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民间追究战争责任运动及其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民间论文,战争论文,责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日本民间追究战争责任运动的掀起
1981年，日本著名新闻记者本多胜一来中国考察访问后撰写了《中国之旅》一书，揭露了日本的侵略战争对中国及中国人民造成的巨大灾难，并披露了平顶山惨案、南京大屠杀等日军凶残暴戾的典型案例，该书由朝日新闻社出版后在日本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众所周知，战后以来，尽管中国等亚洲国家出版发行了大量揭露日本战争罪行和反映各国人民抗日斗争的著作，但是，日本的右翼势力却顽固地坚持皇国史观和“大东亚战争史观”，他们千方百计地掩盖日本的战争犯罪，并屡次在教科书问题上、中小学生升学考试上（不把昭和以来的历史列入考试范围）做文章，对战争期间日军的残暴、丧失人性的战争罪行更是讳莫如深，使日本国民特别是青少年一代对当年那场战争的真相知之甚少。《中国之旅》出版后，知识界一些有知之士、致力和平反战运动的市民团体及许多关心日本同周边国家关系、热爱和平、坚决反战的人们开始思考日本的战争责任问题。紧接着，森村诚一的《恶魔的饱食》问世，又在日本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战后以来一直被隐瞒的七三一细菌部队惨无人道地实施人体实验和细菌战及侵华日军在中国各地实施毒气战等令人发指的罪行，一下子暴露在世人面前，震撼着社会和人们的心灵。当有良知的人们知道真相后，一场颇具规模的揭露日本战争罪行、追究战争责任、促进亚洲和世界和平的市民运动迅速掀起。
这里，有必要简单回顾战后以来日本市民追究战争责任运动的发展过程。战后，经历过战争摧残的日本民众在重建家园的同时，逐步认识到战争的罪恶，他们从切身体会到的战争悲剧出发踊跃投身到和平反战运动之中，可以说，这一运动直到今天从没停息过。尤其是经历过广岛、长崎原子弹轰炸、东京大空袭及冲绳战役的人们，反战和平的意识更为强烈，参加各种活动的态度更为积极。他们自发组成了各类团体，在日本各地掀起了大规模的和平反战运动，诸如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反对日美安保条约的斗争，反对美军占据冲绳及其他军事基地的斗争，反对核试验、核军备、核竞赛的斗争等，成为战后日本市民运动的主流。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这一时期反战运动的基点大体是站在被害者的角度和立场上，即从战争被害者的切身经历出发去认识战争，解释战争，反对战争，目的是防止战争悲剧在日本列岛重演。至于日本的侵略战争对亚洲和亚洲人民的加害，日本的殖民统治对殖民地国家和人民的蹂躏，以及日本的战争犯罪、战争责任、战争伤害赔偿等问题几乎不在反战运动关注的范畴之内。
本多胜一的《中国之旅》和森村诚一的《恶魔的饱食》等著作出版发行后，在日本民间团体中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和震动，一些团体开始认真地反思并检讨反战运动的经验教训，调整各自的运动方针，逐渐从战争被害者的立场，转向战争加害国的立场去追究日本的战争责任。于是，从80年代初开始，一些团体开始着手调查、收集日本的战争罪行证据，编辑资料，发行简报，举办讲演会、学习会、展示会等，自发掀起了“为了和平的战争展”活动，进一步揭露日本的战争罪行。