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戏剧的传承展示--对古埃及王权传承仪式的分析_哈特谢普苏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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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而言,仪式是对具有宗教或象征意义之活动的总称。自19世纪末期以来,仪式是西方学者定义文化、社会和宗教领域基本问题的重要概念之一。①J.E.哈里森指出,“无数的浮雕装饰着埃及人的坟墓和神庙,那些石头上雕刻的恰恰是仪式性活动。”②古埃及(公元前4千纪末期至公元641年)确实有仪式,但没有专用于表达仪式的词语,几个词可以用来表示仪式的含义,例如

“做事情”,

“一些事情被做”,

“正规程序”(直译为“维持规则”)。③据研究,这些词在古埃及人的文化实践中确实用于指代仪式活动。④

       在古埃及,“仪式是宗教的中心”,最能体现宗教的本质和思想。⑤同时,古埃及宗教与社会生产、生活密切地结合在一起。正如J.P.艾伦所言,我们将宗教与政府分离开来的做法,在古埃及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⑥从而,仪式可以为我们理解古埃及宗教、社会文化和政治史等提供洞见。

       所谓“王权继承仪式”,是指古埃及王位继承人在继承去世国王之王位和王权的过程中举行的仪式,包括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⑦“王权继承仪式”、“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都是现代学术用语,古埃及语中没有这样的专有名词。古埃及人一般用“他出现在荷鲁斯的御座上”

和“将王冠放在我的头上”

等类似的话语分别表达登基和加冕之意。⑧D.B.瑞德福德将古埃及人的众多仪式划分为国王的仪式、普通人的仪式、神的仪式和动物的仪式。⑨王权继承仪式是“国王⑩的仪式”当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仪式,也是古埃及宗教、社会文化和政治史研究中的重要课题。

       自20世纪上半期以来,西方学者陆续对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展开研究,取得了不少成果,但这些研究大多是在人类学仪式理论的影响下进行的,更多地揭示出了该仪式的宗教学和社会学内涵,对其历史、尤其政治史意义的探讨不够。本文首先考察仪式理论与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研究的历史,然后以古埃及遗留下来的浮雕、铭文和近期考古报告等为基本史料,结合人类学仪式理论,从历史学的角度复原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的具体程序,分析两者的区别,剖析其形成和发展的历史原因及其对王权统治的影响。

       一、仪式理论与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研究

       自19世纪末期以来,关于仪式内容的研究,经历了从“神话—仪式”学派到“功能主义”、“结构主义”、“解释主义”等学派,从“宗教”到“社会”的不断变化与发展。(11)在此基础上,罗纳德·格赖姆建构了仪式研究的基本框架。(12)凯瑟琳·贝尔重新建构起有关仪式的学术讨论框架,并对仪式进行跨学科的综合性探讨。(13)进而,B.E.夏夫尔在研究古埃及仪式的同时,总结概括了十几种关于仪式的观点。(14)

       根据上述学者的研究,仪式至少有这样一些主要特点。首先,仪式是行为或实践,而非思想,与宗教思想比起来,更易于被信徒理解和接受。(15)这决定了仪式的含义因环境和条件的变化而变化。(16)这个基本特征是人类学“神话—仪式”学派和“结构主义”学派特别关注的。对于仪式活动之程序的描述和对其社会意义的解释则是“解释主义”学派的关注点。其次,仪式的核心特征是仪式化,即为了某种目的,使原本普通的事件成为一群人参与的、具有相对固定程序和传统意义的行为或活动。(17)这是“功能主义”学派强调的一点。再者,仪式的最小单位是象征物,其意义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有时相同,有时相异。象征物基本可以分为明显的、不明显的和隐藏的三种,往往与某种神圣性结合起来。(18)这是“象征主义”学派的理论根基。此外,仪式当中有各种对立关系,或者说仪式建立起很多对立关系,例如有序与无序,但并未最终解决这些对立关系。(19)这些关系往往体现的是权力关系,不需要使用强制力就可以指挥人们行动,将参与者置于事物的序列之中,使其产生一种效能感,使其自然地、有效地行动。甚至可以进一步认为,仪式不仅仅是权力的工具,它本身就是一种权力,通过主张而非暴力,通过协商而非强制,规范社会秩序,使社会秩序合法化,甚至对社会变化和社会统一都有效用。(20)这是仪式“功能主义”、“结构主义”和“解释主义”学派特别强调的特征。最后,仪式本身有生命周期,具有产生和发展演变的过程。(21)“解释主义”学派比较重视对仪式过程和意义的解说。

       仪式的这些主要特点既是对大量仪式活动的理论概括,也反映了各个理论派别的关注点。可以说,上述仪式主要特点构成了广义仪式理论的基本要件。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研究既受到仪式理论的影响,也是西方仪式理论研究予以关注的实例。从19世纪末期开始,西方学者就开始研究王权继承仪式及相关仪式。1892年,E.纳维勒详细考察古埃及第22王朝国王奥索尔孔二世在布巴斯提斯的大神庙,发现并复原该国王的塞德节场面。(22)塞德节是古埃及国王举行的重要宗教仪式,其部分活动是对国王加冕仪式的重演。(23)E.纳维勒的研究在一定意义上启动了学界对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研究。20世纪20年代,K.塞德详细考察了古埃及国王的“继承神秘剧”。(24)该文献是研究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重要史料。

       如果前述学者的研究只能说是与人类学关于仪式理论的探讨同步,那么A.M.布莱克曼于1933年在S.H.胡克编著的《神话与仪式》一书中对古埃及加冕仪式的考察,则可以确定无疑地视作是受到了仪式理论的影响。(25)20世纪上半叶,人类学“神话—仪式”学派关于神话与仪式关系的讨论非常热烈,弗雷泽提出了“仪式先于神话”的命题,爱弥尔·涂尔干、布罗尼斯拉夫·马林诺夫斯基等人则主张“神话是对仪式的言说”。(26)《神话与仪式》一书中各篇论文的研究对象不同,但总体认识是一致的,都承认神话对仪式的描述作用,认为古代近东的宗教仪式体现了一种近东文化模式的扩散过程。(27)其中,A.M.布莱克曼明确认为几乎所有的古埃及宗教仪式都源于古埃及赫利奥坡里斯宇宙神学和奥西里斯—荷鲁斯神话。(28)他以此为基础,考察了古埃及加冕仪式在内的很多仪式,专门探查仪式与神话的关系。(29)

