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人的理论及其当代价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的人论文,马克思论文,当代论文,理论论文,价值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420(2002)04-0022-09
在我国市场经济背景下研究马克思的哲学，首先应发掘它的与市场经济有关的人的理 论及其当代价值。因为在马克思的学说中，有丰富的人的理论资源，而且其人的理论主 要是在对资本主义商品经济进行认真批判研究的基础上提出的，这对正在建立社会主义 市场经济和强调人的全面发展的当代中国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人的对象化
马克思的人的理论是从对人的科学理解开始的。人的自然存在是他理解人的起点。在 他那里，人作为自然存在物，是以有生命的存在和对象性存在为主要内容的。人作为有 生命的存在物，是指自然赋予他自身以自然力和生命力，这些力量作为禀赋和能力存在 于人自身，是人自身中的自然。“热情是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1](P169) ，同时又是人满足自己需要的力量，是人改造对象的力量，这使他成为能动的存在物。 由此，在人之外必须凭借对象来表现其生命和内在本质力量，这就使人成为一种对象性 存在物。虽然马克思是从不同角度来理解人的，但在人的学说史上，他第一次明确地把 人从根本上理解为对象性存在物。这种理解抓住了人的核心方面。人作为对象性存在物 ，在马克思那里具有以下四层内涵。
一是对象和对象性对理解人的本质的意义。动物只需要对象来维持其生命，而人必须 借助现实的对象来表现、实现和确证其生命、需要、内在本质力量、关系和个性，离开 对象，人就无从表现、实现和确证其价值，就生存和发展不下去，也就不成其为人。人 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具有未确定性，他需要对象性实践活动来表现、实现和确证 自己作为人而存在的价值，来成为他自己；人和人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具有现实社会性 ，他需要对象性关系来确证自己是具有怎样社会性的存在物；不同时代人的区别就在于 人具有开放性，他需要对象的变迁来确证自己是历史的存在物。未确定性、现实社会性 和开放性是人成为对象性存在物的根据。之所以如此，就在于人具有强烈追求自己需要 的满足和内在本质力量发挥的激情，这只有借助于对象才能实现。
二是对象或对象性的含义。所谓对象或对象性，是说人的生命和内在本质力量的表现 和实现需要外部对象，人的生命和需要形成一种内在力量使人能动追求自己的对象，因 而人具有能动性；同时人的生命的实现方式和需要的满足方式、满足状况，又使人感觉 到外部对象对他有着客观制约和影响，感觉到他必须遵循外部世界的规律，因而人又具 有受动性。这种能动性和受动性表明，人是一种可以通过经验观察而被确证的现实的、 感性的和历史的存在物，是从事对象性活动的存在物，表明外部对象为人而存在，人也 为外部对象而存在，人和外部对象是互为对象、互相理解、互相规定、互相作用的关系 。
三是对象对人的存在和发展的双重作用。人总是在特定的对象化实践和对象中，既实 现和肯定自己，又丧失和否定自己，人正是在感性的对象性实践活动中把自己的内在本 质力量外化到外部对象上去，从而一方面使对象“人化”了，同时人也“对象化”了， 使人受这一对象化的实践和对象的作用、制约和规定。所以，人只能在某种特定形式的 对象化实践中得到确证和实现。在这里，人的内在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既是人的发展的 内在环节，同时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又是对人的某种否定；对象对人具有何种意义，既取 决于对象本身的性质，也取决于人的感知能力；人对一个对象的感知能力发展到什么程 度，对象对人的意义就达到什么程度。
四是人作为对象性存在物，是人作为有生命、从事生产劳动、处在社会关系中和有个 性的存在物的根据。人只有借助于感性对象，才能表现他的生命，满足他的需要，确证 他的内在本质力量，才能从事生产劳动，发生现实的社会关系，实现和确证他的个性。 所以马克思指出：“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一种非现实的、非感性的、只是思想上的即只是虚构出来的存在物”[1](P169)。
