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易传”考论--“唐章弧”的伪文_子夏易传论文

“紫霞易传”考论--“唐章弧”的伪文_子夏易传论文

今本《子夏易传》即唐张弧伪本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易传论文,子夏论文,即唐张弧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21;B244.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82(2010)02-0023-07

今本《子夏易传》是伪书,这已经是学术史上的定论。但谓其是伪书,只是说这部书非子夏所作,乃后人假托,并不意味着它完全不具学术价值。《四库全书》收录此书,前人易学著作也不乏引用此书者,都说明它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对待此类有学术价值的伪书,科学的态度是弄清其成书年代和真正的作者,以便更好地把它还原到学术史的正确位置上去理解、评价和利用它。对于今本《子夏易传》的成书年代,前人诸多误解,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此书的利用。

《四库提要·子夏易传》云:

旧本题卜子夏撰。按说《易》之家,最古者莫若是书。其伪中生伪,至一至再而未已者,亦莫若是书。《唐会要》载开元七年诏:“子夏《易传》,近无习者,令儒官详定。”刘知几议曰:“《汉志》《易》有十三家而无子夏作传者,至梁阮氏《七录》,始有《子夏易》六卷,或云韩婴作,或云丁宽作。然据《汉书》,《韩易》十二篇,《丁易》八篇,求其符合,事殊隳刺,必欲行用,深以为疑。”司马贞议亦曰:“按刘向《七略》有《子夏易传》,但此书不行已久,今所存多失真本。荀勖《中经簿》云:《子夏传》四卷,或云丁宽。是先达疑非子夏矣。又《隋书·经籍志》云:《子夏传》残阙,梁六卷,今二卷。知其书错谬多矣。又王俭《七志》引刘向《七略》云:《易传》子夏,韩氏婴也。今题不称韩氏而载薛虞记,其质粗略,旨趣非远,无益后学”云云。是唐以前所谓《子夏传》,已为伪本。晁说之《传易堂记》又称:“今号为《子夏传》者,乃唐张弧之《易》。”是唐时又一伪本并行。故宋《国史志》以假托《子夏易传》与真《子夏易传》两列其目,而《崇文总目》亦称此书篇第,略依王氏,决非卜予夏之文也。朱彝尊《经义考》,证以陆德明《经典释文》、李鼎祚《周易集解》、王应麟《困学纪闻》所引,皆今本所无。德明、鼎祚犹曰在张弧以前,应麟乃南宋末人,何以当日所见与今本又异?然则今本又出伪托,不但非子夏书,亦并非张弧书矣。流传既久,姑存以备一家云尔。①

《子夏易传》的流传过程极为复杂。唐代以前流传的古本《子夏易传》,《四库提要》据《唐会要》所载刘知几、司马贞之说,认为是伪书。臧庸、宋翔凤、余嘉锡等学者对这一观点作了修正,认为唐以前流传的《子夏易传》的“子夏”不是孔子弟子卜商子夏,而是汉代韩婴(或韩婴之孙韩商)之字。② 当代有些学者则认为唐以前流传的古本《子夏易传》真传自卜子夏,并非伪书。③ 古本《子夏易传》的真伪问题迄今未有定论,本文不拟讨论。古本《子夏易传》在唐代仅存二卷残本,唐末此残本亦亡佚。至宋代却流传有十卷本《子夏易传》,北宋晁说之指为唐张弧伪本。而今本《子夏易传》则为十一卷。《四库提要》认为,今本《子夏易传》非但不是唐以前流传的古本《子夏易传》,也不是唐代张弧所假托伪撰的《子夏易传》,而是宋以后伪撰的另一新伪本,而唐张弧伪本已亡佚。这一观点已被后世学者普遍接受,连致力于四库提要辨证的余嘉锡也认为:“至北宋人所见,据《通考》引晁说之说,乃唐张弧伪撰。今所传十一卷本,据《经义考》及《四库提要》,乃宋以后人伪作,不可混为一书。”④ 但是,笔者仔细考察《四库提要》的论据和论证逻辑,并对此问题重新进行详细考证,认为提要之说不能成立,今本《子夏易传》就是宋代流传的唐张弧伪本,并不存在所谓宋以后人伪撰的新伪本。

