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选取语境,巧妙教学语用——《花钟》语用教学例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境论文,巧妙论文,花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稍稍懂点语用学的老师都清楚,语境、话语和意义是语用学的三大基石。但就当前语用教学的实际情况看,“语境意识”“语境视野”远未走进我们的教学一线,为语用而语用、语用重新被翻版为语言文字的训练,比比皆是,严重困扰着语用教学的推进。
《花钟》(人教版三年级上册)一文,说明了不同的花会在不同的时间开放以及其中的科学道理,语言准确、生动、富有变化。课文的第1自然段是这样写的:
鲜花朵朵,争奇斗艳,芬芳迷人。要是我们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一天之内,不同的花开放的时间是不同的。凌晨四点,牵牛花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五点左右,艳丽的蔷薇绽开了笑脸;七点,睡莲从梦中醒来;中午十二点左右,午时花开花了;下午三点,万寿菊欣然怒放;傍晚六点,烟草花在暮色中苏醒;月光花在七点左右舒展开自己的花瓣;夜来香在晚上八点开花;昙花却在九点左右含笑一现……
针对这段课文的某些语用特点,教材编者设计了这样一道课后练习题:
课文用不同的说法来表达鲜花的开放,我们来填一填,再体会体会。
牵牛花
蔷薇________
睡莲________
万寿菊________
烟草花________
月光花________
昙花________
这个练习的设计本无可厚非,但是一线教师在实际操作中,则往往因为不能着眼语境、把握整体,导致该练习滑向机械、僵化的语言文字训练。
那么,从语境的视角看,第1自然段的文字有着怎样的语用特点呢?
第一,正如编者所见,课文对开花的表达选择了不同的说法
文章按照开花时间的先后顺序,一共列举了九种花,除了午时花、夜来香直接使用“开花”一词来表达外(这也是编者在练习设计中有意删除这两种花的原因所在),其余的花都选择了不同的表达:
牵牛花开花被表达为“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
蔷薇开花被表达为“绽开了笑脸”;
睡莲开花被表达为“从梦中醒来”;
万寿菊开花被表达为“欣然怒放”;
烟草花开花被表达为“在暮色中苏醒”;
月光花开花被表达为“舒展开自己的花瓣”;
昙花开花被表达为“含笑一现”。
有意思的是,这些表达方式同出一辙,即都使用了在修辞上被称之为“拟人”的手法。也有人认为月光花“舒展开自己的花瓣”不能认定为拟人,理由是“舒展”只是一个动词,人和物都可以使用。这样说,当然也通,但到底还是“冬烘”了点。细究起来,“舒展”固然是一个表示展开的动词,“舒”和“展”从构词方式看虽然属于同义互训,即“舒”者“展”也、“展”者“舒”也,但是与“展开”比,它多少总还带点情绪色彩在里面,舒服的、自由的、从容的。因此,“舒展开自己的花瓣”也可以认定为拟人。
一般而言,拟人的表达通常富含文学性,因此也常常给人以生动的、形象的、灵活的文字体验。
编者之所以设计这个练习,用意大抵也在这里。但问题的关键恐怕还不在这里,同样是拟人,为什么牵牛花之“拟”和蔷薇之“拟”却大有不同呢?为什么月光花被“拟”成这样而昙花却被“拟”成那样呢?这需要我们进一步思考。
第二,不同的说法只为彰显不同的花存在着不同的特征
试想,牵牛花开花可以表达为“从梦中醒来”吗?蔷薇开花可以表达为“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吗?同理,万寿菊开花可以表达为“含笑一现”吗?昙花开花可以表达为“欣然怒放”吗?
显然都不行。通过置换对比,我们不难发现,之所以“拟”成这样而不“拟”成那样,背后是隐含着作者的表达意图的。这意图,便是对某种花的特征的准确模拟。
说昙花含笑一现,那是因为昙花开放的时间极短,故有“昙花一现”之喻。
说牵牛花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一是因为此花的颜色多为紫色或白色,二是因为此花开放时的花冠常常呈现为喇叭状。
说睡莲从梦中醒来,纯粹是因为此花的花名叫“睡莲”,因为是“睡莲”,才有“从梦中醒来”一说。如果把“蔷薇”写成“从梦中醒来”,就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因此,拟人之生动、形象只是一种表象,背后的实质乃是准确地拟写出花的某种特征来。
说明性的文字,“准确”常常是它的表达底色。生动也罢,形象也好,倘若失去了“准确”这一底色,则任何所谓的文学性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第三,同样写开花,有的说法生动些,有的说法平实些,行文就有节奏感
一个词用得好不好,一句话写得好不好,单单拈出这个词、这句话来说事,没有意义。只有将这个词、这句话置于特定的语境之中,好坏优劣才能有所判别。
在前述那个练习设计中,编者之所以删除“午时花”和“夜来香”,缘由极有可能就是认为“开花”这种说法太过平实,不值一学。而这样的审美观点,也是广大一线语文教师的普遍意识。由此给学生造成的印象是:“开花”写得不好,只有如“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绽开了笑脸”“欣然怒放”“含笑一现”一般才写得好。笔者以为这种从小形成的语言经验,对于学生今后的语言发展乃至思维和精神的发展往往会产生相当负面的影响。
