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峰文学批评中的“人民权力”与“主观权力”_冯雪峰论文

冯雪峰文学批评中的“人民权力”与“主观权力”_冯雪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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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雪峰是我国革命现实主义文艺理论批评家,对“文艺与政治”、“艺术典型”、“文艺创作”、“民族性与世界性”等经典命题都作出过独特的阐释。就文学的创作过程,他提出了“人民力”与“主观力”的问题,并在对丁玲、杜鹏程等作家作品的批评中表达了他的思想,认为艺术创造的过程应该是“将实践的主观服从于认识的客观,而又将认识的客观移行于实践的主观”。①在他看来,艺术创造是艺术家以客观的社会现实为基础,通过主观的实践,将自我意识与思想、创造志趣与客观结合的过程。关于文艺创造过程中的“客观”与“主观”的问题,冯雪峰提出了两个相对应的概念,即“人民力”与“主观力”。

       一、人民力:创作过程的客观标准

       文学创作是否有客观标准?如果有,这个客观标准又是什么?为此,冯雪峰提出了“人民力”的概念,并通过它表达了自己的文学主张。

       1.“人民力”的提出。冯雪峰在1946年的《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一文中最早提出“人民力”的概念。针对当时的现实主义创作,他认为,“第一是关于人民力的反映或追求的问题;第二是大众化的创作实践和民族形式的创造。”②

       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批评家,冯雪峰在20世纪40年代先后写作了系列论文,包括《论典型的创造》(1940)、《论形象》(1940)、《论艺术力及其他》(1945)、《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1946)、《题外的话》(1946)等,较为全面地思考了文艺的重大问题,意识到了“左倾”对革命文学的危险。他虽然当时也处于“左”的政治环境中,对文艺的看法也受到“左”的影响,但却能够比较清醒地认识“左倾”思想的错误对文学创作的危害。在《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中,他明确地提出“左倾机械论”是革命文学的主要错误,第一“是使文艺与政治之战斗的结合变成了机械的结合,使文艺服务政治的原则变成了被动的、简单的服从,取消了文艺之对于人民的丰盛的现实生活的具体掘发和反映,也取消了文艺的反映和推动群众的意识斗争的更为根本的任务,取消了从具体生活和斗争的反映中文艺的教育、战斗和创造的机能。”③认为“左倾机械论”没有正确理解文艺来自于人民,反映人民的生活与革命斗争的要求,而是让文艺创作变为政治原理与政治口号的复述,让文艺内容变为政治上的教条与公式,从而失去了积极的战斗力。第二“就是运动路线上和文艺批评上的所谓宗派主义或关门主义的倾向。”④认为有些“左倾”者以无产阶级的立场和观点来要求作家,对于中间作家以及许多不属于革命文艺阵营的作家采取了否定的态度,产生了宗派主义。针对“左倾机械论”的错误,尤其是第一点错误,冯雪峰提出了对“人民力”的反映和追求的问题。

       2.“人民力”的内涵。冯雪峰认为,“人民力”是文艺发展的要求。他说:“现在现实主义的理论和运动的方向,是向着文艺之人民力的反映和大众化创作实践的展开,在这方向之下,我们上文说到的各种错误倾向就必须有正确的纠正。”⑤“人民力的反映”是文艺的发展方向之一,也是纠正各种错误文学倾向的要求。紧接着他又说:“谁都认为反映全民族的人民的生活和现实的斗争,特别反映在飞跃地发展着的人民的新生的力量,是我们革命现实主义文艺现在所追求的唯一根本的目标。”⑥冯雪峰一方面以“革命现实主义文艺所追求的唯一的根本的目标”来说明“人民力”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大致表述了“人民力”的内容,即要反映人民的生活与现实的斗争,尤其是要在斗争中揭示出“人民的新生力量”。

       冯雪峰认为,“人民力”即人民的力量。他说:

       人民的力量,对历史和社会的客观本身及其变动上的其他的客观条件说,是人民的主观的力量;但对作家或文艺的主观说,它是客观。人民的力量又是怎样来的呢?来自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中。正惟这客观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才是文艺的思想力,艺术力,作品或作者的一切主观战斗力的源泉。⑦