       之后,随着人类学仪式理论研究的深入,学界对S.H.胡克等人的观点提出很多质疑,主要是反对其关于近东文化模式的提法以及其关于神话对宗教仪式之描述作用的观点。批评者开始关注仪式其他方面的内涵,例如仪式的社会意义等。H.富兰克弗特详细考察古埃及和两河流域的神话、王权与宗教仪式之后,认为古埃及与巴比伦以及相关地区的宗教神话和仪式不具有相似性,不能视为同一种模式。虽然近东宗教是自然与社会的结合体,既体现了人们对自然现象的认识,也体现了人们的王权观念,但两地关于神话、仪式和王权的认识都不同。(30)他专门探讨了国王的登基和加冕仪式,认为“王位继承包含两个阶段,即登基和加冕,但这两个阶段并不能总是被恰当地区分开来。”(31)S.H.胡克的观点有反对者,也有支持者。J.塞尔内在其著作中基本上是按照A.M.布莱克曼的观点展开行文。他首先介绍了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进而阐述了古埃及的献祭仪式和丧葬仪式等,其中涉及加冕仪式。(32)1958年,S.H.胡克组织一批学者撰文对神话、仪式和王权的关系进行深入研究,对学界关于《神话与仪式》的质疑做出回应,强调两部书是一以贯之的,意在强调国王在近东宗教仪式中的核心作用,认为这恰恰是近东文化模式的主要特点。(33)H.W.费尔曼将一些古埃及宗教仪式称为“王权仪式”,阐述古埃及王权的特点之后,重点介绍与王权直接相关的几个仪式,例如加冕仪式和塞德节等,证明国王在这些仪式中的核心作用。(34)这场学术论战反映了仪式理论探讨过程中“仪式—神话”学派的重要影响,也表明西方学者越来越重视仪式的社会意义。

       这场论战将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研究推向一个高潮。20世纪30年代至70年代、甚至直至21世纪初,很多西方学者投入到对古埃及国王加冕仪式的研究中。例如,A.加德纳研究了古埃及第18王朝国王郝列姆赫布的加冕仪式,C.J.布里克对塞德节等国王的节日进行考察,等等。(35)这些研究体现了仪式研究中对仪式程序和象征物的重视,也体现了仪式研究从“神话—仪式”学派向“功能主义”学派、“结构主义”学派和“解释主义”学派的转变。从这个过程来看,研究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西方学者们,在参与仪式理论讨论的过程中,因过多地拘泥于某一派别的主要关切,而使关于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研究偏重于仪式的宗教学意义的考察,关于该仪式产生与发展的历史原因以及其对王权统治的意义的探讨不够深入。

       二、登基仪式

       根据人类学的仪式理论,仪式是一种行为或实践,是具体的活动。人类实践活动是可以记录和描述的。古埃及人习惯于将人们的活动用浮雕和铭文描绘和记录下来。这使本文可以依据古埃及人遗留下来的画面和文字复原其仪式。仪式程序可以最直观地体现仪式的意义。从而,本文首先复原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的程序,并分析仪式程序展开过程中所出现的象征物的含义,揭示这两个仪式的性质。

       关于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复原和探讨,目前可供参考的史料主要是这样一些浮雕和铭文:部分金字塔文献、(36)继承神秘剧、(37)图特摩斯一世的加冕敕令、(38)图特摩斯三世的加冕铭文、(39)戴尔-巴哈里(Deir el-Bahri)哈特舍普苏特女王的神庙浮雕及铭文、(40)拉美西斯二世加冕浮雕及大阿拜多斯铭文、(41)都灵博物馆郝列姆赫布雕像身上的铭文。(42)继承神秘剧是塞索斯特里斯一世继承王位时演出的戏剧的“抄本”,是大约公元前2000年左右的文献,但它毫无疑问包含了中王国(约前2133—前1786)以前的很多仪式内容,因为在剧中起作用的“精灵寻找者”的形象在第1王朝(约前3100—前2890)的纪念物中就出现了。这或许是每位国王加冕时重复上演的剧本,展现了加冕仪式的主要内容。(43)哈特舍普苏特的神庙浮雕和铭文较为详细地描述了登基和加冕仪式。

       有关登基仪式的史料非常有限,主要是哈特舍普苏特的浮雕铭文和其他两三位国王的零散浮雕铭文,这也是学界不能确切描述古埃及国王登基仪式的一个主要原因。然而,这些史料可以重现登基仪式的基本过程。登基仪式往往在前任国王去世之后的第一个清晨,太阳升起时举行。从宗教意义上看,这基于两方面的考虑。首先,前任国王去世以后,埃及需要新国王,而王位继承者立即登基为王不仅有利于王位的顺利传递,更可以尽快结束前任国王去世导致的宇宙失衡。因为古埃及人认为宇宙处于有序与无序或者正义与邪恶力量的对立平衡状态。人类社会是宇宙的一部分,国王是统治人类社会的神,是正义的化身。国王对于人类社会和宇宙的有序与平衡意义重大。(44)从而,前任国王的去世是邪恶力量的暂时胜利,导致了宇宙的暂时失衡,只有王位继承者顺利登基才能恢复宇宙平衡。其次,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举行登基仪式的结果是新国王与太阳神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45)阿蒙霍特普二世的登基仪式铭文揭示了这两点考虑。“国王图特摩斯三世去了天国;他与太阳圆盘统一起来;神的身体已经与他结合起来,正是这个神创造了他。当下一个清晨黎明时,太阳圆盘照耀前方,天空变得明亮,国王阿蒙霍特普二世被安排在他父亲的御座上。”(46)

       根据哈特舍普苏特的神庙浮雕及其附属铭文,可重构登基仪式的基本过程。首先,两个神(阿蒙和孔苏)或多个神将哈特舍普苏特清洗干净,这是所谓的洁净礼。之后,大神阿蒙将洁净以后的哈特舍普苏特抱在怀里,在众神议事会面前宣布其为自己的孩子,获得众神的认可。接下来,哈特舍普苏特巡游埃及各地,获得各地神的认可。然后,哈特舍普苏特在神(哈托尔或塞赫麦特)的引领下来到阿图姆神之前;阿图姆神给跪在面前的哈特舍普苏特戴上王冠。哈特舍普苏特的王冠和名字获得认可。最后,哈特舍普苏特穿着国王的服装,头戴双王冠,站在父亲阿蒙御座的前面。一个祭司说:“你已经出现在荷鲁斯的御座上。你领导着所有的生命。你是欢乐的,像拉一样,你永远与自己的卡(kз)生活在一起”。祖先灵魂们在这里向王后欢呼,而塞沙特和托特这两个神圣的书吏作记录。托特说:“那时我为你戴上了(拉)的王冠,你将(像拉一样永远在荷鲁斯的御座上)生活”。(47)从这部分浮雕场面来看,哈特舍普苏特登基以后没有坐在御座上,而是站在阿蒙神所坐的御座前面。这看似并非在描绘哈特舍普苏特的登基仪式,实际上这只是受到了古埃及人的神学观念和浮雕艺术的影响。在古埃及人的神学观念里,国王虽然具有神的属性,但永远不能超越诸如阿蒙、阿图姆和孔苏这样的大神。同时,阿蒙神又被描述为哈特舍普苏特的父亲,并在登基现场展现。这样,古埃及人在浮雕艺术中便把哈特舍普苏特置于阿蒙神御座的前面,而非将其置于御座上。当然,浮雕的附属铭文明确了该仪式为登基仪式,例如哈特舍普苏特“已经出现在荷鲁斯的御座上”、“你将(像拉一样永远在荷鲁斯的御座上)生活”。

       根据其他史料,登基仪式举行时,王位继承人手中握着王权标志物,头戴王冠(或许是双王冠)登上王位。然后,新国王获得王衔或名字,王衔由书吏和官员传抄并传递到全国各地。接下来,新国王可能到埃及各地巡游,获得神、人和祖先灵魂的欢呼和认可。这期间,去世的国王被制作成木乃伊,举行丧葬仪式。(48)由此看来,不同国王的登基仪式在具体细节上有所差异。