马克思所谈的“对象”，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社会主要指的是“物”。它包括商品、 货币、资本、交换关系以及社会物质财富等。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社会，人主要以物为 对象。资本主义社会主要处在创造人的生存和发展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时期，而且其商 品经济的本质，就是人的需要主要表现为对物的需要，人的力量主要表现为物的力量， 人和人的关系主要表现为物和物的关系，人的个性主要表现为物的个性，社会的统治主 要表现为物对人的统治。马克思所讲的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就充分 反映了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社会的“物”这一特定对象在人的存在和发展中所具有的决定 性作用和意义。
人的对象化理论的实质在于，要把人放在对象性的活动、关系和成果中来理解人的生 存和发展的命运及其意义，要通过改变对象的性质和充分发挥人的本质力量，使人和对 象发生全面的关系，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并且使物按人的方式同人发生关系，使人 也按人的方式同物发生关系，进而使人以全部的感觉在对象世界中肯定自己。
二、经济活动与经济关系的人文关怀
马克思对人的本质认识上的根本转变就是把人看做社会关系的总和，着重从社会关系 中的最根本的关系即经济关系出发来研究人。其以一贯之的方法论就是把人放在经济活 动和经济关系中来考察，同时又把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提到人的高度来思考。由此，他 提出这样一个重要命题：“人是一切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的基础和承担者。”这一命题 蕴含着深刻的人学思想。
第一，工业是一本打开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展示。马克思所处 的是工业化时代。工业是创造社会物质财富的一种基本经济活动。与农业时代注重人的 经验和体力不同，工业时代较注重人的专业技能和智力。然而，对于工业，国民经济学 往往多从“外表的效用方面来理解”，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能力、智力等人的内在本 质力量的联系上来理解。实际上，工业是人的内在本质力量的表现和确证，因而还应从 人的本质力量的表现和确证上来理解工业。因为工业发展需要自然科学，而“自然科学 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1](P1 27-128)。不仅如此，工业在实际上意味着市场竞争，而市场竞争首要就是能力和实力 的竞争，平等的市场竞争不相信能力弱者的眼泪，倒是给那些能力强的人以优厚的回报 。这里，人的能力和智力是工业的人格基础，是与工业发展的内在本质要求相适应的。
第二，人本身是他自己物质生产的基础，个人是什么样的，是与他们的物质生产一致 的。在马克思看来，人的生存和发展状况直接取决于物质生活资料生产的发展状况，人 们怎样进行生产、生产什么即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方式，从根本上表现着人的活动方式 和生活方式，物质生产方式怎样，人也就怎样。“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 生产的物质条件。”[2](P68)同时，人又是经济活动的承担者，人本身的发展状况必然 制约着经济活动的实现状况，人本身的状况是什么样的，经济活动的表现和实现也就是 什么样的，因此，人又是经济活动得以表现和实现的前提、基础。马克思指出：“人本 身是他们自己的物质生产的基础，也是他进行其他各种生产的基础。因此，所有对人这 个主体发生影响的情况……都会影响物质生产，并对物质生产发生或多或少是决定的作 用。”[3](P300)这里，在对物质生产的理解中，应注重其中的人的维度。
第三，所有制是制约和影响人的解放和发展的一种社会经济形式。马克思认为，他以 前的经济学家总是从私有财产这个事实出发，但从不去说明这个事实。有些思想家把所 有制与人联系起来加以思考，其最高成果在于认为所有制含有“物和人”两个方面，而 人则构成所有制的最重要的部分，未来理想所有制的惟一基础只能是人的才能。马克思 在批判继承前人成果的基础上，一方面认为所有制的主体本质是人对劳动的占有关系； 另一方面指出，所有制的客体本质是人对生产资料的占有方式。沿着前一条思路，他考 察了劳动的社会存在形式即分工，指出分工和所有制是同义语，分工发展的各个不同阶 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个不同形式。沿着后一条思路，他考察了人对生产资料的占有 关系。他进一步从这两方面入手分别分析了人的解放和发展问题。关于所有制的主体本 质与人的解放和发展的关系，他主要是通过论述资本主义条件下分工、生产力和个人能 力发展这三者的关系来说明的。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分工导致了两种后果 ：由分工所造成的各个个人的力量的分散性和彼此对立性，使它们的整合转化为一种社 会力量，这种力量表现为一种完全不依赖于各个个人并与他们分离的物的力量，这样便 使人的劳动变成异化劳动。