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铸汉魂——日本画家工藤贤司的艺术追求,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画家论文,工藤论文,真情论文,艺术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随着中日之间文化交流日益频繁,近年来活跃在日本画坛上的一些有成就的画家先后被介绍到中国,并逐渐为我国美术家同行所熟悉和了解,这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的事。但是,另有一位日本画家却默默地在中国生活了10年,沉寂而执着地研究中国汉画艺术,并成功地用水墨画创造具有汉代风格的作品。这位长期以来鲜为人知的日本画家就是工藤贤司先生。金秋十月,中国美术馆展出了他这批风格独特的作品。我国很多著名学者、著名画家、美术理论家在讨论会上对他的艺术实践和艺术成就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10年前,47岁的工藤贤司放弃了在日本东京的优裕生活,卖掉房子,离开妻子和两个女儿,告别年迈的父母双亲及亲朋好友,孑然一身来到中国,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漂泊生涯。工藤贤司10年的努力,尤其是近5、6年来,以每天15、16个小时的工作量,专攻汉画创作。在没有空调的画室里,无论严冬、酷暑甚至生病住院,始终笔耕不辍。数年间画稿已累箱盈箧。这一大批浸淫着他心血和心智的汉画作品公之于世后,人们倍感新奇。同时也给人们布下一个迷宫——许多人困惑不解,目前中国的画家还未见有真正涉足汉画题材的作者,不知道这位在日本以油画出名的画家为何会来中国一头扎进汉画,而且数年来不改初衷?
其实,工藤贤司的选择,经历了非常慎重、非常理性的文化取向的思考,同时又是他天性中的质朴、浪漫性情的必然发展。
工藤贤司1939年出生于日本北海道最北边的一个小岛。父亲是裁缝,一家人过着贫寒的生活。那个岛四周都是海,岛中心是1800米的高山。那里远离文明,远离城市文化,但有自然美。童年市场下海游泳嬉戏,上山采野果,捉鸟虫,尽情享受大自然的赐予。童年的工藤贤司不会想到,正是那时的生活环境铸造了他那份崇尚自然的性格,滋生起与现代都市文明格格不入的逆反心理。20岁的工藤贤司凭着自身的努力,离开北海道,来到东京进入日本名牌大学一武藏野美术大学油画科学习,5年后留校当助教。35岁时完成了他的成名之作——油画《我的家族》。这幅画入选“第三文明展”并夺得第一名的大奖。日本一流评论家三木多闻先生撰文称其为“朴素中有新鲜的魄力的作品”。画面上逆光中站着一家4口,似乎都流露出一种无言的忧愁,传递出苦涩郁结的情怀。从一个侧面反映出紧张、压抑的民族心理。尤其是背景的处理,如同在月球上一样空旷和苍凉。似乎暗示着对于都市喧嚣的某种逃避。这幅画笼罩着一种悲剧感、在悲剧性的崇高中表现出画面的巨大的艺术张力。翌年,他又完成了《雄牛》的油画作品,并再次获奖。日本美术评论家田近宪三先生在报上撰文评价该画“大胆地描写了雄强的壮气”。该画构图非常大胆,采取独特的视角,牛首正面逼视观众,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该画再一次表现了作者内心深处骚动不安的心绪以及那份渴望燃烧的热情。之后,他还创作了《古代的笑》。战后的日本迅速崛起为世界经济大国,但同时也出现了生态环境的破坏、人情的淡薄,人沦为丰富物质生活的奴隶、受到来自自身创造的文明的挑战诸种现象。这幅画正是表现了作者对高速发展的工业社会所带来的公害的深切忧虑。
工藤贤司寻求生命的超越,渴望精神上的解脱。到了47岁,他的艺术积累已到了蜕变的临界点。一次到印度的旅行终于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在那个神秘古老的产生佛教文化的国度里,他速滑听见天籁的声音,指令他放弃一切组追求艺术。回国后,他卖掉了房子,辞去工作,决计去国外寻求艺术的发展。当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去欧洲,另一种是去中国。那一年是1986年,在以“脱亚入欧”为立国之本的日本,人们的眼光只偏向西方。日本美术界受西方中心主义的影响,绝大多数画家只向往美、法、英、德等西方国家。当然,近一两年这种倾向有所改变,日本的有识之士已经提出“重入亚洲”的口号。可是,工藤贤司10年前就选择了来中国寻求艺术发展的道路。这在日本也许是第一人了。因此,我称他为艺术上的先觉者。
来到中国后,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中,工藤贤司并不感到陌生。也许真有缘分这种东西,当他在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第一次看到汉画像石时,一下子就被其粗犷的线条、质朴的造型多吸引。作品中所透露出的天人合一的东方哲学思想及抽象、综合的东方思维方式风使他的内心受到震撼。尤其是汉画中的服饰、礼仪、跪坐的姿态、一人一份菜的宴饮等都与日本今日的生活十分相似。他似乎在汉画里找到了大和民族的童年,也找到了他冥冥之中的期待。他很惊讶:自己血管里流淌的是大和民族的血液,却具有天汉的魂魄、中华的智慧!
不过他懂得要真正了解汉画,单凭直觉是不行的,还必须了解产生汉画的整个中华文化背景;必须了解产生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这片土地。为此,他并不急于画汉画,而是采取迂回的战略,先学习中国文字和语言,阅读中国古典名著,象西方人研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古典哲学家一样来研究老子、庄子为代表的东方哲学思想,研究先秦诸子散文、汉代的辞赋和乐府民歌。同时,他遍历中华名山大川。他非常喜爱黄山。在黄山的云烟奇诡的幻化中,去体味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的境界。他非常幸运地在黄山结识了身为中国汉画学会会长的中国著名学者冯其庸先生。冯老的指点使他一开始便可以从宏观上去把握汉文化的精神实质。之后,他去扬州学习书法,重点学习汉隶。从汉隶的点划之间去理解汉画的构图、布局和审美情趣。他还考察了汉画像石、画像砖集中的地方,如四川的成都、重庆及乐山一带,河南的南阳、洛阳,山东的济南、临沂,江苏的徐州,陕西的西安、陕北,甘肃的兰州等地,大量收集汉画资料。
1991年以后,他开始着手汉画创作。已到知天命之年的工藤贤司,凭着多年艺术积累和创作经验,避免了急功近利的创作方法,精心地为自己设计安排了创作计划。他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先从临摹入手,这一阶段最苦,前后三、四年。工作单调、乏味,有时连续一个月画一幅作品,需要常人难以忍受的耐力。这是打基础的阶段;第二阶段是一半临摹一半创作,即利用汉画的造型、构图重新进行组合,并在背景部分加以艺术处理,并适当使用色彩。这一阶段是消化吸收的阶段。第三阶段进入随心所欲的写意创作阶段。这一时期,他已将汉画的精神以他个人的精神溶为一体,也就是说,他已可以炉火纯青地借用汉画这一载体,形成他个人的艺术形式,自由地表达他个人的情感,释放他内心燃烧的激情。他的作品,即是他独特的个性语言。
工藤贤司以坚强的毅力,十年如一日地钻研汉画,使人联想起嵩山少林寺中面壁九年的禅宗初祖达摩。这种意志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需要指出的是,工藤贤司对汉画的研究,不同于考古工作者、艺术史论工作者的研究。他的研究目的很明确,不是为了重复,而是为了借鉴,为了借汉画精神来创造他自己的风格,来形成他自己的个性语言,来完成他个人的艺术上的超越,进而实现他自身生命的超越。他倾注一腔真情,重铸天汉之魂,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写了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