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发展代价的哲学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社会发展论文,代价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80年代以来，我国学术界曾经对社会发展的代价问题作过一定程度的专门研究，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但迄今为止，讨论仍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究其原因，是没有找到深化对该问题研究的途径，对其所蕴涵的哲学意义也重视不够。有鉴于此，本文试图对社会发展的代价问题进行一番新的反思，目的是在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提供一种理解马克思主义社会发展的新视野，展现一种解决当代社会发展问题的新方法。
一、代价是个迫切需要大力研究的哲学问题
首先，代价有资格成为一个哲学范畴。
代价一词本意是指为了得到某物而须付出的钱款，后经人们加以引申，用来泛指为达到某种目的所消耗的物质、精力以及所作出的牺牲，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较高的词汇，其主要功能是从得失关系中失的一面对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进行描绘。在社会生活中，得失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普遍存在的，正由于此，代价有资格成为一个哲学范畴。考虑到哲学思维的本性，作为哲学范畴的代价至少应该具备两个特点，以区别于代价的日常涵义：首先，它不应仅仅着眼于指称某一个别的付出代价的行为，而应着眼于概括整个社会运动中付出代价的行为；其次，根据概念辩证法的要求，得与失是紧密相关的，而整个社会之“得”实际上就是整个社会之发展，因此，代价是与社会发展（或进步）相关联的一个问题。有鉴于此，对代价这一哲学范畴可作如下界定：代价是一个贯穿社会发展始终的哲学范畴，是指人类在实现社会进步（或社会发展）过程中所付出的努力和牺牲以及所造成的消极后果。从这个定义可以看出，我们认为代价是个社会历史范畴，又是个与社会进步相关联的范畴，同时还是与人的理性、目的等主观因素相关联的一个范畴。
其次，对代价问题进行研究具有实践上的迫切性。
在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同时，发展自身却出现了危机和种种问题，诸如资源问题、生态问题、人口问题、身心健康问题、价值失范问题、科技革命的后果问题、核危险问题、发展中国家贫富差距的拉大及其时常面临的政治震荡问题等。上述这些迫切问题都是当代社会发展代价的各种表现形式，它们均可用社会发展的代价这一范畴概括之，并可从代价的角度进行普遍的和整体的研究。这种研究不仅有助于揭示当代社会发展一些深层的规律性，而且还可为当代社会实践提供直接的方法论借鉴。
再次，对代价问题进行研究具有理论上的迫切性。
自古以来，许多大思想家就不断地思考代价问题，并给后人留下了许多宝贵的思想。如老子关于人类在智力、工具、情感、欲望等各方面的进步，是以人类天性的堕落为代价的思想；卢梭关于科学与艺术的进步不是有助于敦风化俗，反而是导致伤风败俗的思想；康德关于人类全部秉性的发展，是以人的非社会性的恶的一面为手段或代价的思想；黑格尔关于人的恶劣的情欲是历史发展的杠杆和重要动力的思想等。马克思恩格斯也有许多丰富而深刻的关于社会发展代价的思想。如关于实现人类才能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需要经历某些阶级的牺牲为代价的历史阶段的思想；关于私有制社会，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与衰败紧密相关的思想；关于社会发展的环境代价的思想；关于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们是靠付出最小的代价，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进行活动的思想等。
但是，把代价上升为一个哲学范畴是20世纪末才出现的新现象，究其原因，除当代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以外，也是理论思维发展的逻辑结果。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社会发展观的研究上，思想家们致力于对发展着的社会现象的描述和对社会发展本身规律的揭示，他们看到了社会发展所产生的负面效应，看到了社会发展需要付出代价的事实。但由于历史任务的制约，他们还没有条件自觉地从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中考察社会发展问题。在社会的发展，而不是发展着的社会成为研究的热点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对发展本身进行反思，有必要从代价与发展的关系中对发展观进行一番新的透视。
二、代价的根据及其作用
代价的发生有其自然根据和社会根据。代价的自然根据是指人作为一种生命有机体在自我更新、自我调节等过程中对物质、能量、信息的损耗现象。显然，仅从代价的自然根据出发尚不足以说明代价的成因。代价本质上是一种社会现象，代价最重要的根据应从人之为人的社会性根源中寻找。
