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亚文化、表演:青年“穷游”现象的文化解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现象论文,青年论文,亚文化论文,文化论文,穷游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年来,一股“穷游”之风在年轻人中盛行开来,用最低的成本来完成“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依靠网络这个强大的资讯分享沟通平台,把很多看来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如“80后小夫妻抱娃穷游,3岁宝宝足迹遍10国”、“无锡小伙穷游全国:途经26省,行4万公里”、“女子穷游37国,专拍正妹组成世界美女地图”、“重庆大三男生穷游全国只花600元”……2012年一本旅行随笔《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的畅销,更是助推了年轻人对于“穷游”的追求与变现,使得“穷游”成为一种新兴的自助旅游方式。同时,它体现出来的生活理念对当今主流生活方式的冲击,更使“穷游”演变成一种新兴的亚文化,并借由互联网新媒介营造的传播生态圈,打上了新时尚的标签。那么,“穷游”作为一种新媒介时代的亚文化,为何会日渐流行,它呈现出怎样的特征,又具有怎样的社会影响和现实意义?这正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所在。 一、兴起:抵抗与诱惑并存 依据美国学者科恩对旅游者的划分,一类是制度化旅行,以团队大众旅游者、个体大众旅游者为主;一类是非制度化旅行,包括探索者和漂泊者。[1]毫无疑问,穷游者属于科恩笔下的非制度化旅行,与大众旅游比较起来,“穷游”这一小众行为,其特点集中体现为低预算的旅行成本,行程完全自助且极富弹性。不同于团体旅行的牵绊,“穷游”更为关注旅行过程中的自我认知与生命体验。 考究“穷游”的起源,20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些四处游荡、四海为家的嬉皮士一族虽只是一群边缘性的旅游者,但可看作是“穷游”的先锋者。从“垮掉的一代”中演化而来的嬉皮士一族,以出走社会的方式,追寻心灵的归属,成为对抗、反叛社会既成价值观的一代。最能体现嬉皮士这种风格的,莫过于1957年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小说为年轻一代勾勒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流浪远方。《在路上》被视为探索个人自由的主题和拷问“美国梦”承诺的小说。这位影响深远的作家通过写作,为读者刻画了“西部原型的力量和流传至今的拓荒精神”,描绘了一幅开阔的原生态自然人文画面,也找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和真正的主题——他自己作为局外人要在美国寻找一个位置的故事。如此来看,游的目的真正是为了“寻找”,其寻求的特定目标无疑是精神领域的。换而言之,“穷游”的兴起,一方面正是年轻一代对所在社会现状的一种“仪式性”的抵抗,另一方面又是源自“生活在别处”的远方诱惑。 (一)对都市喧嚣文化的抵抗 当下的都市生活,写满了金钱至上、冷漠无情、环境恶化、喧嚣浮华。作为当下“穷游”的两大年轻主体群,一个是工薪层,一个是在校大学生,基本上涵盖了现今的80后和90后年轻人。80后的工薪层在经历了“知识改变命运”的大洪流洗礼后,本以为通过知识这一渠道找到了社会阶层向上流动的可能性,可是来自社会现实的极大压力,“一毕业就失业”的魔咒,为成家、立业传统主流使命所驱使,80后过早地成为了房奴、车奴、孩奴的代言人,这一切都使得80后一代年纪轻轻,就似乎在一夜之间,集体变老了,《人民日报》曾评论称“本该朝气蓬勃的年轻一代变得暮气沉沉”。