于是，个人必须占有现有生产力的总和，以达到自主活动。 个人占有全部生产力的总和，也就是使生产力成为属于个人的力量，并且使人的才能得 到充分发挥。另一方面，分工又使人的活动贫乏和退化，使个人能力发展片面化。“社 会分工”是马克思用来说明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畸形发展的一个关键性概念。因为分工 把人限制在特定的活动范围之内，使人长期束缚于一定的局部操作之上，为了训练某种 单一的活动，其他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能力都成了牺牲品，久而久之，人的能力片面发 展了。经济学家往往看到的是分工的经济学意义，而马克思的深刻之处就在于同时揭示 了分工的人文意蕴。关于所有制的客体本质与人的解放和发展的关系，马克思主要是通 过分析所有制的历史演变来说明的。在他看来，原始公社所有制形式的基本特征是生产 资料共同所有，每个人都把自己看做生产条件的所有者，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每个人的生 存，人的发展呈现为一种有限的圆满境界和原始的丰富；资本主义私有制对原始公社所 有制是一种历史进步，同时又使人性沉沦，限制了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使人变得狭 隘和片面，使一部分人的发展以牺牲另一部分人的发展为代价；因而应在批判继承资本 主义社会成果的基础上，重建一种崭新的劳动者个人所有制，其本质含义是，能力全面 发展的每个个人以自由联合的方式，占有生产资料、自己的劳动及其劳动力、自己的劳 动产品，其目的是使每个人的能力获得自由、平等和全面的发展。显然，马克思主张重 建劳动者个人所有制，其实质是为每个人的能力得到自由、平等和全面的发展提供一种 经济制度形式。
第四，分配的尺度和分配的人文目的是每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分配体现的是一种经 济关系。马克思不只是关注分配的经济学意义，而且也特别关注分配的人学意义，这体 现在他把按劳分配、按需分配同“各尽所能”内在联系起来，认为分配应以人的能力和 贡献大小为尺度，分配的最终目的是充分发挥每个人的能力。此外，马克思还从“人” 的角度考察了货币、资本、工资、竞争和交换等经济现象和经济问题的人学意蕴。
马克思从“人”的角度考察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内在地表现出了他对资本主义社会 的经济关系的非人性后果的不满和革命人道主义的人文关怀。
三、社会生产力发展与人的能力发展的关系
人的对象性活动的实现过程实际上就是人的内在本质力量发挥、实现和确证的过程， 这一过程的社会性成果就是形成现实的生产力。马克思在考察人的对象性活动的时候， 总是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同人的能力发展联系起来，认为生产力发展过程本质上也就是 人的能力的发展过程，而人的能力的发挥和发展过程也是社会生产力提高和发展的过程 。马克思注重从人的能力方面来分析和考察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问题，在生产力问题上注 入了人文思考。这一理论主要具有三个层面的内容：
(1)发展生产力有两种思路。一是以社会的方式发展生产力。其方式主要是变革生产关 系，发展科学技术，注重管理，完善劳动方式，建立生产力各要素之间的合理结构，开 展协作，合理分工，开展世界交往，等等。二是以“人”的方式发展生产力，即把重心 放在个人能力全面而充分的发展上。马克思指出：“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 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4]
(2)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重商主义从流通领域出发，把金银货币 看做财富；重农学派从生产领域出发，把土地看做财富；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从劳动出 发，认为劳动是财富的源泉。马克思前进一步，从人及其能力出发，把人的能力充分发 挥看做最大和最根本的财富，把物质财富看做人的能力的对象化的产物。这反映出马克 思对人的能力的高度重视。