劳动实践是人之为人的社会性根据，也是社会生活的本质内涵。根本上说，我们可把实践活动分为发展与代价两个侧面。发展指的是人类实践活动及其能力由低级向高级的上升运动，代价则指为获得发展人类所付出的物质和精力以及所承担的消极后果。实践活动首先要付出然后才有收获，因而，代价的最根本依据在于实践活动本身。实践活动本身的代价是作为发展的条件和根据的代价，是最基本的代价，或曰原生的代价。由此引申派生出另外三类代价：第一类是实践活动中所付出的探索性代价。实践活动本质上具有创造性特征，在迈向未来以及探索未知世界过程中，人类要或多或少地交一些学费。第二类是昭示发展的局限性的代价，或称之为发展的二律背反性代价，包括三种表现形式：一种是由社会制度本身以及社会制度的不完善所造成的代价，如在阶级社会中，社会的发展以人对人的剥削为代价；一种是社会与自然的矛盾所造成的环境代价；一种是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所造成的，人为某些需要和目的的实现以另外一些需要和目的的抑制为条件的代价。第三类是由人为失误所造成的代价。
代价的作用讲的是代价对发展的影响问题。代价的作用可用一句话七层意思来表达：代价规定了发展的方向，提供了发展得以实现的条件和手段，决定了发展的速度，显示了发展的局限性，提出了发展需要解决的问题，预示着发展的前景，呼唤着人们理性发展的意识。为了简化对这七层涵义的论述，前三层意思这里我们主要从作为发展条件或根据的代价的作用角度上讲；中间三层意思主要从探索性代价和发展的二律背反性代价的作用角度上讲；最后一层意思则主要从人为失误代价对发展的影响角度上讲。下面分别简单论述之。
第一，代价规定了发展的方向。人们在哪一方面付出劳动，就可能在哪一方面获得发展，也就是说，投入与产出是相对应的，二者存在着一种因果关系。当然，这种因果关系会呈现出种种复杂的形态，但二者的正相关性是确定无疑的，正因为此，使得代价体现出发展的方向性。
第二，代价提供了发展得以实现的条件和手段。发展得以实现的一个基本条件是人类劳动的成果大于付出的劳动，而实现发展的手段就是需要付出劳动。如果不付出劳动，像动物那样靠自然的恩赐而生活，那么，别说是发展，就连自己的生存也不可能得到保证。
第三，代价规定了发展的速度。发展一定会付出必要的代价，但发展应该付出怎样的必要代价，这可是个大问题。必要的代价有最优、次优和不优之分。不优的代价只能是使发展就像蜗牛爬行一样，步履缓慢而艰难，而最优或次优的代价则可能使发展得以较快地进行。
第四，代价显示了发展的局限性。发展并非是完美无缺的：首先，每一次新的发展都意味着对旧的传统与秩序的否定与叛逆，有其破坏性的一面；其次，在发展过程中可能暂时丢失一些良好的东西，并凸现出一些不好的东西；再次，在历史发展的一定阶段，整个社会的发展不得不以某些阶级的牺牲为代价；最后，社会发展与自然界发展在一定阶段的难以协调也会导致付出代价。
第五，代价是对发展向其反面转化的暴露。发展的成果是历史性的成果，在其存在的条件还成立时，是合理的现象，当其存在的条件失去之后，就会成为阻碍人类发展的绊脚石，就会向自己的对立面转化。人类所创造的一切制度及文明莫不如此。
第六，代价是发展的契机。无论是发展一开始就存在的局限性，还是发展本身所暴露出来的局限性，都对发展提出的挑战，都对发展提出了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有些问题可能只能部分地缓解，有些问题可能会得到彻底解决，通过解决这些问题，使发展逐步向全面而系统的方向迈进，从而显示出社会发展的辩证法的全面性本质。当代发展学从单纯的经济产值的增长论到满足基本需要论，再到综合发展论以及以人的发展为中心的发展论的演化历程，实质上就是发展在其实践轨迹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
第七，代价是对发展更具理性化的呼唤。由决策错误所造成的代价的严酷性，使人们倍感良知及理性对发展的重要性。法西斯主义的暴行，嫁祸于别国的自私的发展行为，只图自己发展而限制甚至千方百计阻挠别国发展的“小人”行为，乌托邦式的各种大跃进和洋跃进，鼠目寸光的不为后代儿孙留条活路的行为，不顾全局只顾局部的行为，凡此种种，都使人类、国家、民族、百姓蒙受了巨大的灾难。在无情的事实面前，人类必须加强对发展之更具理性化的认识。
三、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
大体说来，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类似于历史观中实践与认识的辩证关系。在历史观中，实践与认识的辩证关系是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但是，我们为了论述的方便，常常先把二者看成并存的范畴，而后再揭示二者的整体与部分的辩证运动过程。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论述生产与消费的辩证关系时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这里我们论述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关系表现在下述几个方面：
1、代价与社会发展具有直接同一性
前文在讲代价的分类时，曾谈到作为发展的条件和根据的代价，这种代价与社会发展（或社会进步）就具有直接统一性。首先，社会发展的过程直接就是付出代价的过程。人类要发展，就需要消耗已经积累起来的发展成果，消耗劳动者的体力和智力。其次，付出积极的代价的过程直接就是社会发展的过程。投入与产出是紧密相连、融为一体的。人类付出的积极的代价这一投入会直接转化为社会发展这一产出中的一部分，并凝结在社会发展的结果中。也就是说，付出的代价没有丢失，而只是直接转移到社会发展中了。代价与进步的这种直接统一性说明了二者是紧密联系、相互渗透的关系。
2、代价与社会发展互为中介、互为手段
首先，二者不能脱离对方而单独存在。社会发展是相对于代价而言的，无代价，就无所谓发展；代价也是相对于发展而言的，无发展，也就无所谓代价。其次，代价和发展只能在对方身上实现自身，并使自身成为现实的东西。社会发展的成果，如果尚没有被消耗和使用，那它还不是现实的成果。社会发展的成果只有在被消耗的过程中才能体现它自身的意义和真实性；同样，如果代价不最终实现为社会进步，那它就不是真实的代价。代价之付出只有在伴随获取时才能证实自身。代价与进步的互为中介、互为手段的一面说明了二者作为对立面的互相依赖。
