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名词损伤的脑功能性定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损伤论文,名词论文,功能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6020(2004)-01-0039-06
动词和名词作为语言中的两大词类,它们之间是否存在差异、存在怎样的差异已成为认知心理学家、心理语言学家和神经语言学家共同关心的课题[1]。人们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究竟在言语产生的哪一水平的损伤会导致动词和名词分离?本文将首先介绍Levelt的言语产生模型,然后对与动、名词分离出现的水平有关的研究进行综述和评价。
1 Levelt的言语产生模型
1989年,Levelt提出了一个言语产生过程的模型[2]。该模型将言语产生过程分为三个阶段:(1)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2)形式化(formulation);(3)发音(articulation)。概念化决定说什么,即言语的内容;形式化将已有的概念表征转化为语言形式;发音阶段则产生详细的语音与发音的计划,具体见图1。
图1 言语产生过程的模型(Levelt,1989)
在概念化阶段,说话者产生说话的意图,进而从长时记忆中或者从与说话内容相关的环境中选择信息。这一阶段产生了前语言(preverbal)信息,所以这一阶段又称为表征的信息水平。信息水平连接人们关于世界的知识和语义记忆。当人们说话时,会试图从语言系统中获得信息。但是,人们是如何决定说什么的呢?对于这一点,Levelt区分了概念化加工的宏计划与微计划[3]。宏计划包括将一个交流目标分解为一系列子目标,并检索到合适的信息。宏计划的结果是产生一个或一系列言语行为的意图。微计划包括对信息的指称提供指数,说明指称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其次是对指称赋予主题任务,即主题突出(topicalization),第三是对要表达的信息命题化(propositionalization),最后是确定特定的语言要求。微计划的结果是前语言的信息。
形式化阶段主要包括两个因素:首先必须选择想要说的词语,即词汇化(lexicalization),然后再把它们组织成句子(syntactic planning)。最后,语音编码的加工将词语转化为声音。声音必须以正确的顺序产生,并且确定发音系统的肌肉应当如何运动。
当前,有关概念化加工过程的研究很少。而形式化阶段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词汇化和句法计划上。
2 词汇化的两阶段模型
在Levelt的模型中,词汇化位于形式化阶段。在这一过程中,人将头脑中内在语言转化为声音,或者说将一个词语的语义表征转化为语音表征。
早期的模型中只有一个单独的词汇水平,这就是语音的(正字法的)词汇水平,语义系统被认为是一个前形式的抽象意义表征(暗示语法的种类)[4]。但Levelt通过失语症的研究,却在两种词汇水平之间进行了区分[2]。Lexeme相当于语音输出词汇,而lemma则由词语的语法信息组成。如,语法种类与子类别以及与一个词汇项目相关的词尾变化等,这些组成了前形式词汇表征,它们都是关于词语在词组与句子中使用的信息。lemma水平的表征是抽象的,参与语言产生(书写、口语)与理解,见图2。
图2 词汇化的两阶段模型
当我们产生一个词语时,首先会从这个词语的语义水平进入到它的lemma水平。句法表征规范是这一阶段最重要的特征,所以lemma选择又被称为词汇选择。经过lemma水平后,我们进入lexeme水平,检索这些词语的语音形式。以前语音的、抽象方式确定想要说的词语的阶段被称为lemma选择,确定词语的具体语音形式的阶段称为lexeme或语音形式选择。
这一两阶段假设已经得到了很多证据支持。当前有很多研究者都同意词汇化是一个两阶段过程。
3 动、名词损伤的功能性定位
动、名词损伤究竟定位于词语加工的哪一水平?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有利于解答动、名词产生分离的可能部位,进而有利于对动、名词差异这一问题的探讨。目前,研究者认为,动、名词的差异有可能发生在下述几种水平上。
3.1 概念-语义水平
