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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美欧关系的契机
2003年6月2日至3日，八国首脑会议在法国东部城市埃维昂举行。美国、德国、英国、 加拿大、意大利、日本和俄罗斯的政府领导人出席。法国总统希拉克邀请了南非、尼日 利亚、埃及、塞内加尔和安哥拉等“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五国领导人。除此之外，本 次峰会还首次邀请了中国、巴西、墨西哥、印度、沙特阿拉伯、马来西亚和摩洛哥等发 展中国家的领导人出席。会议围绕经济增长、团结互助与国际安全三大主题进行对话。 与会领导人除参加庆祝活动外，还开展了一连串的外交活动，尽管他们的意图和战略各 不相同，但这次会议普遍被认为是一次修复美欧关系的首脑聚会。
这次峰会是美国对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的首次大国首脑会晤。八国集团由于对伊拉克战 争的态度划分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即法、德、俄、加等国的“反战阵营”和英、 日、意、澳等国支持战争的“随美阵营”。外界尤其关注这两个阵营是否会在八国峰会 上和解。因为在今年4月上旬，当伊拉克战争即将结束之际，法国、德国和俄罗斯的领 导人就想缓和美欧关系，但未得到美国的积极响应。美国对“反战联盟”三国采取了“ 原谅俄国，冷落德国，惩罚法国”的不同策略。(注：江建国：《两个西方——伊战后 的欧美关系》，载《人民日报》，2003年5月30日。)不久前，美国国务卿鲍威尔访问俄 罗斯、保加利亚和德国，却绕过法国。与此同时，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公开指责 法国直到伊拉克战争开始前夕一直同萨达姆政权保持密切关系。美国媒体也发表文章， 称法国违背联合国决议向伊拉克出口武器，庇护萨达姆政权高级官员等。法国驻美大使 致函美国国会，抗议美国政府和秘密情报机关故意散布假消息，诬蔑法国。
美国对德国采取“冷”和“拉”的办法。5月16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对德国进行了短 暂访问，同施罗德总理仅谈了半小时。在会谈后会见记者时，双方仅用几分钟介绍会谈 内容，而不回答记者提问。鲍威尔在访问前，曾抨击法德联合起来阻挠美国实现其目标 ，声称美德之间的争吵是“严重”的。与此同时，美国总统布什还在白宫“偶然”与德 国反对党人士、黑森州州长科赫相遇，明显是对施罗德反战立场表示不满。(注：江建 国：《两个西方——伊战后的欧美关系》，载《人民日报》，2003年5月30日。)
从大局出发，布什这次欧洲之行旨在寻求加强与欧洲各国的合作，修复美国和欧洲大 国特别是美国与法国和德国之间因伊拉克问题而出现的裂痕。通过会上、会下的接触和 双方的共同努力，我们看到：
1.美欧均有改善关系的愿望
峰会前，与美国闹得最凶的法德两国领导人发表了不少强调对美友谊重要性的言论， 在实质问题上也做了让步。在鲍威尔访德期间，施罗德做了两项承诺：一是将对美英提 出的关于解除对伊拉克制裁提案投赞成票；二是许诺考虑把驻阿富汗维和部队的防区扩 大到首都喀布尔以外。此前德国一贯反对这项动议。5月22日，法国也对解除对伊拉克 的制裁决议投了赞成票。这实际上承认了美国、英国在伊拉克战后的主导权，放弃了它 曾坚持的要联合国发挥“中心作用”的立场。由此可见，以法德为首的欧洲国家是希望 修补与美国的关系的。