       行文至此,古埃及登基仪式的基本过程已然明了。首先是洁净礼,之后是王位继承人的神之子身份获得认可,然后是最重要的环节——登基。仪式的核心环节是王位继承人登上御座。还有一个环节是国王巡游埃及各地,获得全国神祇和人们的认可。浮雕有时将这个环节置于登基之前,有时将其放在登基之后。实际上,登基仪式的时间很短,只在某一晨时,根本没有给王位继承人或登基之后的新国王巡游埃及各地留出时间。从而,这些浮雕中有关王位继承人或新国王巡游各地的情节只能是象征性的活动,其目的在于表明该仪式是全国性的,至少是整个埃及关注的大事件。

       人类学的仪式理论认为象征物是仪式的基本单位。(49)也就是说,仪式是由若干象征物构成的。仪式活动是依靠象征物的运动展开的,仪式所传达的思想就蕴含于象征物之中。在古埃及登基仪式中,洁净仪式中使用的水,仪式过程中的阿蒙神、阿图姆神和孔苏神,王位继承者,御座,王权标志物、王冠、国王服装,托特神所说的话(即浮雕上的部分铭文)等等,都是仪式活动得以展开的基本单位,都具有象征意义。水取自神庙的圣湖或圣池,具有神圣性。阿蒙、阿图姆等神祇暗示了该仪式的神秘性。王位继承者是该仪式的核心人物,王权标志物、王冠和国王服装以实物的形式确认王位继承者向国王的身份转变。御座表明该仪式活动的核心是王位继承者登上御座。托特的话语恰恰是对仪式活动性质的言说。可见,登基仪式是独立的全国性仪式,其根本意义在于王位继承人登上御座,实现从继承人向新国王的身份转变,获得王权。

       三、加冕仪式

       一般情况下,登基仪式举行之后,王位继承人即位为王,成为埃及的统治者,掌握了统治埃及的实际权力。但是,新国王的权力还要通过加冕仪式来确认,至少从理论上是这样。加冕仪式在特殊情况下与登基仪式同时举行。拉美西斯四世在登基那天举行加冕仪式。(50)在美迪纳特·哈布的考古发掘报告中,我们发现了一个用于拉美西斯三世举行登基仪式的时间和一个用于其举行加冕仪式的时间。(51)拉美西斯三世的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是分别举行的。但在一些浮雕残片中,拉美西斯三世抹掉了加冕仪式,用一个获胜节日代替它。(52)他的登基在他一生中都被庆祝,甚至在他死后、在拉美西斯十世统治时还得到庆祝。(53)H.富兰克弗特认为,之所以拉美西斯三世会抹掉其加冕仪式,主要是因为登基比加冕更为重要,加冕只是通过仪式完成了权力的转变,而这种权力的转变实际上在前任国王去世时就发生了。(54)

       通常情况下,加冕仪式要在登基仪式之后间隔一段时间举行,这个间隔期没有固定模式,或许加冕仪式的准备工作在这个间隔期完成。(55)一般来说,加冕仪式不能随便在任何时间举行,必须在埃及历法中某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时间举行。从宗教学意义上讲,这是因为加冕仪式是为了确认登基仪式,从而是为了确保新国王变成神,进而彻底实现王权从前任国王到新任国王的转移和宇宙秩序的真正重建。(56)C.J.布里克也指出,秩序与繁荣的重建是加冕仪式举行时机的决定因素。(57)一般情况下,加冕仪式至少持续五天,从考亚克月26日开始,到泰伯月1日结束。但是,古埃及国王并不总是遵守这一规则。加冕仪式有时在泰伯月1日举行,而哈特舍普苏特铭文告诉我们,托特月1日是另一个可供选择的日子。在埃及历法中,托特月1日是新年第一天。当图特摩斯一世为哈特舍普苏特的加冕仪式指定时间时,“他知道,在和平年代,加冕仪式在新年第一天举行是非常有意义的”。(58)加德纳指出,加冕仪式一般在埃及三个季度当中某一个季度的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举行,大多数情况是在泛滥季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举行。(59)

       从第12王朝开始,埃及王室为了避免因王子们争夺王位引起的内战,设计了共治制度,即在现任国王统治一段时间以后,选出一个王子与自己共同治理国家,这个王子就是未来的国王。(60)有时为了彻底解决王位之争,现任国王选出共治王以后,便下令为其举行加冕仪式。新王国时期的拉美西斯二世在大阿拜多斯铭文中提到其父亲选择他为共治王时,宣布为其加冕,即“为其戴上王冠,使其为王,以便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他的优秀行为”。“将王冠放在他的头上,让他组织这个国家,让他管理——,让他向人民展示面孔。”(61)第18王朝哈特舍普苏特神庙浮雕描绘了她被选为共治王的时候,图特摩斯一世如何将其介绍给大臣。图特摩斯一世把哈特舍普苏特置于坐在御座上的自己面前,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把她介绍给“国王的贵族们、显要人物、朋友们、宫廷的廷臣们和人民的首领们”。(62)王衔被宣读,众臣民通过欢呼的方式表示认可。

       这种加冕仪式在共治王登基为新国王之后,或许还要重复举行,浮雕将国王担任共治王期间举行的加冕仪式场面雕刻下来。J.H.布雷斯特德在解读哈特舍普苏特的两部分铭文和浮雕时,认为有两个相互矛盾的加冕仪式。(63)实际上,J.H.布雷斯特德所阐释的第一个加冕仪式或许是哈特舍普苏特的登基仪式,第二个加冕仪式才是真正的加冕仪式。

       没有任何关于埃及人加冕仪式的完整记录保留下来,浮雕和纸草文献记载的继承神秘剧只向我们展示了一些重要环节,实际的仪式顺序无法确定。加冕仪式的过程还得重构。(64)在加冕仪式正式举行之前,有一系列准备工作,例如加冕场所和祭品的准备。继承神秘剧第1场至第25场描绘了这个准备过程。该纸草文献的第26场至第32场描绘了加冕仪式,其具体仪式与其他浮雕上的描述略有出入。(65)这里综合几种史料描述加冕仪式的基本过程。第一个仪式是洁净仪式,即新国王被一些重要神祇洗净身体。众神在清洗王位继承者的身体时,不仅仅使用水,还将生命符号、王权标志等一起倾倒在其身上。(66)第二个仪式是所谓的国王两次现身仪式。新国王被引领到二元圣所(Dual Shrines),众神将代表上埃及和下埃及的王冠分别戴在新国王头上。新国王先后戴着上埃及的白冠和下埃及的红冠,登上御座。御座放置在节日期间使用的二元圣所里。二元圣所由两个房间构成,分别代表上埃及和下埃及,每个房间里面放着一个御座。(67)王位继承人在戴上王冠之前,首先把蛇标佩戴在头上,这是王冠最重要的部分。(68)第三个仪式是“两地的统一”仪式(smз tзwj)。(69)在此仪式活动中,两个神(一般是荷鲁斯、塞特或荷鲁斯、托特)在新国王四周走动一圈,分别在新国王的四个方向上站立一次,然后才将王冠戴在其头上。荷鲁斯代表上埃及,塞特代表下埃及。这个仪式环节表明新国王拥有了上下埃及的王冠,掌握了埃及的四方。(70)第四个仪式是王衔授予仪式。完成了“两地的统一”仪式之后,新国王被授予象征王权的链夹和曲柄杖以及装有地契或契约的小盒子。托特神或高级祭司宣读神的敕令,敕令宣布新加冕的国王是神的继承者,埃尼阿德(九神团)对此表示赞同。托特神宣读新国王的王衔,将其统治年代等信息铭刻下来。(71)第五个仪式是“绕墙环行”仪式(phr hз[c]jnb)。新国王戴着双王冠,手持象征权力的标志,或单独或率领臣属绕城市的城墙环行一周。(72)最后一个仪式是宴会。完成绕墙环行仪式以后,国王被授予其他王权标志,被引领到神那里,神为跪在面前的国王正冠,然后庆祝宴会开始。(73)除了这些连续的仪式,还有很多从属性质的仪式,例如放飞四只鸟,飞向埃及的四个方向,宣布新国王的加冕;新国王巡行各地,或者沿尼罗河巡行。(74)哈特舍普苏特加冕仪式当中有一个二次洁净仪式,(75)但这不一定是加冕仪式的正规环节。