《四库提要》的论证实本于朱彝尊《经义考》。《经义考》卷五云:“按《子夏易传》,见于《隋经籍志》,止二卷;《释文·序录》止三卷尔。至宋《中兴书目》益为十卷,而今本多至十一卷。不独篇第悉依王弼,并其本亦无异辞。考陆氏《释文》所引,如《屯》六二‘乘马班如’,乘音绳;班如,相牵不进貌。……今文皆不然。又王氏《困学纪闻》引《泰》六五《传》云:‘汤之归妹也’,今亦无之。且书中引《周礼》、《春秋传》,其伪不待攻而自破矣。又按孙坦疑是杜邺,徐几、赵汝楳疑是邓彭祖。盖两人俱字子夏也。然绎其文义,总不类汉人文字,并不类唐人文字,谓为张弧所作,恐非今本。”⑤ 朱彝尊查考了陆德明《经典释文》、王应麟《困学纪闻》中所引的《子夏易传》,发现其引文不见于今本,以此论证今本非唐以前流传之本。四库提要本之立论,又补充了唐人李鼎祚《周易集解》所引《子夏易传》条文为证,论据更为充分,结论也毋庸置疑。但是,朱彝尊又认为今本文字风格不类唐人,因此并非唐张弧伪托之本,而是宋以后人的新伪本。这一论证稍嫌玄虚,不甚可靠,故《四库提要》弃之不提,另行论证:通过《困学纪闻》所引《子夏易传》不见于今本来证明今本非宋代流传的唐张弧伪托之本。《提要》的论证与《经义考》相比似乎显得严谨些,但仔细推敲,其论据同样是站不住脚的。

王应麟《困学纪闻》所引《子夏易传》确实不见于今本,但如果要证明今本不是宋代流传的唐张弧伪本,还必须有一个前提:《困学纪闻》所引确为当时流传的张弧伪本,而不是唐以前的《子夏易传》。考《困学纪闻》引《子夏易传》仅三条,列举如下:

1、帝乙归妹,《子夏传》谓汤之归妹也。京房载汤嫁妹之辞曰:无以天子之尊而乘诸侯,无以天子之富而骄诸侯。阴之从阳,女之顺夫,本天地之义也。往事尔夫,必以礼义。荀爽《对策》引帝乙归妹,言汤以娶礼归其妹于诸侯也。张说《鄎国公主铭》亦云:帝唐降女,天乙归妹。若《左传》筮遇泰之需曰: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虞翻亦云纣父。二说不同,《正义》皆略之。⑥

2、《释文》引《子夏传》云: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故曰比。⑦

3、《汉书·叙传》:六世耽耽,其欲浟浟(音涤)。注:颐六四爻辞。浟浟,欲利之貌。今《易》作逐逐,《子夏传》作攸攸。⑧

其中第二条明言转引自陆德明《经典释文》⑨,第三条虽未言转引,实际上亦见于《经典释文》卷二⑩,因此这两条无疑不是出自张弧伪本,而是出自唐以前流传的《子夏易传》。惟第一条并未见于陆德明《经典释文》、李鼎祚《周易集解》、孔颖达《周易正义》等唐代著作,颇为可疑。然此条述《子夏易传》后,又引京房、荀爽之说,根据一般引书习惯,则王应麟当视《子夏易传》在京房、荀爽之前。考《困学纪闻》卷一云:“经说多依托,易为甚。子夏传,张弧作也。”(11) 可见王应麟已经知道当时流传的《子夏易传》是张弧伪本,如果该条所引的《子夏易传》是张弧本,则必不置于京房、荀爽之前。因而此条所引疑是古本《子夏易传》。事实上,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辑古本《子夏易传》就已将此条辑入(12)。