美国总统布什在出席八国峰会前，对法国《费加罗报》记者表示：“这将不是一次对 抗的峰会，我决心与法国和法国领导人一起合作，很高兴与希拉克总统会面。”布什还 用法语说：“法兰西万岁!”在谈到美欧特别是美法关系时，他说：“虽然我对法国在 阻止联合国授权对伊拉克动武问题上的做法感到失望，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布什 同时赞扬了法国在反恐战争中所发挥的作用，并认为“美法两国在诸多方面可以进一步 合作，以解决一些重大问题，比如对非洲的共同援助和对艾滋病的防治等。”(注：吴 建友：《布什出访：一次修复美欧关系的外交之旅》，载《光明日报》，2003年6月3日 。)布什在圣彼得堡市庆典活动的晚宴上主动与施罗德握手并简短交谈。5月31日，布什 总统在波兰南部城市科拉克夫就大西洋两岸关系发表了重要讲话，强调美欧应该团结一 致，消除分歧，进一步发展大西洋两岸关系。他同时呼吁美欧之间克服因伊拉克战争引 起的不和及相互猜疑心理，在反恐斗争中团结起来。布什的讲话明显是向法德等欧洲国 家发出了和解的信号。
2.美欧关系有所缓和
在八国峰会期间，与会者从世界大局出发，暂时搁置分歧，努力寻求共识，在恢复人 们对世界经济的信心、增进国际安全、修补美欧关系和促进南北对话等方面都取得了一 定成果。与会者在一些重要问题上采取回避态度，如美欧贸易纠纷未被纳入会议日程， 因为大家都希望通过这次峰会维系八国集团的表面团结，并向世界经济界发出积极信号 。
布什与施罗德会谈时表示，不计前嫌和携手向前看。美法利用各种场合释放“向前看 ”的和解信息。希拉克和布什在皇家饭店的单独会晤，被认为是法美领导人已恢复“工 作关系”。6月2日，布什和希拉克会见记者，互相使用热烈字眼表达对对方的支持。布 什感谢这位昔日对自己批评最猛烈的法国总统的热情邀请，他还感谢希拉克此前支持美 国提交的取消对伊制裁议案。希拉克则表示全力支持布什的中东和平计划。布什称，两 人都同意伊拉克的战后重建进程。他说：“我们可以有分歧，但那不代表我们必须闹别 扭。”英国《泰晤士报》6月2日文章称，八国峰会的官员都表示，伊拉克战争给美英与 法德之间造成的紧张已经消除，国家领导人关系已经和解。
3.关系改善有其局限性
这是因为美欧原持立场未有本质改变，根本矛盾分歧依然存在。从美国来讲，布什政 府的对外战略、世界观和外交政策的核心并没有改变。华盛顿的一些外交政策专家和媒 体认为，法国近来虽然采取了若干举动试图修复与美国的关系，但这些并不表明法国将 放弃自戴高乐以来奉行的独立自主外交政策。法国政府将继续坚持“多极”世界理念， 并努力将统一的欧洲建设成当今世界重要的一极，以平衡美国对国际事务的主导性影响 。
诸多迹象表明，法、德、美间的宿怨并未完全消除。从美国总统布什的欧洲之行和出 席峰会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法美间的又一次分歧。布什缩短访法日程，未参加法国总统希 拉克举行的晚宴和通读八国集团首脑会议的最后声明，这在八国首脑会议历史上尚属首 次。峰会期间布什未邀请希拉克访美，双方在伊拉克问题上的分歧依旧。法国舆论认为 ，布什这次出访是精心设计的，布什第一站去波兰，而波兰是美国所称赞的“新欧洲” 的代表，这说明美国继续抬举“新欧洲”，压制“老欧洲”。
对于法国来说，尽管法国总统希拉克强调“法美两国的共同利益是重大的、主要的， 能够增强经济复苏的信心。”但法国仍坚持反对美国的单边主义。希拉克这次邀请12个 发展中国家元首与会，也是为了用事实向布什展示，世界就是多极的。英国首相布莱尔 在峰会前对《金融时报》发表谈话，明确反对出现一个有多个权力中心的“多极世界” ，认为它将很快形成互相对立的中心，损害大西洋伙伴关系。
上述情况表明，由于美国与法德这些老盟友在重大国际问题上特别是在世界新秩序问 题上存在根本性分歧，加之受其他多种因素的牵制和影响，美欧之间的矛盾不会轻易消 除，双方关系的改善仍有其局限性。美欧在伊拉克战争上的分歧和在八国峰会的有限和 解，只是美欧关系的近期一幕。要真正搞清楚它们之间目前的关系及其今后的发展趋势 ，还需要对美欧间一些相关问题做更深层次的研究。本文试做如下探讨。
美欧间的共同点