80后为此也打上了“暮气沉沉的一代”的新标签。当社会进步的齿轮是以物质作为杠杆作用时,曾经推崇的精神至上也拜倒在物质极奢的石榴裙之下,类似于“宁可坐在宝马上哭,不坐在自行车上笑”的价值观取向,使得拜物主义和金钱主义大行其道,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并未随着“知识改变命运”口号而提升,反而陷入了知识贬值带来的地位沦丧,以各种物的极大丰富性来定义的成功,冲击了80后一代所受的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因此,逃离现实环境的残酷与无情就成为工薪层的不二选择。在此过程中,一句“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诗与远方”,让年轻人们生出了更多的关于“年轻人,怎么应该只在格子间里消耗自己的人生”的质疑,从而在自由与别处找寻生命的意义,体验生命的乐趣,通过这种“苦旅”的形式逃离“纸醉金迷”都市喧嚣文化与生活。 而对于90后大学生来说,他们的成长环境较之于80后,更为独特与复杂,各种输在起跑线上的“二代”式的现状,各种创业致富、“屌丝逆袭”式的典型展示,使得“知识”成为最无资本的炫耀和最尴尬的华丽。他们是严格的计划生育时代的生命体,独生的家庭环境使他们对于自我的重视达到了极高的程度,他们对于偶像的追求,也是具有特立独行个性的个体。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大众传播媒介构建的社会“拟态环境”,使得这一代对于社会与世界的认识更为多样化,而一贯以“别人家的×××”来表达的批判,更激起了90后对远方的向往与渴望。另一方面,被贴上“孤傲、叛逆、个性、不随大流的特质”的标签的90后,由媒体自动充当着他们的代言人,处于“失语”状态的90后群体,“总是被一些媒体在道德和商业的混乱驱动中随意制造和粗暴定义”,[2]因此,其表达自我的方式也就变得更为另类。作为一种另类的旅游方式,穷游便也成了他们表达自我的方式之一。 (二)对精神家园崩溃的抵抗 曾有学者指出“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人的精神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80年代初所说的信仰危机、文化危机,90年代所说的人文精神危机、诚信危机,人们通常所说的家庭危机、道德危机,正是这一现象的写照”,[3]传统文化的缺失,全能权力的入侵,商业化的逐利,知识分子“愈堕落愈快乐”的追求,使得我们的精神家园一击即溃。 上个世纪80年代,一封署名为“潘晓”的信件公开发表后,引起了一场关于“人生观”的全国大讨论,自此,“潘晓”成为那一代中国青年的思想初恋。而在今天,以快为特征的消费式文化生活成为主流,“人生的路已经越走越窄”,根本来不及停下来思考“人为什么活着”,而作为培育思辨精神与传承优秀文化的地方——大学校园,“只见大楼不见大师”,被行政化与社会化绑架的大学,受急功近利思想的侵蚀,不再是“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学术之地,而成了所谓的人才“商品”的输出地。大学生活的单调,学习的无趣,与“外面的世界”的精彩对比,使得大学生产生了一种“补偿性的选择”,[4]期望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弥补精神世界的缺失。 此外,“青春”与“梦想”的迷惘,也促成了穷游的实现。如穷游网一帖写道:“旅行最根本的动机是逃离。逃离一座城市,逃离一场过往的青春。面对青春,我们选择逃离。因为旅行,我们一次次做出执著和坚定的任性。”[5] (三)慢生活的诱惑 快餐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定义了现今的文化现状,一个“快”字,毫不留情地渗入到人们的吃穿住行等方方面面。