诚然,唐以前流传的《子夏易传》至宋代早已亡佚,王应麟《困学纪闻》不可能直接引用原书,但决不能排除其间接引用的可能性。考王应麟《玉海》卷三十五引《国史志》云:“《子夏易传》十卷,假托。真《子夏传》,一行所论是,然残缺。”(13) 所谓一行所论,指的是唐释一行的《周易传》。冯椅《厚斋易学》附录一引《中兴书目》云:“《周易传》十二卷,唐沙门一行撰,采前代诸儒古说,无阙者凡四卷。”(14) 《困学纪闻》卷一云:“古易五家,吕微仲、晁以道、睢阳王氏、东莱吕氏、九江周燔,又有程迥、吴仁杰二家。而洪兴祖以一行所纂古《子夏传》为正,以诸书附著其下为《考异释疑》。”(15) 尤袤《遂初堂书目》有唐一行《易集解》(12),当即其书。由此可知,一行《周易传》至南宋犹存,而其中引有古本《子夏传》。王应麟《困学纪闻》所引“帝乙归妹,《子夏传》谓汤之归妹也”条,或即转引自一行《周易传》。

既然王应麟《困学纪闻》所引《子夏易传》皆为唐以前流行之古本,《四库提要》因其所引不见于今本,而断定今本非宋时流传的唐张弧伪本,此推论显然就不能成立。为了更好地判断今本是否宋人所见的唐张弧伪本,我们应该广泛考察其他宋代著述讨论、引用张弧伪本《子夏易传》的情况,并与今本《子夏易传》相对照,看其是否相符合,这样才能得到更可靠的结论。

《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著录《子夏易传》皆作十卷,而今本作十一卷,稍有不同。但古书在流传过程中卷数发生改变是常有之事,仅此不足以证明两者并非一书,尚需综合考虑其他证据。《文献通考·经籍考》引《崇文总目》云:“此书篇第略依王氏,决非卜子夏之文,又其言近而不笃,然学者尚异,颇传习之。”(17)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且其经文《彖》、《象》爻辞相错,正用王弼本,决非汉世书。”(18) 古本《周易》经传分立,共十二篇,经分为上经、下经两篇,传则有十篇,即十翼:《彖上传》、《彖下传》、《象上传》、《象下传》、《系辞上传》、《系辞下传》、《文言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王弼《周易注》析传以附经,将《彖上传》、《彖下传》、《象上传》、《象下传》、《文言传》皆散附于诸卦之下。《崇文总目》和《直斋书录解题》谓《子夏易传》用王弼本,这与今本《子夏易传》是相符合的。又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今此书约王弼注为之者,止《杂卦》。”(19) 今本《子夏易传》亦止于《杂卦》,且其解说对王弼注也有一定的承袭,符合晁氏的记载。龚鼎臣《东原录》:“《易·上系》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乃参伍错综之数尔,故《子夏易传》置于前段之末,韩康伯以为后段之首,非也。”(20) 考今本《子夏易传》卷七正是将此段置于前段之末进行解说,亦与之相合。

当然,上述这些大略的相合仍不足以说明问题,下面我们以宋人所引唐张弧伪本《子夏易传》与今本作具体的对照。冯椅《厚斋易学》云:

元丰二年,楚州连水县丞张聘贤论次者,亦止王本。自以为出于近世,而信其以为子夏不疑,反谓唐孔颖达、陆德明所引,止见其伪本。且引《归妹》六五传云:“古者王女下嫁于诸侯,衣服不系其夫,下王侯一等。”为出《诗小序》。不知《诗小序》,卫宏之徒所作,非卜氏也。《中兴书目》则谓陆德明所引,与近本间有合者,若云:“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比今本“地藏水而泽也,水得地而安也”,但小异尔。至束帛戋戋作残残,又云五匹为束,三玄二纁,象阴阳,则今本无此。(21)

北宋元丰年间张聘贤论次《子夏易传》亦张弧伪本,而因其中一段论述与《毛诗序》相合,信以为真子夏所作,反而认为孔颖达《周易正义》、陆德明《经典释文》所引《子夏易传》是伪本。张聘贤的观点自是无稽,不必详论。值得注意的是,其所引《子夏易传》之《归妹》六五传,与今本《子夏易传》卷五“古者王女下嫁于诸侯,衣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故君之袂不如娣之袂,妻贵于夫,夫下妻也”条完全相合(22)。尤其值得重视的是,《中兴书目》谓陆德明《经典释文》所引间有与张弧伪本相近者,《经典释文》卷二:“《子夏传》云:‘地得水而柔,水得地而流,故曰比。’”(23) 而《中兴书目》所举张弧伪本则作:“地藏水而泽也,水得地而安也。”考今本《子夏易传》卷一云:“地载水而泽也,水得地而安也。”(24) 亦与《中兴书目》所举张弧伪本相合。其一字之异则或是《中兴书目》引用之讹,或是今本流传之讹。今本倘如《提要》所论非唐张弧伪本,而是张弧之后的新伪本,则不可能出现此情形。因为如果今本是张弧之后的新伪本,即使伪造者故意将前人引语附入以掩其伪,也必是附入陆德明、李鼎祚、孔颖达等人所引唐以前流传的《子夏易传》,而不会附入《中兴书目》明谓其伪而引用的张弧伪本。