美欧均属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有共同的价值观、相同的宗教、相似的文化背景，因 此在国际事务中容易产生共识。它们赞成民主，多党政治制度，议会政治，强调人权， 赞成经济开放，经济全球化，反对恐怖主义和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今年的八国 首脑会议一致认为国际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当前世界面临的两大“主要威胁 ”，在对付这两大威胁的问题上，八国具有共同利益。“9·11”事件使美欧都感到恐 怖袭击事件对它们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和社会制度都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所以它们再 次站到了一起。
在国际政治方面，美欧均认为传统的国家主权观念已发生变化，国际社会要以新的思 维方式看待国家主权。美国的对外行动中已体现了这种思想。欧盟的制度框架中也出现 了超国家的部分，如欧洲经济货币联盟和欧洲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欧盟还在寻求共同 的外交政策和共同的国防。
美欧有着共同的社会制度，实际上，美国的制度文明源自欧洲，美国在文化上是欧洲 的一个支流。(注：《中国经济时报》，2003年6月2日。)构成美欧制度文明的核心是市 场经济和普选制度。美欧在这些问题上的认同，是构成美欧盟友关系的基石之一。
美欧经贸关系紧密，它们之间每年的贸易额达到2.5万亿欧元，大西洋两岸共有1400万 人在为双边贸易工作。尽管美欧在经济贸易上争论不断，但合作仍是主要的。美欧各自 约1/5的对外贸易、50%～60%的对外投资是在大西洋两岸进行的。欧盟资本和美国资本 之间的相互渗透程度很高，欧盟资本占美国外来资本的2/3，反之亦然。(注：周弘：《 解读当代欧美关系》，载《求实》，2002年第8期。)
除保持欧洲联盟同美国的传统双边关系外，美国还同欧洲联盟成员国都单独地保持着 传统的、友好的双边关系。由于欧盟没有强大的防务，武器装备方面大大地落后于美国 ，长期依赖美国的军事保护，靠美国来解决欧洲的一些安全问题。
美欧间的矛盾与分歧
1.战略目标冲突
美国的战略目标是以其超强实力控制欧洲和整个欧亚大陆，防止任何挑战美国势力的 兴起，建立“单极世界”，确立对世界的“领导地位”；欧盟的战略目标是通过“欧盟 一体化”，把欧洲建成世界强大一极，寻求与美国建立“平等的伙伴关系”。“9·11 ”事件以后，欧盟一体化步伐加快，一个实体性统一大欧洲已孕育成形，欧盟努力把自 己塑造成世界一极的战略目标正在实现中。统一的大欧洲无疑对美国是个威胁，同时更 是经济上的竞争对手。欧盟追求与美国的平等伙伴地位和世界独立一极的战略目标与美 国的全球战略相违背。
2.防务观念不同
欧洲国家希望能建立完全独立的防务，而美国支持的则是“不完全独立”的欧洲防务 ，前提是它只能有助于增强北约，而不能有损于北约，更不能替代北约。美国副国务卿 塔尔博特曾警告说：“我们不希望看到欧洲防务计划最终脱离北约，甚至与北约竞争。 ”(注：郑园园：《欧洲防务要进行到底》，载《人民日报》，2003年6月5日，第7版。 )2002年美国建议组建北约快速反应部队将对今年建成的欧洲快速反应部队形成制约。 对于欧盟快速反应部队，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采访时 警告说，欧盟部队将给北约带来不稳定，可能威胁稳定的北约盟国关系，美国将密切关 注事态发展。美国的态度表明，其对欧盟部队深感疑惧和不安。美国领导层已清楚地意 识到，欧盟部队的诞生是欧盟从军事和防务上走向实质性独立的关键一步。前不久，以 法国为首的欧洲四国启动防务计划，美国自是反对，美国国务卿鲍威尔评论为“多此一 举”。
3.外交政策迥异
