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奴隶”、“奴隶社会”与奴隶系列_鲁迅论文

三个“小奴隶”、“奴隶社会”与奴隶系列_鲁迅论文

三个“小奴隶”与“奴隶社”及奴隶丛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奴隶论文,丛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三个“小奴隶”

在《无名文艺》有了名之后,叶紫也有“微名”了,他奔赴到“左联”旗帜下,继续为革命文学奋斗不止。叶紫在筹办“无名文艺社”的时候,就深感环境对他们这些进步文学青年的压迫。这种环境的压迫主要有两个层面:首先是国民党当局的压迫。国民党当局为了配合反革命的军事“围剿”,加紧进行反革命的文化“围剿”,颁布书报检查条例,设立图书杂志检查委员会,利用文化界的一些变节分子和特务做检查官。这些检查官老爷,往往用嗅觉代替视觉,只要他们嗅出文稿或书稿有一点点革命的气味,或者是作者来自左翼甚至作者只是与左翼作家有些交往,他们就要把其作品抽筋剔骨,以至于大卸八块,甚至根本不让通过、出版。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文艺界“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1]。如萧红、叶紫的小说稿子,鲁迅将其介绍给书店,书店本来愿意出版,但国民党的书报检查委员会就是不批准。其次是书店老板的剥削。书店老板当然与国民党当局的政治压迫性质不同,他们只是惟利是图,热衷于拉名流的稿子,靠名流的“名”招徕读者,获取利润。对没有名气的文学青年的稿子,他们估计无利可图,便拒之门外。对于进步的无名文学青年来说,书稿出版之难,往往使他们感到十分痛苦。与此同时,文坛上搞“关系”等不良风气,也不利于文学青年的成长。当时曾出版过《文坛登龙术》之类的书,可见文坛不良风气之一斑。

在当时这种新人备受压抑的情况下,叶紫、萧军、萧红这三个当时社会的“小奴隶”,没有其他办法,他们期望能在鲁迅的支持和指导下,自己组织“奴隶社”,自筹印刷费,“非法”出版自己的作品,这三个被逼上梁山的“小奴隶”,为此进行了艰苦的战斗。

叶紫、萧军、萧红是当时社会的三个“小奴隶”。叶紫血泪交织的经历和奴隶般的痛苦生活,自不必说。在大革命时期,他的父亲、姐姐被害,正值孩子的他,在乡亲们的帮助才得以逃出益阳,保住一条小命。萧军、萧红也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文学青年,他们饱受磨难。萧军(1907~1988),原名刘鸿霖,当过兵,遭受过奴隶般的打骂。“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东北三省陆续沦为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他不甘心做亡国奴,逃亡在外,过着流浪生活,由哈尔滨到青岛,再到上海。萧红(1911~1942),原名张乃莹,她由于受封建婚姻制度的迫害,被取消了中学学籍。她也不甘心于受奴役,逃亡在外,被困在哈尔滨的一个旅店中,旅店老板要将她卖到妓院。幸亏遇到了萧军,才得以逃出虎口。东北沦陷后,她随萧军由哈尔滨到青岛,再到上海。他俩在到达上海之前,已经自费合出过一本小说、散文集《跋涉》。在由青岛到上海期间,萧军正在创作《八月的乡村》,萧红正在创作《生死场》。叶紫和萧军、萧红他们都饱尝了人间的苦涩和辛酸。

尽管叶紫、萧军、萧红此前都曾与鲁迅有过交往,但彼此并不相识。当时,二萧刚到上海不久,涉世未深,而上海的社会环境又十分复杂、险恶。加上萧军的个性倔强、耿直,常常是直来直去。鲁迅担心二萧不了解上海的名人、阔人、商人所玩的种种把戏,“碰钉子还是小事,有时简直连性命也会送掉”[2],因而想为他俩找一个“向导”和“监护人”。鲁迅在与叶紫的交往中,同情叶紫“辗转的生活”,也更加了解叶紫,非常信任叶紫。况且叶紫已在上海闯荡了三四年,“对理想的信仰更坚决了,警惕性也跟着提高了”[2]。鲁迅还认为,叶紫是个流浪青年,与二萧经历相似,又都是左翼文学青年,都擅长小说创作,一定相处得来。经过慎重考虑,鲁迅认为叶紫当二萧的“向导”和“监护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便寻找机会介绍叶紫和二萧见面。

当时左翼作家的聚会,常常会受到国民党当局的监视,鲁迅便以给胡风的儿子做满月为名,来宴请叶紫、萧军和萧红等人。1934年12月17日,鲁迅给二萧和叶紫分别发了信,邀请他们于当月19日下午到上海广西路梁园豫菜馆赴宴。19日下午六点,二萧赶到梁园豫菜馆,鲁迅、聂绀弩、叶紫等早已来了。鲁迅把聂绀弩等介绍给二萧后,便介绍叶紫说:“这一位姓叶!”萧军打量一下叶紫,心中猜测,姓叶的,莫不是《小小十年》的作者叶永(蓁)吧!鲁迅最后介绍二萧时说:“这两位是刘先生、张女士,他们是新从东北来的。”[2]宴会中,叶紫、萧军进行了交谈,谈了各自的创作计划,很快熟悉起来,并一见如故。叶紫和二萧就这样相识了。叶紫和萧军、萧红认识后,就担负起鲁迅交给他的做二萧的“向导”和“监护人”的责任了。

“奴隶社”和奴隶丛书

叶紫和二萧相识之后,由于经历相近,又都有志于从事文学工作,很快就建立了友谊。这友谊的结晶,就是他们三人组织了一个准文学社团——“奴隶社”。所谓准文学社团,是因为它没有正式的组织章程,没有固定的社址,也没有它出版的文学刊物。但它是一个自愿结合的文学小群体,他们是在30年代特殊的社会条件和文学背景下结合在一起的。这个文学社团虽然只是一种雏形,但的确在文学史上存在过。

