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思想杂谈——《尼采晚期思想文集》评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尼采论文,思想论文,晚期论文,杂谈论文,文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尼采的作品为什么中国人,外国人,乃至德国人自己都感到棘手呢?下面便是笔者20年来的初步感受。
文体奇绝
尼采的文体一般都说是“箴言体”,或“格言体”。这当然不错,但这却是远远不够的。依拙见,质而言之,乃是哲学“意识流”。这种文体完全是即兴式的,“灵机一动”,写上一节,各节之间无必然联系,有的似有连带关系,但大多数是互不相干的问题。它屏弃以往哲学阐述必不可少的概念和推理模式,立意突兀,惯以非理性范畴——如,意志、本能、激情、冲动等——作为论据,进行酒神式的、心理学式的、精神分析学式的推导论断,行文既不规范也不完整,缺乏应有的逻辑性,省略句充斥其间,德语的“框型结构”几近破裂,标点符号如在乐谱中跳动着的一个个音符,令人眼花缭乱,充满语文学及语言学布下的令人生畏的“地雷阵”,防不胜防。引用不下400 位古今名人的只言片语前来助战,利用音乐、戏剧、绘画、建筑、美学等艺术门类作为陪衬,再加上哲学、诗歌、散文、小品、讽刺等等手法,叫人不时如坠云里雾中……。如此纷繁庞杂的东西,单用所谓“箴言”或“格言”无论如何是难以概括的。众所周知,尼采有极高的音乐天赋,不仅具有极高的欣赏能力,而且自己可以谱曲。因此,他的文章极富音乐性。音乐欣赏中,每个音符仅是建筑物的砖石,要听懂音乐,关键是把握其中的主弦律——主题。读尼采不能取捨本逐末之法,否则,就会误入歧途。寓言中不是有“瞎子摸象”的笑话么,近百年来的尼采研究中就经常出现此类现象,是应引以为诫的。可以说,正是由于尼采使用的独特叙述手法,造成了译难、读难的局面,也许这也就是他后期顶峰时期的三大作品过去一直无中译本的根本原因吧。
学识广博,难以应付
尼采确是一位奇才。1844年生,1889年精神崩溃(不是“疯”),有效生命不过45年,如果15岁以前除外,中间只有短短的30年!而他几乎是每10年来一次思想跃进,马不停蹄地登上生命之巅。这短短的30年中,他不仅仅精研了古希腊哲学、德国古典哲学和近代西欧哲学,而且广征博引,几乎闯进了同时代的所有前沿学科——美学、化学、物理、生物学、生理学、心理学、人类学、数学、甚至还有人类性学、种族学、医学、犯罪心理学……。说实话,这其中的每一门类,人们都需要付出毕生精力才会在某一方面有所发现的,他怎么会掌握如此广博的知识,实在是个谜,我们只能说尼采的智力是超常的。尼采,可以说是一切传统观念和理想的最大破坏者,他要征服的是一切,绝不是一角,这既是雄心,也是野心。的确,在他用“锤子”进行哲学阐述的过程中,迸射出了许许多多耀眼夺目的火花,这其中的每一朵,都可以在后世衍生出一门专门学问:生命哲学、精神分析学、存在主义、以至美学、性学等等,广而言之,毕加索的现代派绘画,今日流行的所谓“后现代主义”,无不闪有尼采哲学的影子。……这似乎近乎谈“玄”,不如给读书人留些思考的余地为好。总之,如不从更高的宏观角度出发去审视尼采哲学,要了解他的思想真谛是很困难的。
尼采在为谁说话
我国似已普遍把尼采归为了“圣哲”系列,这当然是认为他在为时代、为人类、为一切不满现状者、为一切反抗压迫者等说话。不过,这似乎也成了我们本世纪尼采研究的一个小小误区,因此他的崇拜者相当不少。如果是以这种观点去看待尼采哲学,就难免要与历史唯物主义发生碰撞,自然,结论也会随之出现偏颇,甚至谬误。这里我们要说,尼采是德意志人,他实在只是为当时的(也为以后的)德意志人在大声疾呼,说得更清楚一点,他是在为德意志“超人”、德意志“精英”大声疾呼(不是为了人人!)。从他的著述中可以看出,他对当时的现状极为不满,那主要指的是德国的现状,如果依照历史的时间顺序来看,就不难发现,他对俾斯麦首相自普法战争以来20年间所实行的内外政策是极为憎恶的,字里行间充满对这位“铁血宰相”——他称之为“国务活动家”——的冷嘲热讽,把俾斯麦实行的一套可以说是相当精明的政策,一概斥为“平庸”——碌碌无为。这里不妨作一个不现实的假设:如果尼采学说当时真被威廉二世和俾斯麦所采纳,那么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或许比1914年来得更早。因为,他的主要政治观点当时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尼采的政治观