       这一段阐述虽然还不是对概念所作的界定,但大致划定了边界,那就是“人民力”是人民在现实的矛盾斗争中的力量。温儒敏先生将他的“人民力”具体化为“人民在推进历史和变革现实中所表现的力量,又体现为革命的要求、历史的方向和社会发展的本质,等等”,⑧认为是冯雪峰在历史唯物主义把人民看作是主宰历史的决定性力量这一信念支配下提出来的概念。以这样的视角看,冯雪峰的“人民力”便有了某种哲学上的意味;同时,在他的“政治论”中,“人民”又是政治需要争取的力量,政治活动的进行离不开人民的力量,所以,“人民力”便具有了政治和哲学的意味。但作为文艺理论家的冯雪峰,他认为“人民的力量”最终还要反映到文学作品中去,作家从客观的人民的斗争中汲取力量,使创作的文艺作品呈现出思想力与艺术力,将历史现实矛盾斗争中的人民的力量透过作品映射出来,使作品表达出“人民之历史的要求、方向和力量”。由此,“人民力”也就成为了文学批评的概念。

       “人民力”中的“力”字,不仅指的是“力量”,更包含了“有力度”的意思。也就是说,创作不仅仅要真实地反映人民社会生活,而且还要“有力度地”反映这种生活,从中体现出时代的变革和历史的方向。冯雪峰的“人民力”包含“人民”和“力”两个方面。“人民”是一个政治概念,在那时的历史现实中,冯雪峰的“人民”主要指那些与广大劳动群众有关的,并以他们为主体的社会现实生活;而“力”是动态的,是在对社会现实的反映中所体现出来的发展与变化的趋向力度。

       值得注意的是,冯雪峰对于“人民”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在他对“人民力”的阐释中,并没有回避对落后人民的批判,而且他一直反对“将人民的斗争看成是直线的、没有险阻、没有曲折的东西”,⑨否则这一现实将可能导致宿命论和客观主义。人民的斗争应该遭遇过艰难与挫折、尝试过失败与错误。只有通过这样的斗争过程,人民才能更好进行自我的矛盾斗争,才能从中产生力量。正如冯雪峰所说的,“人民不能是一个概念的名词,人民的战斗不能是在光辉与胜利之外就不包括艰难挫折,错误与失败的斗争。革命的人民既不能不是和反革命阶级矛盾的对立物,它本身也就不能是没有矛盾的统一物;人民的胜利就不能不在战胜敌人的过程中也同时经过自身的光明与黑暗、进步与落后的矛盾斗争的过程而取得的。”⑩

       3.“人民力”的回归点。冯雪峰对于“人民力”与文艺关系的认识要回归到他对文艺与政治关系的认识。他认为“文艺成为广大人民的生活,斗争要求和力量的反映,则文艺与政治的关系自然也很明确了”,“政治决定文艺的原则,是现实和人民的实践决定文艺实践的原则。”(11)这里的“广大人民的生活,斗争要求和力量”,指的是体现社会生活和历史本质的“人民力”,“现实和人民的实践”正是“政治”的主要内容。冯雪峰认为,文艺成为“人民力”的反映,就能够明确文艺与政治的关系,这表现了他将文艺与“人民力”的关系比作了文艺与政治关系。在他看来,“政治”是“生活”的核心,“文艺和政治的关系,是文艺和生活的关系的根本形态。”(12)“政治”成为“生活”的根本内容,所以,文艺与“人民力”之间的关系、文艺与生活的关系、文艺与政治的关系便有了某种程度的一致性。正如他所说的,“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最主要的是反映人民实践发展上之辩证的关系;在人民实践发展上,主导的和领导的力量与思想是不可少的,必须强调的,——在这里文艺反映生活就体验着一种政治的关系,即这种发展的实质;而它的实践就秉着这种方向而促进着这种发展。”(13)可见,人民力、生活与政治在一定程度上被等同起来了,文艺与“人民力”之间的关系最终还是回归到冯雪峰对文艺与政治关系的认识上。

       4.“人民力”的批评实践。在确定了文艺与“人民力”关系的基础上,冯雪峰认为作家的创作应该以“人民力”为客观标准,能够反映出“人民力”的作家才是“新的小说家”。他说:“新的小说家,是一个能够正确地理解阶级斗争,站在工农大众的利益上,特别是看到工农劳苦大众的力量及其出路,具有唯物辩证法的方法的作家!”(14)这就要求作家必须以工农大众即以人民为主体,反映与人民相关的现实生活,并在现实的矛盾斗争中,揭示出社会进步、变化和发展的实质。

