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结构的演变与中国家族企业的发展与演变_社会资本论文

社会资本结构演变与我国家族企业发展演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企业发展论文,资本论文,家族论文,结构论文,我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27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892(2006) 03—0065—05

一、我国家族企业成长研究中的社会资本视角

自社会学家布迪厄、科尔曼、普特南、格兰诺维特、波茨等人发展社会资本概念及其理论以来,社会资本已经成为学界广受关注的重要理论。在企业管理学界,借助社会资本来解剖企业竞争环境、企业发展、企业管理等企业管理现象的研究与实践成为近年来的热点。当前社会资本理论视角的家族企业成长研究主要是从三个方面入手:功能视角——社会资本在家族企业创业发展中的功能;治理视角——考察社会资本与家族企业治理结构的关系;要素视角——就某一社会资本要素(如家族文化、信任、网络关系)与企业成长关系展开研究。

(一)功能视角:社会资本在家族企业发展中的影响

多数研究从讨论社会资本概念和家族企业创建入手探讨社会资本对于家族企业创业发展的影响或作用。有关社会资本对家族企业成长的功能大体有三种观点:其一,认为社会资本是家族企业发展的先决条件、关键因素或必然选择。[1][2][3] 第二种观点认为社会资本对家族企业的成长而言是一种催化剂或诱发作用但未必是决定性因素,或者说是一种选择但未必是必然因素。[4][5][6] 第三种观点是从比较和企业史的视野探讨社会资本与家族企业的演变关系。例如,王革,张玉利等(2004)以美国企业社会资本为例,从静态和动态视角分析企业产生与成长中社会资本的紧密关系。[7] 何圣东(2003)指出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家庭结构、地位、作用、家庭伦理规范等非正式制度的差异及其相应的社会资本的积累程度,对各地家族企业的制度变迁的路径选择产生了深刻影响。[8]

(二)治理视角:家族企业治理结构的社会资本因素

家族企业的演变发展尤其是向现代企业制度形式的公司制的转化问题一直是家族企业治理研究中的主线,引入社会资本概念后,研究者分析了家族企业制度治理中社会资本效用价值。这一视角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1.企业成长中的家族网络构建;[9] 2.家族文化在家族企业治理中的两面性;[10] 3.企业家特质与家族企业治理方式。熊毅(2004)研究了家族企业的治理方式与企业家的特质两者之间存在着非常密切的关系;[11] 4.家族化与家族企业治理。王志明和顾海英(2004)分析了企业家族化治理的优势与劣势,指出利他与利己的冲突是影响家族企业成长的重要原因。[12]

(三)要素视角:社会资本某一要素和家族企业成长的关系

一些研究者着重探讨了社会资本中某一要素在企业成长过程的表征、机制或模式。这些社会资本要素包括(集群)网络、家族文化、信任、人际关系、互惠合作等等,其中最受关注的是社会网络的影响。例如:1.关系网络对家族企业成长的推动(李正彪,2003;[13] 王珺,姚海琳和赵祥,2003[14]);2.信任与企业成长机会的选择。李新春(2003)通过实证调研方法研究了信任与企业成长的相机选择问题;[15] 3.家族企业成长的文化论。陈忠卫(2004)探讨了华人企业成长中的文化障碍,认为在未来动态复杂商业环境下,不同国度的异质文化必然会随着时空条件的变化而走向交融。[16] 4.社会资本要素与企业成长的融合性。当前社会资本与家族企业成长研究中,储小平系统地研究了家族企业成长与社会资本融合问题,这一研究涵盖了社会资本与企业运作中相关资本要素。[17][18]

通过对已有关于社会资本与家族企业成长关系研究的回顾,我们发现:尽管社会资本与家族企业成长关系的研究已经为数不少,但是已有的成果仍然掩饰不了其中的不足。在社会资本的概念使用和理论解释中,多数研究者识别的是社会资本概念整体或者社会资本要素,而对企业中社会资本结构及其层次研究较少;对社会资本的静态性分析比较多而对于其动态变化的解释欠缺。

二、社会资本构型及其在家族企业成长中的分析

基于以上文献综述和研究的认识,笔者认为除了应当继续关注社会资本在企业经营管理中的功能和社会资本要素变化外,分析企业社会资本结构,剖析家族企业成长中不同类型社会资本动态演变与家族企业发展演化关系及其过程,阐明企业社会资本结构治理的必要和可能性,对于家族企业成长学术研究和管理实践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企业社会资本构型