(3)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也就是个人才能的发挥。在马克思看来，由于分工、私有制的 出现所造成的个人力量的分散和对立，使社会生产力表现为一种完全不依赖于各个个人 并与他们相分离的东西，表现为统治我们的异己力量；另一方面也使社会关系作为物的 关系与个人独立相对立。这种异化使大多数个人不能占有社会生产力，反而为资本家所 占有，社会生产力不能用于大多数个人及其个性的发展，反而作为异己力量阻遏他们的 全面发展。这种异化只具有暂时的必然性，异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同扬弃异化的前提条件 、历史要求同时产生的，而异化的扬弃将是现实个人的个性之充实，其实质是“个人必 须占有现有的生产力总和”。这种占有的条件是每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占有的方式是 能力全面发展的个人实现联合，对社会生产力的总和实行全面占有，占有的目的是为了 使个人达到自主活动，使个人才能得到充分发挥。这里，个人能力以及个人自由组成的 联合体如何，决定着他们对社会生产力的占有程度如何，从而也决定着后者用于个人能 力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程度如何。所以，马克思指出：“对这些力量的占有”“也就是个 人本身的才能的一定总和的发挥”，“发展着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 力量发展的历史。”[2](P124)而“个人的全面发展只有到了外部世界对个人才能的实 际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为个人本身所驾驭的时候，才不再是理想、职责等等，这也是共 产主义者所向往的。”[5]
马克思注重揭示生产力发展的人文内涵，其实质意图是强调人的能力全面发展在未来 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四、人的发展三种形态与人格转型
马克思比较注重从对人的对象性活动和关系的历史考察中揭示人的发展的历史形态， 认为社会历史是个人本质力量通过其对象性活动而发展的历史。由此出发，马克思认为 ，人的发展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大致经历三种历史形态，这同时也就是人格发生的三次历 史转型。
1.前资本主义社会：原始的丰富——人的依赖关系——自我牺牲。这是前资本主义社 会中人的发展的三种基本的历史表现形式。马克思从不同视角对这一形态上人或个人的 发展做了不同描述。从人的发展同其活动的关系出发描述人的能力发展之特征，马克思 将其概括为“原始的丰富”。“原始的丰富”中的“丰富”，是指由人的劳动活动浑然 一体而来的人的能力的“全面性”，它涉及个人的社会关系、劳动活动和能力。人的发 展在早期阶段之所以具有“丰富性”，是因为那时人的活动还没有分割，单个人在共同 体中同他人还共同从事多种或一种活动的各个方面。由于人的活动之多面性，便“要求 主体生产出某些才能”。另一方面，马克思又着重指出了原始丰富中的“原始”，这主 要是指人的能力的发展是不自由、不充分和缺乏深刻内容的，而且只限于一定范围之内 。马克思认为，这主要是因为还没有出现社会分工，没有形成丰富的社会关系，所具有 的只是一种原始关系。在人的发展早期，人们主要限于在共同体内共同从事某些只为自 己利益的相同活动，并只限于人同自然的一种物质变换活动，人们的关系也只限于个人 对共同体的依赖关系，作为个人的单个人之间、共同体之间、不同共同体的人之间，则 缺乏丰富的联系。人们原始的活动和能力是同原始的社会关系相适应的，或人们之间狭 隘的关系制约着人的活动和能力的狭隘性。从人的能力发展的社会基础入手，描述人的 社会关系和个性发展的特征，马克思将之概括为“人的依赖关系”。在人的发展的早期 ，个人依附于特定的共同体，在其中，个人被局限于特殊的社会职能上，并与共同体发 生特定的社会关系，普遍性只属于共同体。共同体表示的是一种关系，个人对共同体的 从属因而是一种关系的从属，这就是人的依赖关系。就是说，在这一共同体中，个人与 其他人是按照他们在共同体内的地位、作用和职能以及自然血缘而发生关系的，而不是 依个人的需要发生关系。这里，马克思指出了人的依赖关系的三种基本形式：人的统治 服从关系；人的自然血缘关系；人对共同体及其长官意志的依附关系。这种依赖关系表 明，在早期，人的联系是局部的、地域性的和单一的，因而是原始或贫乏的。从人的发 展之方式和性质入手描述人的发展特征，马克思将其概括为“自我牺牲”。人的能力和 个性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具有自己的实现方式以及性质，这就是自我牺牲。这是那 时绝大多数个人自我发展的主要方式。具体来说，在人的发展早期，个人是实现共同体 要求的工具，而这就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自我牺牲：个人只能在共同体的从属关系中发 展其才能，任何有利于个人或个人利益的思想一律被排斥在外；个人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集体；个人只有把他的本质力量、人格、个性和理想等都全部转让给集体，他才能从中 发展起自己的某些技能、社会联系和“个性”。