当前,对于动、名词差异的研究大多是以具体的动、名词为研究对象,采用具体动作代替具体动词,用具体物品代替具体名词进行研究。这里公认的一个假设是,动、名词的差异(至少在一些病人身上)可以还原为动作与物品之间的语义差异。具体动词可以表征各种动作,具体名词则可表征各种物品。但是,图片命名任务(以及其他可以引出具体动词与名词的任务)并不能将动作与动词以及物品与名词区分开来。例如,一名病人的有关报告发现[5],当在病人面前演示具体动作或者让病人自己做动作而不是以抽象图片呈现时,其对相应动作的命名就能够大大地改善。此外,在类似病人身上也发现,当动作图片呈现时向病人用打手势的方式暗示图片意义时,病人对动作图片命名的成绩显著好于对物品图片的命名。这些病例暗示,具体动词的产生可能因动作表征的获得而变得容易加工。所以,可能在动词损伤的患者身上,位于语义水平的动作的信息能够渗透到词语产生的水平。
3.2 词汇水平
动、名词的差异可能并非是简单的概念-语义水平上的差异。大多数研究者认为,动、名词的分离还可能发生在词汇化水平上[1],即将一个词语的语义表征转化为语音表征的形式化阶段。
HY是一名单纯的称名无能(即无法记忆物品名称)的病人[6],他对物品命名的成绩明显低于对动作命名的成绩。他没有语言理解的缺陷,其语言错误大部分都是迂回累赘的陈述或者语义错误。针对HY的情况,Zingeser与Berndt认为,这是因为人类语义系统与词汇输出之间的检索途径不仅对语义而且对语法种类的信息敏感:虽然名词不能被激活,但动词的激活却没有受到损伤。
HY还表现出一个有趣的特征:当要求在一个句法结构良好的句子框架中进行填空时,他的物品命名成绩就能大大提高。这似乎说明,动词对于周围的名词组织起重大的促进作用,动词在句子结构中具有重要作用。Bock指出[7],这一促进作用可能在将单个词汇项目整合为整句的时候发生,因此HY的损伤应当位于词语加工的词汇化水平中的lemma阶段。Bock认为,这也可以解释语法缺失症的有关症状:这类的病人通常有动词损伤,这可能是他们在句子填充中产生错误的原因。这一假设已经得到了一些研究者的支持[8]。
1997年,Bendt,Mitchun等人对11名失语症患者进行了研究[9]。他们把患者分成了三组:5名动词损伤病人,2名名词损伤病人,另外4名则在这两种缺陷上没有表现出差异。他们的研究发现,在5名动词损伤的病人中,3名是不流利的失语症,另外2名则能够流利地表达。这表明,虽然语法缺失的Broca失语症患者更多表现为动词损伤,但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
除图片命名外,为了能够对抽象的动、名词也进行研究,她们还引入了阅读任务,从而能从语法种类上将动、名词真正区分开来(而不是简单地使用物品和动作来代替)。在这一研究中,所有动词损伤的病人对抽象和具体名词的阅读都强于动词,表明动词的缺陷的确由语法类别引起(因为在概念水平上的分离并不一定会导致抽象词语中的语法种类的差异)[9]。不过,这一研究的不足也正在于它只进行了阅读任务下的研究,没有从命名任务上对结论作进一步的证实。
另外,针对所有动词损伤病人的动词理解能力相对较好这一现象,Caramazza与Hills等人认为,动词损伤的部位应位于输出词汇的水平,这一早期加工阶段的损伤导致了理解的缺陷[10]。Berndt,Mitchum等人指出[9],词义上微小的损伤可能并不会影响理解。因此,是否能够完整地理解不能作为确定损伤位置的确切指标。他们采用了另一个诊断动、名词差异来源的方法,即如果词频效应的出现或消失,那么就可以认为损伤产生于语音输出水平。有趣的是,5名动词损伤病人中,3名不流畅型病人的命名成绩并没受到词频影响,相反,2名流畅型的病人受到影响。对于这一点,Berndt,Mitchum总结指出[9],动、名词差异应当发生在形式化水平,既可以在lemma水平,也可以在lexeme水平。不同病人的损伤可能位于不同水平。
Berndt,Haendiges重新修正了动词损伤与句子结构不良(语法缺失)之间存在联系的传统观点[11]。在Saffran等人1980年的早期工作的基础上[13],Berndt,Haendiges认为,只有发生在lemma水平的损伤才会对句子产生重大消极作用,而发生在lexeme水平的损伤并没有这样的作用。因为动词lemma对整个句子结构都起决定作用[12],如果一个动词lemma不能检索到,将导致句子结构的中断。而如果损伤发生在后面的阶段,对句子的结构并不会造成重大影响,因为其他成分(如动词的中项)仍能够填充句子的语法实体。所以,动词lemma的损伤导致的语法缺失,应当是Broca失语症患者句子结构(与理解)能力损伤的主要原因。
但Berndt与Zingeser又指出,动词损伤也可能不是lemma损伤,而是潜在的句法损伤的结果。因为在句子结构中存在这样一种损伤,使动词lemma在句子产生过程中没有得到充分激活,从而导致Broca失语症病人的言语中缺少动词[6]。如果是这样,可以预期,在那些对句子要求很高的句子中,动词将更难检索。动词的损伤更可能发生在lexeme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其与句子产生/理解的成绩无关。
