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新闻学领域独占三个第一的人——读徐宝璜的《新闻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新闻学论文,的人论文,中国论文,领域论文,读徐宝璜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如果从当战士业余报道员算起,我接触新闻工作已近30年了。然而,倘若有人问我中国新闻界谁享有“开山祖”的盛誉?我回答不出来。我相信,很多新闻圈的人或搞过新闻报道的人也不一定能回答得出来。不意近来翻阅新闻理论著作,竟翻出了我国第一部新闻学专著,即徐宝璜的《新闻学》,从而寻到了被称为“中国新闻界最初的开山祖”的徐宝璜先生。
徐宝璜(1894—1930)字伯轩,1912年北京大学毕业后,官费留学美国,在密芝根大学攻读经济学和新闻学。1916年回国,先后担任北京《晨报》编辑和北京大学教授兼校长室秘书。1920年以后,他又先后在民国大学、北平大学、朝阳大学、中国大学、平民大学任教,担任过民国大学代理校长、京华美术专门学校校长、平民大学新闻系主任、第三中山大学劳农学院教授兼总务主任、北京大学经济系主任兼注册部主任等职。他留学美国时主攻的是经济学,其次才是新闻学,可他生平成就最多、贡献最大的却是新闻学方面。在中国新闻学领域内,他一人独占三个第一;第一个在大学讲授新闻学课程;第一个参与创办新闻学研究团体;第一个出版新闻学专著。
1918年10月,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发起成立新闻学研究会,并开设“新闻学”为政治系四年级选修课,由徐宝璜担任研究会主任并兼任导师讲授新闻学课程。徐宝璜受命之后,开始正式研究新闻学理论,遂将研究所得著《新闻学大意》,在研究会讲演。其中各篇章,曾陆续地发表在有关刊物上,后又经过三次修改充实,才成《新闻学》书稿,于1919年出版。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蔡元培打算发起成立新闻学研究会、开设“新闻学”课程,邵飘萍闻知后,立刻致信表示支持。当新闻学研究会成立后,蔡校长在聘请徐宝璜担任该研究会主任并兼任导师的同时,也聘请了邵飘萍同为导师。邵飘萍多年从事新闻记者工作,有丰富的新闻工作经验,愉快地接受聘任,和徐宝璜分任演讲。后徐宝璜把讲演稿整理成《新闻学》一书出版,邵飘萍为之作序。
徐宝璜工作繁重,积劳成疾,1930年5月29日在北大授课时,因高血压症脑溢血晕厥,送协和医院急救,6月1日不治逝世,年仅36岁。他的一生是短暂的,但他的成就是不朽的。算起来,他写成《新闻学》一书时,不过是一个24岁的小青年。如此之年轻,即成为新闻学的“开山祖”,实在令人感佩之至。
《新闻学》一书虽然是用文言文写成的,但由浅入深,娓娓道来,生动而有说服力,十分引人入胜。说实在的,这本70多年前写成的新闻学开山之作,倒比近年来的一些新闻学专著更吸引人,我不禁将它一口气读完。该书约6万字,共分14章:新闻学之性质与重要;新闻纸之职务;新闻之定义;新闻之精采;新闻之价值;新闻之采集;新闻之编辑;新闻之题目;新闻纸之社论;新闻纸之广告;新闻社之组织;新闻社之设备;新闻纸之销路;通信社之组织。他用区区6万字,架构起新闻学的体系,实在、实用、惜墨如金。徐宝璜在该书自序中坦言:“本书所言,取材于西籍者不少,然西籍中亦无完善之书,或为历史之记述,或为一方之研究。至能令人读之而窥全豹者,尚未一见也。本书虽仍不完备,然对于新闻学之重要问题,则皆为有系统之说明;而讨论新闻纸之性质与其职务,及新闻之定义与其价值,自信所言,颇多为西方学者所未言及者。”他的自我评价,是实事求是、恰如其分的。
且看徐宝璜是如何论述新闻纸之职务的?他把新闻纸的职务概括为六个方面:“为供给新闻,代表舆论,创造舆论,灌输知识,提供道德,及振兴商业。”他在具体解释创造舆论时指出:“新闻纸不仅应代表舆论也,亦应善用其势力,立在社会之前,创造正当之舆论,而纳人事于轨物焉。”这一观点和现在我们所说的坚持正确舆论导向非常相近。他在具体解释振兴商业时指出:“广告者,商业之媒介也。而新闻纸之广告,尤为有力。美国各大报,近对于广告多采取廓清政策。既排除诲淫之广告,即虚伪欺人者,亦不收登。”他在那时就反对诲淫和虚假广告,可见其对社会和大众高度负责的拳拳之心。由上述新闻纸之六方面的职务,他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新闻事业,为神圣事业;新闻记者,对于社会,负有重大之责任。彼以颠倒是非,博官猎贿,或专以致富为目的而办新闻纸者,乃新闻事业之罪人也。”
再看徐宝璜关于新闻定义的论述。他写道:“新闻者,乃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新事实也。”现在我们时常引用陆定一同志关于新闻的定义:“新闻的定义,就是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引用范长江同志关于新闻的定义:“新闻,就是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这两个定义,虽然强调的侧重点不同,但均有相当成分与徐宝璜的定义相重合。信息科学问世以后,有人给出了关于新闻的新定义:“新闻就是及时公开传播的非指令性信息。”我以为,任何事实都是信息,但并非所有信息都是事实。所以,用信息代替事实来给新闻下定义,尽管时髦、有现代气息,可是不严密、不确切。