2.资本主义社会：畸形发展——个人独立——利己主义。这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发 展的三种基本的历史表现形式。马克思从个人发展同社会分工的关系入手描述人的能力 发展的特征，将其归结为“畸形发展”。在马克思看来，社会分工出现后慢慢地侵入了 生产过程，随后出现了作为真正分工的人的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离，这种分工使个 人承担不同的职业，从而使人畸形发展。从个人发展的社会基础出发阐述人的社会关系 和个性发展的特征，马克思将其描述为“物的依赖关系基础上的个人独立”。社会分工 使每一个体出现了个人独立。因为社会功能的划分以及各种功能固着于不同类别的人们 ，意味着个体已经不只属于单一的共同体，而是同时属于若干不同的群体，这就给个人 以独立。这种独立表现在人有自己支配自己劳动力的权利，人身也不依附于他人。但这 种独立主要以物的依赖关系为社会基础。与此相应，个人力量成为物的力量，人只有依 赖于物，才能得到表现和确证，这就是物的依赖关系，即“与外表上独立的个人相对立 的独立的社会关系”。这就使个人独立成为表面。因为这种社会关系作为人的条件限制 着个人，个人必须从属于它们，并受它们统治；这种社会关系由于个人间的分离从而成 为他无法驾驭的社会力量。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物的依赖关系主要有三 种基本形式：交换者的相互关系对货币或交换的依赖；劳动对资本的依赖；劳动对机器 体系的依赖。马克思还从个人发展之方式和性质入手说明个人发展的特征，他将其称为 “利己主义”。这是马克思当时所处的资本主义社会中大多数个人发展的一种主要形式 。奉行这一原则的人，在自我发展过程中，把自我的需要、利益和个性看得高于一切， 而把他人和社会视为自我发展的障碍和威胁。
3.共产主义社会：全面发展——自由个性——个人和社会的一致。这是对共产主义社 会中个人发展之趋向的展望。马克思取古代人的发展形式之“崇高”(人表现为目的和 形式上的全面)，摒弃其内容之原始；取资本主义社会个人发展的内容之深刻(形成了普 遍的社会联系、多方面的需求和全面的能力体系)，摒弃其形式的鄙俗和狭隘(物的异化 之形式)，并将古代和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发展之合理形式和内容有机地结合起来。基 于上述考虑，马克思从三个角度对个人能力的未来发展趋向以及本质特征做了展望性描 述。第一，从个人能力发展的总特征入手展望个人未来发展趋向，这就是人的个性的自 由发展、个人的社会关系的和谐发展与人的类特性的应有发展。第二，从个人能力发展 的社会基础出发展望个人的社会关系和个性的未来发展，马克思将其描述为个人关系基 础上的“自由个性”。人的发展的最高成果是自由个性的形成。在马克思那里，自由个 性包含以下含义：与他律相对应的自律性，能自己制约、支配自己；与强制性相对应的 自由性；与盲目自发性相对应的自觉性，能意识自身和外部条件；与依附性相对应的独 立自主性，能自己支配自己的生存条件和活动；与重复性相对应的独创性。这种自由个 性之所以能够形成和实现，在于它以人的能力全面发展为基础和条件，因这种能力可以 使人驾驭人的发展的外部物质条件。这里，自由个性以人的能力全面发展为基础，实质 上是一种“能力依赖”。这表明，社会已开始了人本身能力发展的历史过程。第三，从 个人能力发展之方式和性质着眼来展望个人未来发展之目标，他将其归结为“个人发展 和社会发展的一致”。个人在发展中，一方面不像“自我牺牲”那样泯灭个性，而是社 会以充分发挥人的天赋、潜能、本质力量为目标，并积极建立自己全面丰富的对象性和 社会性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不像“利己主义”那样惟我独尊、不顾一切地发展自己， 而是自觉地将其能力自由而全面发展固定在符合和促进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这一指向上。 这种方式作为普遍现实确定下来，自然只能开始于共产主义社会的“真实的集体”中。
五、世界历史与个人解放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与个人解放思想的基本内容主要是：(1)世界历史是人的主体地位和 作用日益增强的历史。世界市场的形成使单个人的活动逐渐扩大成为世界历史性活动， 从而使个人活动具有世界历史的意义，使个人活动同世界性活动相联系：个人的活动是 世界历史的一部分，它在一定方面会影响世界历史。(2)世界历史是人成为类存在和个 性存在的历史。在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中，一方面是人的自由个性日益生成，另一方面则 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共通性日益凸现，人本意识、类意识日益增强，人类的共同利益日 益重要，人类共同来解决问题的方式日益明显，概言之，人的类存在和发展的意义日益 重要。(3)世界历史是人的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和全球性交往的历史。随着世界市场和世 界联系的形成以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会日益建立起来，个人交往就会 扩大为世界交往和全球性交往。