       一些浮雕模糊地描绘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加冕仪式,突显了新国王加冕以后获得神的认可。(76)都灵博物馆保存的郝列姆赫布雕像背面的铭文记录了这位国王加冕的内容,但只记录了国王与神一起出现、神为其加冕、国王获得王衔、国王修缮神庙的活动,(77)没有提到洁净仪式和其他具体的仪式。A.加德纳认为,尽管铭文没有描绘洁净仪式,但郝列姆赫布的加冕仪式必定遵从了埃及传统的加冕仪式程序,只是为了突出其他内容而略掉了这个环节。(78)

       从古埃及加冕仪式的具体程序来看,它由大量象征物支撑起来。众神祇是加冕活动自始至终的参与者和王冠的授予者,凸显了仪式的神秘性。仪式的中心人物是新国王。上下埃及的代表物——白冠和红冠构成了仪式的重要象征物。新国王先后分别戴上白冠和红冠,分别登上代表上下埃及的御座。这个环节在浮雕中占据主要位置,重复和认可了登基仪式,彰显了仪式的性质——加冕。接下来的仪式活动都是围绕着加冕展开的。从而,仪式程序和其象征物充分表明,该仪式既认可了新国王通过登基仪式获得的王权,还赋予新国王的身份和权力以神圣性。同时,在加冕仪式过程中,埃及各个地方的神祇都参与进来、国王巡游各地(象征性地)、新国王加冕的消息散布到埃及各地等环节,都表明该仪式是全国性仪式。

       有两点需要特别强调。首先,浮雕场面描绘出来的神祇,在现实仪式活动中,必定是由祭司穿戴神祇的服装和标志物扮演的,但这些祭司的身份和地位,尚不清楚。其次,登基仪式与加冕仪式有时同时举行,而且加冕仪式中也有重演登基仪式的成分,从而某些环节是相同的。但两者仍有所不同。登基仪式以王位继承者登上御座为中心,强调王位继承者转变为新国王和对王权的实际控制。加冕仪式则以新国王的加冕为中心,并强调国王身份和权力的神圣性,(79)其场面更具表演意义。两者的这种区别在浮雕场面和附属铭文中清晰地表达出来。

       四、王权继承仪式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原因

       人类学仪式理论认为仪式本身有生命周期,具有产生和发展的演变过程。(80)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也具有自己的历史演变过程。尽管现有描述王权继承仪式的浮雕和铭文主要源自古王国(约前2686—前2181)、中王国和新王国(约前1567—前1085)时期,但它贯穿于整个古埃及历史,基本与王权的产生和发展保持同步。

       一般认为,古代埃及王权出现于前王朝末期的涅迦达文化III时期(约前3200—前2950)。(81)根据涅迦达文化III时期坟墓的形制、规模、结构、陪葬品的多寡,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基本上确定了涅迦达文化III时期的国王序列,(82)无法复原这些国王传递王权的准确信息。关于王权继承仪式,最早的证据是那尔迈权标头和调色板上的浮雕场面。(83)在权标头的雕刻场面里,那尔迈头戴红冠,端坐在御座上,这与后来加冕仪式中的国王形象非常相似。古王国国王在金字塔墙壁上用文字描述了很多王权继承仪式的内容。(84)新王国时期的法老们在神庙和坟墓中留下了一些浮雕,描绘登基和加冕过程,(85)也留下了一些提及加冕的铭文。(86)一些铭文明确提到第三中间期(约前1085—前669)和后期埃及(约前669—前332)的国王在举行加冕仪式。(87)甚至到希腊人统治时期(前332—前30年),王权继承仪式仍在举行。“神圣隼鹰(Sacred Falcon)的选择和加冕节日”便是一个明证。这个节日于古埃及托勒密王朝(前323—前30年)时期在埃德福神庙被刻画下来,但它显然形成于法老埃及时期(约前4千纪末期—前332)。节日举行的时间是泛滥季第一个月的第一天和接下来的四天。节日以新的神圣隼鹰的推选开始,荷鲁斯神通过神谕影响神圣隼鹰的推选。接下来是关于神圣隼鹰的认可活动。隼鹰被公开展示在神庙主门上,主门位于塔门两翼中间,祭司吟诵特殊的颂诗,一首诗迎接正在开始的新年,另一首诗确保神圣隼鹰和国王免于危险和伤害。实际的加冕仪式在神庙内部举行,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包括膏油圣化(往神圣隼鹰身上涂抹膏油以使其神圣化),仪式性地授予其项圈,呈给它永恒象征物等;在第二个阶段,国王的标志物被呈上,庆祝复杂的仪式。之后,神圣隼鹰被带到它自己的神庙,祭司吟唱优美歌曲,呈上几块肉,以示神和国王的敌人被毁灭。最后是宴会,以燃烧没药的方式象征真正的餐饮。(88)节日举行的时间恰好是埃及历法中的一个新起点,而且文献表明在整个节日期间神圣隼鹰、国王和荷鲁斯合为一体。从本质上讲,这个节日是每年对新国王加冕仪式的庆祝。(89)

       那么,王权继承仪式为什么能够在古埃及产生并长期维持下来呢?这首先涉及了人类学仪式理论的一个重要观点:仪式的核心特征是仪式化,即为了某种目的,使原本普通的事件成为一群人参与的、具有相对固定程序和传统意义的行为或活动。(90)根据目前的考古证据,或许古埃及国王那尔迈及其之后的几代国王,为了加强和巩固王权统治,将原本普通简单的王位和王权传递活动仪式化,使之成为一种具有复杂程序、相对固定的仪式,并通过各种象征物赋予其以象征意义。这是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产生的重要原因,也是该仪式能够长期延续的重要原因之一。根据唯物史观,“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诱入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91)也就是说,除了以国王为首的统治阶级为了加强和维护王权而有意为之而外,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的长期存续还有深刻的社会文化和经济根源。

