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变化与伊斯兰政党的新发展_伊斯兰文化论文

中东变化与伊斯兰政党的新发展_伊斯兰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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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1673-5161(2013)06-0092-14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时至今日,中东变局已持续近三年,在阿拉伯国家政治转型过程中借势而起的温和伊斯兰政党也经历了国内外复杂形势与环境的洗礼。面对不断变化与发展的国内外形势,伊斯兰政党在意识形态和政治实践方面均发生了变化。因此,本文主要以埃及的自由与正义党、突尼斯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摩洛哥的公正与发展党以及土耳其的正义与发展党为代表,来分析中东变局中温和伊斯兰政党在意识形态以及政治实践方面的新发展及其面临的挑战。

一、伊斯兰政党的发展简况

政党是一定社会集团中有着共同意愿的人们自愿结合在一起,以取得政治权力为首要目标的政治组织。①政党主要由建党的思想基础、党纲、组织原则、组织结构及党员等要素组成。宗教政党是以特定的宗教政治思想为基础,由特殊的宗教群体建立的政党,这种政党同时追求宗教与政治的双重目的。宗教政党的目标在于维护特定宗教群体的利益,通过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对社会发展施加影响。就其本质而言,宗教政党首先是一种政党,不是以宣教为主,而是以参政议政为主,企图利用宗教的社会力量达到分享政治权力的目的,但同时又具有鲜明的宗教属性,其政治纲领多以宗教为意识形态基础。宗教政党一般出现在政教关系比较密切的国家。②

伊斯兰政党是相对于世俗政党而言的,主要是指以伊斯兰教作为立党的理论基础,主张用伊斯兰原则建设国家,维护伊斯兰化伦理,并且通过参政、议政等手段实现独掌或分享政治权力的宗教政党。

伊斯兰政党广泛分布于中东、非洲、南亚等地,它们是在20世纪以来出现在伊斯兰世界的一种特殊类型的宗教政党,基本上都以现代伊斯兰主义作为立党的思想根基,坚持在复兴伊斯兰文化的基础上以伊斯兰原则建设国家。根据宗教思想倾向的不同,伊斯兰政党可分为温和与激进两派。温和派主张在法律允许的限度内开展各种社会、文化和政治活动,希望通过政治参与来影响政府的决策,以渐进的方式使政治进程朝着有利于其政治目标的方向演进。激进的伊斯兰政党主张将伊斯兰教作为一个无需改革的系统全盘接受,彻底推翻世俗政权,建立以伊斯兰教法为基础的伊斯兰国家,在政治、法律和文化等各领域推行全面的伊斯兰化。按伊斯兰政党是否在体制内活动,也可分为两类:一类为体制内的宗教政党组织,它们是被政府所认可的宗教政党组织,可以通过参与议会选举等方式参政议政;另一类是体制外的伊斯兰政党,这些政党组织已被取缔或被剥夺合法政党的地位,不能通过正常的议会选举等民主方式来参政议政。如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于1954年被政府宣布为非法组织,直到2011年3月28日埃及新政治法生效后,政党合法地位才得以恢复;突尼斯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在1992年遭到政府镇压,直到2011年才得以复出。本文的分析对象主要是在中东变局中异常活跃的温和伊斯兰政党,如埃及的“自由与正义党”、突尼斯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③、摩洛哥的“公正与发展党”④以及土耳其的“正义与发展党”等。

伊斯兰政党最早产生于实行议会民主制的伊斯兰国家内部,其最早的代表是由哈桑·班纳于1928年创建的穆斯林兄弟会。伊斯兰政党的发展主要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从20世纪初至八十年代,伊斯兰政党组织积极投身国家的独立与解放运动,但随后由于与世俗政党在治国理念等诸多方面产生分歧,逐步发展成为政治反对派力量。除了土耳其的部分伊斯兰政党有一定的参政经历外,绝大多数伊斯兰组织都遭到政府的强力打击,并使伊斯兰组织内部的极端派别转向从事暴力活动。例如,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在20世纪五十年代曾积极协助纳赛尔为首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政变,推翻埃及法鲁克王朝,后因与纳赛尔在建国理念等方面的分歧,逐步开始反对纳赛尔政权。1954年10月,穆兄会因实施刺杀总统纳赛尔而遭到政府大规模镇压,大量党员被捕;此后,从穆兄会内部分化出大量极端组织,它们多次制造恐怖袭击事件,并在1981年10月制造了刺杀总统萨达特的恐怖事件。