在这些团体当中，有以反对化学、细菌、核武器为己任的日本ABC企划委员会，追究原陆军军医学校遗骨来历的“入骨究明会”，支持日军细菌战受害者索赔的“七三一部队细菌战受害者国家赔偿请求诉讼律师团”和“七三一细菌战审判运动委员会”，回击否认南京大屠杀事件的“南京事件调查研究会”、“南京证言会”，反对日本修宪的“反改宪21世纪市民网络”，支持中国战时被强掳劳工要求日本国家赔偿的“日中劳动者交流会”、“支持中国人战争受害者要求会”，反对日本国歌、国旗法制化的“君之代、日之丸（法制化）反对会”，反对日本教科书“改恶”的“21世纪儿童与教科书网络”，反对日本自卫队走向海外、监视自卫队的超宪法活动的“自卫队监视村”，以及“战争被害调查会”、“反纪元节行动实行委员会”、“中国归还者联络会”等等。可以说，这些日本民间团体遍及日本列岛，尽管它们的规模不大，力量尚显薄弱，而且资金缺乏，但是，它们毕竟喊出了日本人民的心声，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战争罪行，抨击了右翼势力的倒行逆施，在民众中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二 举办战争罪行展览，促进社会共识和敦促政府反省
在日本民间追究日本战争责任的影响下，展示日本战争罪行的展览馆、资料馆也悄然出现。如大阪国际和平中心是1991年9月开馆的公立设施。该馆以一个椭圆包围着一个绿色圆球的符号作为馆徽，外围淡紫色的椭圆代表宇宙空间，里面绿色的圆球代表地球，寓意人类共同拥有的空间。展览馆的建筑也很别致，每个屋顶的样式各一，彼此相连，表示世界各国、各民族的相互团结和认同。展览馆分三个展厅，分别是“大阪空袭与人们的生活”、“15年战争”以及“和平的期待”等三项内容。在第一展室，展出了“大阪所看到的战争”，陈列着大阪遭受空袭和被战争破坏的实况；第二展室记录了从“九一八”事变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战争历史，陈列着一些实物和当年日本政府鼓吹战争的宣传品，具体又分别辟有中国、朝鲜、东南亚各国、“满蒙”开拓、太平洋地区等展室，披露了日本侵略军在亚洲各地的侵略行径，展示了“战争之真相”；第三展室名为“和平的期待”，陈列了反映二战结束后局部地区的战争和世界人民反对核军备、核竞赛斗争片断的资料。各展室都采用了先进的音像设备，展品形象逼真，使观众如临其境，深深体会到战争的恐怖和罪恶，在谴责战争的同时，更珍惜和自觉维护和平的国际环境。该馆理事长冈本知明先生介绍说：“在日本有许多从事和平展览的场所，我馆的特点是展示日本加害、侵略和殖民地统治的历史，这是有别于其他一些展览馆的”，“自开馆十多年来，有近100万人来此参观，年平均一万人左右，其中60%是中小学生。我们坚持的原则就是实事求是地反映战争，把真实的战争历史告诉人们，特别是青少年一代。同时还要面向21世纪，加强同亚洲人民的交流”。①该馆同中国的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东北抗日烈士纪念馆等部门有较密切的往来和交流。人们还记得，2001年1月，日本右翼团体“战争资料偏向展览纠正会”曾在这里举行了一次“20世纪最大的谎言——南京大屠杀彻底检证”集会，原因之一就是该馆展出了南京大屠杀等日本战争犯罪的内容，右翼团体为此多次攻击该馆，要求“撤除给青少年带来恶劣影响”的内容，但是该馆并没有同意。只是因为该馆属于公立设施，无法拒绝右翼团体利用，于是便有了那次“唱对台戏”的集会。
1992年5月，设在京都的立命馆大学也创办了一家“国际和平博物馆”。迄今为止，由私立大学创办的战争展览设施在日本并不多见。更可贵的是，这家博物馆通过展示的内容明确地指出了日本的战争加害责任，揭示了日本军队的战争犯罪以及迄今尚未解决的战争责任问题等。这从该馆展品的标题就可以明确体现出来：第一部分“15年战争”，内容有：(1)军队与士兵（小标题：帝国军队；15年战争）；(2)国民总动员（小标题：压制学术自由与民主思想、国民的生活、后方的国民、管制与动员）；(3)日本人的反战活动（小标题：对战争采取消极态度的人们）；(4)殖民地和占领区（小标题：殖民地的战争动员；日本对占领区的统治；抗日运动）；(5)空袭、冲绳战、原子弹爆炸。