最有力的证据是,南宋初李衡《周易义海撮要》征引了百余条《子夏易传》,其中卷一引十一条、卷二引二十六条、卷三引二十条、卷四引二十三条、卷五引十五条、卷六引十八条。卷一《屯》六二引“相牵不进,班如也”条(25),见于陆德明《经典释文》卷二。卷四《遯》上九引“肥,饶裕也”条(26),见于孔颖达《周易正义》卷六。除此两条不见于今本《子夏易传》,当是转引自陆、孔著作外,其余全部皆见于今本。为省篇幅,仅列卷二所引二十六条为例:

1、《泰》九三:君子见交会之际,思其所终,虑患而艰守之,不失其正。(27)

2、《否》六三:位阳也,而阴处之。包承柔佞之过,是以羞辱及之。(页319)

3、《否》九四:上近至尊,下据其民,咎以专也。五之休否有命。任己卑以奉上,正以率下,其志得行,又何咎?谁丽其福,乃已自致。(页319)

4、《同人·象》:火炎上同乎天,必待时燥而后盛,上能与下也。(页321)

5、《同人》初九:初比于二。(页321)

6、《同人》六二:不能大同,守宗独应,失其于野之义,可谓吝矣。(页321)

7、《同人》上九:居外,已过其同。无与同者,患争之祸则免矣,求同之志可得乎?(页323)

8、《大有》九四:柔得尊位,而上下咸愿,应之以时,相亲难处之地也。能知祸福之端,畏天下之所睹,如非在五旁,兢以自警,不敢怙恃,则无咎矣。(页326)

9、《谦·彖》:尊而谦,益光大;卑而谦,不可逾,君子所以有终。(页327-328)

10、《谦》九三:居下之上,为众之则。勤于正众,虽劳而谦,厚之至也。谦以保位,万民服也,故得保其终吉。(页329)

11、《谦》六四:谦以在位,不僭不逼,不违其则者也。以之奉五而待于三,奉事得宜,所挥皆从。(页329)

12、《谦》六五:柔之过,盗之生心。(页330)

13、《随》初九:与二相得,出门交有功也。(页336)

14、《随》九四:得三而附,私擅其民,正之凶也。以随之时,协随之义,竭诚奉王,立功明道,皆上之有,夫何咎哉!(页337)

15、《随》上六:六无所附,而保其上,守于险阻,可拘之乃从,维之以力而后至,服而通命于远。(页338)

16、《蛊》初六:临事专,故厉。终成其志,故无咎。(页340)

17、《蛊》九三:以刚得位,干事专任,终成其志。(页340)

18、《蛊》六四:以柔处柔,不敏于事,宽其事而无成者也。复命得乎?终无功也。(页341)

19、《蛊》六五:柔非能为,必有主其事者,居中得正,用德而不劳力也。(页341)

20、《蛊》上九:终其事,而不享其利。(页341)

21、《临》九二:履位得中,有德感五,五顺于二,二未尽顺。(页343)

22、《临》上六:四五皆应于阳,上为至顺,亦归而从之。远而至于阳,厚于君子之道,顺时知几。(页344-345)

23、《观·象》:先王察其方,观其俗性,而易其素履,则民自行其道也。草木从上之风,偃。(页346)

24、《观》六四:利用为王者之上宾。(页347)

25、《观》九五:我之风化备于民,观其民有君子之风,天下无所归咎。(页347)

26、《观》上九:居无位之地,乘五之上,忧悔之地,志不得平。(页347)

