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八县方言动词的完全性和存在体_方言论文

鄱阳湖八县方言动词的完成体和已然体,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鄱阳湖论文,动词论文,方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0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04)06-0038-06

一、引言

鄱阳湖,我国第一大淡水湖,位于江西省北部,长江南岸。其水域范围涉及该湖北部的彭泽、湖口、星子、都昌,东部的波阳,西部的永修,东南部的余干以及西南部的新建等八个县。

鄱阳湖平原是赣语的中心地区,赣语的形成与此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由于该区域河湖港汊星罗棋布,八县方言多保留着各自的特色。

本文谈的是一组语法范畴:完成体和已然体,即与普通话的虚词“了”相关的语法现象。

二、困惑与现状

在普通话中,“了”看似简单,但用法复杂,要解释清楚还不那么容易。例如:

(1)a*我下车后,中国同学热情地帮了我搬行李

b 我下车后,中国同学热情地帮我搬行李

(2)a*昨天你们真是帮我的大忙

b 昨天你们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为什么例(1)a“帮”的后面不能加“了”,而(2)b“帮”的后面又得加“了”呢?目前还说不清楚。”[1]再如:

(3)我在北京住了三年

(4)我在北京住了三年了

这两个句子只差一个“了”字,(3)句隐含着“现在不在北京住了”的意思,(4)句隐含着“现在还住在北京”的意思。[2]

三、比较分析

什么叫“体”?体是指以一定的语法形式表示动作、性状或事件在时间进程中的状态。作为一种语法范畴,体是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的有机统一。我们所说的“体”,涵盖了词法与句法两个层面。体形式不局限于附着在动词上,体意义也不只是对动作而言,而是对被附着的成分(含句子)所述的动作或事件的过程而言。(注:“体”概念的解释吸收了1993年上海“中国东南部方言语法研讨会”与会学者的认识成果。可参见张双庆主编《动词的体》“前言”部分(李如龙先生执笔),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96年。)

为论述方便,我们以表格的形式,把目前学者谈及较多的完成体和已然体在鄱阳湖八县相对应的体形式加以对照:

下面,我们以普通话为参照,比较分析鄱阳湖八县方言与“了”相关的语法现象。

(9)那(注:下加浪线表示该字为训读字,下同。)只花瓶等伊侬打掉/着 那个花瓶被他打坏了

其他方言点,两种体标记记音符号迥然有别,分工亦有不同,具体表现在:永修话的完成体用“仔”、“刮仔”表达,已然体用“哆”、“刮哆”表达,两者的区别在于“仔”、“刮仔”可以出现在一般句法结构中,“哆”、“刮哆”则有成句的作用,一般处于问答句的答语中,通常置于答语句末,表达一种强烈的肯定语气。例如:

(10)染(注:直接注音表示有音无字,下同。)刮仔一只碗啦?——刮仔。刮哆 你掉了一只碗了?——确实掉了

(11)我吃仔饭,你吃仔么?——吃哆 我吃了饭了,你吃了吗?——吃了

(12)渠去仔一个多月,还冒回来 他去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

(10)句答语“/刮仔”等同于“刮仔碗”,省略了后置宾语成分,表明“摔”的动作已经发生,而“刮哆”则起到肯定“摔掉一个碗”这一事实的作用,肯定事态已经出现了变化,对将来是否用这个碗吃饭有了影响。这里的“刮”起着增强“仔”、“哆”体意义的作用。(11)句的“哆”置于答句中。(12)句的“仔”置于动词与表时量的名词短语之间。

星子方言的完成体标记用“着”表示。和其它方言略有不同,星子话表完成体的“着”的语法意义其本身已经有了“完结”义,即相当于普通话的等等。比较下面两个句子:

(13)a 刚才渠打电话叫着一辆车 刚才他打电话已经叫了一辆车

(13)b 刚才渠打着电话叫一辆车 刚才他已经打了电话叫一辆车

两句的区别仅在于“着”所附着的动词的位置不同,(13)a中的“着”置于“叫”后,表示车子一定叫到,(13)b中的“着”置于“打”后,表示电话打过,但车子不一定叫到。另外,与普通话不同的是,在星子方言中,当宾语由一个动词充当时,前面的动词可以加“着”,后面的动词不能加“着”。例如:

(14)a 渠答应着就去 他答应就去了

(14)b*渠答应就去着

(15)a 渠决定着明朝动身 他决定明天动身了

(15)b*渠决定明朝动身着

星子方言的已然体标记是“呃”,置于句尾,肯定句子所描述的事件是一个已然的事实,有成句的作用。同时,“呃”还兼表各种语气。例如:

(16)我吃着饭呃,你吃嚜 我吃了饭了,你吃了吗?