在《尼采晚期思想文集》辑录的三部著作中,尼采的政治观点讲得十分清楚。首先,他竭力主张“贵族政体”亦即“精英政治”,反对自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来出现的议会民主政治。对卢梭思想,“自由”、“平等”、“博爱”之说,痛骂驳斥,其频率之高,几乎贯穿始终。“主人”和“奴隶”,“精英”与“庸众”(基督教中的“群畜”)用中国话来说,也就是“治人者”与“治于人者”,界限分明,真是“上智与下愚”不移。他对意大利《君主论》的作者马基雅维利推崇备至。《君主论》为什么会受到尼采的青睐呢——因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思想的形成,与普鲁士专制主义统治传统是分不开的,当时德国要比法国、 英国的政治落后很多, 共和思想在第二帝国中是吃不开的。1848年的革命年代,共和思想是冒了头,但很快就夭折了,还是“铁血”政策合乎公众的口味。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出现了以社会民主党人艾伯特为首的魏玛共和国,它的存在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条破船,最后政权不得不交给更加专制独裁的希特勒……德国政治这样大起大落、一波三折的发展方式,源于它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并不是因为一时出了某个混世魔王式的人物就会使德国遭逢大难。有人说,尼采有惊人的预言能力,后世的许多事件都不幸被他言中,现象似乎如此,但这不是由于他有什么神力在相助,而是由于他太了解日尔曼——德意志人的历史和特性了,比起当时的德意志人来说,的确是大大超前了。他预见到后世德国的灾难和劫数,所以有位德国尼采传记作者把他写的书题名为《可怕之鹰》,这是相当贴切的。
尼采的生命观
尼采自幼多病,自始至终多种疾病缠身,疾病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折磨着他,然而也正是这困苦玉成了他的哲学。他有句名言称“生命本身就是权力意志”,若仅从人生来理解,无疑这是至理名言。“人生就是上战场”,中国旧时有句老歌如是说。天下凡有所成就者走的不都是这条路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无疑尼采思想会给有志者、困顿者、被压迫者、求索者带来耀眼的光辉,激励他们去奋斗、战斗。从早年的鲁迅身上,就看到了这种精神的体现:“不满是向上的车轮”;“生命不怕死,它在死亡的面前跳着、笑着,跨过死亡的人们向前进”;“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不一而足,这说明尼采思想对鲁迅思想的形成起过相当大的作用。譬如,鲁迅先生对病、死的从容不迫,就是明显的例证。先生逝世前,曾有位洋医为他诊过病,这位洋人查后十分吃惊地说,像患先生这样重的肺病的人,在国外早已不在人世了。而鲁迅先生仍在工作,会客,记日记……甚至他“如匕首,如投枪”的短小精干的杂文,不也有着尼采箴言体的韵味吗——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但是,尼采对生命意志的论据却是耐人寻味的。为什么这样说呢?——他把这个论题不幸引入了生物学的领域,有人骂他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虽有过激之嫌,但却不无道理。譬如,他曾说,单细胞的原始生物,要生存就要伸出伪足占有对方并同化之;又说,每个精子都是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者……。同理,占领、侵掠、同化就成了生命之本,国家之本,民族、种族之本,什么“平等权利”,什么“国际法准则”都不过是废话一堆,废纸一张。这种处世态度过去像谁,如今又像谁,恐怕无须多说了吧。
尼采的宗教观