欧洲的内政外交政策都说明，只有遵守由各国共同制订的标准，世界才能保持和谐。 无论在环境、贸易、国际法还是在核不扩散领域，人们都制订了标准，并努力建立一些 能够保证这些标准得以遵守的机制。所有成员国都必须遵守相同的规则。它们认为现有 的国际法、国际条约和国际关系准则应得到尊重，联合国等国际多边机构的作用应加强 。而美国是要改变或者是摆脱其束缚。布什上台后，特别是在“9·11”事件和反恐战 争爆发后，美国外交中单边主义突出。如否定《京都议定书》、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 》、单方面发动对伊拉克战争、提出“邪恶轴心”论和“先发制人”战略、拒绝签署《 生产化学武器条约》、拒不加入《反伤人地雷公约》的行为等，都表明美国在外交事务 中的单边主义思想空前发展。在上述问题上欧洲与美国有不同看法，它们坚决反对美国 的单边主义。
4.经贸纠纷不断
美欧曾爆发过香蕉战、牛肉战、钢铁贸易战等。1995～1999年间，美国每年立案的反 倾销和反补贴调查中，有1/4是针对欧盟的。2002年美国单方面对进口钢铁加征30%的关 税，制定增加补贴的新农业法等举措引起欧盟不满。欧盟指责美国违背世界贸易组织规 则，并决定向美国商品加征100%惩罚性关税。美国准备对欧盟提起的生物科技诉讼普遍 被认为是出于对欧盟的报复。伊拉克战争结束后不久，美欧就在世界贸易组织(WTO)打 了两起官司。2003年4月，欧盟委员会将一份报复性清单草案正式提交给世贸组织，拟 实施征收高额关税和罚款的一揽子制裁方案。贸易制裁清单上罗列了1800种美国产品， 总金额约为40.34亿美元。世贸组织正式同意欧盟对其提交的商品清单实行征收报复性 关税。世界贸易组织5月7日宣布，同意欧盟提出的总额约40.34亿美元的贸易制裁清单 ，如果美国不服从判决，欧盟将在明年1月1日前启动正式的制裁措施，对美国出口产品 征收100%的一揽子报复性关税。这是自从世界贸易组织1995年成立以来所批准的最高制 裁金额。欧盟获得了一根价值40亿美元、逼美国废除《外贸公司销售法案(FSC)》(注： 2002年8月30日，世贸组织最终裁定：《外贸公司销售法案》是不公平的，违反了世贸 组织规定，应予废除；如果美国方面不服从判决，欧盟将有权对美国出口产品征收高达 100%的报复性关税。)的“制裁大棒”。
5.对威胁和反恐的认识差异
美国认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恐怖主义”是对国际社会最大的威胁和挑战；欧 洲人认为恐怖主义威胁只是多种威胁中的一种，不是惟一的威胁。贫困、地区冲突、流 行病、气候变化等都是对全球的威胁。欧洲许多公众认为，美国在先发制人的打击中不 受约束地使用武力才是对国际社会更大的威胁。(注：[美]《伊拉克问题暴露出老朋友 之间的深刻分歧》，载《纽约时报》，2003年2月14日。)欧洲认为世界贫富鸿沟扩大， 一些发展中国家贫困化加深是产生恐怖主义根源之一；主张反恐要标本兼治，不能光靠 武力打击。
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
1.美欧同盟原有基础发生重大变化，欧盟对美国的需求和依赖减少
由于地缘政治形势发生根本变化，美欧战略联盟的根据已不复存在。美欧在二战后结 成联盟，主要是因为双方希望联合对付苏联的威胁，特别是西欧国家均需要美国的安全 保护。冷战结束后，美欧共同敌人消失，欧洲不再担心昔日以苏联为首的东欧华沙集团 的威胁。欧洲对美国的向心力和美欧关系的粘合力减弱。今天的欧洲与冷战时期相比对 美国的需求和依赖明显减少。
2.美欧矛盾的深化是世界多极化的必然结果
冷战结束后，世界格局发生变化，欧洲各国有自己的安全观、地缘观和发展观。谋求 成为世界一极。后冷战时代的来临已使欧洲与美国关系的发展逐渐趋缓。随着“欧陆政 治意识”的抬头以及极力谋求在国际舞台上取得一席之地，也使得欧洲国家不愿在世界 重大事务上光听美国的。由于欧盟的注意力逐步内向，也是造成欧洲对美国离心的因素 。
3.欧洲实力地位和自主意识增长