(17)我哩崽考到着大学呃 我儿子已经考上了大学了

(18)球滚到洞里去着呃 球滚到洞里去了

(16)句肯定“吃饭”这一事实,是一种陈述的语气。(17)句除指明“考上大学”这一事实外,还有一种骄傲、自豪的语气。(18)句除说明“球到洞里去”的事实外,兼有惋惜、伤感的语气。

(27)要落雨耶(或:要起风耶),快些子到屋里来 要下雨了(或:要刮风了),快点进屋

(28)要落雨呢(或:要起风呢),快些子到屋里来 要下雨了(或:要刮风了),快点进屋

两句都是陈述一个事件,但(27)句有“自言自语”的意味,(28)句意在直陈给对方一个信息。

新建方言(注:吴城镇旧归新建县管辖,自1954年起隶属永修县。新建方言以笔者所属的家乡话即吴城话为调查对象。)的完成体标记与普通话的形同而音不同。在语法组合上,有几点值得说明:

(一)如果补语是趋向动词,在普通话里,“了”可以置于补语前。但在新建话里,“了”一般置于补语后。例如:

(29)渠爬上去了 他爬了上去

(30)门一开就有几只蝇子飞进来了 门一开就有几只苍蝇飞了进来

(二)一些在普通话中作补语的趋向动词,如“送来”的“来”在新建方言里常将其作为连动式的第二个动词。例如:

(31)今年过年,渠崽送了好多吃个东西来 今年过年,他儿子送来了很多吃的东西

(32)渠新妇寄了一些钱来 他媳妇寄来了一些钱

(31)(32)中的第二个动词“来”,后面还可以与人称代词搭配,这正可说明“来”在这里已经不是作补语的趋向动词,而是作为连动式的第二个动词。例如:

(31)a 今年过年,渠崽送了好多吃个东西来我

(32)a 渠新妇寄了一些钱来渠

(三)如果宾语由动词或谓词性词组构成,在普通话里,前一个动词不能加“了”,“了”要放在宾语后,但在新建话里,没有这种限制。

(33)渠答应了去 他答应去了

(34)渠个决定了明日动身 他们决定明天动身了

另外,新建话的已然体标记“呃[e°]”与普通话的相当。[6]

余干方言的完成体标记“来[lei°]”,作用相当于普通话的,其适用范围很广,可以出现在各种句法结构中。普通话的“买了”、“买来”、“买到”在余干话的相应形式都是“买来”。与普通话不同的是,宾语为动词时,宾语前的动词以加“来”为常见,作宾语的动词则一定不能加“来”。值得注意的是,余干方言的已然体用助词“啰 [lo°]”、“咯[ko°]”、“哦[o°]”、“哟[io°]”等附着在句子末尾,肯定事件的变化,有提醒注意、加强语气的作用。例如:

(35)我吃来饭啰,你吃来冒勒 我吃了饭了,你吃了吗?

(36)我家崽已经考到来大学咯 我儿子已经考上了大学了

(37)渠睏觉哦 他睡觉了

(38)张三杀来渠屋里个只鸡哟 张三杀了他家的那只鸡

以上四个助词在功能作用上是等价的,在音节结构上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即韵腹为后半高圆唇元音[o]。在不同的句子中,句末形式可能不同。这与普通话“啊”的音变有些相似。由于受到前面一个音节末尾音素的影响,“哦”有了增音现象。基本规律如下:“哦”前音节尾音是等音素时,读作“啰”;“哦”前音节尾音是[i]、[a]等音素时,读作“哟”;“哦”前音节是入声字,有喉塞韵尾时,读作“咯”;其余一般读作“哦”。基于此,我们认为“啰”、“哟”、“咯”是已然体标记“哦”的条件变体。

再说与相关的语法现象。在鄱阳湖区,普通话表动作结果义的其对应形式差异很大,有的用作“巴了”(新建、波阳),有的用作“刮”(永修、星子),有的用作“脱”(彭泽、湖口),有的用作(都昌),有的用作“扒去”、“勿去”、“勿”(余干)。它们一般用在单音节动作动词之后,有结果补语的性质,共同表达一种“去除、完结”的意义。进一步加以分析,我们发现它们与各自方言的完成体标记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请看实例:

(39)永修:擦刮黑板上个字 擦掉黑板上的字!

