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新世界秩序”理论与外交选择_世界历史论文

俄罗斯“新世界秩序”理论与外交选择_世界历史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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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苏两极体系解体后的世界正处于格局转换的过渡时期。南斯拉夫战争、“9·11”事 件、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等一系列国际事件表明,正在形成中的世界体系远不是稳 定和稳固的,而是充满了现实和潜在的矛盾与冲突。于是世界新秩序问题成为近些年来 被广泛讨论、具有较强现实意义的政治理论问题。借用斯坦利·霍夫曼的解释,世界秩 序是“国家间建立和睦关系的一种理想化模式,是国家间友好共处的重要条件和规范行 为的规章准则,是合理解决争端冲突、开展国际合作以求共同发展的有效手段和有序状 态”[1](pp180—190)。建立和谐稳定的世界秩序一直是人类的梦想。冷战结束后,世 界发展的进程并不象美前总统布什所设想的那样很快实现美国治下的秩序,而是存在着 多种发展趋势。关于未来世界秩序主要有五大观点,一是美国领导的“单极霸权”论, 大多数西方国家(美)持此观点。二是“多极世界”论或“多中心世界”论,俄中印、广 大发展中国家和部分西方国家持此观点。(注:美学者基辛格认为,未来世界是美欧中 日俄印六大强权多极均势模式,并强调在这样的世界体系中,秩序仍只能像18、19世纪 那样建立在协调和平衡相互冲突的国家利益基础上。基辛格:《大外交》[M],海南出 版社,1997年版,第747页。)三是“无极世界”或“全球无序”论。[2](p7—13)认为 当前世界既非单极也非多极,而是处于过渡期,具有全球化、趋同性、非均衡性和变动 中的特点。四是“新的两极世界”论。如俄学者伊瓦绍夫提出的“全球两极体系”论[3 ](p21—28)和西方学者哈克维提出的“新的两极模式”(注:哈克维认为最可能的是中 俄集团对美欧联盟或亚洲国家集团对美欧俄联盟。Robert Harkavy,“Images of the

Coming International System”,Orbis,Fall 1997.)。五是“单极——多极”混合世 界论。包括“单极指导下的多层次相互依存”(约瑟夫·奈)(注:约瑟夫·奈认为未来 世界秩序的模式可能有五种,即两极世界(美俄)、多极世界(美日欧俄中)、三大经济集 团(北美、西欧和东北亚)、单极霸权(美)、单极指导下的多层次相互依存,其中他认为 最后一种最有可能成为现实。约瑟夫·奈:《理解国际冲突:理论与历史》,上海人民 出版社,2002年版,第332—341页。)和“多极化世界中的美国霸权”[4](p36)两种提 法。另外,我国学者较多提到的“一超多强”实际上反映的也是这种混合世界论思想。 关于未来世界秩序的争论和分歧,直观上是由于各方对“秩序”和“极”的概念解释和 由此引发的相关术语运用上的看法不同[5](p25),实质上它展示的是各国、尤其是影响 力的世界大国和地区大国在未来世界秩序中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以及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 上的较量。(注:关于世界秩序的命题及有关学者对世界秩序的观点可参见门洪华:《 大国崛起与国际秩序》,《国际政治研究》2004年第2期,第133—142页。潘忠岐:《 世界秩序理念的历史发展及其当代的解析》,《欧洲》,2002年第4期,第8—15页。) 本文试图对俄罗斯国内对“世界新秩序”的主要观点进行梳理和评析,并从宏观和战略 层次上对其外交选择进行探讨,而不抱泥于具体的外交政策。

俄罗斯对世界新秩序的构想是同俄罗斯在当前国际体系中的地位和大国复兴的历史使 命联系在一起的。2003年俄罗斯总统普京致议会的国情咨文中公开宣称,俄罗斯希望有 一个稳定的、可预见性的世界秩序,只有这样的世界秩序才能保障全球和地区稳定以及 整个政治和经济的进步。[6]它再次公开表明,俄外交的重要目标是建立符合俄罗斯国 家利益的世界新秩序。在当前世界力量对比不利于俄罗斯的条件下,俄罗斯该以什么方 式、奉行什么外交政策才能利用一切机会和条件最大程度地维护和扩展自己的利益,并 积极影响世界发展进程呢?