第二部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与战争责任”，分别展有：(1)第二次世界大战（小标题：法西斯统治；法西斯的崩溃）。(2)战争责任（小标题：为防止战争所做的努力；战争＝犯罪；未解决的战争责任问题）。此外，还有第三部分，展出了现代战争与和平的内容。从具体展示的内容看，在“日本对占领区的统治”的栏目里，展出了伪满洲国的成立、平顶山惨案、七三一部队的细菌战、南京大屠杀、镇压反满抗日运动、东北人民的抗日斗争（义勇军和抗日联军）、中国内地支援马占山抗战等内容。另外，还有日军在亚洲各地的残暴行径和虐待俘虏等内容。在“战争责任”的栏目里，重点提出了“未解决的战争责任”问题，列举了1990年以来战争受害者诉讼的具体案例，诸如慰安妇、强掳劳工、七三一细菌部队和毒气弹伤害、平顶山事件等伤害赔偿诉讼问题，是日本此类展览馆里比较少见的内容。参与展览内容设计和规划的山边昌彦先生介绍说：“建立本馆的最初目的是为新入学的学生开辟一个学习历史、认识历史的场所，结果是影响越来越大，不仅本地的市民、学生来参观，连京都的中、小学生也来馆学习，每年接待3-4万人。”他接着说：“日本有许多展览馆，但是揭露日本加害内容的不多见。的确，日本在战争中遭受了很大的损害，但日本给中国、亚洲的加害更大，所以，我们的展览就是要突出这个内容，揭示日本的战争责任。同时，包括日本人的反战运动情况，也要介绍给青年的一代，为的是加强日本同中国和亚洲各国的友好，并把这种友好关系传续下去。”②
在大阪附近的堺市，还有一所由一位老妇人自己创办的资料馆。老人名叫吉冈数子，原是一位小学教师，从事了32年教学工作。退休后，她用退休金和积攒的钱在堺市向陵西町盖了一座三层的木制小楼，于1997年4月办起一家“和平人权儿童中心——教科书资料馆”。资料馆的全部工作均由吉冈一人承担，却不向参观者收一文钱。走进这家资料馆，从一楼到三楼，不仅四壁布满了展出的图片、照片、图书、杂志等，就是在室内的四角，甚至棚顶都有各种各样的实物展示。吉冈介绍说：“近年来，日本有些人编写出版了歪曲历史的教科书，我作为教育工作者，有责任把真实的历史告诉孩子们，所以才办了这家资料馆。接待的大多是中、小学生，六年来有近9000多名孩子来这里参观。孩子们来到这里后，我就利用自己制作的图板等告诉学生们日本在战争中都做了些什么，让孩子们认识和平的可贵，从小就自觉地反对战争，追求和平。”③老人不仅在资料馆里接待小读者，还走出家门，到学校、市民会馆等公共场合展出，还自办了一份题为《草之根》④的不定期杂志，呼吁和平，支持战争受害者诉讼，追究日本战争责任等。
三 日本民间追究战争责任运动的内容与影响
（一）收集日本战争罪行，追究日本战争责任
1989年7月22日，在日本东京新宿区户山国立预防卫生研究所的建筑工地现场发现了35具人骨，以后又陆续发现一些，总计约100具左右。这个工地战争时期是日本陆军军医学校所在地。该校的防疫研究室是由石井四郎一手策划建立起来的，因此同七三一细菌部队以及该部队长官石井四郎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石井四郎在任期间，每年都要返回这里具体指导细菌实验和制作。所以，这些人骨的来历引起了人们的议论和怀疑。为了彻底查明这些人骨的来历，日本一些民间团体立即组织成立了一个“人骨问题究明会”，着手对人骨进行鉴定、调查和有关法律诉讼等事宜。1991年6月和9月，该会相继对七三一细菌部队受害者遗属进行了两次调查，并由新宿区政府出面，提请日本政府对新宿人骨进行身份鉴别，特别是对其中是否包括有日军细菌部队的受害者，予以调查澄清。1992年4月22日，经札幌学院大学的佐仓教授鉴定，认为“人骨经福尔马林浸泡，其中有锯断四肢、脑外科开颅等痕迹，很可能是陆军军医学校使用的实验标本，而且，这些人骨不是单一人种，多属亚洲北部的蒙古人种，在土中掩埋约10年以上到100年之间”，并认为这些人骨是“战争医学犯罪的物证”。