以上二十六条,全部都见于今本《子夏易传》卷二相应部分。据李衡自序,北宋熙宁中,房审权曾集郑玄至王安石凡百家易说为《周易义海》一百卷,《周易义海撮要》是删削其书而成,新增者仅程颐、苏轼、朱震、龚原四家。那么,此书所引百余条《子夏易传》必是房氏原书所有。晁以道《传易堂记》曰:“古今学者咸谓卜子夏受《易》孔子而为之传,然太史公、刘向父子、班固皆不论著。唐刘子玄知其伪矣,是书亡,不传于今。今号为《子夏易传》者,《崇文总目》亦斥其非是,而不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为唐张弧之易也。”(28) 房审权与晁以道约略同时,其所见之《子夏易传》亦当相同。故冯椅亦谓“《崇文》、《中兴》、张聘贤、房审权本,则唐初本已亡而张弧书也”(29)。综上所述,北宋时候流传的本子是张弧伪本,而此伪本的内容与今本完全相同,今本《子夏易传》即唐张弧伪本《子夏易传》。

《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等宋代书目著录的张弧伪本《子夏易传》皆作十卷。而今本《子夏易传》却为十一卷,前六卷为六十四卦经注,卷七至十一分别为:《系辞上》、《系辞下》、《说卦》、《序卦》、《杂卦》。考《周易义海撮要》共十二卷,前六卷亦为经注,而所引《子夏易传》皆集中在前六卷。巧合的是,卷一所引见于今本《子夏易传》卷一,卷二所引见于卷二,前六卷所引皆能一一对应,无一例外。而且所引百余条涉及了六十四卦的大部分。这说明至少前六卷经注部分,今本几乎完整保存了北宋本的原貌。后五卷虽较少见宋人征引,但也并非没有,如《周易口义·系辞上》:“子夏则曰:其一不用者,太极也。无可名之,谓之太极。”(30) 即见于今本《子夏易传》卷七。因此,今本十一卷,与宋代十卷本不同,但其内容未必有散佚附益。笔者颇疑今本卷七《系辞上》、卷八《系辞下》在宋本为一卷,后来因其篇幅较大分为二卷,故变十卷为十一卷。这种篇卷分合在古书流传过程中也是常有之事,可惜文献不足征,无法确考。

如上所论,今本《子夏易传》即唐张弧伪托之本。那张弧是何时人呢?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一“《子夏易传》”条云:“张弧有《王道小疏》五卷,见《馆阁书目》,云唐大理评事,亦不详何时人。”(31) 朱彝尊《经义考》卷十四“张弧《周易王道小疏》”条云:“弧未详何时人,所著《素履子》三卷,题曰唐将仕郎试大理寺评事。考《子夏易传》开元中即诏儒官详定,而资州李氏《集解》屡引之,意其为唐初人乎?”(32) 可见自宋以后,仅知其为唐人,而不详其具体时代。朱彝尊以为唐初人,但开元诏儒官详定和李鼎祚《周易集解》所引之《子夏易传》皆非张弧伪本,张弧必非唐初人无疑。今考张弧《素履子》卷上云:“昔鸱夷子在俗教民种植治生之道,竟乘舟而去。罗真人卜肆教人忠孝之道,乃拔宅而升。此乃大道不器,在物皆有知,道不虚行,物有玄应,不在高台广厦之间,东林西域之内。”自注:“近代淮南高公置延和阁求道,非也。”(33) 罗真人乃罗公远,唐玄宗时道士。淮南高公则指的是唐末淮南节度使高骈。高骈喜神仙之术,信用方士吕用之,造迎仙楼、延和阁以求仙。《太平广记》卷二百九十引《广陵妖乱志》云:“中和元年(881),(吕)用之以神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其斤斧之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自成至败,竟不一游,扄鐍俨然,以至灰烬。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34)《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四亦载其事。张弧时代犹在高骈之后,则当为唐末或五代时人。