首先,俄罗斯应该对自己和外部世界,尤其是世界力量格局有一个清醒而合理的评估 ,从而对俄罗斯的国际定位做出较正确的判断。冷战后的世界较之20世纪发生了根本性 的变化。当今决定一国在世界政治中地位和作用的不再是军事装备的数量和质量,而是 其经济发展水平、在世界经济中的竞争力、与世界经济和全球信息领域的一体化程度以 及国家政治制度的稳定性,而国家安全保障的重要途径是国家经济的不断发展和与邻邦 一体化的不断加强。[7](p4)鉴于此,普京在《千年之交的俄罗斯》一文中指出,(从经 济实力看)俄面临着沦为世界二流——三流国家的危险。俄有些学者也认为如不考虑核 力量和苏联帝国的影响,今日的俄罗斯在许多方面都不占有普通强国所具有的地位,俄 应属发展中国家。[8](p46)美学者安·库钦斯根据世界银行提供的数据推测,就经济规 模而言,今后二十年俄最好的情况是相当于巴西或印度(这还要看后两国自己的增长率) ,德国的1/4或1/3,法国或英国的一半稍大些。二十年后,俄罗斯在全球经济排名中可 能进入十强,但到那时仍几乎不可能进入前8名。[9](p325)较之苏联,俄罗斯是大大衰 弱了。但作为苏联的继承者,俄罗斯还有大国的潜力和强国的追求,鉴于其政治大国地 位、军事实力和历史、文化、欧亚地缘等因素,俄无疑在地区和世界秩序重塑中发挥着 不可替代的作用。与此同时,冷战后的美国意欲借助超强的经济、军事实力和世界大国 影响力建立美国领导的单极世界秩序,伊拉克战争表明美正把这种构想付诸实现。

基于上述判断,俄国内一部分现实主义学者提出了“美国单极世界”论。他们认为, 当今世界呈现出单极世界的特点或存在单极世界事实,美国的超强实力决定了在相当长 的时期内美在世界新秩序构建中将占据主导性地位。但“美国单极世界”论的支持者并 没有消极地看待俄西(美)关系,而是理智而务实地把俄西(美)关系的重要性同俄大国复 兴联系在一起:“俄美关系很重要,但俄美关系无论是合作还是对抗都不能从根本上保 证俄罗斯在世界秩序构建中应有的地位,关键还是经济实力。[10](p5)国力衰退是俄罗 斯的最大制肘,振兴经济当务之急。面对全球化的挑战,俄罗斯为了不被孤立和被边缘 化,应主动避免与以美为首的西方冲突和对抗,从而为实现国家现代化和大国复兴创造 有利的外部环境。为此,他们建议,俄罗斯精英们应放弃旧的思维模式,搁置大国情结 和大国追求,重新认识自己和已发生变化的外部世界。应当承认美单极霸权现实,对其 优势地位不必、也无力挑战,同时作为西方(美)的伙伴,建设性地参与世界秩序重建, 包括积极加入西方参与的国际机制,推动国际法准则和联合国等国际机制的改革与发展 ,使其适应全球化时代的世界现实。(注:参见扎格拉金:《全球化时代的俄罗斯外交 》,(俄)《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2002年第10期,第3—5页。《新的世界无序与俄罗 斯外交》,(俄)《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2000年第1期,第14—26页。俄学者、外交 官和商界代表在伊拉克战争后不久的圆桌会议:《当今是什么样的世界》,(俄)《国际 生活》,2003年第4期,第3—36页。)