(4)世界历史是个人和世界互动共生的历史。这就是说 ，私有制的消灭必将使世界市场对个人发展的异己力量得以消灭，从而使个人得以摆脱 地域局限、民族局限和职业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的生产相联系，因而可以有力量来汲取 和利用世界的文明成果来丰富和发展自己；同时，个人的解放和发展也将会对整个世界 有所贡献。(5)世界历史是人的能力平等、自由和全面的发展的历史。在马克思的哲学 视野里，社会生产力是判定一定社会发展水平高低的历史尺度，因而生产力水平低的社 会便是一个不发达的社会；但另一方面，人本身的发展则是判定一个社会发展是否健康 和完善的价值尺度。因而一个生产力发达但对人产生异化的社会并不是一个健全社会， 只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且人的能力又能得到自由、平等和全面发展的社会，才是一个 既发达又健全的社会。要达到这样的社会，每个人要把自己能力的自由、平等和全面的 发展当做其历史使命、责任，同时，社会要为个人能力的发展提供更多的自由时间，因 为自由时间就是个人能力得以充分发展的时间，也是个人能力发展的空间。[6]
马克思研究世界历史与个人解放、发展的关系，实质在于揭示个人在世界历史中的个 性发展和类的发展及其意义。在全球化日益突出的今天，这一思想应引起我们的高度重 视。
六、马克思人的理论的方法论及其当代意义
1.用科学和价值相统一的方法研究我国市场经济建设中的人的问题
马克思的人的对象化理论所蕴含的方法论，就是既要通过人的对象世界理解人，以其 对象化活动和对象化成果确证其价值，用对象化和外观的方法科学地研究人，也要通过 人来理解对象对人的意义，用价值和人文的眼光看待对象。这就是“物中见人”。因为 对象世界是人的作品、人的现实和人的确证，人是在对象世界中实现自身的，这同时意 味着要以辩证的眼光理解人。对象是“人化”的对象，因而人在特定的对象世界中既实 现和肯定自己，同时又在对象世界中“物化”自己，这在一定条件下会丧失和否定自己 ，因而不能把人的发展过程理解为直线进步和上升的过程，而应理解为人常常是在对象 世界中以辩证否定的方式实现自己的过程。对这一方法论的意义，我们的理解是不够的 。由此，第一，既要使物以合乎人性的方式同人发生积极的肯定关系，使物成为人的存 在和发展的基础，为人的生存和发展服务，不至于使人完全受物的统治，也要使人以合 乎人性的方式同物发生全面的积极肯定关系，以合乎人性的方式看待物和对待物，而不 仅仅是“拥有”、“占有”和“消费”物。这就是说，要处理好人和物之间的和谐关系 。第二，要不断提高人的能力，丰富人的需要，深入发掘对象(物)对人的意义。因为对 象对人的意义既以人的感知能力为限，也取决于人的需要的内容和性质。第三，人要积 极寻求能充分发挥其本质力量和个性的相适合的对象。人的感知能力的独特功能与对象 的意义具有对应关系，每一种力量的独特性恰恰是这种本质力量的独特的本质，因而也 是它的对象化之独特方式。因此，对人来说，任何一个对象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 觉说来才有意义。
2.对经济问题要注入人文关怀，注意从人学层次上考察经济问题，注重研究经济问题 中人的问题，既见经济又见人，不能把人变成纯粹的经济动物
当前我国对经济问题的研究更多地是从经济角度研究经济问题，没有自觉地把经济问 题提到人的层次上来考虑。比如对劳动、所有制、资本、分配、竞争、分工、交换等， 经济学家更多关心的是它们的经济学意义，很少去关注其人文价值。当前，我国所进行 的经济体制改革和国有企业改革，不仅是一种经济行为，也不仅是打破旧体制的障碍机 制，它同时也是人的解放和发展的过程。改革的最终目的是要深刻变革社会生活的方方 面面，使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具有最现代化的社会体制、社会组织形式和社会运作方式， 最充分地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显然，这离开日益增长的人的因素的 作用是不可能实现的。归根到底，每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和素质的全面提高是实现改革 、也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先决条件、基础和目的。马克思高明于以前经济学家的 地方就在于比较注重从人的角度考察经济问题，这是他的经济学思想的一个基本特征。 对此，我们应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进程中加以深入理解。
3.坚持生产力发展中的物的原则和人的原则的统一，把生产力发展和人的能力的发展 看做是互为基础和前提以及互相作用的相统一的发展过程