企业社会资本构型,也叫企业社会资本结构,指的是企业社会资本要素或者不同类型的企业社会资本在某一企业组织存在的层次类别构成。在社会资本理论中,波茨、科尔曼、波拉尼、武考克等学者已经注意到社会资本的不同形态问题,例如,科尔曼在法人行动结构中阐述了现代公民型社会资本形成中传统型社会资本削弱的负面影响,而武考克更是借鉴他们的成果,从结构整合的不同层次对社会资本进行了分类,并分析他们在社群经济组织(移民企业,贫困社群经济组织)发展中的影响。在国内,企业社会资本的结构类型也开始受到关注,例如,储小平(2004)把社会资本的要素作为社会资本类型的划分;王革和张玉利(2004)根据社会资本的主体归属识别了企业组织内的企业组织社会资本、企业家社会资本和员工社会资本;王珺和姚海琳(2003)根据民营企业发展对社会资本的需求,将社会资本分为个人关系资本和集群网络资本。

综合这些已有的社会资本结构分类的研究线索,结合企业社会资本要素分析,笔者将社会资本作如下分类整理(参见表1)

表1 社会资本结构类型表

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构型

社会变迁角度

传统型社会资本;现代型社会资本

主体关系角度

亲熟型(亲缘型、友缘型)社会资本;公民型社会资本

企业社会资本

个体关系(企业家、员工)社会资本;组织内社会资本;

主体隶属角度

组织网络社会资本

功能性质角度

积极型社会资本;消极型社会资本

结构整合角度

微观整合;微观链合;宏观协作;宏观整合

心理接近角度

深度信任;浅度信任;抽象信任

(二)家族企业成长中的社会资本结构演变的分析框架

家族企业成长一如其他小企业成长一样,是一种“有意识地利用各种资源获利的组织过程”,[19] 根据彭罗斯的研究,限制企业成长的要素主要有管理竞争力、产品或要素市场,和风险与外部条件的结合。这些要素对与家族企业而言无一不和企业的社会资本有密切联系,例如,管理竞争力涉及亲熟网络人力资源的管理与企业网络资本的融合、信任资本的经济效用的洞察、企业社会资本的整合等等,产品和要素市场涉及企业集群网络社会资本、组织社会资本、企业利益在社会网络中的嵌入等等。然而,家族企业成长的不同阶段,企业的社会资本结构并不相同。

在家族企业成长阶段的研究中,一般认为家族企业的成长经历创业生存阶段、成长发展阶段和演进分化阶段,而企业的社会资本结构的演变与家族企业的发展演化具有相辅相生性。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随着家族企业的变化经历着量变与质变衍生衰变。而面对企业成长的不同环境和成长阶段的特定目标,家族企业的成长(在社会资本理论视角)可以被视为治理家族企业社会资本结构,克服不同类型社会资本(资源)管理障碍的过程。家族企业社会资本结构的变迁与家族企业的成长存在映射关系(见下图1),据此,我们可以通过企业社会资本结构的演变探究家族企业分叉衍化(成长、停滞、退化)的轨迹。

图1 社会资本结构与家族企业演化的逻辑

三、家族企业演化中的企业社会资本结构动态演变

家族企业的成长和演化的过程,实际上是企业社会资本结构变迁的结果。同时,家族企业的成长需求又必然引起企业社会资本构型的变化。根据家族企业成长的阶段,我们尝试将企业成长演化中的企业社会资本构型的演变分为三个阶段:社会资本集聚所引起的企业创业生存;企业成长需求变动导致的企业社会资本结构的变动;社会资本结构转型能力与家族企业的分化。

(一)社会资本集聚引起家族企业创业生存

企业家创建企业主要动因在于他能够识别有效配置市场中诸如技术、信息、资金、销售等各种生产要素获得利益价值的机会,并有能力动员自身关系网络以节约交易成本方式组织团队生产。在家族企业的创建阶段,从企业主的关系网络半径和企业组织运营半径来看,创业者的关系网络和企业市场多数维持在血缘、姻缘和地缘所限定的环境内(环境1)——资本和其他限制通常迫使创业者去捕捉小规模的市场机遇。[20] 尽管企业竞争环境具有低度不确定性与低度竞争性,但是创业者无论是从企业创建、产品流通还是人员管理、市场开拓都深度依赖于它所具有的亲熟性社会资本。换句话说,亲熟、深度信任和对关系网的微观整合是家族企业创业生存最明显的特征或者社会资本结构组合。具体来说:

第一,在家族企业的孕育阶段,企业的创建基本上是一个创业者对深度信任的亲熟社会资本整合的结果。在此阶段的社会资本结构是创业者亲熟、深度信任的社会资本与经济智力资源整合的结果,是一种传统社会资本发生经济效用的功能体现。创业者往往利用自己在政府组织或事业单位中亲友,获得能够带来经济利益的信息,借助亲属关系网完成资源配置,组建企业从事团队生产,以获得最大利益。