与此相反,俄国内盛行的另一种观点是带有理想主义成份的“多极世界”论(准确的表 述应是“多中心世界”论)。主要思想包括:全球化加剧了当今世界的相互依存,客观 上要求各国加强相互合作与协调,而美国的单极霸权企图与时代发展背道而行;单极霸 权体系在历史上从来就没有成功的先例,今天的美国尽管拥有无可比及的世界大国力量 ,但美国也并非无所不能,在许多地区和全球事务中它需要其他力量的合作。因此,美 国仅是构建冷战后世界新秩序的关键性国家,而不是唯一的国家;俄罗斯反对美国的单 极世界,俄的目标是建立反映当今利益多样化世界现实的多极化国际关系体系,作为多 极世界秩序的倡导者,与国际舞台上其他行为体就构建世界新秩序问题展开广泛的讨论 和对话;多极化是一个长期的进程,多极世界只有在各大政治力量积极捍卫自己的立场 和利益时才有可能实现。(注:关于上述“多极世界”的相关论述可参见布鲁坚茨:《 俄罗斯外交:新的阶段》,(俄)《自由思想》,2000年第11期,63—78页;2000年第12 期,第39—50页;2001年第62—72页。列别杰娃:《新世界政治体制的形成与俄罗斯在 其中的地位》,(俄)《政治研究》,2000年第6期,第40—50页。亚·卢金:《俄罗斯 、美国、中国与伊拉克战争》,(俄)《国际生活》,2003年第4期,第96—115页。达希 切夫:《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俄罗斯:从叶利钦到普京》,(俄)《社会人文知识》,20 02年第5期,第3—27页。巴扎诺夫:《多极世界的不可避免》,(俄)《国际生活》,20 03年第8期,第44—51页。日里诺夫:《俄罗斯、中国与多极化》,(俄)《自由思想》 ,2001年第5期,第34—48页。)90年代下半期以来,“多极世界”论成为指导俄外交行 为的重要思想,普里马科夫倡导的“莫斯科——北京——新德里”三角联盟曾在国际社 会引起不小的波澜,美学者普遍认为这是俄在亲西方外交失败后对布什的世界新秩序说 的回应。但三角联盟的预期并未实现,俄中印三国在继续积极发展双边伙伴关系的同时 ,也都在积极与美国发展伙伴关系。普京上台后开始实行合理而务实的多极化外交。( 注:有关内容参见俄前外长伊万诺夫:《俄罗斯新外交——对外政策十年》,当代世界 出版社2002年版,第35—37页。)

第三种观点是巴塔洛夫(Баталов)的“无极世界”论,即在可预见的将来世界既不会是西方所说的单极,也不会是俄中印等国所说的多极,美国长时期无全球竞争对手的超强实力预示着新的两极世界的机率为零。在他看来,“极”不仅是世界力量中心,更是代表不同文明,不同甚至在许多方面是直接对立的社会、政治和经济体制。“极”间保持力量均势和相互遏制,是世界秩序的保障者和世界政治游戏规则的立法者。“极”间相互依存又相互排斥,美苏两极体系的崩溃就是如此。冷战后的世界充满冲突,美国滥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引起许多国家的不满,他们寄希望于多极世界,但多极世界本来就不存在,鉴于“极”的实质是两大相互对立的、决定历史发展阶段的力量中心,“多极世界”不过是“多集团世界”。在当今这个处于全球化进程中的、非均衡发展的、日益趋同和多变的世界中,“国家定位与重新定位”问题是各国、尤其是转型中的俄罗斯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2](p7—13)

第四种观点是俄地缘政治学家伊瓦绍夫(Ивашов)提出的20—30年后将形成“新的两极体系”论,即谋求建立相互理解、共同繁荣的世界共同体的俄印中伊朗地缘政治联盟与谋求建立世界帝国的美欧大西洋联盟。他认为,前者将带来文明间的和谐相处,而后者无视他国利益和需要,以强凌弱,将导致全球的困境,前者将最终取代后者。[3](p21—28)该观点是带着旧的两极制衡思维模式看待未来世界体系,是对世界政治中美 国等西方国家霸权行径的抗议和反击,理论自身存在着许多不切实际的一厢情愿和简单 化、情绪化的处理,其结果令人置疑。

上述四大观点中前两种观点属主流观点,对当今俄罗斯外交影响较大。不难看出,普 京时期的俄罗斯外交在致力于构建多极世界秩序目标、积极推进理性的多极化外交的同 时,也在逐步汲取第一种观点中的某些合理性建议,放弃传统思维模式,突出在与西方 大国建设性合作的基础上影响世界发展进程。