为提高欧洲在全球政治生活中的影响力，欧洲特别重视和强调“欧洲的”世界观，以 此作为建立“欧洲认同”的思想资源和对外扩展意识形态“软权力”的重要借重。同时 ，欧洲更加重视本区域的地区化建设，在经济一体化达到一个相当高的水准后，正在增 加政治一体化的投入。经过欧盟成员国的努力，目前一个人口超过5亿、面积达400多万 平方公里、国内生产总值超过8万亿美元的“新欧洲”正在加速形成。从明年5月1日起 ，欧盟将正式从15国扩大到25国。欧元的诞生和流通，也挑战了美元的霸主地位。欧盟 及其成员国分担了全球官方发展援助总量的55%～60%。随着实力地位的上升，欧盟自然 希望改变冷战时确立的“美欧主从关系”。而美国仍想控制欧洲，对欧洲仍沿袭传统的 “领导方式”，这就难免产生矛盾。
4.利益纠纷
布什上台后，单方面决定从巴尔干地区撤军、退出《京都议定书》、撕毁反导条约、 加征钢铁进口关税、发动伊拉克战争、发展导弹防御系统等做法，都直接影响了欧盟各 国的整体利益。美欧在伊拉克问题上的“战和”矛盾，石油因素是其中之一。中东地区 拥有70%已被探明的世界石油储备和40%多的天然气资源。美国对海外石油的依赖2002年 达到55%，并且这个比率还会提高。(注：[日]《伊拉克战争将使世界资金从美国流向亚 洲》，载《追求》半月刊，2003年2月26日。)欧洲发达国家35%的石油来自中东，因此 美欧都将此地视为能源战略争夺的重点。(注：《德法与美国：争吵越来越凶 裂痕越 来越深》，载《环球时报》，2003年2月17日。)
5.历史文化差异
从多元文化的角度看，欧洲联盟内部语言众多，各大国历史悠久，文化遗产丰富。欧 盟的构成和历史决定了它的文化的多元性、包容性和多边性。整个欧盟的历史就是在这 样的文化背景下发展的。它们共享信息资源和历史遗产，互相理解，互相尊重，求同存 异，共同决策，共谋发展，和平地解决矛盾与冲突。这些在欧洲一体化的过程中发展起 来的多边主义方式成为人类的制度创新。而在这方面，美国和欧洲没有类似的历史。正 如《纽约时报》在评论美德矛盾时所说：“美国和德国之间的分歧表明了被一些人称为 欧洲与美国之间越来越大的根本性文化差异”。
从历史上看，欧洲是两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也是两次大战的主战场。欧洲经历了战 争带来的灾难，对战争有着切肤之痛，因此更愿意通过妥协来避免战争。民意调查显示 ，2/3以上的欧洲人表示反对美国对伊拉克动武。(注：《“旧欧洲”缘何大闹“白宫” 》，人民网，2003年2月14日。)而美国除珍珠港事件外，本土未发生过大的战争。
美欧间矛盾的性质
以上我们分析了美欧间的同与不同以及产生矛盾的原因。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近几年 来，尤其是布什政府上台以来，美欧(主要是美国与欧盟)矛盾有所发展，矛盾分歧已从 经贸领域扩展到政治、外交和安全领域，从具体政策措施和利益纠纷的浅层次矛盾，上 升到涉及战略、价值观和思想观念上的深层次分歧。矛盾的焦点是单边与多边、单极与 多极、控制与反控制之争。但美欧间的分歧不是冷战时期东西方阵营的那种你死我活的 斗争，而是一种对人权、民主、自由贸易、发展中国家、国际合作、世界发展方向的不 同认知。美欧虽在各个方面存在着尖锐的分歧与矛盾，但同时仍有着共同的利益、价值 观和体制，同属一种文明。其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与矛盾。美欧在经济、政治和军事上早 已形成“命运共同体”，经贸联系你中有我、我中含你，相互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协 调关系和缓和矛盾的机制。这就是为什么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美欧间曾爆发过无数次商 战，相互限制、相互制裁、相互报复，但大部分冲突都在最后一刻化解。若干次的各种 冲突清楚地表明：美欧双方都不愿两败俱伤，最终还是以妥协告终。这也说明，美欧间 的矛盾仍属联盟内部矛盾，是非对抗性的，可以调和。
目前的美欧关系
