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劳工党及其“劳工社会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劳工论文,巴西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0；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574(2008)04-0083-06
巴西劳工党的成立
巴西劳工党成立于1980年2月10日，其前身是20世纪70年代末圣保罗劳工自发的工会运动。劳工党的成立，是巴西城乡劳工为改善劳动和生活条件，为争取言论和组织自由而长期斗争的结果。成立以来，劳工党共召开了三次全国代表大会：1991年12月的“一大”，1999年11月的“二大”，2007年8月31日至9月2日的“三大”。此外，劳工党还召开过十多次全国代表会议。该党党章规定：“劳工党是巴西男女公民自愿结合的组织，为争取民主、多元化和团结，为进行旨在消灭剥削、统治、压迫、不平等、不公正、贫困的政治、社会、制度、经济、司法和文化改革而斗争，目的是为了建设民主的社会主义。”①
劳工党创始人、首任主席是巴西现总统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卢拉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由于家境贫困，他只上了5年小学，从小就到街上擦皮鞋，12岁到洗染店当学徒，14岁成为一家五金厂的工人。1975年，卢拉成为圣保罗地区拥有14万成员的冶金工会主席。自1978年起，卢拉组织了巴西最大规模的罢工运动，抗议军政府的独裁统治。1980年2月，卢拉与一些工会领袖、进步人士和知识分子创建了劳工党，同年9月当选为党主席，并使该党很快发展成为巴西最大的反对党。1983年，卢拉参与组建“劳工统一中心”，他领导的工会运动对巴西军人独裁政权1985年下台做出了重要贡献。卢拉曾于1989、1994、1998年三次竞选总统，2002年10月他第四次参加总统选举并获胜，成为巴西第40任总统和巴西历史上第一位工人出身的总统。随着卢拉的就职，巴西劳工党首次成为巴西的执政党。2006年10月，卢拉再次当选为巴西总统，成为巴西历史上第二位通过直接选举获得连任的总统。
劳工党领袖卢拉执政五年多来，巴西政局总体保持稳定。在经济方面，努力改变使巴西经济陷入恶性循环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建立以推动社会发展为核心的发展模式，通过降低利率、税制改革、增加出口、加大基础设施投资等措施，使巴西经济增长步伐加快，对外资的依赖减少。他承诺严厉打击腐败现象，大力解决就业、教育、卫生、住房、社会治安和贫富悬殊等社会问题。在外交方面，卢拉主张继续巩固南方共同市场，倡导建立南美洲国家联盟，在建立美洲自由贸易区谈判中坚决捍卫巴西的利益，加强同中国、俄罗斯和印度的经贸关系。
“劳工社会主义”的主要内容
巴西劳工党成立时就主张要在巴西实现社会主义，但究竟要实现什么样的社会主义，当时并不明确。时任党主席的卢拉在1982年11月曾坦率地对记者说：“劳工党的方向是社会主义，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社会主义，说实话，我不清楚。”②直到1990年5月31日至6月3日召开的劳工党第七次全国代表会议上，才通过了题为《劳工社会主义》的决议，首次明确提出“劳工社会主义”的概念。后来，在1999年11月24-28日召开的劳工党“二大”上，又重申党的指导思想是“劳工社会主义”。
2007年8月31日至9月2日，劳工党在圣保罗市举行“三大”，来自全国各地的一千多名代表，代表全国90万党员参加了大会。“三大”是劳工党作为执政党以来首次召开的党代表大会。大会再次专门通过了有关“劳工社会主义”的决议，重申劳工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21世纪面临的挑战是“重建社会主义的选择”，确定把社会主义事业作为党的基本的、历史性的和理论性的任务。这对统一党的思想，明确党在今后的任务具有重要意义。“三大”通过的有关“劳工社会主义”的决议共20点，其主要内容如下③：
1.劳工党是城市和农村地区劳工为争取改善劳动、生活条件和言论、组织自由而斗争的产物。在同军事独裁的斗争中，在受剥削的困难条件下，党从一开始就得到知识分子、自由职业者、人权捍卫者、基层教会组织、青年、学生以及由妇女、环保者、黑人、同性恋者等参与的社会运动组织的支持。在同军事独裁进行斗争的过程中，左派组织的党员起了很大作用。