首先是注重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对发展社会生产力的意义，强调财富增长以人的能力 为本。在我国现实生活中，人们较多地从社会方面谈论生产力的发展，注重调整生产关 系，发展科学技术，加强管理等。然而，仅仅停留在这上面是不够的。根据马克思的人 学思想和当今我国实际，我们还应看到个人能力的充分发展对生产力发展的重大意义。 在马克思那里，人是生产力中最活跃的一个主导因素，与发展生产力的其他途径相比， 人的能力的充分发展对生产力的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独特作用：就整个生产力本身而言 ，个人能力的充分发展是生产力发展的基石；就个人能力的社会结合而言，它通过一定 的劳动方式、协作和分工而构成社会生产力；就个人能力对象化为财富和产品而言，最 大的、真正的财富就是所有个人发达的生产力；就个人能力发展和运用科学技术的关系 而言，前者是后者现实地对生产力发展发挥作用的条件；就生产力本身中人的因素和物 的因素的关系而言，人的因素是生产力中的主导因素；就个人对发展生产力的独特作用 而言，个人能力的充分发展对生产力发展具有普遍性、直接性和战略性意义。我国要同 发达国家展开综合国力的激烈竞争，就必须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马克思在他那个时代 ，就能以其远见卓识深刻地揭示了每个人能力全面而充分的发展对生产力发展和共产主 义建设的意义。马克思留给后人的这一启示应引起我们的注意。因此，我们要自觉地把 个人能力的充分发挥作为生产力发展的有效途径，要从制度上注重发现、充分发挥和合 理使用每个人的能力，注重以合理开发和配置人力资源的方式发展生产力，避免只注重 以过度开发和消耗自然资源的方式来发展生产力的片面性，并找出我国在发挥个人能力 问题上存在的局限；要在发展生产力时注重充分发挥每个人的能力，在发展和运用科学 技术时提高人的能力素质，在创造物质财富时注重人本身的财富。其次，社会和个人要 自觉地把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成果运用于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上。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会 自然地带来个人能力的发展，这里有一个社会和个人如何运用社会生产力的成果问题。 生产力的发展只是为个人能力的发展提供了可能性，只有借助于一定的运用社会生产力 成果的社会方式，这种社会生产力才能现实地服务于个人能力的发展。这样，在生产力 既成的情况下，社会运用生产力的方式就起决定作用了。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社会 大大提高了社会生产力，为人的能力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但这些条件若不能用于个人 能力的发展，它们对人的发展就会失去人的意义，甚至阻遏人的能力发展。资本主义机 器大工业使工人成为机器的附属物，只有消除资本主义使用机器的方式，大工业对个人 能力的发展才能现实地发挥推动作用。不仅如此，在马克思那里，还有一个人运用社会 生产力的方式问题。个人能力的发展需要具备两类基本条件，一是外部客观条件，二是 内部主观条件。后者的作用主要在于驾驭、调节、控制和利用外部客观条件来与个人能 力发展发生内在联系，使外部客观条件对个人能力发展的作用由可能变成现实。这里， 内部主观条件是绝不可忽视的。因此，我们要自觉寻求和掌握社会和个人驾驭社会生产 力成果的方式，自觉地把社会生产力的成果运用于个人能力的发展。
4.要关注知识经济时代正在发生变化的人性，而且要在其发展形态的历史演进中自觉 实现其人性革命、人格转型和人的价值的实现方式转变
历史发展总会把人性的某一方面突出出来。在农业社会，人的道德、经验、体力和权 力是社会发展最关键的元素；在工业社会，人的本质力量通过资本、金钱成为社会发展 最关键的经济元素。这两种社会的共同特征，就是人在其中成为附属物。只有进入高科 技的知识经济社会，人的知识、智力和创新能力才真正成为全社会运作的主体和核心， 成为社会的第一资本、第一资源。历史发展表明，社会历史越往后发展，人及其创新能 力在社会历史中的主体地位和作用就越增大。在知识经济社会，人及其知识和创新能力 将支撑整个社会，并发挥主导作用。尽管“知识经济”对我们来说还没有真正到来，但 自觉地为向知识经济过渡做准备，则是义不容辞。在一切准备中，人的准备是最重要的 ，因为知识经济是以人的知识为基础、以人的智力为资源的经济。“人”的准备实质上就是人如何适应知识经济的需要来发展自己，就是人在21世纪知识经济时代应如何自觉 实行人性革命和人格转型，确立怎样的核心价值观念和人的价值的实现方式。知识经济 时代的到来，意味着操纵和制约社会和人的发展的力量由血亲、权力、金钱转到创新能 力上来。在知识经济时代，货币、资本这一核心要素将让位于知识这一要素，站在我们 这个时代前列的、受人崇拜的主要是拥有高知识水平和创新能力的人才。