       首先,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为王权继承仪式的存续奠定了思想基础。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比较复杂,但基本观念很清楚:国王是神,至少是生活在人间的神;国王的权力来自天国的神,其统治神圣不可侵犯;国王掌握着玛阿特(m[c]зt),是真理与正义的化身,负有维护社会秩序和国家安全的责任,拥有对埃及和人民的所有统治权。(92)当然,有学者认为,古埃及国王的神性是有时间、空间和范围限制的。国王活着的时候,在执行与神交流的活动时才具有神性。在其他时间和场合,国王是以人性存在的。古埃及国王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通过各种手段宣传自己的神性。(93)即使后面这种观点能够成立,那么古埃及人关于国王具有神圣属性的观念仍是存在的。至少两种观点都认可国王具有与神祇交流的能力和属性。从本文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的考察来看,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都是在展演神祇授予王位继承人以国王身份和相应的王权,而这实际上是对国王与神祇交流的基本能力的展示。这与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相吻合。从而,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使国王举行登基和加冕仪式成为很自然的事情。

       其次,古埃及人关于王室血缘神圣性的文化观念与实践活动是王权继承仪式长期存在的社会基础。“对过去的尊崇是埃及人思想的主要特征。”古埃及文献都把世界伊始或者最初的世界视作最完美的,认为后来历史和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对最初事物的遵从,修正或放弃它们不意味着进步,而是对完美状态的损毁。(94)埃及祭司马涅托将古埃及历史追溯到神,指出古埃及最早的王朝是神王朝,之后是半神王朝和死者的灵王朝,然后是人王朝,人王朝又根据统治者的家族关系等标准划分为31个王朝。神王朝是后面所有王朝的原型。(95)马涅托是神庙祭司,在撰写历史的过程中,将神王朝作为人王朝的先祖,一方面是其信仰所致,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古埃及人长期以来对王朝血统的认识。也就是说,古埃及人认为国王本身不仅是神,其后裔或包括王位继承者在内的王室家族也是神圣的。这实际上是一种“天下为家”的血统原理。当然这种原理一开始就强调血统的神圣性。古埃及人的神话体现了这一点。古埃及神话将奥西里斯视作古埃及第一个人间之王,他的儿子荷鲁斯在战胜篡权者、他的叔父塞特以后,继承王位。(96)

       古埃及人还在生活中践行这种关于王室血缘神圣性的文化观念。从早王朝开始,国王的五个伟大名字之中的第一个——荷鲁斯名——就已经出现了。(97)至少从古王国开始,古埃及历史上的所有国王都宣称自己是荷鲁斯,是神的儿子。同时,古埃及国王还强调自己与去世法老的血缘关系,主要是父子关系。例如,第18王朝末期的法老郝列姆赫布不具有王室血统,他通过与王室女性结婚的方式建立事实上的血缘关系,通过宣称自己是神的儿子建立理论上的王室血缘关系。(98)这样,无论与荷鲁斯,还是与前任国王建立起血缘关系,国王和王朝都具有了正统性。此外,古埃及历史时期的所有王朝都实行“父终子继”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甚至托勒密王朝也实行这种王位继承制度。(99)须知,古埃及各个王朝的统治者不是生来即为王室成员的,很多王朝是在推翻之前王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王朝建立以后仍然实行与之前王朝相同的、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王位继承制度,这说明了古埃及人对具有神圣属性的王室家族统治的认可和维护。总而言之,古埃及人这种关于王室具有神圣血统的观念和实践使得国王可以举行以继承王权为目的的登基和加冕仪式,这使王权继承仪式具备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最后,古埃及的农业生产是王权继承仪式得以产生和长期延续的经济基础。农业是古埃及的经济基础。农业生产依赖于尼罗河河水的定期泛滥。(100)古埃及人从早王朝开始每年都测量尼罗河水位,巴勒莫石碑记录了这种情况,说明他们对尼罗河水位和泛滥的重视。(101)在古埃及历史上,尼罗河能否定期泛滥,对农业社会的影响非常明显。在第一中间期(约前2181—前2040)和第二中间期(约前1786—前1567),尼罗河河水未能按时泛滥,致使农业歉收、社会混乱、政局动荡。(102)涅菲尔提预言详细记载了古埃及社会因尼罗河低水位而出现的混乱局面。(103)古埃及人认为尼罗河未能达到正常的泛滥水位,是因为邪恶力量战胜了正义力量,宇宙和社会秩序遭到颠覆。在古埃及人看来,太阳是宇宙中的正义力量代表,国王则是人类社会中的正义力量的代表。太阳每日清晨照常升起与国王每日清晨登上御座都意味着正义力量的胜利。这样,国王去世以后,就留下来一个短暂的宇宙混乱期。这个时期对于古埃及农业和日常生产生活都是灾难性的。新国王在第二天清晨太阳神拉升上天空时登基才意味着宇宙秩序的恢复。从古王国开始,国王的登基就是在太阳神拉的参与下进行的。(104)也就是说,太阳能否按时升起,宇宙秩序能否恢复,尼罗河能否定期泛滥,农业是否丰收,都依赖于新国王能否顺利登基。这正是新国王选择在国王去世以后的第二日清晨举行登基仪式的原因之一。尽管学界关于加冕仪式举行的时间尚有争论,但无论如何加冕仪式都要在三个季度当中某一个季度的第一个月的第一天举行。(105)这三个季度都是根据尼罗河泛滥和农业生产的过程来划分的。由此看来,农业生产活动构成了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产生和发展的经济基础。

       五、王权继承仪式在古埃及王权统治中发挥的作用

       根据人类学的仪式理论,仪式活动体现某种思想,(106)建立起某种权力关系,不需要使用强制力就可以指挥人们行动,将参与者置于事物的序列之中,使其产生一种效能感,使其自然、有效地行动;通过协商而非强制,规范社会秩序。(107)也就是说,仪式不仅能够传达宗教思想,还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就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而言,仪式的这两种功能部分由浮雕及其附属铭文表达出来,部分依赖于古埃及社会史的揭示。

       从关于仪式程序和象征物之象征意义的分析来看,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的确是在宗教背景下展开的,被赋予了神圣的宗教内涵,具有宗教仪式的性质。然而,非常明显,王权继承仪式以王位继承人和新国王为核心人物,其目的是确认其对王权的继承及其权力的神圣性。一份铭文文献中的几句话说明了这点。“国王(图特摩斯一世)安息了,去了天国,已经满心欢喜地结束了他的生命。”“巢中的鹰(作为)上、下埃及的国王——阿肯派林勒(Aa-kheper-en-re)(图特摩斯二世)(出现了)。他变成了黑土地的国王和红土地的统治者,已经胜利地掌握了两地。”“他(图特摩斯二世)胜利地去了天国,已经与众神结合起来了。”“他的儿子(图特摩斯三世)作为两土地的国王占据了他的地位,变成了曾生育他的那个人的御座上的统治者。”(108)从本质上看,王权继承仪式是宗教外衣掩盖下的世俗仪式,不仅具有一定的宗教意义,还具有重要的政治和社会功能。