       冯雪峰在对丁玲小说创作的评价中就涉及这个问题。他说:“丁玲在写《梦珂》,写《莎菲女士的日记》,以及写《阿毛姑娘》的时期,谁都明白她乃是在思想上领有着坏的倾向的作家。那倾向的本质,可以说是个人主义的无政府性加流浪汉(Lumken)的知识阶级性加资产阶级颓废的和享乐而成的混合物。”(15)冯雪峰的批评过于严重,在于丁玲持着知识阶级的身份,在创作上体现的是一种个人主义的自由不被束缚,但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他对丁玲的评价,正是由于其批评的出发点,是丁玲的作品在客观上没有能够体现以人民为主体、反映人民力量的社会生活和历史矛盾,即作品没有体现他所说的“人民力”。在他看来,丁玲在一些小说,如《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阿毛姑娘》里面,“任性的反映了作者自己的偏离社会的、绝望的、个人主义的无政府的倾向。”(16)而现在丁玲已经走上了一条进步的道路——“向社会”的道路,即工农大众的路。表现在她的创作中已经主动地反映社会思潮的变动,描写阶级斗争,表现人民力量,正如他所说的,“丁玲所走过来的这条进步的路,就是,从离社会,向‘向社会’,从个人主义的虚无,向工农大众的革命的路”。(17)冯雪峰对丁玲的评价是否恰当在此不论,但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他对丁玲前后两个时期的不同评价,正在于丁玲在创作上的这种“变化”正好符合冯雪峰自己的文学评判标准。在他看来,丁玲走上了一条进步的路,从“离”到“向”社会,从“个人主义的虚无”到“工农大众的革命的路”,一切皆在于丁玲后期的创作靠近了以人民为主体的社会现实生活,表现出了革命的要求、历史的方向和社会发展的本质。按他的说法,丁玲的小说《水》的创作开始发生变化,通过这种变化肯定了丁玲开始走上“工农大众的革命的路”的倾向,即在作品中表现了“人民力”。冯雪峰的这篇《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写作于1932年,虽然他当时还没有明确提出“人民力”的概念,但不难发现,其批评的标准,与他后来所阐释的“人民力”是一致的。

       到1949年冯雪峰评欧阳山的《高干大》时,已经很明显地出现“人民”的词汇和体现“人民力”的要求。他认为这篇小说最成功的地方在于“抓住了共产党人的这一个品质和‘魂灵’”,但是,“内容的生活力不够丰富,表现上的艺术力量不够丰富和旺盛”,关键的原因就在于“作者还没有把人民的生活和意识的历史、对新的生活的渴望和理想,当作主题的必要的背景和作品的生命力的重要来源而加以充分的掘发和反映的缘故”。(18)不管是人民的生活和意识的历史,还是对新生活的渴望和理想,都是“人民力”的体现,所以冯雪峰认为《高干大》这部小说还不够成功的原因就在于未能充分反映“人民力”上。

       与“人民力”相对的是“左倾机械论”产生的教条主义和公式主义。冯雪峰将“为政策”而写作品作为对比来进一步强调“人民力”。他看到当下“许多关照着政策或者为了政策的任务而写的作品,差不多都有思想性不高、艺术性不强的情形”,(19)但认为不能将这一责任完全归咎于“政策”本身,而在于“是否把政策性放在人民的思想和生活动态的基础上。”(20)这类为“政策”而创作的作品,思想性不高、艺术性不强的原因不在于政策本身,而在于创作当中是否以“人民的”思想和生活的动态为基础。在他看来,作品无论是否关照政策,或是为了政策任务而写,要想具有较高的思想性和较强的艺术性,就必须紧靠“人民”,表现“人民力”。只有做到这一点,“关照政策”才不会成为阻碍作品生机的因素。就像《高干大》这部担负政策任务却比较成功的小说,它的“思想性是相当高的,艺术上也有很大的成就;但我们如果说它的思想性还没有发展到这个主题所应有的高度,它的艺术力也还不够像它的思想性所要求的程度,那么,那原因就在于我们上面所说,还没有充分地把人民的生活和意识的发展历史,当作主题的必要背景和作品生力的重要来源而加以掘发和反映的缘故。艺术性和思想性也总是相联系的。”(21)冯雪峰以小说《高干大》为例,阐述作品的成功不会受政策的妨碍,关键在于是否充分挖掘人民的生活和意识的发展历史,反映人民力。同时,在这段评论中,冯雪峰还认为作品的成功表现为较高的思想性和较强的艺术性,而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成就最根本的要求是充分反映人民力。所以,他在作品论层面上的批评标准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他的“人民力”的影响。