不为最快、只为更快的高速路、高铁,推陈出新的各式快餐,以光纤来计算的网络速度,一不小心就会被差评的快递速度,等等,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快节奏的时空里。 快餐文化,带来的是大众的共同式消费,同质化的生活方式,以他人的生活模式作为自己的生活模式,以他人的成功模式来定义自己的成功,以他人的生活轨迹来复制自己的生活轨迹,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日日夜夜不停地转着。然而在另一方面,快文化却掩盖不了现代人生活在其中的焦虑与不安。高速发展的时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快”的生活方式,渐渐地使人们的生活天平出现了倾斜,各种过劳死、忧郁症、躁狂症等笼罩职场、学校,于是,以“慢生活”为代表的“休闲革命”席卷而来,成为一种新的诱惑与追求。对于穷游一族来说,住几十块一晚的家庭旅馆,以公车代步,甚至是骑行上路,不强调赶场式的大众旅游,而是随心所欲地享受慢行走的休闲,与自然、自由来一场慢慢的悠游。 二、青年亚文化书写穷游 青年亚文化代表的是处于边缘地位群体的利益,作为一种对抗主流文化的形式,“它对于社会秩序往往采取一种批判甚至是颠覆的态度”,通过“表演、消遣和亚文化仪式”来表达对政治与社会的关注,通过“通行的、具有团体模式的形体符号形式”来进行身份展示,通过“或隐或显的消费主义和市场操作”来彰显商业主义色彩。[6]在穷游这一社会现象中,青年正是通过亚文化的方式书写着自己“诗与远方”的故事。 (一)自我形象的构建:从旅行直播到生命故事 作为青年亚文化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特征,通过对自我形象的重新建构来抵抗主流文化对自身原有形象(刻板成见)的构建,“如何构建自我形象”往往是伴随着特定的时空语境而产生的。80后、90后两大穷游群体,正是在大众传播媒介极速变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因此,有效利用大众传播媒介,尤其是互联网络,来进行自我形象构建,成为他们的利器之一。各种旅游博客、社区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等等,迅速成长起来。 旅行,是从一地到另一地的过程,又是从家到异地的过程,包含着时空的转换。穷游的兴起,源自于对当下社会现状的逃离抵抗与对慢生活的追求,其目的在于通过旅行这一时空移动性的过程来建构自我主体性,同时通过在路上的“与他者相遇”的方式,透过“我”与“他者”的比较而成就自我。然而这一过程要如何呈现出来,该以怎样的方式书写下来?在影像视觉方式尚未流行的年代,“到此一游”刻字、文人侠士的游记,如陶渊明、徐霞客等,这些是最为普遍的方式。然而当下的社会现实,就像是鲍德里亚笔下的“拟像”世界,通过图像和符号就能描绘出“真实”。因此,凡旅行必要拍照片,凡拍照必要网络分享,凡分享必要书写,就构成了现今青年展示穷游的三部曲。 以目前中国最大的出境游社区网站“穷游网”为例,其游记攻略无一例外地采用文字+图片的形式,详细记录了旅行全过程。考究其图片在游记中的运用,也具有了一种“拟像”功能。其一是“仪式化”功能的呈现,即通过在具有地标性的建筑前留念的方式,以示到此一游;其二是“神圣化”功能的呈现,即通过完美图片的展示,使得其他的旅行者能够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按图索骥前往。而文字的记录,更像是场旅行直播,从出发前的准备到行程中的点滴再到回家后的整理,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然而,在书写旅行故事的过程中,“我”的形象自始至终都隐藏在故事述说之内,通过“当地人视野”与“旅行者视野”、“出门”与“回家”、“想象”与“现实”三组关系之间的二元对立的方式,如“如果说旅程开始前蓝天、雪山、湖泊、庙宇和孩童们还仅仅停留在想象中,则这一路走来的风土人情则不断丰富着彼此心中的影像,重塑再造彼此对尼泊尔的观感。