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子女歧视知觉与校园适应——“融合教育”的视角,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农民工论文,知觉论文,视角论文,子女论文,校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融合教育与反歧视
融合教育,最早源于20世纪60年代末美国的回归主流运动。早期的融合教育关注残疾人教育和特殊教育,随着时间推移,融合教育提出了改革普通教育的平等和多样化两大方针。教育平等主张取消特殊学校,在普通教育中尽可能地减少学生被排斥;教育多样化要求学校要根据学生不同的需求进行教学[1]。在教育过程中,接纳所有学生,反对歧视和排斥,促进学生的积极参与,注重集体合作,成为现代融合教育的重要内容。对于农民工子女而言,融合教育就是指在公平的价值理念下,使农民工子女在学习、生活和心理等方面与本地相融合,促进其全面和谐发展的教育[2]。公平待遇、反歧视是对农民工子女开展融合教育的应有之义。
歧视是人们觉察到的一种负面的属性,它使带有负面属性的个体和群体受到排斥、孤立、偏见和歧视,或远离、逃避正常的社会阶层,且这种逃避含有自我贬低的意思[3]。大量研究发现,农民工子女在城市遭受歧视的现象非常普遍[4],来自诸如制度[5]、城市居民[6]、教师[7]、同伴[5]等方方面面的歧视影响着其心理适应[8]、人际交往[7]、学校适应[9]等。但从目前研究来看,较少对同伴歧视导致的歧视知觉对其校园适应进行探讨。为了考察同伴歧视及歧视知觉状况及其影响,我们对在城市公办学校就读的农民工子女展开问卷调查。调查对象以三到六年级的小学生以及初一到初三的初中生为主。调查在上海、杭州、武汉、温州、福州、南昌等地展开,发放问卷1320份,回收有效问卷1238份。
二、农民工子女被歧视及其歧视知觉
同辈群体,是由一些年龄、兴趣、爱好、态度、价值观、社会地位等方面较为接近的人所组成的一种非正式初级群体,是个体社会化的重要因素。个体相似性在建立和维持友谊方面起着重要作用,两者越相似则越能相互吸引,产生亲密感[1]。农民工子女与城市儿童各个层面的差异较大,农民工子女被同伴歧视状况与歧视知觉状况如何?
从农民工子女个体的受歧视经历来看,1.3%的认为“经常”被歧视;3.9% 的“较多”被歧视;24% 的被歧视经历“有,但不多”;58%的“没有”被歧视经历;12% 的“不知道”。在考察农民工子女同伴歧视状况之外,笔者对歧视知觉进行了调查。歧视知觉,是个体知觉到由于自己所属的群体成员资格而受到了有区别的或不公平的对待,既包括知觉到的指向自己的歧视,也包括知觉到的指向自己所在群体的歧视[10]。在个人歧视知觉上,有 5.5%的农民工子女认为本地同学对外地同学存在“非常严重”的歧视,12.3% 的认为歧视“有点严重”,48.7% 的认为歧视“不太多,偶尔发生”,33.6% 的认为“从来没有歧视”现象。比较被歧视经历与歧视知觉发现,农民工子女的歧视知觉要高于歧视经历,有些农民工子女虽然没有被歧视经历,但是他们对歧视有一定知觉。在群体歧视知觉状况上,当问及农民工子女班上或学校有没有“农村帮”和“城市帮”小团体时,6.7% 的回答“有”,45.3% 的回答“没有”,48.0% 的“没有听说过”,城乡儿童间帮派现象并不明显,城乡儿童群体区隔并不普遍。
三、农民工子女歧视知觉与校园适应
“群体社会化理论”认为在儿童的整个社会化过程中,同伴群体对个体的发展起决定性影响[11],受到一个或几个同伴群体的欢迎,对于儿童形成自信有价值的感觉以及从属于家庭以外的团体的感觉都很重要。而受到同伴的拒绝,可以引起自卑、对团体的疏远感以及孤独感[1],同伴的接纳与排斥影响着儿童的校园适应。
(一)歧视知觉与校园活动参与