       冯雪峰认为,人民的力量“对作家或文艺的主观说,它是客观。”(22)也就是说,在创作过程中,相对于创作主体的作家来说,“人民力”应该是创作中的客观方面。他说:“大家对文艺要求着思想力,艺术力,主观的战斗热力,……无非是要求文艺应该真实地在现实斗争中而将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的力量”。(23)“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力量,发挥更好的政治功用,这就产生了与“人民力”相对应的“主观力”问题。

       二、主观力:创作过程的主观标准

       冯雪峰在《论形象》中认为,“艺术的创造的过程是客观现实的认识的过程,而且又是艺术品的生产过程。”(24)也就是说,创作的过程不仅仅是要把社会客观现实反映出来,更重要的是如何反映出来。在反映的过程中,面对同样的反映对象,由于创作主体的不同,最终所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在内容和形式上也会呈现出差异。文学作品创作的过程如同艺术品的加工过程,社会现实内容是必备的素材,而作家主体作用则伴随了加工的整个过程。针对作家的主观作用、主体精神等主观性方面,冯雪峰提出了“主观力”的概念。

       1.“主观力”的提出。冯雪峰提出“主观力”是有一定的历史背景的。在20世纪40年代,中国革命文学界发生了一次关于现实主义和“主观论”的论争。为了反对革命文学概念化和公式化的创作倾向,胡风提出重视作家在文学创作中的主观作用,强调作家的“主观战斗精神”,其核心是强调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包括观察体验及反映生活的全过程中,充分发挥自己主观方面的能动作用。由于当时的革命文学内容继续强调文学对社会的反映作用,强调文学的政治功能,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被视为“唯心论”和“个人主义”。而冯雪峰非常赞同胡风对于“客观主义”和“公式主义”的批判,认为他的“主观战斗精神”有一定的合理之处,肯定胡风对于作家在创造过程中的意志、情感和精神等的强调。但与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不同的是,冯雪峰的“主观力”是基于“人民力”提出来的,注重的是“人民现实生活和斗争”。这种“主观力”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客观性,是基于客观的人民生活而产生的主观力量。所以,要理解冯雪峰的“主观力”就需要结合他对“人民力”的阐述来理解。

       2.“主观力”的内涵。冯雪峰没有直接阐释过他的“主观力”,但是在许多地方涉及这一问题:

       大家对文艺要求着思想力、艺术力、主观的战斗热力,归根结底,无非是要求文艺取得在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中的人民的力量,无非是要求文艺应该真实地在现实斗争中而将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的力量,于是文艺能在人民中起着强大的作用。(25)

       如果现实斗争的发展是人民的血所积成的,作家的人格、战斗力、艺术能力是作家在人民的血的斗争中同流着自己的血所积成的,客观的真实是作家用了战斗的态度才能掘发而艺术是作家的血一滴一滴所积成的,则作品就和人民的血和作者自己的血胶结在一起。(26)

       在艺术创造上,创造者的锐利深入的观察和深思熟虑的一往直前的认识的精神和能力,固然是必要的,而且更需要着社会的历史实践的关心,热情和意志。(27)

       所谓诗的热情,就是我们对于这种启示与认识的一种向往与肉搏的热情,一种要求发现与创造的热情。(28)

       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

       第一,“主观力”应该是文艺作品所能表现出来的主观上的力量。文艺作品将现实矛盾斗争中人民的力量表达出来,并能够以此感染阅读作品的人。这里的“主观力”包括作品所能产生的思想力和艺术感染力,以及作品能够在人民中起到的强大作用。“要求文艺应该真实地在现实斗争中而将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的力量,于是文艺能在人民中起着强大的作用”,一方面说明文艺的主观力量是从人民力中产生,具有一定的客观性,另一方面又对文学作品的功能与作用提出要求,希望文学作品能够实现政治价值,以作品产生的思想力和感染力来感动人民,号召人民。尤其是在革命的年代,文学更需要激发人民的革命激情与爱国情怀。