当代俄罗斯正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一方面,俄罗斯面临着国内制度转型、国家 现代化和大国复兴,另一方面,俄罗斯所处的世界也在重组中,世界新秩序正在形成。 俄罗斯外交,作为将俄罗斯与国际体系联系起来的纽带和在世界舞台实现和扩展俄国家 利益的桥梁,必将为俄罗斯融入世界、参与世界新秩序的构建发挥独特而重要的作用。

自独立以来,俄罗斯就确立了融入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并影响世界发展进程的外交目 标,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融入,原则上讲它应反映俄罗斯利益和目标与其能力和手段的 统一,具体而言则是在俄罗斯转型这一特殊时期外交的合理定位以及大国关系模式的选 择。在这方面有三种观点。第一种看法是,国内改革和经济复兴是俄强国的关键,因此 西方民主国家应是俄实现现代化的战略伙伴。虽然在许多问题上西方对俄友好表现没有 回应令人遗憾,但俄应从大局出发,即使是做出某些原则性让步也要避免与其冲突和对 抗。[11](p33—46,36)这是一种以无条件妥协来换求西方合作的观点,其逻辑前提是 “俄罗斯的未来系于西方”。第二种看法是,融入文明世界、实现与西方的一体化无可 非议,但90年代的外交表明,俄只有明确了外交底线、与美国适当拉开距离并学会利用 时机讨价还价来维护俄国家利益,俄才能真正实现与西方的一体化,融入国际体系并从 中影响世界发展进程。[12](p4—12)这种观点强调外交的有理、有利、有节,不乏合理 的要求,但在当今俄国力虚弱而美国强盛的情况下,它需要俄展示更为高超的外交智慧 和灵活的外交技巧,以柔克刚且斗而不破。第三种看法是,肯定俄复兴的关键是国内改 革和经济振兴,外交应为此创造稳定有利的外部环境,同时主张在灵活多变且独立的外 交政策基础上,作为西方伙伴建设性地参与世界秩序构建。[10](p3—5)[13](14—26) 该观点注重自强和外交的实用主义,其逻辑前提是外交从属于内部发展,而不是依靠外 交(俄美关系)来抬升俄国际地位;与西方友好、共建世界新秩序有助于俄罗斯的复兴, 形成良性互动。

不难看出,上述三种观点的共识是“经济振兴和国力增强是俄复兴之本,融入西方主 导的国际体系并与其共建世界新秩序是俄复兴的条件和外交目标。”不同的是,第一种 观点过分突出与西方友好合作模式对俄复兴的重要性。独立之初俄自由主义民主派鼓吹 的“亲西方”外交表现的就是这种强调“同质”和妥协、不惜代价谋求与西方建立“战 略盟友”的一厢情愿,最终“身败名裂”;第二种观点过分侧重讨价还价以突出俄的独 立性。虽然它更多表露的是对西方对俄打压和遏制外交的不满和抗争,但90年代下半期 以来俄谋求与西方平等地位和大国制衡的“双头鹰”外交和“全方位”外交在许多国际 事务中揭示了俄罗斯的虚弱和力不从心,外交言辞上的强硬终究无法弥补和抵消外交行 动中的软弱,除了进一步加重俄与西方的敌意和恶化双方关系外,根本无法改变事件的 性质和进程。第三种观点吸收了前两者的合理部分,避免了极端和激进,突出在大国合 作和多边协调的氛围中,以实用主义原则、灵活多变的政策、循序渐进地向既定目标靠 近。普京执政以来,俄罗斯的外交正是沿着这样的轨迹运行。

实用主义是普京治国思想的灵魂,是一把开启当代俄罗斯外交的钥匙。普京执政之初 便确立了外交为内部改革服务的指导原则。他认为,俄需要西方的支持与友好关系,俄 罗斯应该向西方表明俄是西方可以信赖的伙伴。在与西方(美)接近方面普京表现出了前 任领导所不具有的决心和耐心,并在事实上淡化了90年代俄多极化外交中意识形态上的 对抗性。普京及时抓住“9·11”后国际反恐时机向其既定目标出击。默许北约第二轮 东扩和美退出反导条约,支持阿富汗反恐和允许美进军中亚和格鲁吉亚,放弃越南和古 巴的军事基地,普京的一系列外交举措似乎在突破俄传统的帝国地缘思想。这在俄国内 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有人认为这是普京的战略性错误。

