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儿童精神世界 研究儿童精神哲学——访南京师范大学刘晓东研究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南京师范大学论文,精神论文,儿童论文,研究员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记者（以下简称“记”）：据我所知，您对儿童精神世界包括对儿童的哲学和儿童哲学教育的研究和整理在国内属于开创性的研究。首先，能否请您谈谈，您为什么会对这一课题感兴趣？
刘晓东（以下简称“刘”）：我读大学的时候，正值国家在精神领域的铜墙铁壁上凿开了一扇外窥的开放的小窗口。趁着一阵阵的文化热浪，我读了许多西方的书籍，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弗洛伊德，开始是对他的概念和结论感到好奇，然后才是他的方法，而现在，他给我的巨大影响是在他的研究对象——人的精神世界。后来读研究生，学的还是本科时的专业即幼儿教育专业，这个专业的发展水平同它的研究对象一样正处于个体发展的相应的阶段，但它却比其他一些专业给予研究者更多接触儿童的机会和必要性。我也开始接触皮亚杰，皮亚杰的理论非常艰涩，但是，皮亚杰理论的精神却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使我有了自己的研究兴趣和具体的研究方向——研究儿童的精神现象，尽管严格说来，我并不打算承袭皮亚杰。读博士后，我仍然对儿童研究感兴趣，这时与读硕士时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意识到对精神现象的把握需要有一个广阔的生命科学背景，所以，我读了一些生物学的书籍。
记：说起哲学，不少人会觉得这是一门神秘且高深莫测的科学，儿童离哲学似乎很远很远。人们常常会问，难道儿童也有哲学吗？显然，您认为儿童有他们自己的哲学。那么，什么是儿童的哲学呢？
刘：“儿童的哲学”这一概念是一个不易为人接受的概念，因为人们不相信儿童会有自己的哲学；这一概念如果为人接受，又是一个易于为人错误使用的概念。哲学的本义是爱智慧，是对智慧的热爱和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说，儿童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哲学家，因为儿童是爱智慧的——儿童对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好奇心和困惑的意识，儿童能从独特的角度提出一般成人根本无法提出的问题。从这个意义来讲，儿童也有自己的哲学。柏拉图曾经说过，哲学产生于惊异。儿童初临人世，精神世界还没有或很少有先入之见，周围的一切甚至他本身都是那样的陌生、新奇、不可思议，这很容易使他对这一切产生惊异。“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月亮为什么要跟我走？”“所有的东西都是人造的吗？不是的。河水就不是人造出来的。”“我是从那里来的？”“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见到妈妈后我真高兴，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却哭了，我明明是高兴啊，为什么却哭了呢？”……如果经常与儿童接触，我们会很容易听到大量类似的问题、领悟或感叹。这些问题、领悟和感叹都是儿童对周围世界或自我的积极探索、思考、认识和解释，它们就是儿童的哲学。
记：与儿童心理学研究相比，儿童哲学研究偏重什么？我们怎样才能真正地把握儿童的哲学？
刘：儿童的哲学思想和精神生活的生动面貌是怎样的？儿童的哲学发展的规律和线索是什么？随着儿童身心的发展和逐渐成熟，以及从家庭到机构教育再到社会这一系列环境的变迁，儿童的哲学是如何发生运动变化的？儿童的哲学是如何贯彻逻辑和历史相统一这条原则的？这些问题目前还是一片空白。儿童心理学的研究有助于对儿童的哲学的研究，但心理学研究偏重于研究儿童精神生活的心理形式，而没有重视探察儿童精神生活的生动内容。我认为，儿童的哲学既要关心儿童精神生活的形式，关心他们精神生活中一系列范畴是什么，及其如何发生、发展、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的，又要关心儿童对自我和世界认识的具体内容及其演进过程和规律，等等。
儿童的哲学是儿童时代的反映，它是在儿童与周围世界交互作用的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我们只有真正触摸到儿童时代和儿童生活的脉搏，才能可能真实地把握儿童的哲学。
记：您能谈谈儿童的哲学所具备的性质吗？