20世纪八十年代到20世纪末,尤其是冷战结束以来,随着民主环境的改善,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两极格局的终结和中东民主化进程的推进,伊斯兰政党的社会处境得到了改善,部分伊斯兰组织开始以议会选举的合法斗争方式参政议政,并在部分国家取得了执政党地位,但由于世俗力量的反对以及地区形势的变化,伊斯兰政党最终又再次被赶下台。例如埃及穆兄会于1984年首次以新华夫脱党候选人名义参选并赢得议会中的9个议席。1987年,它又与社会主义工党和自由党组成伊斯兰同盟,赢得议会中的31个议席。⑤阿尔及利亚的伊斯兰拯救阵线⑥先后在1990年6月的地方议会选举和1991年12月全国议会选举中获压倒性胜利,但最终由于军方干预,使其与国家政权失之交臂。在约旦,穆兄会组织的伊斯兰行动阵线在1989年和1993年的全国议会选举中成为最大的政治集团。此外,土耳其繁荣党⑦于1987年、1995年先后两次参加大选,并于1995年12月在全国大选中获得了总共500个议席中的158个席位,成为当时土耳其的第一大政党,⑧并与其他政党组建联合政府,但由于繁荣党试图改变土耳其的世俗化发展方向,最终在1998年被土耳其宪法法院取缔。摩洛哥公正与发展党也曾在1997年11月的议会下院选举中获得325席中的14席。⑨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9·11”事件的发生,美国加大了对中东极端伊斯兰组织的打击力度,中东国家政府也借机对伊斯兰势力进行打压。在此背景下,伊斯兰组织开始进一步分化,大量伊斯兰政党开始采取更加务实的态度,更多通过参与民主选举等方式参政议政,表达政治诉求;而部分伊斯兰政党的激进派别则蜕变为更加极端的暴力恐怖组织。与此同时,伴随中东地区民众反美情绪的高涨,加之世俗政权在治理国家、发展经济等方面的不佳表现,温和伊斯兰政党组织的民意基础不断扩大,其政治影响力不断提升,其中尤以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⑩的崛起为代表。2002年,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赢得议会选举胜利,成为土耳其历史上单独执政的首个伊斯兰政党。而摩洛哥公正与发展党在2002年9月立法院选举中获得席位也有大幅增加,共获得42席,一跃成为议会第3大党。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后,由于谴责美国入侵伊拉克的政策,公正与发展党在群众中赢得了极大支持。(11)在2005年12月的埃及议会选举中,穆兄会也获得了19%的选票,取得454个席位中的88席,成为最大的反对党。(12)

中东变局发生以来,阿拉伯国家先后发生的民众抗议运动为伊斯兰政党的发展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温和伊斯兰政党通过议会选举,纷纷成为转型阿拉伯国家的执政党。如在突尼斯议会选举中获胜并执政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在埃及议会和总统选举中获胜的自由与正义党,以及在摩洛哥议会选举中获胜的公正与发展党。但是,埃及自由与正义党在执政一年后便惨遭失败,成为伊斯兰政党遭遇的最大挫折。

二、中东变局后温和伊斯兰政党的新发展及其特点

中东变局为伊斯兰政党的发展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在中东变局中,伊斯兰政党纷纷参政议政,并在部分国家取得执政党地位。在突尼斯,被本·阿里政权长期打压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在2011年10月23日举行的制宪议会选举获胜,共获得41.47%的选票,取得制宪议会全部217个席位中的90个席位,成为第一大党,并与“保卫共和大会”、“争取工作和自由民主论坛”等政党组成执政联盟,共同负责临时政府的日常工作,并着手制定新宪法。(13)穆巴拉克政权倒台后,埃及于2011年3月28日出台新选举法,穆兄会借此机会组建自由与正义党,恢复合法政党地位。在同年11底举行的埃及人民议会选举中,自由与正义党大获全胜,赢得人民议会503个议席中的235席,占议会席位的47.2%,该党书记穆罕默德·萨阿德·卡塔特尼当选新一任议长,自由与正义党主席穆尔西也于2012年6月24日当选埃及总统,但在一年后遭军方废黜。在2011年11月25日的摩洛哥议会选举中,公正与发展党获27%的选票,赢得395个席位中的107席,成为第一大党,并与独立党、公民运动和进步与社会主义党组建联合政府。该党领袖阿卜杜拉·本·基兰被国王任命为首相。(14)土耳其老牌的伊斯兰政党正义与发展党自从2002年单独执政以来,其影响力不断上升,并先后赢得2007和2011年大选,尤其是在2011年大选中,该党赢得49.91%的得票率,成为中东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伊斯兰政党之一。(15)在此次中东变局中,正义与发展党借机不断扩展地区影响力,积极对利比亚、埃及和叙利亚事务施加影响,力争使正发党创造的“土耳其模式”成为转型阿拉伯国家效仿的对象。