3、代价与社会发展（社会进步）互相创造
首先，社会进步创造了代价，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社会进步为代价提供了物质基础。任何代价的付出都是在前人创造的社会进步成果基础之上进行的，没有这个基础，代价就不可能发生。第二，社会进步为代价提供了具体的形式。社会进步的成果如何，直接决定了付出代价的方式。第三，社会进步的成果还塑造了承受和付出代价的主体。代价的承担者在什么样的历史条件下活动，就是什么样的人。其次，代价也创造了社会进步，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代价使社会进步变成现实。只有付出代价，社会进步才是可以想象的。第二，代价创造了社会进步的具体结构。付出代价的方式决定了享受社会进步的方式。第三，代价还塑造了享受社会进步成果的主体。劳动创造人，劳动的过程其实就是付出代价的过程。代价与进步的互相创造说明二者作为对立面的互相促进和转化。
4、代价与社会进步互相排斥
代价与社会进步尽管具有上述三点同一性，但也存在相互排斥和对立的倾向，具有斗争性。
首先，从代价的角度而言，付出代价的过程就是对已有社会进步成果的消耗和否定过程，这种消耗或否定，相对于社会进步这种收获或肯定来说，就是社会进步的对立面。此外，付出代价的过程还可能直接是对已有成果的部分摒弃过程。这一点，前面在论述发展的二律背反性代价的作用时，已经指出过。其次，从社会进步的角度而言，社会进步既扬弃着代价也可能生产着否定自身的代价。这可分成三种情况来看：第一，社会进步的过程是对代价这种付出的补偿和增值过程。代价是一种付出，进步是一种补偿和增值，二者方向相反，形成了对立面。第二，主体能动性与客观规律性的严重背离，产生了与追求进步的意愿正好相反的代价。第三，社会进步本身包含着与自身相对待的代价。任何社会进步并非是十全十美的，都内在地包含着与自身相对待的东西，都内在地包含着自身的对立面。
总之，代价与社会发展是既相互联系、相互中介、相互创造又相互排斥的辩证关系，在这种关系中，社会发展总的来说居于主导地位，起着支配作用，因此，二者的矛盾运动过程总体上体现为社会发展过程，而代价也就成为发展的一个内在环节。
四、代价理论展现了社会发展观的新视野
首先，从上文对代价作用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代价是贯穿社会发展全过程的一个范畴，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离开代价的作用都是难以完成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再把发展看作一个没有与之相对的有关社会运动方面的最高范畴，而必须围绕着代价与发展的相关联性对发展本身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这种研究把社会发展总过程分为狭义的发展过程与付出代价的过程这两个环节，并把发展总过程看成为狭义的发展与代价的辩证转化过程，这就有助于我们克服时下发展观研究中存在的就发展本身来研究发展，视野较为狭窄的弊端。
其次，对代价与社会发展的辩证运动过程的揭示还展示了社会发展的一条实现规律。这条规律用一句话来表述就是：社会发展是通过付出代价和克服代价的方式实现的。更具体地说，发展、付出代价、再发展、再付出和克服代价，如此循环往复，而发展与代价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使社会发展到更高的阶段，这就是社会发展的实现规律。这条规律从分析社会发展总过程的矛盾本性入手，揭示了社会发展的实现机制，是对立统一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在社会发展观上的应用和体现，拓展和深化了人们对社会发展复杂性的理解。这条规律包括下述两个方面的内容：第一，社会进步必然通过付出代价的方式来实现。第二，社会发展是个曲折的过程。代价与发展这对矛盾范畴，像是两种方向相反的力，二者的合力决定了社会发展总过程的方向决不是与代价相对而言的狭义的发展的方向，而总是围绕着后者这一中轴线而上下波动，从而使社会发展总过程体现为曲折的过程。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发展的实现规律本身就存在于其他发展规律之中，是对其他发展规律的更深层次的揭示，如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发展状况的规律中就包含着这条规律通过付出代价来实现的内容，因此，不能对这条规律仅仅作形式上的理解。
第三，代价理论提供了一种研究社会发展问题的新的方法，即代价与发展的辩证关系分析法。这种方法在具体的发展研究中有四个重要角度：从作为发展的条件和根据的代价角度而言，我们强调发展的效率，即强调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快的发展；从实践活动的探索性代价角度而言，强调善于冒险，即强调付出的学费不能损害发展的潜力；从昭示发展的局限性的代价角度而言，强调把这种代价制约到最小的限度，即强调发展的可持续性；从人为失误的代价角度而言，强调发展的理性意识，即强调决策的科学性。
总之，本文认为，研究社会发展的代价问题不仅有助于深化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观，而且也可为我们研究当代中国的发展问题提供有针对性的方法论指导。由于篇幅的限制和笔者能力的限制，对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各种代价问题，这里不再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