1972 年,国际教育委员会把教育的目的定位为学会生存,其基点是个体怎样适应主流社会,融合教育理念下,教育的目的是倡导教育对象积极参与、改造社会。按照该理念,师生都是教学的主体,都应积极参与到教学过程和学校生活中去,反对任何学生被排斥在外[12]。
校园活动参与对儿童成长有重要意义。在米德看来,群体活动是儿童社会性和个性发展的重要媒介。通过参加有组织的、复杂的活动,他们正式担负某种角色,实现着别人期望,满足着他人的需要,从而使自己真正成为群体中的一份子[13]。农民工子女校园活动参与状况如何? 调查显示,17.0%的经常参加各项活动,16.3%的参加比较多,31.0%的参加一些,22.1%的很少参加,13.5%的从不参加。农民工子女能较好地参与学校活动,但是也有超过35%的农民工子女校园活动参与状况值得注意。歧视知觉对校园活动参与有何影响? 分析发现,认为歧视“严重”的农民工子女参与校园活动的频率要低于认为歧视“少”或者是“没有”的农民工子女;从不参加班级活动的比例随着歧视知觉的减少而减少,由“非常严重”的33.3%下降到10.1%(见表1),卡方检验发现,个体歧视知觉对校园活动的参与有显著影响(=50.730, P=0.000)。农民工子女歧视知觉与校园活动参与呈现负相关关系。群体歧视知觉对学校活动参与无显著影响(=4.776,P=0.311)。
(二)歧视知觉与校园不良行为
有关同伴关系与儿童攻击行为的研究发现,积极的同伴关系在调节环境危险因素和儿童青少年的攻击与受侵害之间具有重要作用,尤其在中国集体主义价值观念的文化背景下,积极的同伴关系具有更为突出的保护作用[14]。阿舍尔等认为,被同龄人接受或拒绝与孩子的社会适应性密切相关,如果被拒绝,可能会导致孩子退学和犯罪[15]。考耶等研究发现被同辈排斥的孩子比受欢迎的孩子表现出更多的不良行为,而受欢迎的孩子表现出亲社会行为,很少表现侵犯行为[1]。
调查显示,2.3%的农民工子女报告经常和同学打架,6.0%的打架比较多,8.4%的不经常打架,31.7%的有时会打架,51.6%的从来没打架过。歧视知觉对农民工子女校园不良行为有何影响? 分析发现,不同个体歧视知觉其不良行为存在显著差异(=87.841,P=0.000),歧视知觉越明显,打架等不良行为越容易发生。认为本地同学歧视“非常严重”的农民工子女,经常打架的比例为12.5%,远远高于认为“从来没有”歧视的比例; 认为歧视“非常严重”农民工子女“从不打架”的比例则低于认为“从来没有”的比例(见表2)。另外,不同群体歧视知觉的农民工子女其校园不良行为存在显著差异(= 87.841,P=0.000)。认为存在城乡小团体的农民工子女其“经常”“较多”打架的频率要远远高于认为“不存在”“没有听说”城乡小团体的农民工子女(见表3) 。
笔者认为,小团体一方面能给儿童以心理和精神的支持,帮助其形成班级归属感;另一方面也与校园不良行为相关,在融合教育过程中,教育工作者应对小团体,尤其是对立的小团体引起关注,积极往有助于儿童成长的方向引导。
(三)歧视知觉与班级归属感
融合教育强调“合作学习、共同生活”,使所有学生在其团体中有归属感,并能积极地参与学习和生活,提倡学生间建立起积极的相互依存关系[16]。班级就是建立这种依存关系的重要载体。从个体入学到就业或结婚这一段时间里,班级是一个主要的社会化机构,它培养学生个性品格,使他们在动机上和和技能上都能胜任成年人角色[17]。
农民工子女在公办学校的班级归属感如何? 调查显示,农民工子女对班级认同较高,29.2% 表示“非常喜欢”就读的班级,45.6%表示“喜欢”,19.9%表示“一般”;“讨厌”和“非常讨厌”的比例分别为3.9%和1.6%。个体歧视知觉对班级归属感有何影响? 分析发现(见表4),认为“从来没有”歧视现象的农民工子女中,喜欢班级的占81.8%,归属感高于其他歧视知觉水平。歧视知觉越少,归属感越强,个体歧视知觉对农民工子女班级归属感有显著影响(=118.811,P=0.000)。