2.劳工党反独裁和争取巴西社会民主化的斗争出自反对资本主义的信念，民主与不公正、社会排斥、饥饿、暴力、战争和环境破坏是不相容的；对民主的承诺使我们都成为反资本主义者，把我们的民主斗争看成是反资本主义的选择。
3.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东欧的颜色革命，并没有带来社会主义的革新，而是给野蛮的资本主义的建立打下了基础；欧洲的民主社会主义则逐渐放弃了过去的改革思想，并开始取消二战后建立起来的福利国家。
4.新自由主义并没能掩盖其保守主义和倒退的本质，全球化的概念被用来否认民族国家。它们以激进的个人主义名义用消费者取代公民，否认阶级斗争，宣布“历史的终结”，取消任何资本主义的取代计划，攻击民主，否认国家主权。
5.柏林墙倒塌后，人类处在唯一的霸权强国——美国的统治下；在“华盛顿共识”的影响下，新的国际秩序推动了外围国家经济战略部门的私有化。
6.在资本主义外围国家，特别在拉美国家，这一共识的影响是强烈的，新自由主义意味着金融资本把持生产活动。新自由主义想克服拉美国家通胀加剧、外债增加的财政危机，但经济的调整没有达到其主要目标：解决宏观经济的失衡，反而使宏观经济形势恶化，造成非工业化和土改的倒退，使贫困和社会排斥增加。
7.新自由主义在巴西的影响比较晚，在拉美大多数国家是从80年代开始的，而在巴西，由于工人和中产阶级的抵制，推迟了十年。90年代，新自由主义对巴西的影响要小于拉美其他国家。巴西的社会运动、左派和中左政党，在抵制新自由主义方面功不可没，特别是劳工党。
8.自2002年起，形势发生了变化。2002年劳工党候选人卢拉在大选中获胜，使劳工党在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和阶级社会中成为执政党。在巴西，权力不仅是政治权力，还包括经济、媒体和军事权力。建立一个超越资本主义秩序的新社会的理想，使我们的党员和领导人认识到：建立一个主权和民主的国家，是为在巴西建立社会主义而斗争的组成部分。
9.尽管近四年来巴西和拉美其他国家都发生了变革，但是，无论在巴西还是在拉美，新自由主义思想仍占主导地位。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过渡时期，这一时期将多长还不清楚，我们的任务是提出一个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方案。克服新自由主义的影响，要通过具体的替代方案，这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在21世纪面临的挑战是重建社会主义的选择。
10.世界金融危机表明了资本主义的脆弱性，但危机本身不一定会引发革命和社会进步的变革，而常常会兴起反动、反革命的运动。
11.卢拉首任期间和第二任以来，在完成民主任务、捍卫国家主权方面的成就，是力量积累的重要一步，它不仅使巴西走向社会公正，而且使巴西走向独立民主。巴西和二十国集团在世界贸易组织中保持坚定的立场，反对保护主义，结束同国际货币基金资助的协议，建立南美洲共同体等，证明了卢拉联合政府的主权。
12.同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进行批判性对话。从建党时起，“劳工社会主义”就是一个理论和政治建设的进程。在1990年党的第七次全国会议上通过的《劳工社会主义》的文件，对资本主义进行了批判，对20世纪社会主义的进步和倒退进行了反思。我们的这一反思，在同全世界几十个政党和组织特别是拉美的政党和组织的接触中，得到了丰富，我们将重新思考资本主义的替代方案。
13.与20世纪许多占优势地位的思潮不同，“劳工社会主义”没有一个单一的政治和哲学模式，它包括左翼阵营广泛的多元思想；它反对资本主义社会以及所谓“社会主义社会”里的经济剥削和一切压迫形式，反对一切形式的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宗教歧视和意识形态等方面的歧视。
14.民主不仅是实现人民主权意愿的工具，还是目的、目标，是我们政治行动的固有价值。劳工社会主义是彻底的民主主义，因为它要求政策社会化，它意味着将民主扩大到所有人，将政治、个人、集体自由和经济、社会权利相结合。
15.劳工社会主义捍卫发言权和表达权，使民众拥有物质财富和象征财富，具备文化和知识生产条件；捍卫和扩大人权；主张尊重法制民主国家，将代议制民主与建立保证公民参与方式的公共空间相结合，使社会能控制国家。劳工社会主义意味着与民主不可分的共和国实践。
