相同，却有很大的“相互贯通”之处。历史地理学的城市史研究主要体现为历史城市地理研究也就是城市历史地理研究，城市历史地理研究中有部分内容涉及都城问题，那就是都城历史地理研究或称为历史都城地理研究。而古都学的城市史研究仅限于都城城市史的范围，在都城史当中与历史地理相关者，当为都城历史地理的研究。由此可见，都城历史地理研究是历史地理研究和古都研究的共同研究范围，都城历史地理学构成了历史地理学与古都学之间共有的交叉学科。(参见图2)
图2 历史地理学与古都学关系示意图
3.都城史：古都学与城市史学的共同内容
古都学与城市史学虽为不同学科，具有不同的研究范围与学科特点，但二者在城市史研究等方面仍有许多相通之处。古都研究属于城市研究中的特殊部分，古都研究与整体城市研究之间既有一定差别，又可相互促进，一方面，“古都研究是建立在城市研究的基础上的，它是城市研究的延续”；(38)另一方面，古都研究又深化和丰富了城市研究，推动了城市研究的整体发展。古都研究与城市研究一样，不仅重视对当代城市发展的探讨，同样对于都城历史的研究极为关注。古都学作为研究古都问题的综合性学科，都城城市史研究构成其重要内容，同时也成为古都学参与城市史研究的范围与特色。城市史学属于以城市历史为专门研究对象的综合性史学分支学科，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区域的城市，不同级别与层次的城市，不同类型的城市，单体或群体的城市等等，其城市历史发展均属城市史学的研究范围，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关于都城城市史的研究。据此可以认为，都城城市史研究分属城市史研究和古都研究的范围，是古都及城市史研究共同的研究内容；都城史学属于城市史学与古都学二者之间的交叉学科。(参见图3)
图3 城市史学与古都学关系示意图
4.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的共同领域——都城历史地理
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三个学科虽各有研究范围与特点，但三者联系密切，皆积极参与城市史研究并发挥各自重要作用。朱士光先生在分析中国古都学的兴起背景时写道：“论及对古都与古城的研究，应该说考古学、城市史学、历史地理学以及其他一些有关学科，如古文献学、古建筑学、城市地理学等均承担有相应的研究任务。如果说，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我国已逐步形成了一门新兴的中国古都学，那么上述几门学科的相关理论与研究方法，均是中国古都学的重要构成要素。”(39)实际上，古都学的形成与发展，得到了历史地理学、城市史学的积极影响，同样，城市史学的发展也可从历史地理学、古都学中获取营养，历史地理学的发展也可借鉴古都学、城市史学的有益成果。关于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三个学科两两之间的关系前文亦有初步讨论，它们之间形成了城市历史地理、都城历史地理、都城史三个共有的交叉研究领域，孕育出城市历史地理学、都城历史地理学、都城史学三个分支学科。如果继续加以分析，可以发现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三个学科共同的交叉研究领域，实际上就是它们两两之间所形成的城市历史地理、都城历史地理、都城史三者的交叉领域，这三者以都城历史地理范围最小，且包含于城市历史地理与都城史当中。如此，都城历史地理便构成为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的共同研究领域；也可以说，都城历史地理学属于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三个学科的交叉学科。(参见图4)
图4 古都学、历史地理学及城市史学关系示意图
20世纪以来，城市史研究的发展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一方面，伴随着历史前进的脚步，人类城市化的速度不断加快，城市化水平不断提高，加之战后城市重建的需要，社会发展催化和促进了城市史的研究，特别是20世纪60年代城市史学形成以后，推动了城市史研究的快速健康发展。另一方面，在现代学科发展中新兴学科不断涌现，有诸多学科包括一些新兴学科积极参与城市史的研究，从而也促进着城市史研究的发展繁荣。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城市史学在20世纪相继兴起，它们虽然都有各自的研究范围和学科特点，但都以各自的角度参与于城市史研究当中。关于城市史研究的内容与方法，三个学科具有差异，各有特长。而另一方面，三个学科在城市史研究中形成有共同的交叉领域，三者之间联系紧密，关系密切。
以城市史研究为轴线，弄清历史地理学、古都学及城市史学三个学科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对于三个学科的发展和城市史研究的整体推进具有重要意义：一是三个学科无论是在理论方法上，还是在研究成果上，可以相互借鉴，互为补充，促使各自学科健康快速发展；二是由于在城市史研究领域中的互通交叉，三个学科可以在城市史研究上相互协作，积极开展跨学科合作，推动城市史研究整体水平的提高；三是不同学科学者在从事城市史研究时，可借鉴其它学科的先进成果，不断扩大学术视野，积极开拓城市史研究的新领域。
注释：
①朱士光：《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55页。
②城市历史地理亦被称作历史城市地理，不同论著对此名称的使用往往择其一而用之。单就已出版的通论性的专著来看，马正林编著《中国城市历史地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和李孝聪著《历史城市地理》(山东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两书采取了不同的用法。从历史地理学来说，就像历史农业地理作为其分支学科一样，历史城市地理作为其分支之一，其用法似乎更为一致和妥当；若从城市史学来看，就像城市社会史作为其分支学科一样，城市历史地理作为其分支之一，其用法好似更为恰切。