       首先,王权继承仪式诠释了新国王身份的神圣性,使新国王与神祇建立起神圣血缘关系,从而确立新国王王权统治的神圣性。一篇金字塔文献这样描述加冕之后的国王:“伟大者已经生了你;高贵者已经装饰了你。”这里的“伟大者”和“高贵者”指的都是神祇。接下来,新国王说道:“红冠啊,伊努啊,伟大者啊,魔法师啊,火红的蛇啊!……让我充满力量,成为灵魂的首领。让我的刀刃坚决地抵抗我的敌人们。”(109)诗句中的伊努是古埃及神祇。再来看几个事例。新王国时期第18王朝末期法老郝列姆赫布雕像后面记录了加冕仪式的内容,用了很大的篇幅阐述他是神阿蒙的儿子,获得了所有神的认可。(110)在拉美西斯二世加冕浮雕中,一段铭文写道:“拉美西斯二世是永久掌握财富的荷鲁斯,上下埃及之王,祭品的领主,阿蒙神的钟爱者。”“大神之屋的领主讲道:我已经把生命、生灵(?)和健康给与(我的)钟爱的儿子、上下埃及之王、拉之子、阿蒙的钟爱者拉美西斯二世”。(111)通过这样的解释,新任国王被确认为神之子,变成了神圣的上下埃及之王,其统治权力具有了神圣性。

       其次,王权继承仪式通过仪式活动场面、浮雕、铭文,确立和巩固新国王的各种权力。一段铭文这样写道:“盖伯给予祭品,荷鲁斯给予祭品,埃尼阿德给予祭品。上下埃及国王、两土地的领主荷鲁斯出现在(前任)荷鲁斯的御座上,被赋予生命、稳定、生灵,他的心像拉神一样永远欢愉。”(112)这段铭文中的盖伯、荷鲁斯、埃尼阿德(即九神团)赋予新任国王(以新荷鲁斯的身份出现)以王位、生命、社会稳定等等。也就是说,通过王权继承仪式,新国王掌握了王权,获得了神祇的认可。

       王权继承仪式还确定新任国王的各种具体权力。例如,图特摩斯三世加冕之后,其权威获得认可,“九弓之地的人们对我心存恐惧,所有土地都在我的掌控之下。”(113)“九弓”是埃及人对异邦的称呼。这段铭文是在表达:国王掌握了埃及及其征服地。再如,一段铭文写道:“陛下(哈特舍普苏特)跟随她父亲、上下埃及之王、永生的奥克帕克拉(Okheperkere),巡游到北部地区。她的母亲是哈托尔,是底比斯的保护神;底比斯的主神是阿蒙;赫里奥坡里斯的主神是阿图姆;底比斯的大神是孟图;瀑布的主神是克奴姆;底比斯的所有神,南方与北方的所有神,都来到她这里。他们与她一起巡游,他们经历了愉快的旅途,他们带着生命,带着满足,他们在她后面保护她,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前进,他们每天都走在她后面”。(114)这实际上是在强调国王举行了王权继承仪式之后,掌握了埃及各地,拥有埃及土地的所有权。

       郝列姆赫布加冕铭文中提到:“他(阿蒙神)使他(郝列姆赫布)成为国家的首领,目的是使他作为整个土地的世系王子掌管两地的法律。”(115)这里明确地将法律权力赋予新任国王。再如,哈特舍普苏特举行了加冕仪式以后,众神对她祝福,说:“欢迎,欢迎啊!阿蒙-拉的女儿。你已经看到了你土地上的行政管理情况,你应该恢复土地上的秩序,你应该恢复已走向混乱的秩序,你应该在这座房子里建造你的纪念物,你应该为那个生了你的神的祭坛提供食物,你应该穿越国家全境,你应该关心很多地区。你应该驱逐泰亨奴人(Tehenu),你应该用权标头捶打特罗格罗蒂特人(Troglodytes)……你把土地上错误的变成正确的……他们赞扬你……你得到你的人民的认可……你是众神所钟爱的”。(116)这段铭文突出了女王作为阿蒙-拉神的女儿,拥有埃及,享有行政权、维护埃及正义和秩序的权力,掌握埃及的法律和军队,率领军队恢复埃及的秩序,得到人民认可。

       在加冕仪式浮雕铭文中,有这样一句话:“当国王出现,开始绕墙环行时,祖先们的王旗与国王在一起”。(117)在古埃及,王旗是国王军事权力的象征。祖先们的王旗出现在国王的王权继承仪式中,说明国王的祖先将军事权力传递给国王。当国王绕城墙环行之时,王旗与国王在一起,表明国王在统一和管理国家的过程中,掌握了军事权力。

       一些描绘王权继承仪式的金字塔文表明国王的很多权力在仪式中得到确认。例如:“(作为国王)站在它上面,站在这块土地上面,这块土地来自阿图姆……(国王)在它上面,高高地在它上面,你的父亲可以看见你,拉神可以看见你,他来到你这里,你的父亲啊;他来到你这里,拉神啊!……让他掌握天国,并获得地平线;让他控制九弓,并(用祭品)装备埃尼阿德。把弯曲杖放在他的手中,上、下埃及的头目终将屈服。(118)铭文中的“地平线”指的是埃及的疆域。弯曲杖是古埃及国王权威的象征。这段铭文说明国王站在埃及大地上,统治埃及本土和外邦,获得了埃及国王的权威,控制了埃及各个地方的首领。这也就等于确认了新任国王对埃及与外邦土地和人民的统治权。

       最后,王位继承仪式是全国性的活动,既起到了在全国范围内宣传国王神圣性和各种权威的作用,也起到了增强个人社会认同和身份认同、凝聚社会力量的功能。关于“王位继承仪式是全国性仪式”这一点,本文已做了分析。这里还可以举一些事例进一步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从继承神秘剧中可以看到,王子们、“上埃及的伟大者们”和“下埃及的伟大者们”都参与演出,分别代表上下埃及,进行象征性的战争。“伟大者们”是地方权贵。(119)在图特摩斯三世的加冕仪式中,阿蒙神将儿子图特摩斯三世介绍给宫廷大臣们,廷臣们做出回应,认可图特摩斯三世的加冕。(120)在郝列姆赫布加冕铭文中,郝列姆赫布加冕以后,“神圣的埃尼阿德(九神团)的心是愉悦的,全国人民欢欣鼓舞,他们向天国大声呼喊。大神和小神都高兴,整个大地在欢悦。”随后,法老为神祇建造、修缮神庙和雕像,为神庙安排服务人员等等。(121)可见,一方面,王权继承仪式允许全国各地各个阶层的人们参与,这就等于将仪式表达的观念,即“国王具有神圣属性”和“国王集各种最高权力于一身”,传达或展示给所有臣民。另一方面,在王位继承仪式中,国王、祭司、王室成员、官员、人民都参与进来,扮演一定的角色。这些人参与仪式,不是被迫的,也不是因暴力驱使而为之,往往是受到了仪式本身无形的“强制力”的驱动。角色的扮演意味着国家和社会对个人社会地位的认同。反过来,这种认同强化了社会各阶层的人们对国家和社会“网络关系”的认同,提高了人们的社会优越感和责任感。结果,各类人群凝聚起来,增强了社会凝聚力,王权统治得以有效维持。