纵观温和伊斯兰政党在中东变局后的具体表现,虽各有不同,但在总体上有以下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在伊斯兰化与世俗化关系的问题上,伊斯兰政党更多坚持伊斯兰主义立党原则与世俗化治国策略相结合的执政理念。

转型期阿拉伯国家参政议政的伊斯兰政党,大多打着伊斯兰主义的旗帜,通过参与民主选举而走上政治前台的,但它们在执政后并未全面推行伊斯兰化,而是在推行温和伊斯兰化的同时,并不谋求改变国家世俗化的发展方向,其主要原因包括:首先,转型阿拉伯国家世俗化程度较高,国内有一批强有力的世俗精英和中产阶级反对国家的全面伊斯兰化;其次,伊斯兰政党上台执政后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民生发展问题,若一味推行伊斯兰化路线而忽视民生问题,有可能引发民众不满情绪,并引发“二次革命”,这也是埃及自由与正义党惨遭失败的原因之一;最后,伊斯兰政党过去长期遭受政府控制和打压,他们已对早期较为激进的伊斯兰主义思想进行了重大调整,取而代之的多为以伊斯兰主义为旗帜的实用主义思想。

在执政过程中,阿拉伯国家的伊斯兰政党从土耳其正发党世俗化与伊斯兰化相结合的成功经验中受到了一定的启示。2002年上台执政的正发党将自身定位于“民主保守党”,强调党的全民性与民主性,坚持世俗化方向,主张政教分离。上台执政后,在坚持伊斯兰价值观的同时,正发党将议会民主、政治多元化等现代政治思想融入到其执政理念中,实行制宪自由和政治改革,支持政治多元化发展和多党轮流执政,努力通过改革实践淡化其宗教色彩,其成功经验无疑对阿拉伯国家的伊斯兰政党有着重要借鉴意义。

在取得突尼斯2011年11月大选胜利后,上台执政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明确否认其宗教性质,仅承认其伊斯兰特色,强调并不谋求改变突尼斯的世俗政治统治。它主张实行多党民主制,强调学习土耳其模式,实行温和的伊斯兰化,同时反对伊斯兰极端主义,主张将伊斯兰与现代性相结合。该党领导人也多次表示,伊斯兰教法在突尼斯没有生存空间,伊斯兰与现代化具有兼容性,并承诺支持政治多元化,带领突尼斯走向一个现代化、世俗的多党民主制国家。(16)摩洛哥的公正与发展党在强调伊斯兰认同和穆斯林团结的同时,也主张整合伊斯兰教与现代化,寻求经济发展、民主化进程和社会主义。(17)

埃及自由与正义党主席穆尔西也宣称,自由与正义党没有宗教性质,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伊斯兰政党,而是非神权的公民政党;自由与正义党支持政治多元化发展,支持各党和平轮流执政;主张取消紧急状态法,恢复公众自由,允许自由组建政党,实行新闻和言论自由;主张在维护伊斯兰价值观的同时,实行制宪会议和政治改革;坚持世俗化路线,采取渐进方式对社会进行变革。(18)但在现实的执政过程中,由于自由与正义党及穆尔西总统缺乏治国理政经验,未能妥善处理与军方、司法部门等世俗力量的关系,不断谋求垄断权力等原因,自由与正义党最终仅执政一年便黯然下台。