如果一定要按照这种文字的审美逻辑,那么,午时花的开花不妨改写成“中午十二点左右,午时花在阳光下露出迷人的笑容”,而夜来香的开花则不妨改写成“夜来香在晚上八点吐出浓郁的芳香”。这样写不是不可以,把这两句话代人整个语段中,也许确能博得“多么生动、多么形象”的赞誉。但是,如果我们细细地读一读这段修改后的文字,总给人一种甜腻、媚俗的感觉,再严重一点说,会有粉饰造作、累赘拖沓之嫌,而原文所显见的那种当雅则雅、当俗则俗、曲而有致、直而不白的文字节奏则已荡然无存。
这种节奏感,只有在整个语境中,在文字与文字的相互关系中,在语言的各种落差形成的张力中,才能有所体会和感悟。
也许,就“开花”一词本身而言,确乎直白了些、平实了些,但当这两个词间隔地进入到整个语境之中,其实际产生的表达效应已经不是“开花”这个词本身所能界定得了的。正是它本身的直、白、俗、平,给了整段文字以呼吸的间歇、涌浪的平静,正是这两个最不被重视的字眼,将整段文字照顾得张弛有度,疏密有致,富有音乐的节奏美。
第四,同样写开花时间,有的用“左右”,有的不用“左右”,用意在于避免文字的板滞
如果我们单独拈出某一种花来,一个用“左右”,一个不用“左右”,那么,在解读上就有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情况。
譬如,我们拈出这一句:“凌晨四点,牵牛花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这句话一旦离开原来的生存语境,则我们的解读会变成:牵牛花的开花非常准时,不早不晚,掐着点在凌晨四点整准时开放。
而我们拈出另一句来:“五点左右,艳丽的蔷薇绽开了笑脸。”这一句的解读则会是:蔷薇开花的时间是一个区间,它可能比五点早一点开放,也可能比五点晚一点开放,当然也可能正好在五点开放。
但是,这两句话如果重新回归它们生存的语境,则上述两种解读必有一真,必有一假。真的是“区间”说,假的是“准点”说。因为,在这个语境中,用“左右”和不用“左右”,在解读上应该一致,即都应该按照“左右”来理解。为什么有些开花时间没有使用“左右”,但也必须按照“左右”来解读呢?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都在同一个语境中。因为在同一个语境中,上文省略的下文能够补充,上文显示的下文可以隐匿。语境具有强大的组织功能、解释功能和生成功能。
也有人说,万一读者缺乏语境意识,不用“左右”难免导致误解,为了准确和保险起见,还不如为所有表示时间的词统统加上“左右”。统统加上“左右”固然保险,但带来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整段文字的节奏而言,难免显得板滞沉闷。而有的用“左右”,有的不用“左右”,则化板滞为跳脱,变僵直为灵动,这正是作者行文的秘妙所在。而这种秘妙,只有在语境中才能存在。
第五,写开花选用两种句式,其意也在避免行文的板滞
我们分析文中九种花的写法,不难发现,前六种使用了一种句式,后三种使用了另一种句式。写前六种花的句式可概括为:什么时候什么花开放。譬如,凌晨四点,牵牛花吹起了紫色的小喇叭;五点左右,艳丽的蔷薇绽开了笑脸;七点,睡莲从梦中醒来等等。这些句子都是按照上述格式来表达的。
但最后三种花则使用了另外一种句式,即“什么花在什么时候开放”。譬如,月光花在七点左右舒展开自己的花瓣;夜来香在晚上八点开花;昙花却在九点左右含笑一现。
虽然这两种句式没有大的差异,但从句子行进的节奏看,第二种句式读起来要显得相对从容些、舒展些。
为什么九种花不使用同一种句式呢?为什么第一种句式使用了六次,而第二种句式只使用了三次呢?为什么要把时间前置的句式放在前面,而把花名前置的句式放在后面呢?
我们通过细细品读就不难发现,之所以这样写,主要还是出于对文字节奏的一种审美考量。首先,如果九种花全都使用同一种句式,则读起来难免板滞、拘谨;其次,两种句式不是五五开,而是六四开,同样是在刻意回避板滞、僵化的行文节奏;最后,把花名前置的句式放在后面,显然也是出于对整段文字在行将结束之际的语势拿捏,因为,行文越到后面语速势必会逐步放缓,而花名前置的句式读起来要比前一种句式从容些、舒展些,恰与行文的语势相吻合。
对此,我们必须再次强调,文字的节奏感只有置身于整个语境才能体察得到。
由“不同的说法来表达鲜花的开放”这一语用练习,引发出我们对整段文字的语用特点的考查。所不同的是,教材编写的这个练习是在肢解了整段文字的语境之后所做的安排,因此,这样的练习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要技术不要灵魂。而我们则强调在语境视野下凝望和审视上述语用现象,从中不仅发现树木,更关注整片森林;不仅有技术分析,更有灵魂烛照。
为此,我们建议重新修改教材中的这一语用练习:
1.仔细观察课文中这些写鲜花开放的词语,你发现了什么。
2.仿照课文中这些写鲜花开放的词语,请你改写课文中另外两种花的开花。
午时花________
夜来香________
3.课文为什么不这样来写午时花、夜来香的开花呢?
4.仔细观察课文中写鲜花开放时间的词语,你发现了什么。
中午十二点左右
5.同样是写鲜花开放的时间,为什么有的用“左右”,有的却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