随着世界形势和战略格局的变化以及欧洲一体化进程的加深，欧盟的独立性日渐加强 。目前，欧洲已经摆脱了美国“冷战小兄弟”的地位。美欧双边关系已进入“斗而不破 、合而不从”、“合作中争斗、摩擦中协调”的新阶段。跨大西洋的“西方大合唱”已 不再和谐。意大利的一位学者最近撰文指出，老的大西洋联盟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过 去的一个“西方”已经不存在，而是出现了多个价值观实际相差甚远的“西方”。就目 前的阵势看，至少有两个“西方”，一个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一个是以法国为代 表的“西方”。近年来，以美国和欧盟为主的“西方世界”内的裂痕越来越大，美欧关 系始终阴晴不定，时而唇枪舌剑、时而握手言和。但人们也正是从美欧间许多化险为夷 的事例中，认识到美欧仍然维持着同盟关系，尽管这种关系是不和谐的。正如2003年5 月15日白宫发言人麦克莱伦所说，美法两国尽管有过分歧，但是两国还是盟国。他还引 用国务卿鲍威尔的话说，美法两国的关系有200多年的历史，就像一对夫妻，在克服困 难、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前进。此评论也同样适用于当前的美欧关系。
美欧关系的走向
目前的美欧关系仍处在发展之中，它们之间的分歧与矛盾依旧。但从目前来看，双方 的根本利益和根本目标并没有本质冲突。总的来说，美欧间的“同”大于“异”。“同 ”是深层次的，“异”是浅层次的。美欧的一致性是长期的，差异性是短期和偶然的。 美欧关系未来发展仍会受一些不确定因素的影响，未来发展会有多种可能性，但主要有 两种倾向：
1.继续维持美欧联盟伙伴关系
尽管这种关系是不和谐的美欧矛盾目前尚未影响到美欧关系的本质，利益驱使双方将 维持同盟关系，尽管这种关系是不和谐的，并常伴有“夫妻吵架”。但这种关系将仍是 以美国为主的关系。英国首相布莱尔今年4月28日对《金融时报》发表谈话，要点是欧 洲不应害怕而应接受单极思想，美国的硬力量与欧洲的软力量互补，可以共同塑造世界 。(注：郑园园：《欧洲防务要进行到底》，载《人民日报》，2003年6月5日，第7版。 )欧洲如果想拥有一支能在全球打一场高技术、低伤亡战争的军事力量，它就必须将其 军费开支提高1倍，从目前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提高到4%，这显然是欧洲民众不能接受 的。(注：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安德鲁莫劳夫奇克：《欧洲如何在没有军队的情况下获胜 》，载《金融时报》，2003年4月3日。)欧洲与美国“硬顶”不是出路。修补美欧关系 ，维持以美国为主的美欧关系的现状，可能是其选择。但美欧联盟伙伴关系的维持也要 取决于美欧如何看待和处理它们之间的矛盾与分歧，美国是否真正承认欧盟是其最重要 的全球伙伴，而不是“小兄弟”，是否认识到欧洲强调和维护自身利益是民主制度的正 常现象，欧洲走向强大符合美国的利益。是否看到世界多极化是发展趋势，同时也是客 观存在。
2.重塑新型的美欧关系
目前的美欧危机主要是美国的单边主义和欧洲的独立自主意识碰撞的结果。欧洲自身 历史意志正在复活，它们正在寻求相对于美国乃至世界的更大自主性。这种自主与独特 性不仅表现在经济上，还表现在政治、文化和意识形态上，其更高目标是复兴欧洲的“ 光荣的过去”，重现历史影响力。目前，欧洲正在加快一体化进程，推进欧洲统一防务 建设。法、德、比、卢四国2003年4月29日在布鲁塞尔决定，于2004年前组建统一的欧 洲军队。可以说，这是欧洲走向建立独立防务的实质性一步。欧盟部队的诞生只是拉开 了欧盟摆脱北约和美国控制的序幕。随着欧洲一体化进程的加快和欧盟实力地位的增强 ，欧盟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摆脱美国控制是一种必然趋势。欧洲国家会寻求相对于美 国乃至世界的更大自主性的“美欧平等伙伴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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