考证清楚今本《子夏易传》的作者和时代、成书对我们研究易学史有重要的意义。首先,弄清今本《子夏易传》是唐末或五代之作,重新将此书置于唐末五代的易学史背景中审视,则或许可视其为王弼以玄解易到程颐儒理释易的中间环节,有助于我们更好地认识义理派易学的发展源流。其次,弄清今本《子夏易传》即张弧伪本,这对古本《子夏易传》的辑佚也很有意义。因为古本《子夏易传》除了主要保存在《经典释文》、《周易正义》、《周易集解》等唐人著述中外,尚有部分条目保存在宋人著述中。既然并不存在朱彝尊、《四库提要》所谓张弧之外的另一新伪本,则宋人所引《子夏易传》不见于今本者,皆当为古本《子夏易传》。实际上,清人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子夏易传》已从宋人朱震《汉上易传》、项安世《周易玩辞》中辑得十余条。只是马氏所辑存在误辑、漏辑者,如辑自王应麟《玉海》的《系辞上传》“一不用者太极也”条(35),实见今本《子夏易传》卷七;辑自罗泌《路史》的《系辞下传》“上古官职未设,人民自为治,记其事将其命而已,故可以结绳为”条(36),实见今本《子夏易传》卷八。另外,《汉上易传》卷一《坤》:“子夏传曰:先迷后得,主也。二进至三坤体成,西南坤也。止而不进成艮,东北艮也。”(37) 卷一《屯》初九:“子夏传曰:磐桓犹桓旋也。”(38) 卷五《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子夏传作握。”(39) 此三条皆不见于今本《子夏易传》,当出自古本《子夏易传》,而马氏却漏辑了。

收稿日期:2009-12-16

注释:

①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页。

② 参见臧庸《拜经日记》卷二;宋翔凤《过庭录》卷一;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古书通例》,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218—222页。

③ 刘玉建《〈子夏易传〉真伪考证》,载《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4期。刘大钧《今古文易学流变述略——兼论〈子夏易传〉真伪》,载《周易研究》2006年第6期。

④ 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古书通例》,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218页。此外吴承仕、顾实、张心澂、黄云眉、刘玉建等皆认同提要之说。参见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37页;顾实《汉书艺文志讲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5页;张心澂《伪书通考》,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年,第128页;黄云眉《古今伪书考补正》,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10页。刘玉建《两汉象数易学研究》(上册),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22页。

⑤ 朱彝尊《经义考》,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影印四部备要本,第42页。

⑥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73页。

⑦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76页。

⑧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14页。

⑨ 陆德明《经典释文》,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81页。

⑩ 陆德明《经典释文》,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94页。

(11)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07页。

(12) 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扬州:广陵书社,2005年,第50页。

(13) 王应麟《玉海》,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1987年影印本,第665页。

(14) 冯椅《厚斋易学》,《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6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21页。

(15) 王应麟《困学纪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第105页。

(16) 尤袤《遂初堂书目》,见《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第1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477页。

(17) 马端临《文献通考》,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影印本,第1516页。

(18)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页。

(19)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10页。

(20) 龚鼎臣《东原录》,《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62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557页。

(21) 冯椅《厚斋易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821页。

(22) 《子夏易传》,《文渊阁四库全书》第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79页。

(23) 陆德明《经典释文》,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本,第81页。

(24) 《子夏易传》,《文渊阁四库全书》第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7页。

(25) 李衡《周易义海撮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94页。

(26) 李衡《周易义海撮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86页。

(27) 李衡《周易义海撮要》,《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316页。

(28) 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第230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62页。

(29) 冯椅《厚斋易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822页。

(30) 胡瑗撰、倪天隐述《周易口义》,《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88页。

(31)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页。

(32) 朱彝尊《经义考》,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影印四部备要本,第89页。

(33) 张弧《素履子》,《丛书集成初编》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2页。

(34) 李昉等《太平广记》第6册,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2307页。

(35) 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扬州:广陵书社,2005年,第51页。

(36) 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扬州:广陵书社,2005年,第51页。

(37) 朱震《汉上易传》(四部丛刊本)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15页。

(38) 朱震《汉上易传》(四部丛刊本)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9页。

(39) 朱震《汉上易传》(四部丛刊本)卷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43页。

标签:;  ;  ;  ;  ;  ;  ;  ;  

“紫霞易传”考论--“唐章弧”的伪文_子夏易传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