这是一个真实存在而充满人情味的国度”,[7]将其在旅行过程中观察到的日常生活写进故事中,重点突出“我”如何将自身的生活经验、生命经验与旅行情境产生互动: “太深的道理我不懂,只晓得当我站在巴德岗尼亚塔波拉神庙顶上,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有那么一刻,佛性和人性是一体的。望着陶马迪广场熙熙攘攘清晨拜神的人们,听着人声鼎沸中铃铛清脆的拨动声,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佛即是人,人即成了佛。”[8] 如何与路上的“他者”建立暂时性的联系互动: “当我递给一个老者一根棒棒糖时,他颤巍巍地连着包装放在口中美滋滋地咀嚼。虽然不会尼语,他也听不懂英语,两个人用手势和眼神完成了交流。临走时老人眼眶瞬间湿润了,以一种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我的离开。我很难用言语去形容这种情绪,只是觉得很熟悉、很走心。”[9] 并建构起“自我主体性”,在与他者的比较互动中,内省成就自我,从而实现旅行的目的与意义。“喜欢这次旅途中所有陌生而纯真的面庞,喜欢那些在路上的人们,那些上学或嬉戏的孩子们,那些劳作或拜神的人们,毫无做作的笑容直抵内心的柔软。让我明白幸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浮世清欢和细水长流,幸福意味着得到和拥有。”[10] (二)身份认同的展示:从穷游圈子到旅行文学 “步入现代社会以来,亚文化表现出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文化身份认同,这一身份认同的过程是经由风格的建构达成的。”[11]对于穷游一族来说,其文化身份的认同,表现为一个双重的过程。第一重是通过偏好并实践契合自身价值观的亚文化符号表征来建构起一种无形的身份,即在对待旅游这个活动上,穷游者不同于制度化的大众旅行,要的不是走马观花式的观赏,赶场子式的游玩,或通过购物来终结旅行,也不是星级酒店的舒适享受、美食珍馐的味蕾体验,而是在旅行中通过低成本“寻求生活/生命本真”这一哲学命题,找到对“自我”的正确定义。在旅行故事的书写中,穷游者更加注重对生命体验的诠释,“我们无法去评判孰优孰劣,只想明白为什么当我们中的大部分事业有成,家庭富足后人生的满足感却渐行渐远,只有不断向前,再向前才能维持一段时间新鲜的满足感。而这满足感对于尼泊尔人们来说,只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一个纯净的微笑。这也是我们行走在尼泊尔这个众神国度里最后的思考”。[12]第二重是建立自己的穷游圈子,尤其是社会化媒介的使用,与其他旅行类型进行区隔,并与自己的圈中好友一起形成认同,例如2011年环球情侣“谢谢和菜菜”、知名摄影师夫妻“千里和左手”,还有陈嘉和婷婷、“猫力和瘦肉”,等等,这些穷游儿在穷游圈内已是集聚了众多的人气,称得上穷游圈的明星人物。在这个专属于穷游者的圈子中,通过将个人经验转化为故事的方式,充分展示了他们的价值追求,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圈内用词,针对某些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进行互动交流,同时,通过跟帖、转发、评论等方式“观看”他人的生命故事,因此,这个圈子共同体成为了穷游者强化价值认同、建构身份认同的重要场域。从这个双重的过程可以看出,以其行为动机及行为方式来衡量的话,青年穷游者们正是扮演了“拍摄者”、“叙述者”及“表演者”等多重角色,并最终通过“观看/表演”的方式获得身份认同。 