知识经济时代 是以人的知识和创新能力为本的，无形的知识、智慧以及用知识、智慧武装起来的具有 创新能力的人将成为知识经济的灵魂；对知识的生产、学习和使用，把知识转化为技能 ，靠的是人的创新能力；人力资源和人力资本对创造社会财富具有巨大的潜力，在经济 增长的要素中，人力资本比物质资本更重要，人力资源的质量和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 首要因素，由是，在寻求新的经济增长方式的努力中，人们发现只有能力全面发展的、 具有高知识含量的高素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是知识经济时代的希望所在。在知识 经济时代的社会发展中，真正的动力是具有知识与创新能力的人，是以知识和创新能力 取胜的人，是具有生产、分配和使用知识的能力的人。在知识经济时代，每个人获得知 识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人对知识的学习、消化、转化和使用的能力，所以具 有高知识水平和创新能力的人易获得公众的认可，享有崇高的地位，受到社会的尊重。 显然，知识经济时代必须把充分正确发挥每个劳动者的创新能力作为基本原则。它所带 来的核心价值观念的变化，就是由过去对权力和金钱以及对物的崇拜转向对人及其知识 和创新能力的崇拜，是要求确立“能力本位”的文化价值理念。知识经济就是营造一个 以人的创新能力为本的能力社会。因此，我们应与时俱进地实行人性革命，塑造“能力 型人格”，把自己塑造成以“能力本位”为价值取向的人；它所带来的人的价值的实现 方式的变化，就是由过去主要依靠血统、权力、金钱实现人的价值转向主要依靠能力实 现人的价值。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大多数人主要依靠血统、“人情”和权力来实现 其价值，看一个人的命运、地位和价值，主要看其血统和权位。在这里，一般来说，一 个人的遗传基因的幸运要比其后天努力奋斗更重要。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们主要依靠金 钱来实现其价值，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表明金钱对人的支配。当然，为了追逐更多 利润、财富和金钱，他们要求劳动者发挥自己的劳动能力，“能力”对实现人的价值也 起一定作用，但本质上它是把人的劳动能力看成是赚钱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所以，资 本主义社会主要奉行“金钱本位”的人生价值观。知识经济时代已出现力量向“能力” 转移的趋势，越来越多的西方人看到并重视人的创新能力的作用和价值。现代西方一些 思想家针对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困境，明确主张把人的创新能力作为人的主导价值取向 。当代社会，力量向能力转移这一趋势，要求每个人要依靠其能力来实现其价值。这不 仅有利于消除“血统本位”和“官本位”价值观对人和社会发展的消极影响，而且对社 会和人的健康发展也是非常重要的。这就要求我们必须由人的依赖和物的依赖走向能力 的依赖。
5.在经济全球化时代，要用新的思维和在新的层次上考虑问题
注重人在世界历史中的主体选择作用及其后果与力量，努力提高主体的素质。人在世 界历史中的主体选择作用的增强，既可能加速社会发展，也可能因选择失误而付出巨大 代价。为减少代价，就必须着力提高主体素质，以增强主体选择的合理性。
要从类和人本的层次上考虑全球性的问题。世界历史的形成意味着人类的共性因素在 增多，人在类和人本意义上的平等性在突出，人类面临的共同性问题在增多，人类共同 利益也把不同国家联系起来了，需要各个国家共同来解决所面临的难题。虽然每个国家 从民族利益出发来解决问题的方式在所难免，但从类和人本的层次上来解决问题则是必 要的，也是大势所趋。这就要求强国要真正尊重弱国中人的权利、价值和尊严。
确立新的思维方式。在历史成为世界历史的进程中，一个最鲜明的历史事实就是国与 国之间的互动性在增强。在这种互动过程中，中国要善于学习、利用世界文明的成果， 善于把这些成果转化成自己进一步创新的资源，在这里，如何形成一种学习机制、利用 机制、转化机制和创新机制是非常重要的。在这种互动中，中国也要善于以本民族最优 秀的文明成果去影响世界，在这里，如何形成一种开放机制和交往机制也是非常重要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具有世界眼光，培养和确立以“世界历史”为背景的思维方式。这 就是：跳出局部从全局看局部、跳出眼前从长远看眼前、跳出本国从世界看本国的战略 思维；以共同利益为纽带、从类的层次上分析和解决共同面临的问题的类思维；靠实力 参与竞争、靠实力解决问题和靠实力立足的实力思维；尊重人、为了人和塑造人的人本 思维；敢于冲破“暗礁险滩”的阻挠、敢于在“人迹罕至的荒野”开辟新的领域和道路 、敢于在“熟知而非真知”的常态中获取新的突破的创新思维；以矛盾双方互促互进、 和谐一致和共同发展为内容的共生思维。
收稿日期：2002-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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