与此同时，“究明会”先后对原陆军军医中尉神林章、原军医学校教官宫崎三郎、高级副官小西公三、原防疫研究室少佐天野美实、主计少尉天野良治以及“军属”⑤伊藤荣三、斋藤阳、近藤定义等人进行了调查，基本确认“标本是由军医学校外科制作的，在病理室保管”。就这样，以陆军军医学校的人骨标本被发现和民间团体“人骨究明会”的成立为契机，日本许多民间团体纷纷改弦更张，把运动的方向调整到收集日本战争罪行、追究日本战争责任上，实现了从以战争被害者的视角开展反战和平运动转向站在战争加害者的立场追究日本战争责任的飞跃。于是，一个广泛的民间追究战争责任运动在日本列岛蓬勃掀起。
（二）巡回展出日军细菌战、化学战罪行，揭露侵略战争的罪恶
从1993年7月开始，为了彻底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罪行，制止战争悲剧的再度重演， 日本ABC企划委员会同中国有关部门合作，在日本各地进行了为期两年之久的侵华日军七三一细菌部队罪行巡回展览活动。这项展览先后在日本61个地区巡回展出，参观人数达23万人之多，许多参观者由此第一次了解到七三一细菌部队在中国犯下的骇人听闻的罪行。这一巡展活动开启了一些日本国民的心扉，使其认识到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的罪恶及日本的战争责任，增进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和相互理解。同时，又是对日本一些人否认战争罪行、推卸战争责任、拒不反省谢罪的有力回击。
在展出活动中，ABC企划委员会注意到把展览活动和征求证言活动结合起来，即邀请当年七三一部队的队员和战争参与者到展览现场作证。七三一部队队员筱冢良雄、西川富美男、西岛鹤雄，原日本军医汤浅谦、原日军情报官山岗繁、原日军宪兵岛津酉二良和大泽刚，原开拓团员风间博等人，都曾到场佐证展览内容的真实，对参观者触动极大。另外，他们还邀请学者到现场做学术报告。上述61个地区在举办展览时几乎毫无例外地邀请著名学者到会讲演。诸如日本研究七三一细菌部队的著名学者常石敬一、松村高夫、吉见义明、藤原彰以及一些知名作家、评论家、社会活动家都参加了这项活动。此外，还配合放映有关揭露七三一部队战争罪行的影片，如《黑太阳七三一》、《为了中国的太郎和花子》、《海和毒药》等，使展览活动生动活泼，深入人心。在展出过程中，他们还呼吁社会各界出钱出力，筹款修复和保护位于中国哈尔滨平房区的七三一部队遗址。同时，呼吁将七三一细菌部队遗址注册成为如同广岛原子弹爆炸现场、奥斯威辛集中营那样的世界文化遗产。为此，“七三一部队展全国实行委员会”专门成立了“731部队遗迹保存基金会”，迄今为止已筹集捐款1100余万日元，并通过黑龙江省对外友协存入中国银行哈尔滨支行。在展览活动接近尾声的1995年7月，中日两国学者200余人在哈尔滨召开了一次大规模的学术讨论会，进一步揭露了侵华日军七三一部队在中国的战争罪行，搞清了一些史实，更重要的是，加深了中日两国学者和民间的相互理解及交流，开创了一个中日双方共同研究七三一、关注七三一的有利环境。当然，也为七三一细菌部队战争罪行巡回展出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上述展览活动对日本民众触动颇大。东京鹤见区一位女大学生说：“越看越觉得可怕，使人联想到有关人员没有被追究战争责任和日本政府不把事实真相告诉人们的日本国情。如果人体实验的事情发生在日本，日本人民一定不会沉默吧！日本政府、政治家们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必须诚心诚意地向中国人民、朝鲜人民道歉。日本大学的教科书里没有这些内容，如果我不来参观展览会，就不会知道七三一细菌部队的事情，我为日本养活了这样无用的文部省和政府而感到可耻。”东京都藤井寺市一位公务员在留言簿上写道：“我国从来没有认真地反省历史。不仅如此，实际参加过战争的许多人认为‘战争与自己的意志无关’、‘是没办法的事’，还有人说‘战争责任不只是在日本’、‘苏联更坏’等等，不正确地总结过去的历史，历史就会重演。这次展览会为社会敲起了警钟，今后还应该继续把类似活动坚持下去。”⑥七三一部队展活动结束后，ABC企划委员会又在全国开展了日军化学战巡回展览，他们的工作受到世人的瞩目，也为世人所尊敬。