尼采之父本来就是基督教的神职人员——牧师,照说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而大反基督教,是不太好理解的。其实尼采之所以对基督教深恶痛绝,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哲学中有一个频率出现最高的概念——本能。把“本能”引入哲学,这确是尼采的独创,用今天的话来说,即是他的“专利”。“本能”二字,质而言之属于生物学范围,也可以说属于非理性范畴。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尼采一生,无饥饿之忧,因为他有大学给的教授薪俸,有相当的家庭资助,只听说他胃口不好,绝无饿肚子的现象发生,只是在讲到生命的保存本能时,才提到了占领、同化、消化等等,与孔子说的“饮食”不大相干。但到了“男女”之欲,尼采就远远地越过了界河——冲到“彼岸”去了。他不是没有过恋爱,只是没有成功。其中有个俄国女子叫沙乐美的,很是令他陶醉,还有过词曲唱合的雅事发生。可惜这位女郎并非等闲之辈,对男女之事的心气比他还高,结果落败。这位女郎最后落脚在德国中部小城格丁根,与那位性学大师——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交往甚密,甚至成了他的帮手,并且从事过女性心理咨询的业务,当然这是后话了。这之后的日子,就是尼采的“彼岸”性生活了,可以说这是尼采的“文艺复兴”。当年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就是对基督教伪善的一大冲击,尼采则公开扬言基督教是扼杀性本能的凶手。思想如此,行为也如此。于是,他向基督宣战,咒它的上帝“死了”;打倒偶像,让他们走向“黄昏”。可是历史告诉我们,凡是要打倒偶像的人,到头来都是为着树立自己作偶像,“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古已有之。尼采赶走了耶稣,却自称“钉上十字架的人”——新耶稣;或者叫“查拉图斯特拉”——未来宗教的教主。他后期说话的口吻成了命令式,成了“我教导说”……这种树立新宗教的倾向,其实早已为我国最初接触尼采哲学的人士发现,只不过没有直说而已。尼采圣殿里供奉的本尊即是“本能”。中国字典里有“情操”一词,而在德语字典里却只有“情”,而没有“操”,这也许是中西文化的一大根本区别吧。当然,尼采反对基督教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它源于犹太教,而耶稣是犹太人。
尼采大反基督教,然而却不一概反对任何宗教,不仅不反,甚至还抱有某种好感。譬如,对伊斯兰教,他认为是“男人的宗教”(不错,女人是不准进清真寺做礼拜的!),当然很合尼采的口味,因而未置一词。再如佛教,尼采对之简直崇尚有加(是不是与印度日尔曼人有什么干系,不得而知),并且在自己的哲学中以“拿来主义”的方式直接借用了佛教术语为自己的未来哲学立说,譬如:“永恒轮回”,就是他移植佛教的一大创举,正像他的先师叔本华利用佛教的“涅槃”寻求解脱一样,令人叫绝。德意志人善于汲取外来文化,“拿来主义”对古希腊、古罗马,如数家珍。尼采之于佛教,也取这种精神,从来未见他有打倒佛陀偶像的事情发生。近代,佛学逐渐传入欧洲,德国尤其明显。尼采接触佛教的情况,前不久已见诸报端,不是无因之果。尼采的先行者叔本华的书斋中就供有铜佛一尊,后者的“要死”哲学——悲观主义,就径直取了佛教的死亡“涅槃”,怎么能不许尼采拿佛教的“轮回”一用呢。还值得一提的事是德国纳粹党的“”旗和徽章,“纳粹”者是“民族主义社会党”的缩写音译(以前旧译为“国社党”,那是搞错了),它不是哲学,但它的元首都崇信尼采哲学,这几乎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滥用”也好,“歪曲”也好。希特勒选用“”作为标志,乃至作为国旗,与叔本华和尼采的拿来主义极其相似。德国过去出过一本《中国征物大全》,那里面把中国人司空见惯了的各种征物罗列得相当全面。其中就有“”的解释:源于印度佛教,表示佛陀之心,故每呈现于佛陀的胸前,在中国也是一个古老的象征,称之为“万”,即无限的意思,云云。我国有一“万字不到头”的古老图案,常见于宫殿、佛寺、达官贵人住宅装饰。它以“”和“”循环连结以至无穷,可以布满墙壁,甚至可以布满地球乃至宇宙,如果可能的话。这个“”,德国人称之为“钩状十字”,现在仍是新纳粹的标志,今年在南联盟残遭狂轰滥炸之际,又出现在抗议游行者的手中。有谁知道这也是东方佛教的产物呢?叔本华——尼采——希特勒,莫非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尼采打倒偶像的本意,值得人们三思。