为了检验这些假设,在不同的实验条件下,他们对这5名动词损伤的病人的句子产生情况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病人表现出了一种损伤的复杂模式。但由于对自然语言进行分析一般采用相关的方法,所以他们所得出的结论并不能决定因果关系的方向。事实上,有研究发现,单个动词产生受损与句子产生困难之间只是存在一定的相关。动词缺陷病人所说的句子在连贯的语言中更为简短,结构也不严密,他们使用了过多的所谓的“轻动词”(例如:do,get,make等),这一现象类似于称名无能的病人过多使用类似“东西”之类的不具体的词语的情况。但是,虽然这些病人语义比较贫乏,但这些轻动词仍在句子中担任了动词的语法角色。因此,这些句子至少在句法上是正确的。这对于那种认为动词损伤与句子结构不良之间有因果联系的观点提供了伪证。
为了梳理出动词缺陷病人中语言问题产生的原因,Berndt等人设计了一种句子构建的任务。在该任务中,要求病人在不同的限制条件下造句。他们假设,如果动词损伤发生在lemma水平,那么动词的提纲将能促进句子的产生,因为动词lemma的获得将促进其中项的产生。在第一个任务中,他们给病人提供动词与名词,然后要求他们利用所提供的词语造句。结果发现,一些动词损伤的病人在提供动词后成绩的确有所提高,由此可以推断这些病人的损伤可能位于lemma水平。而另外一些病人,即使给他们提供了可能弥补lemma水平的动词,他们的句子结构仍然没有得到改善。因此,他们的句子损伤可能与动词损伤无关,而是由其他问题引起。
第二个造句任务要求病人使用包含两个中项的句子描述一张简单的情境图片,指导语指出参加者既可以使用由主试提供的动作的施动者(引发主动句),也可以使用受动者(引发被动句)进行描述。结果表明,动词损伤的病人语法错误较少,他们的主要错误在于遗漏了动词。两名动词损伤病人在一半遗漏动词的情况下,对名词短语进行了正确的填空。这表明,损伤发生在lemma水平。第5名动词损伤病人的表现则完全不同。他的句子结构相对较好,没有过多地使用轻动词;他在单词命名任务中的主要错误是在语音上的,表明缺陷发生在lexeme水平。
然而,句子句法的变动是否将导致更为严重的动词遗漏,这点仍然需要进一步探讨。所有的病人被动句的损伤都要比主动句严重。然而,当数出主动与被动的句子中产生的正确的动词数目时,两者并没有差异。这个“无差异”的结果可能意味着动词损伤并不是这些病人造句缺陷的结果。
Berndt等人还检验了语义可逆转与不可逆转的句子的理解情况。无论是主动句还是被动句,所有动词损伤的病人在可逆转句子的解释上都有损伤,而其他的病人则接近常态。这一理解缺陷支持了动词损伤发生在lemma水平的假设。因为这一水平在理解和产生过程中都起作用。
总的来说,Berndt等人通过一系列的研究证明,动、名词的差异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现象有利于对语言加工进行更宏观的研究。他们研究的一个非常有价值的结果是,动、名词的差异的所处位置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同的。Broca失语症病人的动词损伤可能位于lemma水平,而那些流畅型的病人的则位于lexeme水平。发生在lemma或lexeme水平的损伤对句子产生有不同影响。最后,Berndt等人证明,在语法类别与失语症诊断种类的完好/损伤之间并没有完全必然的关联。
由上可见,动名词的差异出现的位置并非在所有的病人上都是统一的。一些病人在lexeme水平上表现出了选择性损伤,而另一些病人则在早期的lemma水平上表现出这种选择性损伤[9~11]。这些研究结果进一步支持了在两个词汇化加工因素之间存在着区别的观点。
但是,研究中发现的一些形式特定的动、名词的差异对语法种类信息的前形式的中心的表征的存在提出了质疑。有研究指出,语法种类信息主要是从以语音与正字法形式输出的lexeme词汇水平获得的,并不存在lemma这一水平。他们呼吁提出另一个没有使用前形式词汇因素的替代性模型[15]。可见,主要问题在于:是否存在lemma水平的表征。这一问题至今仍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14,16]。
3.3 总结
当前,一种较为统一的观点是,语法种类对单词的加工有着不同影响。动词与名词作为人类语言中的两大词语种类,其各自的正字法和语法都有鲜明的特色。通过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认识:
首先,神经语言学的研究已经发现,动词与名词的理解和加工中可能产生或者已经存在分离。但是动、名词的差异出现的位置并非在所有的病人上都是统一的。不同情况的病人具体分离的部位也可能不同。
其次,神经语言学研究所得的结论是否可以推而广之到正常人类群体之上仍然有待进一步证实,神经语言学所提供的证据仅仅是作为一种借鉴。
因此,对于动、名词分离究竟发生在词语加工中的何种水平上的争论,当前仍然没有形成统一的看法,仍然有待于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