谢·梅德韦杰夫认为,理解普京外交必须理解普京的实用主义治国思想:普京的实用 主义是同他所理解的当代俄罗斯的国家利益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俄罗斯历史上第一次将 国家利益不是同国家的“强大”和对领土的控制直接联系起来,而是与内部改革、民族 的经济富裕和领导机构的效率相联系。毫无疑问,普京是把俄罗斯当强国看待的,但却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国。普京的政策不能称为科济列夫式的亲西方,而是实用主义的亲 俄罗斯,因为前者是出于亲西方的思想信仰,而后者则是出于功利之念:俄罗斯需要西 方是为了使俄在全球化世界中发展顺利、有所作为,即常言所说“利用对手的力量为我 所用”。[14](p29)俄另一位学者亚·卢金以伊拉克战争为例对俄外交中的实用主义作 了进一步阐析。他认为,俄在伊战中的外交表现得更加成熟而务实。俄正在向中国学习 :既必须与西方广泛合作,同时又要保留让步的底线。伊战后的世界将更为复杂,没有 明确的敌人,也没有明确的盟友,联盟的建立将依据具体的形势和需要。因此在今天的 俄罗斯更需要这样的实用主义——与任何一国不(过分)亲近、也不吵闹,从他人那里获 取自己所需的东西;严格限定国家根本利益,以致于为了它俄将不惜与外部世界对抗。 [15](p113)

对普京外交的实用主义解读还必须置于俄罗斯所处的从现代国家向后现代国家转变进 程中这一大的时代背景中,普京治国理念中既带有现代国家诸如主权和地缘安全、力量 平衡和帝国影响等传统思想的印迹,同时又含有后现代国家诸如外交的经济化、国际法 和国际机制建设等新的时代观念,这决定了普京外交思想中的两重性和矛盾性。这是俄 罗斯从帝国转为正常的民族国家、从20世纪文明走向21世纪文明的必经阶段,加之受当 前实力所限,俄外交上一时表现出的摇摆性和矛盾性也是正常的。那么普京外交是否是 成功的?如果依据这样的衡量标准,即俄外交在多大程度上弥补了俄当前的弱势,是否 捍卫了国家利益、为国内转型创造了有利条件[8](p50),则答案不言而喻——肯定多于 否定,在外交领域,俄罗斯正在找回自我。但普京外交还在发展中,还要继续接受历史 的检验。

十几年的外交风雨,给俄罗斯留下了太多的经验与教训。面对21世纪,俄罗斯精英们 在反思,其中包括对多种预期的“多极化外交”的重新理解。

应当指出,1996年5月俄提出“多极世界”构想的背景是北约东扩提上日程、俄西关系 几经波折、普里马科夫外长接替亲西方的科济列夫,继之俄开始大力调整外交政策,突 出外交的全方位以平衡西方。于是应运而生的“多极世界”论成为新时期俄外交的指导 思想。1997年3月叶利钦在国情咨文中指出,俄外交政策的目标是建立以多极世界为原 则的国际关系体系。1997年11月叶利钦访华时俄中两国签署《俄中关于世界多极化和建 立国际新秩序的联合声明》。1998年12月在多极世界构想框架内,普里马科夫提出了俄 中印三角联盟。因此,在这种背景下出台的“多极世界”构想和多极化外交被大多数西 方学者,甚至部分俄罗斯学者看成是俄对西方打压和围攻政策的回击、是旨在建立抗衡 西方(美)的联盟工具。如俄学者扎格拉金(Н.загладин)明确指出,俄外交中的多极化思想旨在将对美和其盟国实现世界领导权行为不满的国家联合在一起的工具。但俄并未考虑到即使与印中这些强调世界发展多极化的有影响的国家领导人肩并肩,也决不能保证他们在俄与西方国家严重对抗时会支持俄罗斯。[10](p24)俄学者舍尼斯(Шейнис)也认为,在俄经济、军事资源有限,无力对抗美国霸权的情况下,多极世界构想旨在将重点转向寻求同盟者,这既是不切实际的空想,也是极为危险的。借助与独联体和欧盟的一体化分化西方联盟很难实现,实施俄中印联盟对抗西方霸权不切实际。就象“多极化”趋势始于20世纪70—80年代却尚未能改变两极格局一样,当今世界的多极化也并不能取代单极格局,在可预见的将来试图组建一个或几个力量极对抗西方是不会有结果的。[11](p42—43)同样,俄中关系也被披上了对抗西方的色彩:“俄罗斯与中国是国际冲突尖锐时抗衡美国影响的政治联盟,是为建立公平平等的世界秩序、联合边缘化国家与较发达国家斗争的力量核心。(注:俄学者特列宁和雅科夫列夫所言,参见日里诺夫:《俄罗斯、中国与多极化》,第34—35页。)由此可见,“多极世界”理论和多极化外交无论从主观动机还是客观反应均被更多地赋予了对抗性和制衡性。90年代的俄多极化外交成效甚微,这一方面如上述学者所言,受国力制肘与西方抗衡的多极化外交不切实际,无助于俄大国复兴,另一方面是,“俄执政精英缺乏实施该政策的决心”[12](p7),俄领导层并不想主动、彻底恶化俄西(美)关系,其他倡导国也是如此,外交宣传的成分远远大于外交行动。