③朱士光：《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第155页。
④葛剑雄、华林甫：《二十世纪的中国历史地理研究》，《历史研究》2002年第3期。
⑤侯甬坚：《历史地理学的学科特性及其若干研究动向述评》，《白沙历史地理学报》2007年第3期。
⑥见陈桥驿为马正林：《中国城市历史地理》所作的序。
⑦李孝聪：《历史城市地理》，山东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⑧侯仁之：《城市历史地理的研究与城市规划》，侯仁之：《历史地理学四论》，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05年版；辛德勇：《侯仁之先生对于我国城市历史地理研究的开拓性贡献》，《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0年第4期；李孝聪：《历史城市地理》，第12-13页。
⑨(12)马正林：《中国城市历史地理》“绪论”。
⑩严艳、吴宏岐：《历史城市地理学的理论体系与研究内容》，《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2期。
(11)转引自李孝聪：《历史城市地理》，第27-30页。
(13)李孝聪：《历史城市地理》，第13页。
(14)朱士光：《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第25页。
(15)侯仁之：《“中国沿革地理”课程商榷》，《新建设》1950年第11期。
(16)王社教：《史念海先生与中国古都学研究》，《史学史研究》2003年第1期；徐卫民：《史念海先生与中国古都学》，《淮阴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6期。
(17)史念海先生有关古都学的《中国古都学刍议》等系列论文先后公开发表，后结集收入所著《中国古都和文化》一书，中华书局1998年版。
(18)华林甫：《20世纪的中国古都研究》，《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5年第1辑。
(19)史念海：《中国古都概说(一)》，《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90年第1期。
(20)城市科学(Urban Sciences)是以城市为研究对象的各种学科的总称，城市科学学科群应包含有古都学学科；城市学(Urbanology)是对城市有机整体进行全面系统综合性研究的新兴学科，其研究对象为包括人、物、地在内的城市系统，因而，城市学中也包括了古都学的内容。参见江美球、刘荣芳、蔡渝平编著《城市学》，科学普及出版社1988年版。
(21)朱士光：《中国古都研究与古都之现代化建设》，王世恩、陈文道、陈凯东主编《中外学者论安阳》，新华出版社1997年版。
(22)史念海：《中国古都概说(六)》，《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2期。
(23)史念海：《中国古都学刍议》，《浙江学刊》1987年第1-2期。
(24)朱士光：《中国古都学的研究历程》，第29-44页。
(25)姜芃：《美国城市史学中的人文生态学理论》，《史学理论研究》2001年第2期。
(26)于沛主编《现代史学分支学科概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四章“城市史学”。
(27)何一民：《中国城市史纲》“自序”，四川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笔者曾在拙文《城市史学与中国古代城市研究》(《史学理论研究》2006年第2期)中主张城市史学“在我国的提出大约是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这里依据何一民先生观点更改。
(28)参见熊月之、张生：《中国城市史研究综述(1986-2006)》，《史林》2008年第1期；毛曦：《城市史学与中国古代城市研究》，《史学理论研究》2006年第2期。
(29)皮明庥：《城市史研究略论》，《历史研究》1992年第3期。
(30)朱政惠：《历史城市学的崛起——当代中国史学趋势之二》，《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5年第5期。
(31)隗瀛涛主编《近代重庆城市史》，四川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5-6页。
(32)参见魏楚雄：《挑战传统史学观及研究方法——史学理论与中国城市史研究在美国及西方的发展》，《史林》2008年第1期。
(33)关于历史地理学的学科性质，学术界观点纷纭，大体可归纳为四种：一是把历史地理学划入历史学范畴，认为历史地理学属于历史学的辅助学科；二是把历史地理学看作是历史学与地理学之间的交叉学科；三是认为历史地理学属于地理学的辅助学科，或认为历史地理学与现代地理学在研究的时间上有所区别，或认为历史地理学是现代地理学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组成部分；四是认为历史地理学是一门独立的综合性学科。以上参见蓝勇编著《中国历史地理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2页。从历史地理学的性质中不难看出城市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的密切关联。
(34)林頫：《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50页。
(35)李孝聪：《历史城市地理》，第14页。
(36)史念海：《中国古都概说(一)》，《陕西师大学报》1990年第1期。
(37)史念海：《中国古都和文化》“自序”。
(38)陈桥驿：《中国的古都研究》，《杭州师范学院学报》1994年第1期。
(39)朱士光：《论历史地理学对推进我国古代都城与城市研究的意义和作用》，《西北大学学报》200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