       第二,“主观力”肯定了作家在艺术创造过程中的主观作用,即主观能动性和主体创造性。“我们可以说,艺术家的热血的心是一个母亲的子宫,同时又是一个宇宙、一个世界、一个社会和一个战场;她是在生产着一个世界”。(29)以“子宫”、“宇宙”、“世界”、“社会”和“战场”来比喻艺术家的心,肯定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的“生产”作用。现实的历史矛盾斗争是客观存在的,但并不能直接成为文艺作品。文学作品之所以能成为文学作品,需要的是作家将客观的存在以一定的手段和方式加以呈现,发挥作家自我的能动性和创造性。

       第三,“主观力”强调了作家在创造过程中的意志、情感和精神等“力量”的存在,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要求。在整个创作过程中,作家将现实历史的存在最终呈现为作品,是发挥了主体的创造性和能动性。而对于作家主体来说,意志、情感、精神等因素是影响其发挥创造性和能动性的主观因素。“主观力”是一种“战斗力”。冯雪峰要求创作主体在创造的过程中采取“战斗的态度”来发掘客观的真实,对现实有着一种“突击”和“一往直前”的精神,具有对社会的历史实践的关心、热情和意志,最终才能实现作品的“主观力量”。他指出,我们所要求的就是,“作家被自己的对人民的热情和生活的理想所推动而燃烧一般地从事写作,以及向人物的所谓内心生活或意识生活的探求”。(30)这一层次的“主观力”比较宽泛,包括思想力、理想力、感染力等。作家“反映着客观的真理,反映着人民的新生、伟大的战斗的姿态和英雄主义,反映着人类历史的伟大的理想力和向上的发展力”,都是一种从艺术里面表现出来的人民与作家的“主观战斗力”。(31)

       3.“主观力”的批评实践。在冯雪峰的文艺评论中,“主观力”的所指并不完全一致,或是指作品在主观上表现出来的感染力量,或是指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和主体创造性,或是指向作家主体的情感、精神、意志等,但总体而言,都没有离开过这三个方面。创作过程应该是主观与客观相互作用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家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这势必要受到主体自我精神与情感的影响。

       冯雪峰在《创作随感》中谈到了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首先,在题材的选择上,“作家对于所写的对象也仍旧要先有所选择;他并不写所有一切的‘真人真事’,而只写那些对他有吸引力的‘真人真事’。这个选择和这个‘有吸引力’,就是说明作家的行动(创作)在最初就是具有能动性的”。(32)他认为作家想选什么样的题材以及他觉得什么样的题材是有吸引力的,正体现了作家创作中的主观能动性。其次,在作家的艺术构思当中,同样体现了作家的主观能动性。因为,“作者在创作中,不仅将根据自己的这种思想去安排人物和故事,并且要依靠它使形象赋有生命”。(33)作品所讲述的故事和塑造的人物,是作家的内心与思想的反映。作家是根据自己的认识来设定人物与故事,发挥他的主观创造性。

       除了对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的主观能动性的肯定外,冯雪峰更是看到了作家在创作过程中自我精神、意志和情感的体现。他在1947年的《〈丁玲文集〉后记》中就谈到了作家在创作中的“主观力”问题。通过对比分析,他以发展的眼光分析了丁玲前期作品的缺憾和后期作品的进步,认为这正体现了丁玲的“主观力”变化的结果。冯雪峰以丁玲的《水》作为其小说的过渡点,认为这部作品不够满意,就在于其“以概念的向往代替了对人民大众的苦难与斗争生活的真实的肉搏及带血带肉的塑像,以站在岸上似的兴奋的热情和赞颂代替了那真正在水深火热的生死斗争中的痛苦和愤怒的感觉与感情”。(34)在冯雪峰眼中,这部小说存在概念化的倾向,不仅没有表现出“人民力”,更没有表现出文艺作品的“主观力”。但是,他觉得可以把这部小说“当作作者创作发展上的一个过渡来看,把它当作她的一个新的起点。她的那种向人民的向往,当作作家的一种前进的倾向看是正确的,她的热情也是诚恳的”。(35)从作家在创造过程中的意志、情感和精神等“力量”方面来说,《水》又是具有一定“主观力”的作品,因为小说表现出了作者内心的热情和对人民的向往之情。她的这种思想和情感的变化又是和客观的现实生活斗争紧密联系的。这是这部小说值得研究的地方。在这部小说中,作者将自我的思想与意识、感情与精神放进了她所要描写的革命斗争中,所以,冯雪峰认为这部小说要将作者的主观与客观的斗争放在一起去研究。因为“一个进步的小资产阶级的作家,成为真正人民的无产阶级的革命作家,需要在艺术上有他的标志,作者和别的一些这样的作家一样,她的意识的改造、思想的发展、艺术的成长,都要和革命的斗争历史、革命人民的意识成长史放在一起去研究的”。(36)虽然冯雪峰没有直接说这部小说对于作者主观意识、感情的表现,但是“值得研究”恰恰证明小说里面这种意识情感的体现。