第二,在政治参与的方式上,伊斯兰政党逐步放弃暴力斗争的政治实践,更多通过合法方式参政议政。

在转型阿拉伯国家的政治变革中,伊斯兰政党已改变过去较为激进的伊斯兰主义政策路线,放弃了原先所推崇的极端反西方口号,以及暴力推翻世俗政权等激进路线,转而通过参加选举等民主方式参与政治生活,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作为中东变局的主要受益者的伊斯兰政党,它们都刻意与包括“基地”组织在内的极端伊斯兰主义划清界限。其主要原因包括:一方面,伊斯兰政党在与当局长期的较量中屡遭重创,在付出巨大且惨痛的代价后逐步意识到通过暴力夺取政权的方式难以实现;(19)另一方面,民主化终究是中东政治发展的大趋势,各国执政者不可能永久地将伊斯兰力量排除在政权之外而独享国家权力。随着中东各国政治变革的深入发展,民主选举将成为伊斯兰政党表达其诉求最为可行的方式。一旦这些国家实行真正公开、透明的选举,越来越多的伊斯兰政党将选择放弃暴力斗争方式,转向遵守民主政治的规则,与其他世俗政治派别公平竞争国家权力。

三、伊斯兰政党面临的挑战

目前来看,所谓的“阿拉伯之春”并未给阿拉伯国家和民众带来期望的结果,相反一些国家却陷入内乱、动荡和衰退之中。政治上,新的政治秩序迟迟无法建立,国内政治派别林立,各种力量间的分歧、矛盾更加突显,内斗不止;安全上,国内治安形势快速恶化,恐怖活动与暴力事件频发,伊斯兰极端势力也借机卷土重来;经济上,由于国内投资环境恶化,能源出口、旅游业等经济支柱产业遭到严重破坏,一些经济发展原本不错的国家也陷入停滞,国内失业和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民众的生活水平不仅未能得到提高,反而大幅下滑。

伴随阿拉伯国家的转型进入深水区,缺乏治国理政能力和经验的伊斯兰政党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在中东变局后,随着很多伊斯兰政党从反对派转变成当权者,被寄予厚望的伊斯兰力量在走上政治舞台后,必须面对实现经济增长、降低失业率、改善民生、发展教育和惩治腐败等众多任务,但伊斯兰政党并没有作为执政者管理社会、应对危机的经验,并因各种问题陷入重重危机之中。

1.多数伊斯兰政党缺乏执政经验与能力

纵观中东变局后迅速崛起的伊斯兰政党,除土耳其的正义与发展党有着长达十余年的执政经历外,其余均为剧变发生后新近入主政坛的政党。在此之前,伊斯兰政党大多处于或被取缔或被打压的政治反对派地位,很少有机会参与国家管理与决策。埃及穆兄会和突尼斯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分别于1954年和1992年被政府宣布为非法组织,其活动多在地下秘密进行,而政党骨干分子、领导人等成员很多或下狱或被驱逐,他们很难及时掌握国内政治形势的发展,从而做出恰当的回应。例如,埃及穆兄会副主席海拉特从1992到2011年一直被政府监禁长达近20年;突尼斯前任总理哈马迪·杰巴里(伊斯兰复兴运动党领导人之一)自1990年后有16年在牢狱中度过。(20)由于长期被排除在国内政治生活之外,“革命”胜利后归国的伊斯兰政党领袖,很难在短时间内制订出符合国家发展需要的政策方针,其提出的政策路线要么过于激进,要么过于异想天开,要么朝令夕改、反复无常,很难符合国家的实际发展需要,更难应付中东变局发生后更加复杂多变的国内外局势。此外,在执政之前,由于伊斯兰政党处在反对派的位置,较少有机会参与治理国家的实践,其执政能力不足的缺陷与弱点并未得到显现,而一旦执政后,其执政能力不足的弊端则暴露无遗。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伊斯兰主义力量“批判能力有余、建设能力不足”这一致命缺陷在执政后的鲜明体现。

2.伊斯兰政党面临世俗力量的严峻挑战

处于转型期的中东国家大都是世俗化程度较高的国家,国内有着大量的中产阶级,以及包括军方势力、自由派等力量在内的强大世俗力量。虽然在“革命”中这些力量与伊斯兰政党一并推翻前政权,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将接受伊斯兰政党的统治,反而对伊斯兰政党的发展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一旦他们认为伊斯兰政党的执政实践超出其能够容忍的范围,以军人阶层为代表的世俗力量就会进行直接或间接的干预。军人干政以确保国家的世俗化方向在中东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例如,自土耳其建国以来,军方为维护国家世俗化发展道路,在20世纪六十到八十年代先后三次发动政变推翻执政当局。虽然土耳其的军方势力目前受到正发党政权的极大削弱,其力量与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仍不可小觑,一旦正发党推行的政策超出其忍受范围,军方极有可能联合其他力量推翻正发党政府。