第二,就家族企业创业阶段的企业管理而言,企业的管理是一种对于亲熟关系资本特别是血缘性关系存在深度依赖。就企业的人员管理而言,企业创建初期,家族企业的人力资源基本来自创业者亲友关系网之内,或者基本维持在其血亲关系之内。企业的管理模式是家庭和家族文化模式的拓展,创业者和员工能够在共同的家族价值观支撑下,保持高度的工作士气和工作效率,利益共享,风险分担(部分员工其家庭向企业主借贷了创业资金),共同度过家族企业创业风险期。因此,创业者对员工的管理是建立在家族信任基础上的注意力管理——相互的一颦一笑即能达到制度规范的管理效果,并可能具有比大企业更高的管理效能。

总之,在家族企业创建阶段,创业者所拥有的传统社会资本结构是确保创业成功的主要的资源禀赋之一。

(二)企业成长需求变动导致企业社会资本结构的变动

处于成长阶段的家族企业,随着组织规模的扩大,组织边界的扩展,企业面对的市场环境(环境2)较之于创业阶段更加复杂:市场信息不对称性增加、 竞争更加剧烈,企业前景具有较大不确定性;同时,企业自身面临着资金、技术、人才和管理的问题。成长阶段的家族企业一方面要解决管理规范化(张玉利,任学锋,2001)和企业战略目标设定的问题,另一方面需要进一步拓展社会资本网络,为企业发展创造条件。

成长阶段的竞争环境和企业成长需求要求与之相匹配的社会资本结构。根据葛兰诺维特和博特的社会资本理论,能够给社会中的个体和组织带来延伸或扩展的经济利益的资本关系网络不是与行动主体在自身同质性很强的资本关系网(强关系),而是能够有效合作的在结构关系上属于“非多余”的社会资本结构。[21] 这一点对于成长阶段的家族企业尤其适用。

然而,企业进入成长期后,亲熟型社会资本仍然对企业的发展发挥着正功能,但是边际效用在降低,而潜在的消极作用开始表露出来。比如,家族及其亲友关系网仍然在为企业的发展提供强有力资金、人力和产品流通上的支持,但是这种传统的关系网络很能难为扩张中的企业提供基数倍增的金融资本,企业扩大和管理规范化需要更多的人才为企业的开疆拓土服务,而传统的社会资本网络内满足企业发展所需要的技术和管理标准的人才越来越稀缺,同时,强关系而且地缘接近的社会资本主体,其社会关系网络资源的高度同质性将使在这网络内建构的企业组织面临外部环境信息的封闭性,使企业发展陷入盲动之中。

企业家要克服其成长的障碍,促进企业快速成长,除了制定战略,提高企业的技术能力,扩大产能,规范管理外,还亟须改善企业的社会资本结构。这一阶段的企业应从如下4个方面对社会资本结构进行调整:1.要进一步整合已有亲熟型社会资本,发挥其正效应,减少其负效应,特别是亲熟员工与非亲熟员工之间的关系。2.将企业社会资本开发的重点转移到友缘和业缘型社会资本关系网的建构上。3.从社会资本结构角度看,成长型企业已经引入浅度信任的公民型社会资本,但是这种现代型社会资本在传统型社会资本占统治地位的企业管理中缺乏生存空间。因而,对公民型社会资本和亲熟型社会资本进行宏观整合势在必行。4.企业应当从产品、服务、社会公益、媒介传播等方面培育企业的美誉度和知名度,建构企业与客户、企业与政府、企业与社会公众的现代公民型社会资本,提升双方的信任资本,促进双方形成协作型社会资本。

(三)社会资本结构转型能力与家族企业的分化

随着家族企业不断扩张成长,企业的组织边界向着更加动荡复杂的竞争环境(环境3)延伸扩展,在这种环境中,一方面家族企业面对的竞争对手更加强大, 信息更加复杂多变,技术与知识的更新更加频繁,投资的风险更大,市场对企业抗风险能力要求更高;另一方面,市场也为企业提供更多可以在战略、联盟、市场和产品之间进行组合创造发展空间的机会,而企业组织的不断扩展积累的资金、技术、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竞争能力使企业能在一定程度上应对复杂竞争甚至是超强竞争的动荡环境。

然而,恰恰是家族企业成长发展到环境3这个演进起飞(分化)的阶段时,家族企业面临前所未有的“锁定”困境。从社会资本结构演变来看,家族企业能否解决企业社会资本张力,能否变革企业社会资本构成,能否成功完成社会资本结构治理,是家族企业摆脱发展短板,解除锁定的关键。家族企业必须处理好隶属主体不同、主体关系各异、信任程度差别极大、结构整合复杂、功能性质变异的不同社会资本之间的张力,才可能实现向符合现代性大企业的社会资本结构的转型和着陆。换句话说,家族企业只有具有以下社会资本结构转型能力,才可能顺利跨越企业分化的拐点,向基业长青的大企业方向演进。