       《论〈保卫延安〉》非常明显地体现了冯雪峰对“主观力”的肯定。首先,冯雪峰说它表现出了文艺作品应该表现出的主观上的力量,认为“这部作品由于它的内容和它的鼓舞力量,对于读者的教育影响无疑将是深刻而广大的。它出版还不久,已经引起广泛读者的注意。文学作品的这种革命的鼓舞和教育作用,是最为我们所需要的”。(37)小说具有思想力和感染力,最重要的是在人民中起到了强大的作用,鼓舞和教育人民具有革命的精神,给了读者深刻的、有力的、持久的力量,实现了文学作品主观上的力量。其次,更重要的是作者主观上的精神、情感和意志的表现。冯雪峰认为,相比于作者掌握的创作方法来说,“作者对现实和创作的那种战斗的态度,还更加重要。作者是全身心地在体验、肯定和歌颂这次战争的伟大精神的,他和战争的精神之间没有任何的隔离;他在创作时,也仍然是在和战争同呼吸、同跳动的。作者描写英雄人物,完全深入人物的灵魂中去,和人物同跳着脉搏,并以自己的意识到或不意识到的全部热情去肯定和体现他所认为应该肯定的东西;这样就使作者能够把革命人物的灵魂和精神真正体现了出来。这种对于生活的无隔离的精神和战斗的态度,是我们最需要的精神,也是现在我们不少作家还缺少的精神。”(38)这段表述,肯定了杜鹏程作品的“战斗力”,认为他是为战争中的伟大精神所推动来创作,探求英雄人物的内心和灵魂,用一颗满是热情的心去肯定他想肯定的东西。在冯雪峰看来,这种战斗的态度和热情的精神对于一个文学创作者来说是最需要的力量。

       虽然冯雪峰谈“主观力”时,其含义指向并不完全一致,但综合来看,他对“主观力”的阐释离不开文艺作品的主观力量、作者的主观能动性和主体创造性以及作者主体的精神、情感和意志这三个方面,故内涵大于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他“不像教条主义的机械唯物论那样,把人的主观因素简单地规定为只是由自然、社会所制约、所决定的被动的东西。他遵照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把自己的理论基点建构在主观因素不仅仅只有在相应的客观对象的基础上才能形成,自然现象、社会现象这些客观第一性的东西,还必须经过人的、物质的、对象性的实践中介,才会变成人的主观力量”。(39)可见,他的“主观力”是伴随着“人民力”出现的,因此,对两者关系的认识就显得尤为重要。

       三、“人民力”与“主观力”的统一

       冯雪峰在《论形象》中认为,“艺术创造的过程,是成立于客观真理的探求,艺术家主观实践的主意及创造志趣之矛盾与统一的发展上的”。(40)艺术创造的过程必须反映客观的社会历史现实,通过艺术家的主观创造和实践才能获得生命。简单说来,冯雪峰认为艺术创造的过程应该是主观和客观相统一的过程。他对“人民力”和“主观力”的认识,从本质上来说是对主客观关系的认识。

       文学创作以客观生活为基础,是一个从客观到主观、主观又作用于客观的统一过程。我们说生活是文学的源泉,并非主张生活就等同于文学。文学固然是生活的反映,但同时也是作家心灵的表现。文学对生活的反映之所以有多样的类型,就是因为它是客观生活的主观反映。冯雪峰将文艺创作的过程用“人民力”和“主观力”的辩证关系来论述,这一思想集中在他的《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一文当中:

       人民的力量又是怎样来的呢?来自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中。正惟这客观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才是文艺的思想力、艺术力,作品或作者的一切主观战斗力的源泉。因此,大家对文艺要求着思想力、艺术力、主观的战斗热力,归根结底,无非是要求文艺取得在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中的人民的力量,无非是要求文艺应该真实地在现实斗争中而将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的力量,于是文艺能在人民中起着强大的作用。这种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以及具体的解决方向,是很明确的。(41)