2013年7月,土耳其历史上多次上演的军人干政在埃及重演。为确保国家的世俗化发展道路,军方采取行动解散穆尔西领导的政府,再次展示了军方作为世俗化捍卫者所拥有的巨大能量。此外,包括宗教保守势力在内的其他政治势力也因所持政见不同,逐渐与伊斯兰政党为主导的执政联盟发生分裂,这无疑会对今后伊斯兰政党的参政议政道路造成严重的影响。2013年2月和7月,突尼斯国内有两名左翼反对党领袖先后遇袭身亡,虽然临时政府成立了事件调查委员会来处理该事件,但至今仍未给出明确答复,从而进一步引起反对派的强烈不满和民众抗议活动。与此同时,本应在一年内完成的突尼斯新宪法和选举法的制定工作至今尚未结束,社会各界普遍抱怨制宪会议不断被拖延,并抨击临时政府阻碍突尼斯民主化过渡进程。

3.伊斯兰政党缺乏政治和解的意愿与能力

部分伊斯兰政党上台执政后不仅没有着力进行政治和解工作,缓和本已高度紧张的政治局势,反而热衷于与过去的政治宿敌明争暗斗,势必阻碍国家政治和解进程。

埃及自由与正义党在2012取得总统大选胜利并执政后,极力扩充权力,并通过修宪等手段削弱司法、军方以及包括世俗派在内的反对派力量。穆尔西在获胜之初,承诺将建立一个具有广泛包容性的联合政府,任命一个技术专家内阁,并任命一名女性和一名基督徒担任副总统。但从后来的施政实践来看,穆尔西并没有完全兑现自己的诺言,而是一味扩充穆兄会的权力。穆尔西先是颁布临时《宪法声明》,声称为了实现“革命”目标,总统发布的所有总统令、宪法声明、法令及决定在新宪法颁布和新议会选举产生前都是最终决定,任何方面无权更改。其后,穆兄会又主导制定了伊斯兰色彩浓厚的《宪法》草案,虽然该宪法在公投中获得了通过,但投票率只有33%。此外,穆兄会还大量在内阁、省长、司法部门中安插穆兄会的忠实成员,反对派指责这一举动是在将整个埃及“穆兄会化”。自由与正义党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伊斯兰化路线,激化了宗教与世俗的固有矛盾,全国不断爆发大规模的民众游行抗议活动,不仅使穆斯林兄弟会失去了不少埃及民众的支持,而且最终导致埃及军方于2013年7月4日进行干预,穆尔西被废黜,穆斯林兄弟会也于10月9日被政府宣布解散。

在突尼斯,自从本·阿里被迫下台后,国内政坛一直缺乏一个具有向心力的政治人物,加之执政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缺乏执政经验,导致国内安全形势严重恶化,宗教势力与世俗势力,执政党与反对党为各自利益争斗不休,国内政局持续动荡。与此同时,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并未兑现竞选时关于改善民生、惩治腐败、发展经济的承诺,对民众关心的反腐问题至今未提出明确、具体的解决措施。此外,它还试图通过出台《保卫革命法》排斥政治对手,并试图通过控制媒体来改善形象的做法也引发了民众的强烈不满。

4.执政的伊斯兰政党受到朝野上下多元力量的掣肘

在执政过程中,伊斯兰政党多与其他世俗党派组成联合政府,不同政党间的政治理念和意识形态差异制约了联合政府的良性运行,从而对伊斯兰政党领导的临时政府构成严峻挑战。纵观如今在中东地区执政的伊斯兰政党,除了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有连续三次取得大选胜利并单独执政的绝对优势外,其余伊斯兰政党只具有相对优势,只能依据国内选举法的相关规定,被迫与其他世俗政党组成联合政府。

在摩洛哥,公正与发展党虽然在2011年立法会议选举中获胜,取得395个席位中的107席,但由于未达到法定多数,不得不与“独立党”、“公民运动和进步党”以及“社会主义党”组建联合政府。摩洛哥为君主制国家,国王拥有很大的权力。尽管2011年出台的新宪法对国王权力已有所限制,但国王仍对很多政治决议拥有否决权。此外,摩洛哥国内长期存在着政党势力较弱,并被国王控制的情况。因此,新政府不仅要与联合执政的世俗政党在国家治理等方面进行协调,还要应对议会内主要反对党的掣肘,并设法得到国王的认可与支持。