对“多极世界”构想持肯定和积极的态度的俄学者认为,该构想反映了世界发展的进 程和当今世界的现实,如非国家行为体日益活跃使国际行为主体多元化,包括非传统安 全在内的全球性问题的扩展需要各国集体应对,以及全球化与一体化的并行发展带来的 世界相互依存性增强等。正是构想本身含有许多符合时代发展趋势的合理内核才使其受 到俄中印等广大国际社会的一致认可,并将世界多极化与国际关系民主化联系起来。这 种看法实际上是主张“多极世界”题中应有之意。普里马科夫作为多极世界思想的倡导 者和执行者,在“9·11”事件和伊拉克战争后仍然坚信“世界发展的趋势不是一极, 而是多极。”他同时指出,俄坚持多极化外交并不排斥俄美关系的接近,“无论就客观 还是主观动机,未必会发生俄放弃与美接近的既定方针的情况,两国间建立伙伴关系进 程的发展主要取决于华盛顿。如果美实行接受多极世界的现实前景的方针,如果它不再 认为能够和应该独自解决最重要的国际稳定和安全问题,不再单方面制定各国在国际舞 台上的行动规则,俄罗斯可以成为美国的忠实伙伴。”[16](p166、231、233)如果说最 初俄提出多极世界思想和多极化外交确有对抗美国的某种考虑,那么从上述普里马科夫 的言辞中可看出这一构想对抗性色彩已淡化,并正在从俄美关系的框架内独立出来,成 为俄构建未来世界秩序的目标。普京执政以来,俄外交正是在淡化其最初实质上对抗性 的一面,回归和突出其符合时代发展的理性的一面,更加注重大国协调和多边合作。这 是俄外交走向成熟的标志。

世界在发展,人们的观念也应该与时俱进,正如俄学者日里诺夫对俄中关系分析时所 言“俄中多极化构想应置于各国对话与合作需求不断加强的国际体系中加以理解:多极 化构想是建立在世界各国平等参与世界事务、拒绝接受强权政治和专制的观念基础上, 提倡无条件地遵守国际法准则、和平解决争端和尊重各国人民自由选择发展道路,坚持 保证各国同等的安全、世界经济体系中的各国权利与义务的平衡原则,强调多极化中的 主导国际机制是联合国和安理会。俄中多极化构想反映了世界多样性的统一,倡导联合 应对全球性的挑战,有利于维护国际稳定。”[4](p34)“多极世界”构想的预期是多方 面的,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的多极化外交才会是有成效和有希望的。同样,西方也应转换 观念,“抓住机遇,推进美俄合作,在建立世界新秩序中表现出远见卓识和历史责任感 ”。[17](p51)

世界在重组,世界新秩序正在形成,国际社会呼吁探索世界政治新范式。俄罗斯在变 革,俄罗斯在复兴,俄罗斯外交面临着历史性的选择:抓住机遇,更新观念,推动大国 协调与多边合作,在建立世界新秩序中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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