群体歧视知觉又对班级归属感的形成有何影响? 分析可见(见表5),认为存在城乡小团体的农民工子女喜欢班级的比例为82.5%,不喜欢的班级的比例为12.5%,均高于其他群体歧视知觉水平。不同群体歧视知觉其班级归属感存在显著差异(=29.254,P=0.000)。
笔者认为他们对班级的态度更鲜明,原因可能有两方面,一方面小团体的存在给一部分农民工子女以精神支持,比那些不能感受到小团体的、无“归属的”农民工子女更能适应班级生活;另一方面,由于这样的小团体是以城乡差异为基础的,那些被“农村籍”小团体接纳的农民工子女,形成了城乡小团体的“我群”与“他群”感,当他们的团体力量足够强大,足以支撑其班级归属感时,他们更容易感受城市小团体对自己的不接纳,而消极情绪更强烈。
四、几点建议
(一)教师引导与积极同伴关系建构
在引导城乡儿童良好同辈关系建构过程中,教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首先,教师要消除对农民工子女的偏见,为城乡儿童融洽相处创造条件。其次,正确认识同辈群体的重要作用,引导积极同辈关系建构。本研究发现“小团体”能给农民工子女以精神支持,但也是影响校园不良行为的因素。在教育中,教师应对该现象引起注意,一方面通过多元化的活动,增进城乡儿童沟通,促进其理解与合作,减少交往的区隔; 另一方面,要注意部分被小群体孤立的农民工子女,帮助其建立良好的同伴关系和班级归属感。再次,对于家庭条件差、心理敏感、倾向于歧视归因的农民工子女,教师更应关注其成长的心理需求,帮助减少歧视归因,树立积极心态。
(二)父母配合与良好同伴关系塑造
在融合教育中,农民工子女父母应注重父母能力的培养。父母的能力包括正确指导孩子、对孩子一致连贯的纪律要求、积极的家庭交往模式等。儿童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风险因素能够经过家长的本身素质得到有效的调节[18],农民工子女家长通过父母能力的培养,正确认识孩子,客观评价孩子; 当孩子遭受歧视或挫折时给予积极地引导,帮助其排解消极情绪; 增强家校合作,与教师一起开展教育工作,为孩子发展创造条件。
城市儿童家长在提高父母能力的同时需要实现观念转变。长期以来,城市居民有意无意地将流动人口及其子女看作是与己不同的“农村人”,将其排除在“我群”之外。在城乡儿童同伴关系建构上,部分家长也扮演着阻碍的角色。城市儿童一方面在学校接受着“消除歧视,与农民工子女和谐相处”的教育;另一方面,在家庭教育中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思想,家校割裂的教育不利于城市儿童成长。家长们应该转变观念,正视流动人口对城市的贡献,公正地对待流动人口及其子女,教育和引导孩子尊重、关心身边的其他人,鼓励其与农民工子女交流合作。
(三)社区引导促进城乡儿童沟通、理解
融合教育就教育目的的个人取向而言,它主张通过尊重和合理对待人的差异,促进人的价值形成与完善; 就其社会取向而言,则主张通过人与人间的理解与合作,最终为建构有效学校、和谐社会服务[19],其最终目标是构建一个全纳的社会。在融合教育实施过程中,社区作为儿童成长的重要环境,积极开展多种活动,让城乡儿童都有展示自己优势和才华的舞台,促进城乡儿童的沟通和交流,帮助减少敌意、促进良好同伴关系建构。另外,通过政府舆论引导、典型宣传等,以塑造流动人口积极的城市建设者形象,帮助城市居民更好地认识外来务工人员及其子女,消除长期以来形成“污名效应”以及由此带来的“我群”、“他群”的区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