       我们认为主观或主观力量总是在被客观所决定的前提之下,从被动到主动,或从被物所役到役物的斗争过程中产生的;因此,在我们,最着重的是这斗争。……主观力就在这客观的矛盾斗争中产生,并正在矛盾斗争中斗争着,它不能离开客观的斗争和条件,它却必须和能够遵照客观的辩证的法则为自己改变与创造客观的条件与力量,……因此,要求主观力,首先必须要求投入这样的斗争;要求主观力的发扬,必须要求这样的斗争的发扬,更不能使主观力及要求从人民的现实客观斗争中脱离出来。(42)

       在以上两段表述中,可以发现冯雪峰对于“人民力”和“主观力”四个方面的认识。

       第一,文艺创作的本质在于反映“人民力”。冯雪峰一方面强调文艺对于社会现实的历史的真实反映,即对于客观的反映,而“人民力”体现的是这真实矛盾中人民的力量,通过人民对于历史的作用,揭示社会发展的本质,包括现实的革命要求和过去的历史方向。另一方面,文艺创作除了反映客观,还要将文艺创作主体的主观思想、情感等非物质性要素表达出来,而这些带有主观情感色彩的东西归根结底还是受到“人民力”的影响。无论是文艺作品所渲染的艺术力、思想力,还是其中作家所投入的战斗力都是以历史矛盾斗争中的“人民的力量”为基础的,没有无缘无故的主观力量的存在,而是“应该真实地在现实斗争中而将人民力变成文艺的主观的力量,于是文艺能在人民中起着强大的作用”。从根本上说,文艺的思想力、艺术力、战斗力等都是由“人民力”决定的,文艺创作的本质就在于对“人民力”的反映。

       第二,“主观力”来源于“人民力”。冯雪峰强调“人民力”是“主观力”的基础,作品的“主观力”来源于“人民力”,“正惟这客观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才是人民的思想力、艺术力,作品或作者的一切主观战斗力的源泉”。只有具备了“人民力”,才能产生“主观力”,直接点明了“人民力”与“主观力”之间的关系。作家要想获得主观的战斗力,必须在坚持“人民力”的前提下才能有实现的可能。一个作家如果有了较强的主观力,必然是掌握了强大的人民力,所以,“要具有或发扬强大的主观力,就必须投入现实和历史的斗争中去拥抱强大的人民力。作家的主观力不是先在的,也不是和人民力对等地分离的。”(43)冯雪峰认为作家的“主观力”要依靠“人民力”产生,只有把握住了强大的“人民力”,才有可能获得强大的“主观力”。

       第三,“主观力”具有主观的力量。冯雪峰认为“主观力”被“人民力”所决定,但是在客观的矛盾斗争中,“主观力”也在进行着斗争,它以一定的法则和方式将客观的条件和力量转化为自己主观的力量。在冯雪峰看来,社会历史发展是一种客观的物质力量,这种客观的物质力量决定着人们的主观精神活动;同时,主观力量产生出来,随之便对客观物质力量产生不容低估的主动作用。这是一个客观力量与主观力量相互转化的过程,这一过程是经由人民的现实客观斗争而完成的。

       第四,“人民力”与“主观力”的转换与渗透。冯雪峰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眼光来阐释两者间的转换关系,“将客观的、现实的生活发展和矛盾斗争变成为文艺的、主观的生长或作家的主观到达,也决非将客观与主观放在对等地位上的对等的结合所能完成,亦非主观站着不动的单面的体现或摄取所能达到,更非依赖作家的‘内省’或‘静观’的功夫所能达到。……客观的变化和发展就造成主观之从客观变成为主观的现实,而主观与客观的这种转换是客观的矛盾斗争的本质的因素,并且在客观中促进着客观的变化和发展。”(44)冯雪峰以辩证的眼光来整合“人民力”和“主观力”之间的关系。首先,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这两者之间不是处于同一地位,不能简单地将两者结合起来就可以实现文学的创作,因为文学的创作是一个动态的复杂的过程;其次,文学的创作必须依赖两者的同时“运动”,如果只是完成客观,而不调动主观的能动性,或者只单纯依赖作家的“能动”而不从客观出发的话,都不能实现“人民力”与“主观力”之间的转化过程。“客观的矛盾斗争产生或决定主观”,然后“这主观也始终要在客观的矛盾斗争中不断地改造着自己,生长着自己”,客观带动主观,主观同样影响客观,从而实现矛盾斗争的全过程,否则就容易产生公式主义和概念化的倾向。而冯雪峰之所以提出“人民力”与“主观力”的概念,试图以此抵制导致客观主义和公式主义的“左倾机械论”。他认为,“左倾机械论”者之所以是机械的、被动的,就在于没有能够辩证地认识主客观之间的关系。他说:“革命宿命论者和客观主义者,不能解决这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不能使文艺取得人民力,并非因为他们‘太着重客观’,而是因为他们只‘着重’客观的必然性,却不着重客观的具体的矛盾斗争,不着重正在客观矛盾斗争中转换着客观与主观的关系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45)冯雪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左倾机械论”者的错误。