在突尼斯,伊斯兰复兴运动党虽然在2011年制宪会议选举中获胜成为第一大党,但由于未达法定多数,最终与“保卫共和大会”、“争取工作和自由民主论坛”等政党组成执政联盟。目前,突尼斯国内政治势力分化严重,形成了伊斯兰复兴运动党领导的执政联盟、全国劳联(工会组织)、在野的反对派三方政治力量并存的复杂局面,三方围绕临时政府和制宪会议存废、新宪法和选举法的制订以及未来的总统大选等问题展开博弈。反对派要求解散议会和临时政府,未来通过全国政治对话制定出路线图,解决组阁和制宪问题;突尼斯全国劳联则主张改组临时政府,由技术官僚组成独立的“救国政府”以完成制宪和大选,并呼吁尽快展开全国政治对话会议,缓解执政党与反对党间的矛盾;但执政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只同意扩大临时政府的规模,坚持保留制宪会议,主张成立一个包容各派政治势力的“全国联合政府”来继续推进民主过渡进程。(21)最终,迫于各方的压力,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做出让步,并与各个政治派别就举行全国对话大会达成一致,宣布召开全国对话大会来解决政治危机,以该党为首的临时政府也将在全国对话大会开始后的三周内正式辞职,此后由一个独立人士领导的技术政府接管国家权力,直到完成议会和总统选举。若突尼斯全国对话大会进展顺利,伊斯兰复兴运动党将失去执政党地位,转而备战来年举行的议会大选。

正义与发展党在土耳其虽然是一党执政,但也面临着其他党派尤其是世俗力量的挑战。例如,2013年土耳其关于空姐着装的保守规定和严格的限酒令,都被世俗派解读为土耳其日趋伊斯兰化和保守化的表现。2013年塔克西姆广场抗议事件的爆发,在很大程度上与民众发泄对社会伊斯兰化的不满有重要关系。在外交方面,正义与发展党近年来大力倡导“零问题外交”政策,但由于在利比亚、叙利亚、埃及等问题上执行激进的政策,片面支持政治反对派尤其是穆斯林兄弟会等伊斯兰势力,联合美国和海湾国家推动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导致土耳其外交陷入了严重被动,难民冲击、边境动荡、库尔德问题复杂化都对土耳其产生了十分消极的影响,并招致国内世俗派力量的强烈抨击。

5.伊斯兰政党在改善经济与民生方面作用甚微

经济、民生问题是中东变局发生的主要诱因,但伊斯兰政党上台后未能有效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转型阿拉伯国家经济普遍陷入比“革命”前更为困难的境地。

在埃及,穆尔西执政的一年中,面对经济增长乏力以及居高不下的财政赤字、通货膨胀率和失业率一直束手无策。自穆巴拉克政权垮台以来,受外资锐减和旅游业萧条等因素的影响,埃及的经济增速已经由穆巴拉克时期的5%左右下降至2%左右,这意味着人均GDP增长几乎为零;埃及的外汇储备一度减至135亿美元以下,仅够维持3个月的进口;由于埃镑对美元持续贬值,粮食、能源的进口成本进一步增加。在2013年6月结束的财年里,预算赤字占埃及国内生产总值比重高达11.3%,远超过3%的国际警戒线;政府对生活必需品的巨额补贴高达全年财政支出的四分之一,但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涨幅仍高达8%~9%。(22)作为埃及外汇收入重要来源的旅游业持续萧条,外资大量撤离造成许多工厂倒闭,导致失业人数不断增长。

突尼斯临时政府执政一年多来,就业状况持续恶化,财政赤字不断增加,外贸、旅游等支柱产业收益大幅下滑,投资增速持续减缓,通胀率明显上涨。在2011年突尼斯经济出现1.8%负增长的情况下,2012年的增长率也只有2.7%。目前,突尼斯平均失业率接近20%(2010年为15%左右)。2012年底突尼斯的外汇储备只能维持119天的进口,到2013年5月,突尼斯外汇储备为102.9亿美元,仅能维持95天的进口,已接近国际警戒线。(23)正发党执政的土耳其虽然近年来经济保持了较快的增长,但受叙利亚内战的影响,目前土境内的叙利亚难民人数已超过60万,大量的财政资源被用于救助难民,无疑会引起土耳其国内其他党派的不满,从而对正发党的执政造成一定的挑战。(24)