尼采的哲学观
在尼采著作中,挨尼采骂的人士中以苏格拉底的频率最高,他的弟子柏拉图次之。尼采断言,他们的道德说教就像是一颗老鼠屎一样,败坏了古希腊哲学这一锅汤,尤其是伤害了酒神狄俄尼索斯的醉眼、醉态,简直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有趣的是,在《悲剧的诞生》这部处女作中,原来还设定了古希腊的另一位神灵——太阳神阿波罗,以与酒神狄俄尼索斯相对,但到了后来,阿波罗不知何故再未露面,只剩下狄俄尼索斯独领风骚,最后,干脆自称为“萨蹄尔”了。对萨蹄尔的形像各说不一,笔者在德期间于柏林的“古代艺术馆”终于找到了尼采自比的“萨蹄尔”形像。古希腊饮酒之风极盛,遗存的酒器甚多,每件酒器上都绘有“瓶画”。画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是位身着长袍,右手持酒杯,左手攀葡萄藤的长者模样,随从仙女数人,其间常出现一怪异形像:面目狰狞,赤身裸体,臂垂长尾,阳具勃起,伸手调戏仙女,后者则以“钉钉狼牙棒”状器物拒之……个中奥秘,似乎无须多说。尼采名言:“我宁愿作萨蹄尔,也不愿当圣徒”,上述的直观形像为他这句话作了最有说服力的注脚。尼采以“超善恶”为先导,以“权力意志”命名的“未来哲学”,就是一种醉意哲学、朦胧哲学、“意识流”哲学,它与通常意义上的“哲学”几乎不是一回事。
尼采哲学的另一大特点是,用“锤子”彻底砸烂德国古典哲学,彻底破除康德的“绝对命令”和黑格尔的“世界史般的体系”;舍弃原来的一切范畴和概念,重新塑造用另一种语言表达的哲学,他反对辩证法,公开宣布他是辩证法的敌人;反对“真理”、“真实性”;反对“逻辑”、“逻辑学”;反对“因果关系”;反对“认识”、“认识论”;反对“客观”、“客观性”;反对“理想”、“理想主义”;到后来则到了反“科学”、“科学性”,反“学者”,反“虚无主义”的地步。结果只剩下那个无坚不摧的“权力意志”,“此外一切皆无”,致使他自己也跌进了“虚无”!一位德国尼采传记作者说,后期尼采成了“自大狂”,此一论述比较中肯。静心思之,这等哲理不是在向辩证法挑战吗?得罪了辩证法,必然要遭到无情的惩罚,尼采自己的结局是不是就是一个有力的佐证呢?尼采反对“因果关系”,那么他行文中有那么多的“因为”又是怎么回事呢?写文章连“因果关系”都不注意,别人能看得懂吗?反对“真理”,那么被尼采推崇备至的“权力意志”是不是他的“真理”呢?反对“理想”,他的“未来哲学”是不是“理想”呢?反对“客观”,说“客观”好像一面镜子——映出的仍是我本人,这番论述简直到了强词夺理的地步了……尼采的大胆,令人饮佩,但是狂到如此程度,委实不敢苟同。
尼采的女人观
有人认为“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了你的鞭子”不足以说明尼采对女人的蔑视。其实只要留心读读这部《文集》,你就会知道,他对女人的微词俯拾皆是——已不是微词,而是肆意的谩骂。识女人为“猫”,为“鸟”,为“母牛”;提倡“男人应受战争的训练,女人应受到再创造战士的训练,此外一切均属愚蠢”;女人“虚荣”、“忌妒”、“狡猾多变”,有天生害羞的理由……如果把尼采有关女人的论述综合起来,真使人瞠目结舌。总的来说,他认为女人就是生儿育女、忙活家务和男人泄欲的工具,与他憎恶的“奴隶”、“庸众”没有什么两样,认为女人是“那么迂阔、浅薄、村夫子气、琐屑骄矜、放肆不驯、隐蔽的轻浮”,其水平比之“惟小人与女人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论语》)的评价还高得多。尼采对女人的态度与他的先师叔本华相似,后者虽深居简出,却常有下高等餐馆、迷恋色情的故事。争争吵吵、贪婪自私,有一次竟把一老裁缝扔下楼去,被法院判处养其终生——简直无任何美德可言。据说他对女人的恶感来自和母亲的争吵,当然恐怕和一付治性病的药方也不无关系。尼采的放浪程度,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至于为什么德意志的名人大家往往在女人问题上出现怪异现象,还是留给这方面的专门家去研究为好,本序不可离题太远了。不妨设想一下:尼采先生如果能活到今目,他因“爱”而肯定会害上什么病呢?