给“信息”加上“非指令性”的限制,也不一定合适。因为国家法令、地方法规等的颁布或出台,属于“指令性信息”,依然可以成为新闻。徐宝璜关于新闻的定义直至今天仍有不少可取的合理部分,这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徐宝璜提出的新闻之精采,在其新闻学理论中占有重要位置。他指出:“新闻之精采者,乃足以引起多数人注意某事实之物也。凡最近事实,有之者即可推定其必为多数阅者所注意,故为可登于报之新闻,无之者则可推定其必不为多数阅者所注意,故不成为新闻也。”这里所说的新闻之精采,即构成新闻的要素,徐宝璜归纳为六点:①个人之关系。“吾人对于他人之所感受者,虽往往漠不关心,然对于与己身者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之事,即至微末,亦甚注意之,此人类之心理也。故无论何种最近事实,凡与多数阅者发生关系,则新闻纸可推定其必为多数阅者所注意,而为可登之新闻。至其与多数阅者发生关系之处,即新闻之精采也。”②人类之同情。“阅者之所注意者,不限于与其有个人关系之事也,凡事之能得人类之同情者,虽与其不发生个人之关系,亦必为其注意,故亦为新闻。至能引起人类同情之处,则新闻之精采也。”③求胜之竞事。这里所谓竞事,包括国内、国际的,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体育的等等。④著名人物之姓名。⑤著名机关之名称。以上两项,是因为“吾人之心理,不仅注意著名人物之言动也,即著名机关之言论,不论其所以著名者为何,亦均注意之。”著名人物及著名机关的“言动”,往往成为众人关注的新闻,因此著名人物之姓名及著名机关之名称本身亦是新闻之精采。同一件事,加上著名人物之姓名,便是新闻;除去著名人物之姓名则不成其为新闻。徐宝璜举当时各报均登载的一条新闻《黄陂潜心佛学》为例。黄陂即黎元供,因其为湖北黄陂人,所以称之为黄陂。黎曾当过北洋军阀政府总统,后被段祺瑞利用张勋赶下台。此时他在家中无所事事读佛经,成为一大新闻;若换一无名之辈,此事显然成不了新闻。⑥事情之稀奇。这一条,无需解释,可徐宝璜所举事例很典型,不妨抄录在此:“前在北京《晨报》紧要新闻栏内,刊有《世界之最长寿者》之一段新闻如下:世界之最长寿者,现年一百三十一岁,子女共计三十人,长子九十三岁……幼子才五岁。”
徐宝璜关于新闻价值的论述,也值得一议。他指出:“新闻之价值者,即注意人数多寡与注意程度深浅之问题也。重要之最近事实,自能引起较多人数与较深程度之注意,故为价值较高之新闻。次要之最近事实,仅能引起较少人数与较浅程度之注意,故为价值较低之新闻。”现在,人们在此基础上,又补充了新闻对社会实践所产生的影响的广度和深度以及所发生作用的大小。也就是说,徐宝璜关于新闻价值的论述,虽然不很全面,但并不错,也没有过时。有意思的是,他当年就把新闻比做“鲜鱼”:“新闻如鲜鱼,登载稍迟其价值不失亦损。”时至今日,人们仍喜欢把新闻比做“鲜鱼”。他当时就很欣赏欧美新闻之时效性:“在欧美之新闻界,‘昨日’已成不祥之名词,多改用‘今早’、‘今午’、‘今晚’、“方才’等字矣。”如此看来,我们报纸的时效性,仍有很大的提高的余地。
《新闻学》一书论述采编部分特别详尽,对于如何发现新闻线索、如何实际采访,以及编辑记者的素质、守则等都一一论及,如“切勿视谣言为事实”,“新闻之有价值否,当自为裁夺,不当信谈者之褒贬“,“新闻须为事实”,编辑记者要“有至广或至深之知识”等。这不仅在当时十分新鲜,就是现在,也仍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新闻学》将“新闻纸之广告”和“新闻纸之销路”囊括在新闻学之中,并且作为单独的两章予以论述,是很有见地的。在一个较长的时间里,我们讲新闻学,基本不涉及广告和发行问题,只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有的新闻学著作才偶尔提到几句广告和发行问题。现在,任何一家报纸或其他新闻媒体,都不能不天天和广告打交道,发行量、收视率、收听率,也是不能不天天关心的。新闻和广告,犹如媒体的两个翅膀;两翼平衡才能在蓝天翱翔,只靠一个翅膀是肯定飞不起来的。所以在新闻学中,应给予广告和发行以重要的地位。这样做的必要性,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将日益充分地显露出来。
《新闻学》的局限性是可以理解的,但有必要着重指出两点。一是关于新闻的定义,只强调了:“多数阅者所注意之最近实事也”,忽视了事实必须经过媒体的报道或传播才成其为新闻这一点。当然,忽视这一点的,在徐宝璜之后大有人在,甚至如今仍时有所见。二是其超政治、超党派的观点。这两点我们虽不能苛求于著者。但在阅读该书时,是应当加以注意的。
读罢《新闻学》,不禁对徐宝璜等新闻学前贤肃然起敬,衷心地感谢他们为这一学科的奠基与发展所作的页献。我想,新闻界还应特别纪念蔡元培先生。是他发起成立新闻学研究会,并命徐宝璜主任其事;是他决定在北大设立新闻学课程,并决定由徐宝璜兼任导师授课。可以说,是他一手把徐宝璜这位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年轻学者推到新闻学研究前列的。他为中国新闻界推出了一位”开山祖”,无意中也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了中国新闻史和中国新闻学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