6.执政的伊斯兰政党面临恐怖势力强势反弹等安全威胁

持续动乱的国内外安全形势、日益猖狂的恐怖袭击事件都是伊斯兰政党执政面临的巨大考验。从目前来看,转型阿拉伯国家虽然已完成临时政府的组建,政治重建进程正在加快,但国内安全形势不容乐观,暴力、恐怖袭击事件时有发生。

在埃及,政局的持续动荡给国内的极端势力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活动环境,埃及国内的极端组织频频制造恐怖袭击事件,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引发民众极大的抗议。在埃及陷入动荡后,“基地”组织借势从事招募势力、宣传恐怖主义意识形态、发动恐怖袭击等恐怖主义活动。在埃及各地尤其是西奈半岛的部落地区,2011年以来爆发了多起恐怖袭击。2013年9月5日,埃及一个政府车队遭遇袭击,导致两人丧生,20多人受伤,内政部长易卜拉欣险些丧命。(25)针对埃及局势动荡与“基地”组织卷土重来,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中东政策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布鲁斯·里德尔评价指出:“最近全球发布的恐怖袭击警报表明,在‘基地’组织首次袭击美国15年后的今天,该组织正在发展壮大。埃及政变以及阿拉伯觉醒运动导致的混乱局面只会为这支激进分子大军注入更多的好战分子。失败的革命和正走向失败的国家就像是圣战分子的孵化器,它们就像是孕育敌意和格格不入感的潘多拉盒子。”“15年过去了,‘基地’组织的终结还是遥遥无期。新一代‘基地’组织——即‘基地’组织3.0——可能会伴随我们许多年。”(26)

即使是在安全形势相对较好的突尼斯,由于周边国家如利比亚、马里、埃及等国局势动荡,大量武器和人员流入相对稳定的突尼斯,伊斯兰极端派别和恐怖组织不断扩充实力,大肆制造恐怖袭击活动,也使突尼斯的安全稳定面临严峻威胁。2013年2月,突尼斯反对党统一民主爱国党总书记肖克里·贝莱德遭暗杀身亡,7月,突尼斯世俗派反对党领导人穆罕默德·布拉米遇刺身亡,(27)引发了民众的抗议浪潮,严重影响了突尼斯的政治稳定。当前,突尼斯国内的恐怖组织活动有不断升级的趋势,其活动区域开始向该国中心区域及经济发达的城郊、人口稠密的沿海地带扩展,国内民众长期处于恐慌之中,也进一步加剧了对临时政府的不满。

从目前来看,尽管执政的伊斯兰政党表现不尽如人意,但伊斯兰力量在中东地区的崛起已是不争的事实,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些国家的政治生态。基于该地区深厚的伊斯兰历史以及伊斯兰政党长期经营的传统,在可预见的将来,伊斯兰政党仍将是转型阿拉伯国家中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第一,中东地区是伊斯兰教的发源地,绝大多数民众信仰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对民众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第二,伊斯兰政党都有着较长的发展历史,通过长期的发展,已经形成了庞大的组织网络与分支机构,有较深厚的社会基础;第三,与亲西方的前政权和世俗政党相比,伊斯兰政党在外交政策方面更强调国家的独立性,更容易赢得民心。但由于各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政治环境,伊斯兰政党在各国的发展状况也将不尽相同。

中东变局发生以来,所谓的“土耳其模式”逐渐成为其他伊斯兰政党争先效仿的典范。但“土耳其模式”是土耳其具体国情的产物,是土耳其历史、文化、宗教、政治等方面长期积淀的产物,别国不可能完全照搬,也不可能完全适应于其他伊斯兰国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土耳其已是中东地区世俗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国内有很多对伊斯兰化思想和主张进行限制的法律,这是很多阿拉伯伊斯兰国家无法比拟的。此外,因为土耳其的前身奥斯曼帝国曾统治阿拉伯世界长达近400年,留下了深刻的历史积怨,使阿拉伯国家对土耳其存有先天的排斥。总之,其他伊斯兰政党在效仿“土耳其模式”的过程中,需要从自身本国实际情况出发,走具有自身特色的发展道路。

埃及军方废黜穆尔西总统导致自由与正义党在执政一年后下台的残酷现实,虽然有一定的偶然性和特殊性,类似情形未必会在别国再次上演,但它也给其他伊斯兰政党敲响了警钟。伊斯兰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在大选中为伊斯兰政党赢得更多的选票与民众支持,但如果伊斯兰政党在执政后一味推行全面伊斯兰化的政治路线,同时无力解决政治和解、经济与民生等根本问题,就会重蹈穆斯林兄弟会的覆辙而难逃失败的命运。