这一页我涂刮(仔)两行 这一页我涂了两行

渠每日吃(刮)仔早饭就出去 他每天吃了早饭就出去

(40)彭泽:擦脱()黑板上个字 擦掉黑板上的字!

这个一面我涂脱()两行 这一页我涂了两行

渠依每天吃脱()早饭就走 他每天吃了早饭就出去

(41)湖口:擦脱黑板上滴字 擦掉黑板上的字!

这只一页我涂脱两行 这一页我涂了两行

伊回回吃脱早饭就出去 他每天吃了早饭就出去

调查中发现,(39)中第一句中的“刮”可以重读,是句子语意的焦点,它是作为结果补语出现的。我们认为,这一阶段的“刮”为其进一步虚化提供了可能;第二句中的“刮”已有了表实现意义的倾向,因为完成体标记“仔”也可附于其后,这表明“刮”已界于结果补语与完成体标记之间,其虚化程度已经大大迈进了一步;第三句中的“刮”可用可不用,用之则有增强体标记“仔”语法意义的作用,这时我们甚至可以把“刮仔”一并看作完成体标记了。在(40)中,“脱”与“”的联系如(39)中的第二种情形;在(41)中,我们发现湖口方言的“脱”与普通话的形不同而义相同,已经发展成了一个较纯粹的体标记了。

(41)我睏来一几股里时间自醒来 我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43)饭菜都冰冷来,热呀再吃 饭和菜都凉了,热一热再吃吧

(41)句,置于句末动词语的“来”,音调上扬,既表明“醒”的动作已经发生,又有强调新情况出现变化的语气。(43)句,置于分句末形容词后的“来”,音调上扬,既指明冷的事实,又表明新状态的出现。

在新建方言中,“嗟”表达了动作实现与事件已然的双重意义,例如:

(44)衣裳洗嗟,染拿去晒下子 衣服洗了,你拿去晒一下

(45)细伢子大了,就好嗟 孩子大了,这就好了

(46)老人家好大个年纪呵,看染老个头发都白嗟 老人家年龄很大吧,看您老的头发都白了

一般说来,它只能用于已然或假设状态下的已然事件的句子中,不能用于未然事件的句子里,例如:天已经亮嗟。/*天快亮嗟。

四、余论

我们知道,现代汉语及方言的体形态手段大都是从词汇手段虚化而来的,普通话的体标记“了”经历了一个由实到虚的演变过程。王力先生认为,和完成貌有历史关系的“了”在汉代已经出现,如《广雅·释诂》中的:“了,讫也。”晋代以后,“了”作动词在史料中颇为常见,如《晋书·庾纯传》中的:“且有小市井事不了。”在唐人的诗句中,“了”有了虚化的倾向,它在许多地方不用作谓语,实际上变成了补语的性质,如杜甫的:“二三豪杰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李商隐的:“何日桑田俱变了,不教伊水向东流?”而作为真正形尾的“了”字,在南唐已经出现。李煜的《乌夜啼》中有这么一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在宋代,形尾“了”已经逐渐多起来了。(注:参见王力《汉语史稿》,中华书局,1980年。)在新建方言中,作为一个较纯粹的体标记“了”,与动词、补语密切相关。举例说明:

(47)今日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今天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48)我吃了饭,不要总问唦 我吃了饭,不要老问嘛

(49)渠老早就洗完了衣裳 他很早就洗好了衣服

例(47)中的第一个“了”,读作,表示“了结”,意义实在,是一个动词。例(48)中的“了”,也读作“”,后续小句提示我们,句子语义的焦点在“了”。在这里,“了”有明显的结果补语的痕迹,表示“完结”。当然,(48)句在没有后续小句“不要总问唦”的情况下,“了”可作两种理解:其一,充当结果补语。理由是:“了”可重读,有可能式,“吃得了”、“吃不了”。其二,充当纯体助词。理由是:“了”可置于动结式后,念轻声。例(49)中的“了”,读作,处在动结式结构之后,它语音弱化,结构上用作动词词缀,功能上专用,是一个纯粹的体助词。

刘丹青先生在《东南方言的体貌标记》(1996)一文中,依据六条具体的标准,大致划分出结果补语向体标记虚化的四个阶段,它们是“能补谓词”阶段、“唯补词”阶段、“补语性体标记”阶段、“纯体助词”阶段。通过前面的比较分析,我们发现:

(本文曾在首届国际汉语方言语法学术研讨会宣读。初稿承蒙陈昌仪、汪平两位先生修改,会议分组讨论期间,还得到了张惠英、戴耀晶等先生的指点,在此一并致谢。)

收稿日期:2004-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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