1.公民型社会资本、组织资本对亲熟性社会资本的超越能力。

随着企业“亲熟关系网”外的员工不断引入尤其是高观层面的职业经理人比例的增加,二者在分享企业经营管理权力、利益分割和经营管理问题的处理上矛盾在增加,并且代表公民性资本力量的家族体制外员工的话语权力在不断增强。双方矛盾张力的实质是两种社会资本在潜规则与正式制度、家族利益与公民利益、经验传统与专业知识、关系信任与公民信任之间的隔碍或矛盾。

另一方面,企业组织的扩展、企业制度的完善和组织文化的渐成要求以完善的科层制替代企业主或家族管理者的“人治”,以组织整体能力替代个人英雄神话。而从现代企业成长的终极趋势看,公民型社会资本和组织资本替代亲熟型社会资本在家族企业的主导地位是家族企业演进分化的趋势。以上的社会资本结构的矛盾规定着其他类型的社会资本结构的发展,这两对社会资本结构的矛盾演化的结果左右着家族企业演化的方向和路径。

2.不同信任资本的转化能力。

在前文有关社会资本构型的讨论中,将信任资本化分为两组类型:深度信任对浅度信任、个人信任对组织信任。在家族企业分化演变的关键期,能否完成从深度信任向浅度信任的转型,从个人信任向组织信任的转化,直接影响家族企业演化的进程。家族企业的创业和发展深度根植于血缘和亲缘的信任资本之下,在企业快速成长中又吸纳了经由朋友和交往而形成的浅层信任资本,因而,企业具备了更多快速成长的机会;但是,无论是深度信任还是浅度信任,在家族企业中存在的几乎都是对个人(主要是对企业主)的信任,而现代公司中广泛存在的基于普遍规则与公民道德的抽象信任,和基于企业愿景和文化认同的组织信任非常欠缺。家族企业家及其家族管理者不愿让渡企业的经营控制权和部分产权,这种信任的心理契约的缺乏是主要原因之一。华人企业多以家族主要原因是“中国人更多地忠于人,而较少地忠于原则和思想”,[22] 而“儒家君子只顾表面的‘自制’,对别人普遍不信任,这种不信任阻碍了一切信贷和商业活动的发展”。[23] 所以,家族企业与实现向大企业的齐飞向现代公司制发展,就必须改变企业的信任资本模式,发展抽象信任能力,培育组织信任资本。

3.资本结构整合的战略转移能力。

资本的结构整合从战术、受动的链合整合到战略、先动的协作链合与整合,实现社会资本结构的综合化,是这一阶段家族企业成功着陆的战略方向。家族企业创业和成长阶段与企业的快速成长阶段,业主及其家族企业对于不同类型的社会资本特别是现代公民社会资本、外部大型组织社会资本的运用多是从企业生存的战术考虑,相对被动的整合这些不同结构体的社会资本。而在家族企业的演进分化阶段,家族企业家对不同社会资本的组合行动发生了很大变化。这种被重新组合的社会资本的战略与战术制度安排是家族企业适应动荡复杂的超强竞争环境的必然趋势。在超强竞争环境下,发展壮大的家族企业对于国家的产业政策、政府的宏观调控、国家规范市场的法律法规、国家之间的经济贸易行动和国家对社会经济资源的配置等信息变得越来越敏感,进一步而言,企业要做大和做强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获得这些信息并把这些信息嵌入到自身的发展战略中,以便在未来竞争中取得先动优势。因而,企业与当地政府乃至国家发展协作型社会资本成为家族企业腾飞战略的一部分。

四、结论

处于演进分化拐点的家族企业,其对以上不同社会资本结构的治理结果影响家族企业演化发展的方向。如果能够完全剔除传统型亲熟社会资本的影响而发展出西方社会所流行的现代公民型社会资本,家族企业的私权力为组织和市场的公权力所替代,以抽象的公民信任及制度信任替代深度关系信任,科层制度整合的社会资本居于绝对的统治地位,企业的发展与家族和企业主的兴替无干,则家族企业可发展成为现代企业制度的大公司。当然,家族企业的演化并不一定都准确遵循这样的轨迹,华人企业的成功证明只要能在不同社会资本结构中取得均衡,把现代公司中社会资本结构的优势与家族企业传统资本协调好。这说明家族企业成功演化路径并不是唯一的,家族企业的社会资本结构治理模式也是多元的。

收稿日期:200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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