（三）支持中国民间受害者诉讼，向日本政府讨还公道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在日本部分右翼势力在战争责任问题上倒行逆施甚至公然美化侵略战争的行径的刺激下，中国民间受害者诉讼问题提上日程，成为日本政府不可回避的尖锐问题。诸如花冈劳工案、各地强掳劳工案、南京大屠杀事件、七三一部队细菌战受害案、化学战受害案、平顶山惨案、刘连仁案、慰安妇案等，相继向日本政府提出国家赔偿诉讼。人们知道，类似这种跨国诉讼，没有日本友好团体、律师以及社会各界的支持是不可能进行的。事实上，中国人受害者诉讼无一例外地得到了日本民间团体、律师和社会各界友好人士的竭力支持。日本民间社会分别对应成立起支持××原告辩护团、支持××诉讼会之类的民间团体，同中国受害者站在一起，向日本政府和法庭展开不屈服的斗争。迄今为止，尽管还没有一起案件在真正意义上获得胜诉，但是，正因为有了日本民间团体和律师团的支持和援助，日本政府和法庭才不得不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承认日本当年犯下的战争罪行，诸如对战争期间日军强掳劳工，实施细菌战、化学战，奴役慰安妇，血腥屠杀平民等罪行的承认，无疑也是中国民间受害者诉讼取得的一个重要胜利。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七三一细菌部队诉讼律师团的事务局长一濑敬一郎，他负责这起诉讼案的所有事务性工作，在长达八年之久的诉讼中，多次到哈尔滨、山西、常德、义乌、南京、金华等地走访，一切费用均是自理，甚至因此影响了自己正常的律师业务。七三一细菌战诉讼案尚未结束，他又承担了重庆大轰炸被害中国人向日本要求国家赔偿的原告辩护。2005年一年时间里，他至少五次利用周六、日的时间风尘仆仆地自费赶到重庆，甚至牺牲了2005年元旦与家人的团聚。
在新潟，有一个“支持中国人战争受害要求会新潟分会”（该组织在各地成立有分会），也是由一批民间人士自发组成的，专门从事支持被强掳的中国劳工的诉讼。2005年9月28日，东京高等法院就被强掳中国劳工张文彬一案进行法庭辩论，原告律师团长中村洋二义愤地指出，日本在战争期间强掳中国劳工，“是一种没有劳动契约的残酷行为”，“对遭受巨大痛苦的中国劳工是双重的人权侵害”，而日本法庭“不负责任的辩解，在人道上也不能宽恕”。⑦尽管这起诉讼案仍没有结果，但是，日本友好人士所做出的艰辛努力是感人至深的。
另外，中国人民熟悉的2004年“感动中国”的十大人物之一日本友人田中宏，也是一位数十年致力于支持中国人受害者诉讼的有正义感的律师。其他诸如南京大屠杀、慰安妇、平顶山惨案、花冈事件、细菌战、化学战受害等所有中国民间诉讼案件的背后，都有一批日本民间团体、律师、学者及各界人士在默默地支持和援助。
（四）反对日本修宪和自卫队出兵海外的斗争
在日本，反对日本当局修宪、反对美国在日本设立军事基地、反对自卫队出兵海外的民间团体有很多，难以准确地统计。尽管这些团体都是纯民间组织，力量单薄，经费匮乏，根本得不到日本大中型企业、财团的援助，但是，它们的斗争是坚决的，因此也受到有关当局的嫉恨。
2004年2月27日，日本警方突然闯进“立川自卫队监视村”代表加藤克子等六名成员的家中，宣布对他们进行“搜查”，并将个人使用的电脑、宣传品等物收缴、没收或审查，同时以“侵入住宅罪”逮捕了三名该团体成员，这一事件立即在日本全国引起了轰动和震惊。
东京都立川市设有美军驻日军事基地，也是日本自卫队的重要驻地。“立川自卫队监视村”是一个纯民间的反战和平团体，成立的宗旨是反对自卫队出兵海外，反对美国继续驻军日本，占用日本的军事基地。这一逮捕事件发生前不久，日本政府置宪法原则于不顾，悍然向伊拉克派出陆海空自卫队，引起国民的强烈抗议。监视村的成员们也积极投身到反对自卫队出兵的运动之中，组织示威游行，印制散发传单。为了唤起自卫队官兵的觉醒，1月17日，他们把反对向伊拉克派兵的传单塞进自卫队家属住宅门前的信箱之中，岂料，这竟成为警方弹压的口实。