16.劳工社会主义主张建立一种新的经济，使经济增长与收入分配相协调，发挥国家在民主计划经济中的作用，使国有制、非国家公有制、私有制和集体私有制共同存在。在巴西，要特别重视土地改革的深化，重视家庭农业与农业企业的关系。
17.劳工社会主义应关注劳动关系。尽管由于科技的巨大变化，生产率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几十年来工作时间仍没有变化。应当减少日工作时间，实现充分就业。
18.劳工社会主义主张自然资源集体民主所有，不能私有化；要保护生态，为后代着想。
19.劳工社会主义将本国建设与国际主义的前景相结合。国际关系应进行彻底改革，我们需要一个多边的和多极的世界，减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不平衡，不应屈从于大国的霸权主义。我们需要一个民主的世界，各国都应保障和平，建立一个没有饥饿、疾病、弃儿，对男女来说都有前景和希望的世界。我们为大陆团结特别是南美洲团结而斗争。
20.劳工社会主义以劳工为本，不断取得经济、社会、政治和文化的新成果，为新成果开辟道路，在不忽略现在的前提下，将目光投向未来。
根据劳工党党章，劳工党公开允许并承认党内的各种流派。目前党内有六个主要流派，从中间派到激进左派，其主张不尽相同。但各流派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致反对资本主义，主张社会主义。卢拉认为，劳工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塑造一个巴西的社会主义模式，而不是照抄照搬其他国家的经验。劳工党认为，工人阶级的解放“要求在一个社会主义的世界上实行反对资产阶级的彻底的民主”，只有社会主义才有真正的民主，没有民主便没有社会主义；社会主义事业“应该吸纳反对各种形式压迫的不同社会运动的观点，例如妇女的、黑人的、青年的、同性恋的……这些观点是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基础所不可或缺的，也是争取巴西人口大多数投入到革命进程所不可或缺的”；社会主义还应吸纳文化和环保运动，因为资产阶级对这些运动的利用使它们“失去了批判的品格”。
2003年1月1日，劳工党领袖卢拉正式就任巴西总统，劳工党成为执政党。对劳工党来说，成为执政党之后党的工作重点和政治取向都面临着转型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劳工党内部意见并不一致，在与中右党派结盟、政府的社会经济政策等方面，劳工党内都有不同声音。党内和社会上对劳工党目前的定位以及对卢拉政府的政策，也看法不一。此外，劳工党成为执政党后，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党内腐败现象严重。劳工党原主席热诺伊诺，原总书记西尔维奥·佩雷拉，劳工党党员、总统府办公室主任若泽·迪尔塞乌，党的司库德卢维奥·苏亚雷斯等好几位党的领导人纷纷卷入腐败事件，使党的威信大受影响。2004年6月7日，以埃洛伊萨·埃莱娜为代表的原劳工党一些议员，因不满卢拉的政策，认为卢拉的政策偏右，宣布退党，另成立了新左派政党——社会主义自由党。
尽管如此，在2006年的大选中，卢拉再次当选总统，劳工党赢得83个众议院议席和12个参议院议席。考虑到腐败丑闻的负面影响，劳工党能够基本保住原来拥有的大部分议席，实属不易。当前，劳工党仍面临着巴西政坛和国内外种种难题的挑战，其所作所为不仅关系到劳工党自身的荣辱兴衰，而且影响着巴西乃至整个拉美政治发展的走向。
对“劳工社会主义”的初步看法
巴西劳工党是拉美最有影响的左派党之一。在20世纪90年代初苏东剧变、国际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运动出现低潮时，它与古巴共产党等拉美一些左派党一起，于1991年创办了“圣保罗论坛”，对拉美左派的重新崛起和拉美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振兴起了积极的作用。2001年1月，以卢拉为领袖的巴西劳工党还倡导发起“世界社会论坛”，与“世界经济论坛”分庭对抗，汇集了世界上反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广泛阶层，探讨有关世界发展的重大问题，产生了重大的国际影响。至2008年1月，共举行了八届“世界社会论坛”，其中有四届（2001、2002、2003和2005年）是由巴西劳工党主办，在巴西阿莱格里港举行的。