叶紫和萧军、萧红决定要结合在一起,共同努力。这个酝酿过程,从鲁迅于1934年12月19日宴请他们之后就开始了,不过开始并没有想到以“奴隶社”的名义进行战斗。他们觉得有结合在一起的必要,而且觉得,这事应该请示一下鲁迅,以便取得他的支持、帮助和指导。叶紫就出主意,要“老头子”请他们吃一顿小馆。萧红自告奋勇执笔给鲁迅写信,后得鲁迅回信,据《鲁迅日记》记载,3月5日晚,鲁迅请他们三位以及黄源、曹聚仁在内山书店附近的一个广东餐馆——桥香饭店吃饭。饭后,鲁迅与叶紫、二萧临时开了个被许广平戏称为“三头会议”(实为三方会议)的会议。会议的结果,就是准备成立某种准组织,以便出版一种丛书,计划出十本为外面书店不敢出的书:第一本是叶紫的《丰收》,第二本是萧军的《八月的乡村》,第三本是萧红的《生死场》……

由于当时书稿不交国民党当局的书报检查委员会审查,是“非法”的,因此,他们觉得应该讲究斗争策略,要装出一个“合法”出版的样子,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出版社团和发行书局。这个主意是叶紫出的:“我们这虽然是‘非法’出版的‘私书’,却应该像个样子,譬如应该有个‘社’名,有个书店发行之类,使外面看起来,既有‘声势’,又不像‘私货’,这样比较好,使敌人一时猜测不清,不致马上禁售,这是‘私盐官售’的战法……”[3]萧军便从《国际歌》的歌词中拎出了“奴隶”二字,作为社团的名字,叶紫便提出用他曾经开过书店的朋友李容光的名字,将书局定名为“容光书局”,并煞有介事地标明该书局的地址在“北四川路狄思危路口北”(其实该书局纯属子虚乌有)。鲁迅很赞成这种策略。叶紫托人联系,想在黎明书店悄悄印刷。但黎明书店怕触及文网而婉言拒绝了。但是黎明书店的两位小编辑丁镜心和敖方肇,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把这三部书稿悄悄地转移到和黎明书店有来往的民光印刷所排印。发行则由鲁迅联系在内山书店等处代售。这样,三部优秀的作品以奴隶丛书的名义出版了。奴隶丛书初版各印了1000册,通过生活书店、内山书店等先后在上海和外地发行1000册,这个数量在当时是很大的,但还是比较快地售完了。

这套丛书的出版,鲁迅起到了一个“总编”的作用。他不仅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审改书稿,提出具体的修改意见,而且还亲自为这三部书分别写了序言,介绍木刻家黄新波为叶紫的《丰收》作插图。此外,他对奴隶丛书的印刷费、排印、发行等,都付出了很多的精力。

“奴隶社”的突出贡献,就是出版了三部彪炳于中国现代文学史册的小说《丰收》、《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

奴隶丛书出版之后,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恐惧和恼恨,当局以“鼓动阶级斗争”的罪名,查禁《丰收》等书。一些嗅觉灵敏的御用文人,不仅对奴隶丛书进行恶毒的攻击,而且阴险地向当局告发了叶紫、二萧和鲁迅四人,文中点明叶紫的真名是“余日强”,田军的真名是“萧参”(田军系萧军的笔名),萧红是田军的妻子等。在叶紫等人受到攻击的情况下,鲁迅当即写信给叶紫给予鼓励:“对于小说,他们只管攻击去,这也是一种广告。总而言之,它们只会作狗叫,谁也做不出一点这样的小说来:这就够是他们的死症了。”[4]并在信中还附言:“狗报上关于你的名字之类,何以如此清楚,奇怪!”[4]当局对奴隶丛书的查禁和御用文人的攻击与迫害,正说明了奴隶丛书对社会影响之巨大。

组织“奴隶社”和出版奴隶丛书具有重大的意义。首先,拓宽和扩大了革命现实主义文学的道路和影响。鲁迅在《叶紫作〈丰收〉序》中,指出像《丰收》这样的作品,“和我们更密切,更有大关系”[5]。在《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中,指出《八月的乡村》之好处在于:“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高粱、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凡有人心的读者,是看得完的,而且有所得的。”[5]在《萧红作〈生死场〉序》中,指出《生死场》所描写的“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精神是健全的,就是深恶文艺功利有关的人,如果看起来,他不幸得很,他也难免不能毫无所得”[5]。鲁迅在这三篇序言中所论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即革命现实主义道路是发展革命文学的道路。其次,运用了巧妙的战略战术,冲破了反动当局布下的森严文网,为革命文学争得了一个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使三部优秀的作品得以出版。这样的斗争,在当时的条件下,是一个很难得成功的范例。而这三部作品的出版,赢得了国内外的广大读者,提高了左翼文学的声誉,在粉碎反动当局的反革命文化“围剿”的战斗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实际上这本身就是反对反革命文化“围剿”的一个组成部分,从而在客观上配合了反对反革命军事“围剿”的斗争。鲁迅在《中国文坛上的鬼魅》一文中,谈到我国革命文学在反动当局的高压政策下的命运时,说:“革命文学是没有动摇的,还发达起来,读者们也更加相信了。”[5]“奴隶社”的建立和奴隶丛书的出版,是一成功的典范。

后来,由于形势的急剧变化,筹措印刷费的困难以及二萧的分离,预计要出十本的奴隶丛书便中断出版了。“奴隶社”也就成为一道曾闪烁过绚丽光彩的消逝了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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