       本文认为古埃及王权继承分为登基和加冕两个阶段,相应地举行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尽管在某些情况下,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同时举行,但在一般情况下,它们分别在特定的时间举行,具有各自的仪式程序。两个仪式当中有一些环节是相同的,但二者存在本质区别。登基仪式以王位继承者登上前任国王去世以后留下来的御座为重要特征,目的在于实现继承人对王位和王权的掌握。加冕仪式以新国王的加冕为核心特征,旨在确保王权更迭或传递的神圣性,是对登基的认可。总体看来,对于古埃及王位继承人或新国王而言,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都旨在通过程序化的活动确立其继承王位和掌握王权的正统性或神圣性。

       王权继承仪式与王权的发展演变保持一致。它主要因王权统治而产生。但它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却不仅仅是因为统治阶级将其用作维持和强化王权统治的工具,还有更为深刻的社会文化和经济根源。古埃及人的王权观念、古埃及人关于王室血缘神圣性的文化观念及实践、古埃及以农业为主导的经济,都是王权继承仪式产生与发展延续的重要根源。

       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是在宗教环境中举办的世俗仪式,主要是为国王的王权统治服务的。它通过仪式场面和浮雕铭文等,宣传和强化“君权神授”意识,使国王与神祇建立起血缘关系,使国王的身份和统治神圣化,认可国王的各种权力,增强了民族认同和社会凝聚力,对古埃及王权统治的维护与延续发挥了重要作用。从一定意义上讲,古埃及能够维持3000多年的王权统治,与这种仪式活动的不断举行和宣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对于古埃及王权统治而言,王权继承仪式发挥了宣传和强化意识形态的功能。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除了具体程序和象征物,仪式场所(主要是神庙内部)的结构和布局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是古埃及王权继承仪式研究中需要仔细考察的课题。事实上,它本身已经构成了一个独立问题,需另行撰文考释。此外,古埃及国王的仪式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王权继承仪式是其重要组成部分,从而其他相关仪式(例如更新仪式、献祭仪式、丧葬仪式等)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对王权继承仪式的深入理解,这也是需要深入探究的问题。

       注释:

       ①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2,p.3.

       ②J.E.Harrison,Ancient Art and Ritual,London:Willams and Norgate,1914,p.18.

       ③D.B.Redford,ed.,The Oxford Encyclopedia of Ancient Egypt,vol.1,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p.326.

       ④Carolyn Diane Routledge,Ancient Egyptian Ritual Practice:

,Toronto:Toronto University,2001,pp.ii-iii.

       ⑤B.E.Shafer,ed.,Temples of Ancient Egypt,London:I.B.Tauris Publishers,1998,p.18.

       ⑥James P.Allen,Middle Egyptian:An Introduction to th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Hieroglyph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p.46.

       ⑦本文将国王的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统称为王权继承仪式,旨在强调本文探讨的是古埃及王权形成以后的登基仪式和加冕仪式问题,不涉及古埃及王权形成的相关问题。另外,国内学者习惯于将国王的加冕仪式称为加冕礼,本文认为“加冕礼”这个概念有其具体的内涵和适用范围,不适用于古埃及国王的加冕活动,因为从历史学的角度来审视,“仪式”与“礼”存在根本区别,“仪式”强调具体活动,“礼”突出制度或社会规范。

       ⑧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New York:Russell & Russell Inc.,1962,vol.2,§.55; vol.3,§.267; 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vol.39,1953,p.26.

       ⑨D.B.Redford,ed.,The Oχford Encyclopedia of Ancient Egypt,vol.1,pp.326-337; Anna Stevens,“Egypt,”in Timothy Insoll,ed.,The Oxford Handbook of the Archaeology of Ritual & Relig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1,pp.727-737,此文主要根据考古史料反映的情况,将古埃及仪式分为“交换和共享的仪式”、“困扰仪式”和“过渡仪式”,偏重于社会仪式的考察。

       ⑩尽管学界一般用“法老”称呼古埃及历史上所有的国王,但法老(

,直译为“大房子”)一词出现于新王国时期(约前1567—前1085)。单从时间上来看,就不能用法老指代所有古埃及国王。本文在适当的地方(尤其在涉及新王国国王的时候)使用“法老”一词,一般情况下使用“国王”一词。

       (11)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年,第2-6页。

       (12)Ronald L.Grimes,Beginnings in Ritual Studies,Lanham,New York.: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1982.

       (13)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 Catherine Bell,Ritual:Perspectives and Dimensions,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

       (14)B.E.Shafer,ed.,Temples of Ancient Egypt,pp.18-21.

       (15)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18-21,112,184-193.

       (16)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81-82,90.

       (17)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70-74,90-93,220.

       (18)Victor Turner and Edith Turner,Image and Pilgrimage in Christan Culture: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8,pp.244-248.

       (19)Ronald L.Grimes,Beginnings in Ritual Studies,p.103.

       (20)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109-110,183,191-201,221-222.

       (21)Ronald L.Grimes,Beginnings in Ritual Studies,p.57.

       (22)E.Naville,The Festival Hall of Osorkon II in Great Temple of Bubastis,London:Kegan Paul,Trench,Trubner & Co.,1892.

       (23)郭子林:《古埃及塞德节与王权》,《世界历史》2013年第1期。

       (24)K.Sethe,Dramatische Texte zu

Mysterienspielen,Leipzig:J.C.Hinrichs’sche Buchhandlung.1928; E.L.R.Meyerowitz,The Divine Kingship in Ghana and Ancient Egypt,London:Faber and Faber Ltd.,1960,p.222.

       (25)S.H.Hooke,ed.,Myth and Ritual,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33,pp.15-39.

       (26)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的理论与实践》,第33、39页。

       (27)S.H.Hooke,ed.,Myth and Ritual,pp.3-14.

       (28)A.M.Blackman,“Myth and Ritual in Ancient Egypt,”in S.H.Hooke,ed.,Myth and Ritual,p.15.

       (29)A.M.Blackman,“Myth and Ritual in Ancient Egypt,”pp.19-39.

       (30)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Press,1948,pp.3-12.

       (31)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2.

       (32)

,Ancient Egyptian Religion,Westport:Greenwood Press,1952,pp.97-123.

       (33)S.H.Hooke,ed.,Myth,Ritual,and Kingship,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8,pp.1-21.

       (34)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in S.H.Hooke,ed.,Myth,Ritual,and Kingship,pp.74-104.

       (35)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vol.20,1934,pp.18-19; A.Gardiner,“The Baptism of Pharaoh,”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vol.36,1950,pp.3-12; 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 pp.13-31; H.W.Fairman,“Worship and Festivals in an Egyptian Temple,”Bulletin of the John Rylands Library,vol.37,1954-1955,pp.192-196; C.J.Bleeker,Egyptian Festivals:Enactments of Religious Renewal,Leiden:Brill,1967,pp.91-123; E.O.James,Seasonal Feasts and Festivals,London:Thames & Hudson,1961,pp.62-65; A.J.Serrano,Royal Festivals in the Late Predynastic Period and the First Dynasty,Oxford:The Basingstoke Press,2002,pp.38-41.

       (36)James P.Allen,The Ancient Egyptian Pyramid Teχts,Atlanta:Society of Biblical Literature,2005,pp.31-41.