       值得注意的是,冯雪峰在“人民力”和“主观力”中都标识一个“力”字,用来强调力量和“有力度”。这两层意思虽然代表了客观和主观,但是彼此更有矛盾斗争的过程感。从根本上说,冯雪峰以“人民力”和“主观力”来阐释文学创作过程的主客观因素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就把客观与主观的内容指向具体化与明确化,即他所要求的主客观应该是什么,这也正是革命现实主义文学对于创作的具体要求。对于创作过程的主客观内容的具体要求,反映到文学作品上来,对应的就是对文学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的要求。“人民力”反映的是人民的力量,从政治标准(即思想性)来看,文学作品要求实现政治功能,反映社会革命斗争,争取人民力量,正与“人民力”联系起来了;而从艺术标准(即艺术性)来看,文学作品的艺术内容与形式,必须发挥作者的主观能动性,受主体的精神、情感的影响,以合适的艺术手段来表达出作品内容,才能使作品产生感染力,这也就是所谓的“主观力”。所以,“人民力”和“主观力”也可以说是冯雪峰文艺批评标准的一个理论依据,直接影响到他的文艺批评实践。

       注释:

       ①冯雪峰:《论形象》,《冯雪峰选集(论文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第99页。

       ②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06页。

       ③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72-173页。

       ④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75页。

       ⑤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09页。

       ⑥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09页。

       ⑦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⑧温儒敏:《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29页。

       ⑨王文胜:《在与思:“十七年文学”现实主义思潮新论》,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56页。

       ⑩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86页。

       (11)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5页。

       (12)冯雪峰:《文艺与政论》,《冯雪峰论文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191页。

       (13)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5页。

       (14)冯雪峰:《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冯雪峰论文集》上,第8-9页。

       (15)冯雪峰:《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冯雪峰论文集》上,第9页。

       (16)冯雪峰:《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冯雪峰论文集》上,第9页。

       (17)冯雪峰:《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评丁玲的〈水〉》,《冯雪峰论文集》上,第10页。

       (18)冯雪峰:《欧阳山的〈高干大〉》,《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83页。

       (19)冯雪峰:《欧阳山的〈高干大〉》,《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83页。

       (20)冯雪峰:《欧阳山的〈高干大〉》,《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83页。

       (21)冯雪峰:《欧阳山的〈高干大〉》,《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84页。

       (22)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23)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24)冯雪峰:《论形象》,《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98页。

       (25)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26)冯雪峰:《论艺术力及其他》,《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24页。

       (27)冯雪峰:《论形象》,《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99页。

       (28)冯雪峰:《创作随感》,《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96页。

       (29)冯雪峰:《论典型的创造》,《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88页。

       (30)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98页。

       (31)冯雪峰:《论艺术力及其他》,《冯雪峰选集(论文集)》,第126页。

       (32)冯雪峰:《创作随感》,《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92页。

       (33)冯雪峰:《创作随感》,《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98页。

       (34)冯雪峰:《〈丁玲文集〉后记》,《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35页。

       (35)冯雪峰:《〈丁玲文集〉后记》,《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35页。

       (36)冯雪峰:《〈丁玲文集〉后记》,《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36页。

       (37)冯雪峰:《论〈保卫延安〉》,《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453页。

       (38)冯雪峰:《论〈保卫延安〉》,《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455页。

       (39)陈早春、万家骥:《冯雪峰评传》,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第397-398页。

       (40)冯雪峰:《论形象》,《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00页。

       (41)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42)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197页。

       (43)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3页。

       (44)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211页。

       (45)冯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冯雪峰选集(论文编)》,第2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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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峰文学批评中的“人民权力”与“主观权力”_冯雪峰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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