尼采的种族观
种族问题,是尼采思想的要害之点,对后世造成的恶果也最为严重。
有人说,尼采不反犹,不是反犹主义者。不错,尼采确实没有直接宣称自己是“反犹主义者”,有些地方好像对此还抱有反感。但是,在这部《文集》里读者可以看到,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尼采首先谈到犹太民族,认为犹太人是“上帝的选民”,是他们第一次掀起了“奴隶暴动”,他们有比德意志古老得多的悠久历史,他们是“永恒流浪”的民族,在欧洲各地流动,如不加以防范,则会造成血统混杂,有朝一日德意志民族的存在就会被轻易地“抹掉”!他声言,日尔曼一德意志民族是以“雅利安”种族血统占优势的民族,怎能容得犹太人的掺和。这样一种心态,实在是日尔曼人由来已久的偏见,并不是尼采自家的独创,所不同的是,尼采明显感到本民族的生存危机,那心情是何等焦躁不安啊。
对欧洲其他民族是不是优待一些呢?回答是否定的:他看不起盎格鲁-萨克逊种族的英国人,骂他们只知道刻板的“机械论”,搞什么“科学”,根本不懂“音乐”和“啤酒”,他把英国的哲人几乎骂了个遍,连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在他抨击之列,虽则有人骂他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这种傲慢与嚣张的气焰,可惜当时竟没人察觉。
他更看不起法国人,蔑称他们是“拉丁民族的一支”,只知浪漫、浮华、享受,“比起他们,我们离野蛮更近”!难怪那场俾斯麦指挥的普法战争,他——一个瑞士巴塞尔大学的教授——竟会“投笔从戎”。处女作《悲剧的诞生》,据他自己追述,就是在法国东北部的麦茨城下隆隆的炮声中“诞生”的。在欧洲历史上,常说的“德法同盟”没有看见出现,倒是见到了一次、二次的兵戎相见,血雨纷飞。这个历史现象之所以屡屡发生,究其根源还是在于日尔曼德意志的种族、民族观念在作崇。
对属于斯拉夫种族的俄罗斯人,他的疑虑则更大,对这个当时已横跨欧亚两洲的庞大俄罗斯帝国——他称之为“中间大帝国”,正是他想当“地球之人”的最大障碍。从这里读者可以明白,为什么纳粹德国在狂轰滥炸伦敦未能得手之际,竟会悍然发动苏德战争一事的历史根源了吧。
难怪一位当年曾任驻德记者的美国作家在二战几十年后还感慨地说,如果当时真有人认真对待《我的奋斗》书中的观点,恐怕就不会有慕尼黑绥靖政策出台了。可惜,无论是英国首相张伯伦,还是法国总理达拉第,顾及的只是本国、本民族的小利,致有当年的惨痛失败。一个民族的民族意识,总是要顽强地表现自己,“战争狂热”更是这种意识的情感大爆发。“超人”尽管意识超前,没有本民族的参与,也是不可能成大气候的。无论是欧洲的历史,还是亚洲的历史,都不难看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