如果说穷游圈子是处在边缘地位的穷游者们进行“自我表露”与“自我身份认同”,以对抗主流文化的方式之一,在一定程度上还属于私人化的珍藏,那么旅行文学的畅销与繁盛则使得穷游这一另类的旅行方式逐渐成为一种新时尚,在大众化层面向主流文化发起反抗。 梳理近几年逐渐畅销起来的书籍,除了青春文学外,一个比较突出的现象就是旅行文学的繁盛,从《背包十年:我的职业是旅行》、《独立,从一个人旅行开始》到《我就是想停下来,看看这个世界》、《再不远行,就老了》、《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再到《人生终有一场触及灵魂的旅行》、《遇见时光的慢旅行》,等等,这些旅行游记或散文随笔,大都以个人经历为素材,不仅有对异地风情人文全景式的描述,也有对旅行者自己内心风景的解读,融合写景、抒情、叙事、议论等写作方法,为读者呈现了旅行者在时空转换中的心境变化,甚至论及两地之间的社会文化因素及意识形态差异,兼具感性与知性。有的作品甚至站在一个“朝圣者”的角度来描述旅行的过程,抽离自身的文化脉络进入到异地的文化脉络,“觉得自身可以转换原有的身份、阶级,脱胎换骨”。[13]同时,在这些旅行文学中,必不可少的高清精美图片,注意力经济时代的视觉呈现方式,直观地表露旅行者与异地的互动,成为又一吸引读者关注的因素,读者通过这些图片,一方面实现了不用出行而获得一定体验的“神游”,另一方面也诱发了读者变想象为现实的旅行行动力。 由此可见,借助旅行文学的繁盛之风,原本属于文学者、作家专利的文学出版,如今也可以是普通人乐意即可为的活动,使得这样一个文化活动本身成为对精英文化的消解。此外,通过旅行文学的非虚构性展示,在图像叙事与文字叙事的双重书写下,穷游也越来越成为时下青年人的旅行新风尚,这种风尚从一开始就破除了对精英、主流文化的简单模仿,包含着青年一代对当今快速生活方式的反击,期待用返璞归真的方式回应生命的本真需求,发展成为一种新的生活理念与生活方式的倡导与践行。 三、文化反思:“诗与远方”的表演 青年穷游一族带着“仪式抵抗”的意味对经济高速发展而精神早已崩溃的都市生活进行了逃离,并在互联网时代以新的技术方式展示着自己的生活理念与生命哲学,“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此语一出就直击现代都市人日渐浮华与喧嚣的心灵,在消费主义大行其道的消费社会里,“诗意地栖居”被重申。然而,正如《商品的世界》一书的作者道格拉斯和依史尔伍德所指出“消费从来都不是源自纯粹的经济因素。它既是经济行为,也是文化行为”,[14]亚文化书写的穷游一族,以一种另类的消费方式试图在布尔迪厄所谓的“文化场”中赢得某种地位。“以文化资本为轴心的理想秩序正面临着被以经济秩序为轴心的现实秩序超越乃至替代的威胁”。[15]因此,深藏在青年“穷游”现象之下的消费社会的青年亚文化特征就值得我们慎思而行。 2015年一封简短的辞职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被网络挖掘后迅速成为史上最具情怀的辞职信,引起了众多青年的共鸣,然而一句“钱包那么小,哪也去不了”的回复,却道出了当下最为尴尬的一个现实,即再大的梦想也需要有现实的支撑。换言之,即便是以低成本为典型特征的“穷游”,也是要建立在经济消费基础之上。因此,对于青年“穷游”一族来说,用这样的消费方式来进行自我形象的构建及身份认同的过程中,依据“凡旅行必要拍照片,凡拍照必要网络分享,凡分享必要书写”青年“穷游”三部曲,为了更好地展示自己的文化风格与生活理念实践,拥有一套较好的摄影设备就成了穷游者出门必备的装备之一。照片分享不再是网络截图,而变成了穷游者在旅游地“真实”环境的再现,同时在跟帖评论中,圈内人的评论也集中于对书写者所贴图片的鉴赏及对摄影装备的考究,以“穷游网”一篇游记《北纬27度的暖色青春》为例,在其评论中,有过半的评论涉及对博主所贴图片及风景的关注,如ID:尘小烟儿(版主)直接评论“照片很美,赞!”,ID:Lucy评论“照片超美的,张张都是明信片!”,还有ID:chengshixiba评论“请问相机型号和镜头?”,ID:因为深所以蓝“对了,同问楼主带了哪几支镜头?”,ID:—暖阳“同求科普摄影技术:))相机镜头以及后期手法!”