刘：首先，儿童的哲学具有纯朴的性质。儿童的生活和观念是朴素单纯、充满稚气的，但在这种稚气里往往蕴涵着以后发展的各种萌芽，往往包含着许多值得成人思考的东西。其次，儿童的哲学具有浪漫幻想的性质。儿童开始哲学探索都是由于惊异，而神话、童话正是由许多令人惊异的事物构成的，儿童对智慧的热爱和追求部分地表现在他们爱听、爱读神话和童话方面，这些神话和童话易于激发他们思考和幻想。第三，儿童的哲学具有易受情绪影响的性质。儿童的身心尚未成熟，儿童要依赖成人特别是父母、教师的爱和照顾，他们在某些需要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会产生心灵焦虑，在各种需要得到满足时则能产生愉快和幸福感等，身体健康以及外界刺激的性质都会使儿童处于一定的情绪中，这些情绪影响着儿童对周围世界和自我的看法，即影响着儿童的哲学。最后，儿童的哲学具有自由创造的性质。儿童不懂或者很少懂社会的清规戒律，对外部规范缺乏认识，这使得儿童很少受到外部规范的种种束缚，使他们的心灵获得了较大的自由。儿童可能问一些成人羞于启齿、难以想象甚至惧怕考虑的问题，儿童会用纯真的目光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一切。
记：为什么要研究儿童的哲学呢？
刘：首先，研究儿童的哲学有助于我们了解儿童的精神生活，关心儿童的精神世界。每个人都要经历儿童阶段，这是个体在各个方面由不成熟到成熟的发展阶段，而学术界仅仅关心儿童的认识能力等方面的发展，却很少去认识儿童的精神世界，特别对儿童的精神生活缺少深入的研究。关心儿童，不仅要关心儿童的营养、生理发育等，不仅要使他们的智力等素质得到发展，而且要关心儿童的精神生活，认识儿童精神生活的特点和规律，这样才有利于成人去帮助儿童过一种更幸福、更充实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儿童只有在这种物质和精神有机统一的生活中，才能更好地发展各种心理品质和提高人格境界。
其次，研究儿童的哲学为培养儿童哲学思维的方法开辟了广阔前景，恩格斯说过，“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理论思维特别是哲学思维是十分重要的。哲学思维不仅是国家的财富，而且对个人发展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它可以便人摆脱奴性和懦弱，成为一个自主的人，所以，使儿童的哲学思维健康发展应当是教育的一项重要任务。我认为，研究儿童的哲学发展的特点和规律有助于找到发展和锻炼哲学思维的新方法。我们一旦认识了儿童的哲学思维发展的特点和规律，我们就可以运用这种规律，自觉地积极地促进儿童哲学思维的发展。
最后，童心可鉴。儿童的思想是充满稚气的，但在稚气里却可能包含着智慧的种种萌芽和源泉，常常能给我们以启示和力量。马克思说过，“一个人不能够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他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儿童的哲学问题是很值得成人虚心思考的。成人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容易忽略的问题，却往往成为儿童思考的对象。所以成人不应讥笑儿童似乎浅薄的提问，而应严肃地看待并作深入思考。社会既需要“赤脚的苏格拉底”来提出像儿童那样简单的问题，让人们重新考虑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一切，也需要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衣》中那样敢讲真话的儿童，迫使成人显露出真实的面孔。
记：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给予儿童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注意，时代精神的光辉开始聚焦在儿童身上。然而，在落后观念的阴影之下，仍然有儿童正受着成人的歧视和虐待，仍然有儿童正受着粗劣教育的压迫和折磨。对此，作为成人的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刘：我认为，成人必须真正进入儿童的生活，去认识儿童生动多彩的精神世界，以建立一种科学的儿童观；成人必须严肃地体会儿童精神世界的本体价值，认真考虑一下儿童是否能帮助我们进一步领悟人生的意义和真谛；成人必须进一步研究儿童的精神世界，并通过这种研究找到反躬自省的新途径，找到深入研究人类精神文化发展的新思路；成人必须走进儿童的精神世界，按照儿童的本性实施儿童喜爱的并能有效促使儿童健康成长的教育，改变过去那种教育压迫儿童的状况。
儿童来到世界，像一粒具足一切的种子。这粒种子是自然进化的杰作。尽管他具足一切，如果没有成人的教育，他便不能成长。但教育不应随心所欲，教育应依据儿童生命的、精神的本性，而不是把儿童视为金银铜铁锡，任成人锤打定形——那会使儿童失去本性，会毁掉儿童与生俱来的自然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