凡到过日本的人们都知道，日本是个商品经济十分发达的社会，居民门前的信箱里常常塞满了各类广告、宣传品，甚至有各家公司赠送的小礼品之类，这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见怪不怪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听说有谁因为散发了广告而被逮捕。
同年3月3日，一批法律工作者主动为被逮捕者辩护，并召开记者会，发表抗议声明，谴责警方践踏人权，破坏民主和自由。接着，《朝日新闻》发表社论，质问有关当局“为什么逮捕散发传单者”。⑧3月5日，一批市民团体组成“散发反战传单被弹压者援护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谴责当局、援救被逮捕者的运动。《神申奈川新闻》也连续发表跟踪报道，抨击有关当局“镇压市民正当的意见表达活动，动摇了自由民主社会的基础”，“此次事件不仅威胁着表现自由和市民间的交往自由，而且动摇了（宪法规定的）结社自由，束缚着日本今后的民主主义方向”。⑨
然而，有关当局执意坚持三名被逮捕的和平团体成员“有罪”，通过法律程序向三人提起公诉。直到5月11日，被关押75天之久的三名“被告”才在各界民众的斗争援助下被“保释”出狱。
当然，事情并没有完结。警、检双方已把“案件”诉诸法院，并召开了第一次法庭辩论，尽管辩护律师和被告们以充分的事实和法律根据堂堂正正地申明“被告”无罪，但法院当局做出什么判决尚不得而知。
监视村代表加藤克子对笔者说：“面对当局的弹压，丝毫不能动摇我们坚持反战和平的决心，我们一定要继续斗争下去，直到取得最后胜利！”遭受75天牢狱之灾的大西章宽、高田幸美（女）、大洞俊之虽然面容憔悴，但斗志不减。尽管牢狱生活为他们带来了精神、肉体和经济上的沉重负担，甚至为此丢了工作，但他们没有沮丧，表示“今后还要继续投身于反战运动，还要在自己的家乡高喊出反对战争、反对自卫队出兵伊拉克的声音”⑩。
四 几点思考
1.由于小泉首相我行我素，连续参拜靖国神社，加之日本当局在历史教科书问题、台湾问题、东海油气田等问题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制造麻烦，使中日关系出现曲折和困难。在此情况下，发展和扩大中日民间的友好交流更显得十分紧迫和必要。
2.在看到中日之间存在相当大的分歧的同时，不应忘记在日本社会仍有一批致力于中日友好，甚至倾其所有的人力、物力维护和发展中日关系的民间人士。他们中有高等学府的教授、专家、学者，有来自社会下层的普通民众，有热心支持中国被害者索赔诉讼的有良心的律师、记者、评论家，也有在战争中犯下罪行、幡然醒悟的侵华老兵。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批站在时代前列的日本友人，才使我们看到了笼罩在中日关系上的阴翳终有一天会被拨开的希望。
3.在揭露和批判日本右翼保守势力之倒行逆施的同时，利用各种手段、方法、途径支持和声援正在苦斗的日本市民团体，对于消弭日本社会上的某些糊涂或模糊观念，认清影响中日关系的症结，促进社会意识的转变，敦促保守营垒的分化或改弦更张有着更为现实的意义。
4.在中日民间的交往中，对历史问题既不应回避，又不强加于人，实事求是，以理服人，促进心灵的沟通和思想的交流才是最佳的途径。
注释：
①2001年12月20日笔者采访记录。
②2001年12月21日笔者采访记录。
③同上。
④“草根”，日语中还有自下而上、基层民众之意。
⑤这里的军属与中文“军属”的意义不同，系指日军中从事后勤、医疗或其他技术性工作的人员。
⑥引自七三一部队展示全国实行委员会发行的内部通讯。
⑦支持中国人战争受害要求会编：《新潟港中国劳工强行绑架、强制劳动损害赔偿案件通讯》第7期，2005年10月3日发行。
⑧『朝日新聞』2005年3月5日。
⑨『神奈川新聞』2005年5月3日。
⑩2004年5月20日（笔者采访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