……由此可见,当自我形象建构及身份认同的表征与经济消费之间的关系变得密不可分时,青年“穷游”亚文化个体所“先赋”的经济实力也就变得更为重要,当青年穷游从旅行地回到家时,他们依然要面临着新的生命哲学与经济消费问题。 “花更少的钱,看更多的风景”,可谓是概括了穷游者的典型特征。在穷游圈中,比起如何书写生命意义的故事,如何在穷游中找到自我的定义与生命的本真,整个旅行花费了多少钱及历时多长时间更受关注,目的地的风景呈现也更容易成为圈内比较的对象。当笔者以“尼泊尔”作为目的地进行“穷游网”的游记搜索时,在500多篇热门游记攻略中,“2200元穷游尼泊尔23天”、“1500元游走尼泊尔16天”、“20余天8000元,成都重庆拉萨尼泊尔泰国”、“2014尼泊尔的春天!7K5元暴走37天10城市”、“1300元,90小女15日尼泊尔浮世天堂之旅”等等类似的攻略数量不少,这恰恰契合了穷游者们最为迫切的经济消费需求。作为“穷游”的两大年轻群体——工薪层和在校大学生,他们的购买能力基本上处在消费社会的中下层,但是却拥有极高的消费意识和消费欲望,尤其是在以消费作为社会区分的消费社会中,处在社会底层的人总是希望通过对商品的消费来获得向社会高层靠近与流动的可能性,并在“文化场”中赢得某种社会地位。 然而,当小众的穷游逐渐转变成大众消费,青年穷游一族以“仪式抵抗”主流文化时,这股小众的亚文化就必然会受到以商业化形式现形的文化“整合”与“收编”。根据赫伯迪格在《亚文化:风格的意义》中提到的两种收编手段,“一种是商业化的收编,一种是意识形态的收编”,[16]青年穷游一族依靠旅行文学展示的身份认同,实际上就变成了“商业化的收编”。通过将一些颇具影响力的穷游者的游记随笔以书籍出版的方式进行商业化的扩张,批量生产,获得商业利益,无形中隐藏的却是主流文化将穷游现象商业化的目的。同时,借由大众媒介对穷游现象的报道,一方面表现为对青年穷游行为猎奇性、窥视性的报道,另一方面表现为绝不姑息在穷游中出现的一些不稳定、不安全、不安分、不道德因素,如穷游者为避开高额花费采取逃票方式,为满足探险而不顾安全,为观看世界而逃课等等,这些事件近年来频频出现在媒体报道中,这些无不体现了以媒体及舆论为代表的意识形态的收编。 青年穷游一族,作为新媒介使用最为活跃的群体,他们的穷游以逃离为出发点,以追寻为目的,最终仍要回归到都市生活中,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是通过互联网、社交媒体等平台进行展示的,因此,其在穷游过程中所扮演的几种角色,如“拍摄者”、“叙述者”、“表演者”如若放置到“观看/表演范式”中来进行思考,就毫无疑问地陷入了“表演化”的漩涡中。原本是以“寻求生活/生命本真”为目的的旅行,变成了晒美景、晒美食、晒美人的拍摄活动,变成了晒“徒步”、晒“暴走”、晒“悠闲”的叙述个人英雄活动,变成了一场情侣秀恩爱、摄者秀功夫的表演活动,使得青年穷游亚文化到最后也演变成一场表演与观赏秀,一方面,通过那些经过后期处理、加上水印的图片,向圈内人宣示/炫耀自己;另一方面,通过观赏这些精美的照片,使观赏者产生羡慕及憧憬心理。同时,青年穷游更是附带上“自恋”的角色与成分,生命意义与生活意义不再作为展示的重点与核心,被他者观看、欣赏的也不是青年穷游对于生命意义的领悟与解读,而是变成了对那些看不尽的风景照,以及青年穷游一族“自恋”般的前台旅行表演的消费。他们作为这股文化的生产者,最终也变成了这股文化的消费者,不得不说,这是青年穷游亚文化难以承受的“诗与远方”,我们渴求的“游侠儿”在消费社会里终究像是个美丽的传说与神话。 收稿日期:2015-6-3反抗、亚文化与表演:青年“穷游”现象的文化解读_穷游论文
反抗、亚文化与表演:青年“穷游”现象的文化解读_穷游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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