笔者认为，巴西劳工党的“劳工社会主义”可以说是具有巴西特色的社会主义。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劳工党目前在巴西处于执政地位，但它并不认为巴西现在是社会主义国家，而认为巴西仍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也不认为卢拉政府所执行的政策是社会主义政策。劳工党认为，在现阶段，为了治理国家，卢拉不得不同巴西的中右力量结盟。无论是卢拉总统还是劳工党，都没有急于在巴西立即实现社会主义，这同委内瑞拉的查韦斯总统及其领导的“统一社会主义党”是不同的。但劳工党认为应该提出一个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方案，建立一个超越资本主义秩序的新社会，而建立一个主权和民主的巴西则是为建立社会主义而斗争的组成部分。
巴西劳工党常常被认为是属于社会民主党性质的政党，它提倡的“劳工社会主义”被认为是民主社会主义在拉美和巴西的变种。然而迄今为止，巴西劳工党并没有加入社会党国际。关于劳工党与社会党国际和社会民主党的关系，劳工党强调，自党成立起，就一直同社会党国际和各国社会民主党保持定期的联系。1991年12月劳工党“一大”后，巴西不少媒体评论说，该党已成为一个社会民主党。有记者问时任党主席的卢拉：“您此时是否已是一个社会民主党的主席？”卢拉回答说：“不是，我仍然是一个社会主义政党的主席。”④劳工党“一大”通过的文件强调：“劳工党同社会民主党保持着并将继续保持公开和坦诚的关系”，“但劳工党不把社会民主党看作解决巴西社会困难的一个出路”。2003年10月，已是巴西总统的卢拉出席了在圣保罗召开的社会党国际“二十二大”，并在开幕式上致辞。在2007年劳工党举行“三大”之际，巴西国内右派势力千方百计想使卢拉脱离劳工党。针对这一企图，卢拉在“三大”公开向与会的一千多名党代表表示：“高原宫（总统府）是为你们服务的”；“我们的党在发生变化，这是事实。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是因为现实在变化。但是，我们对巴西社会最受排斥的阶层的承诺没有变”；“我并不因为我是劳工党党员、胸口别着劳工党红星的党徽而感到害怕。劳工党是使巴西迈开通向尊严的大步的伟大缔造者之一，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⑤。
应该说，巴西劳工党“劳工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尚不完备，它的一些主张同民主社会主义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如主张政治多元化、多党制、奉行改良主义等，因此尚不能说它是科学社会主义。目前，它的“劳工社会主义”正在探索和发展之中，对此我们尚需继续观察和跟踪研究。
注释：
①http://www.pt.org.br/portalpt/images/stories/textos/estatutopt.pdf.
②Pedro Petit:"Primer Congreso del PT.Alianzas,hegemoniasy divergercias",en Nueva Sociedad,No.121,septiembre-octubre,1992,pp.68-77,www.nuso.org。
③关于《劳工社会主义》的葡萄牙语原文，参见http://www.pt.org.br/portalpt/index.php? option=comcontent & task=view&id=8395&Itemid=319。
④Pedro Petit:"Primer Congreso del PT.Alianzas,hegemoniasy divergercias",en Nueva Sociedad,No.121,septiembre-octubre,1992,pp.68-77,www.nuso.org。
⑤Prensa Frente Transversal:Resumen del último Congreso del PT brasile ? o,http://fogonesdelapatria.blogspot.com/2007/09/resumen-del-ltimo-congreso-del-p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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