       (37)E.L.R.Meyerowitz,The Divine Kingship in Ghana and Ancient Egypt,London:Faber and Faber Ltd.,1960,p.222.

       (38)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54-60.

       (39)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38-166.

       (40)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16-242.

       (41)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pp.18-19; 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3,§.267.

       (42)对郝列姆赫布加冕仪式铭文的详细解读,请参见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p.13-31;对郝列姆赫布加冕仪式过程的简约叙述,请参见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3,§§.27-32.

       (43)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p.123-139.

       (44)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75.

       (45)C.J.Bleeker,Egyptian Festivals:Enactments of Religious Renewal,p.95.

       (46)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p.102-103.

       (47)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p.105-106.另参见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16-231,尽管J.H.布雷斯特德在解说这些浮雕和铭文时使用的是加冕一词,但根据弗兰克福特的分析,这些浮雕和铭文反映的是登基仪式,强调哈特舍普苏特对御座的占有。

       (48)A.Gardiner,“The House of Life,”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vol.24,1938,pp.175-176; 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3; 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 p.78.

       (49)Victor Turner and Edith Turner,Image and Pilgrimage in Christan Culture: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s,pp.244-245.

       (50)

,“Datum des Todes Ramses’III und der Thronbesteigung Ramses’IV,”Zeitschrift für

Sprache und Altertumskunde,vol.72,1936,pp.109-118.

       (51)H.H.Nelson et al.,Medinet Habu,vol.3,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Press,1932,plates 152.1.55,163.1.1191.

       (52)H.H.Nelson et al.,Medinet Habu,vol.3,plates 162,163,164.

       (53)

,“Datum des Todes Ramses’III und der Thronbesteigung Ramses’IV,”p.114.

       (54)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372,note 7.

       (55)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78.

       (56)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2.

       (57)C.J.Bleeker,Egyptian Festivals:Enactments of Religious Renewal,p.95.

       (58)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66.

       (59)A.Gardiner,“Review on the Golden Bough,”The Journal of Egyptian Archaeology,vol.2,1915,pp.122-126; 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23.埃及年由三个季度构成,每个季度包括四个月。三个季度分别是“泛滥季”(6/7-9/10)、“生长季”(10/11-1/2)和“收获季”(2/3-5/6)。泛滥季开始于尼罗河河水的上涨,在6月或7月。J.R.Harris,The Legacy of Egypt,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1,pp.1-25; R.H.Wilkinson,The Complete Temples of Ancient Egypt,London:Thames & Hudson,2000,p.98.

       (60)William K.Simpson,“The Single-dated Monuments of Sesostris I,an Aspect of the Institute of Coregency in the 12[th] Dynasty,”Journal of Near East Studies,vol.15,1956,p.213.

       (61)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3,§.267.

       (62)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36.

       (63)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33.

       (64)本文下面复原的加冕仪式是以登基仪式已经举行了为前提的,从而在提到仪式的主人公时,使用“新国王”而非“王位继承人”这样的概念。

       (65)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p.126-129.

       (66)A.Gardiner,“The Baptism of Pharaoh,”pp.4-12.

       (67)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79; 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14.

       (68)E.L.R.Meyerowitz,The Divine Kingship in Ghana and Ancient Egypt,p.223.

       (69)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30.

       (70)E.O.James,Seasonal Feasts and Festivals,p.64.

       (71)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79.

       (72)C.J.Bleeker,Egyptian Festivals:Enactments of Religious Renewal,p.96; 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40,242.

       (73)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79.

       (74)C.J.Bleeker,Egyptian Festivals:Enactments of Religious Renewal,p.96.

       (75)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41.

       (76)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pp.18-19,plate III.

       (77)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p.14-16.

       (78)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24.

       (79)就国王身份和国王权力而言,古埃及人理解和认可的是其“神圣性”,而非“合法性”。“合法性”这种说法不适合古埃及这样一个政治与宗教结合非常密切的国家,因为古埃及国王的王权统治不是建立在某种法律(哪怕是习惯法)基础上的,而是以统治者与神祇的神圣关系为基础。

       (80)Ronald L.Grimes,Beginnings in Ritual Studies,p.5 7.

       (81)Toby Wilkinson,ed.,The Egyptian World,London:Routledge,2007,p.xvii.

       (82)Erik Hornung et al.,eds.,Ancient Egyptian Chronology,Leiden:Brill,2006,pp.95-96.

       (83)J.E.Quibell,Hierakonpolis,vol.1,London:William Clowes and Sons Ltd.,1900,pp.9-10.

       (84)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1,§.258.

       (85)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p.14-16; 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pp.18-19,plate III.

       (86)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31-166,594,846; vol.3,§.27; vol.4,§.142.

       (87)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4,§§.887,922,958D.

       (88)H.W.Fairman,“Worship and Festivals in an Egyptian Temple,”pp.189-192.

       (89)H.W.Fairman,“The Kingship Rituals of Egypt,”p.80.

       (90)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70-74,90-93,220.

       (9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39-140页。

       (92)Emily Teeter,Religion and Ritual in Ancient Egyp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1,pp.3-15.

       (93)Dietrich Wildung,Egyptian Saints:Deification in Pharaonic Egypt,New York: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1977,pp.1-30.

       (94)Emily Teeter,Religion and Ritual in Ancient Egypt,p.13.

       (95)Manetho,History of Egypt,London:William Heinemann Ltd.,1948,pp.3-7,185,187.

       (96)W.K.Simpson,ed.,The Literature of Ancient Egypt,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3,pp.92-103.

       (97)James P.Allen,Middle Egyptian:An Introduction to the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Hieroglyph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p.64.

       (98)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3,§§.2-5; 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21.

       (99)Ian Shaw,The Oxford History of Ancient Egypt,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pp.479-483; M.Chauveau,Egypt in the Age of Cleopatra,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0,pp.6-27.

       (100)K.W.Butzer,Early Hydraulic Civilization in Egypt:A Study in Cultural Ecology,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Press,1976,p.12.

       (101)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1,§§.93-164.

       (102)刘文鹏:《古代埃及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第272、363-364页。

       (103)R.O.Faulkner,E.F.Wente and W.K.Simpson,trans.,The Literature of Ancient Egypt:An Anthology of Stories,Instructions,and Poetry,New Haven:Yale University,1972,pp.234-240.

       (104)J.Finegan,Archaeological History of the Ancient Middle East,Boulder:Westiview Press,1979,p.219.

       (105)A.Gardiner,“Review on The Golden Bough,”pp.122-126.

       (106)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18-21.

       (107)Catherine Bell,Ritual Theory,Ritual Practice,pp.109-110,183,191-201,221-222.

       (108)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08,116,118,341.

       (109)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8.

       (110)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14.

       (111)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p.18.

       (112)A.W.Shorter,“Reliefs Showing the Coronation of Ramesses II,”pp.18-19.

       (113)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48.

       (114)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24

       (115)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14.

       (116)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225

       (117)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9.

       (118)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109.

       (119)H.Frankfort,Kingship and the Gods,pp.128,130,132.

       (120)J.H.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2,§.151.

       (121)A.Gardiner,“The Coronation of King Haremhab,”pp.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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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戏剧的传承展示--对古埃及王权传承仪式的分析_哈特谢普苏特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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