总之,未来中东伊斯兰国家的政治转型将会呈现出世俗化与伊斯兰化交互影响的趋势,而非单纯的伊斯兰化。伴随着阿拉伯国家的转型进入深水期,执政的伊斯兰政党将会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

①王长江:《政党政治原理》,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9年版,第52页。

②梁丽萍:《现代社会宗教的政治参与及其对政治稳定的影响》,载《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7年第2期。

③突尼斯伊斯兰复兴运动党的前身为1981年成立的“伊斯兰行动”组织,1989年更名为复兴运动党后被禁止参与选举活动。在本·阿里时期,复兴运动党遭到政府大肆镇压,大量党员被捕入狱,1992年被政府取缔,直到2011年3月,该党才获得合法政党地位。

④摩洛哥公正与发展党,前身为1967年成立的“人民民主宪政运动”,1998年更名为公正与发展党。该党为温和的伊斯兰政党,拥护君主制,反对暴力和恐怖主义,主张以渐进方式对社会进行变革。

⑤杨晓璐:《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政党化问题研究》,外交学院2011年硕士学位论文,第24页。

⑥伊斯兰拯救阵线成立于1989年3月,为阿尔及利亚最大的反对党;1992年3月4日,阿尔及利亚地方法院宣布解散伊斯兰拯救阵线。

⑦土耳其繁荣党成立于1983年7月,有深厚的宗教色彩。它公开反对世俗化,主张按照伊斯兰教法治国;在对外政策上,主张维护土耳其的民族利益和民族独立。

⑧李艳枝:《中东穆斯林民主政党的兴起》,载《国际论坛》2013年第2期,第74页。

⑨王建平:《摩洛哥伊斯兰激进组织、活动及政治主张》,载《西亚非洲》2004年第2期,第55页。

⑩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缘于上世纪90年代被取缔的繁荣党,但该党否认其自身宗教属性,称自己为“保守的民主党”,主张将伊斯兰教与民主政治、现代化和民族国家进行整合,认同多元主义,寻求经济发展和社会正义,2002、2007、2011连续三次赢得土耳其议会大选。

(11)王建平:《摩洛哥伊斯兰激进组织、活动及政治主张》,载《西亚非洲》2004年第2期,第55页。

(12)杨晓璐:《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政党化问题研究》,外交学院2011年硕士学位论文,第36页。

(13)《伊斯兰复兴运动党赢得突尼斯大选》http://news.ifeng.com/world/special/tunisizongtongxiatai/content-2/detail_2011_10/29/10253856_0.shtml。

(14)《公正与发展党缘何赢得摩洛哥立法选举》,http://finance.qq.com/a/20111128/004109.htm。

(15)王林聪:《伊斯兰力量的崛起与中东的政治转型》,载《当代世界》,2012年第10期。

(16)详尽论述参见王凤:《中东变局与伊斯兰主义力量的发展趋势》,载刘中民、朱威烈主编;《中东地区发展报告》(2012年卷),北京:时事出版社2013年版,第100页。

(17)李艳枝:《中东穆斯林民主政党的兴起》,载《国际论坛》,2013年第2期。

(18)王凤:《中东变局与伊斯兰主义力量的发展趋势》第101~103页。

(19)权新宇:《中东伊斯兰力量掌权前景分析》,载《江南社会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

(20)《北非成长中的伊斯兰政党》,http://www.hao1111.cn/a/nfch2010/46239.html。

(21)《三方对峙困扰突尼斯政局》,http://www.people.com.cn/24hour/n/2013/0827/c25408-22701331.html。

(22)《穆尔西为什么会失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3-07/05/c_124962052.htm。

(23)《革命两年又乱了,突尼斯成埃及第二》,http://www.clady.cn/2013/shiju_0906/1053472.shtml。

(24)《土耳其境内叙利亚难民已超60万》,http://news.dahe.cn/2013/10-21/102475626.html。

(25)《埃及内政部长险些遭暗杀》,http://qzxw.qzwb.com/gb/content/2013-10/28/content_4713486.htm。

(26)Bruce Riedel,"The Coming of Al-Qaeda",http://news.yahoo.com/coming-al-qaeda-3-0-165200713.hml。

(27)《突尼斯大罢工抗议政治谋杀》,摘自《环球时报》2013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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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变化与伊斯兰政党的新发展_伊斯兰文化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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