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中的纽约渠道——以新近披露的尼克松总统安全档案为依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尼克松论文,中美关系论文,纽约论文,总统论文,进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8(2012)04-0030-09
在中美关系正常化的进程中,纽约渠道是一条不可或缺的联络渠道。通过该渠道,中美两国在解决一些重要的国际问题(如推动印巴战争、越南战争走向终结,处理两国共同面临的其他国际问题)的过程中保持了密切接触,促进了这些问题的解决,而两国之间进行的这一系列国际合作又反过来加深了双方的互信关系。
自上世纪90年代始,随着冷战结束和相关档案的逐步解密,学界对中美关系正常化的研究逐步展开,并不断深化。中美两国在长达20年的相互敌视和彼此隔绝之后,如何打破坚冰,开始正常化的进程是学者们非常感兴趣的问题。随着相关档案解密和学术研究的推进,有关中美关系解冻过程中各种联系渠道的研究已渐次展开,围绕中美大使级会谈、中美巴黎渠道、巴基斯坦渠道、华沙渠道等论题已有不少有分量的成果问世①,这些成果不约而同地肯定了这些渠道在中美关系正常化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认为华沙会谈是为了试探双方的态度、巴基斯坦渠道为中美两国领导人传递了信息、巴黎渠道为美国总统访华作了安排、纽约渠道为中美之间进行情报交流提供了便利。海内外学术界对前面几条渠道进行了初步的研究,但对其后的纽约渠道的研究却是薄弱环节。而纽约渠道在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中的历史性作用却不可低估:仅从1971年11月至1973年1月,中美外交人员通过纽约渠道进行直接接触就达45次,在结束1971年印巴战争、越南战争和处理中美之间的一些重要问题上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沟通与合作。鉴于此,笔者拟使用已刊常见的美方原始档案FRUS、美国对外关系文件(American Foreign Relations)和数据库DDRS、DNSA的未刊文献资料,以及尼克松、基辛格和黄华等当事人的回忆录,就纽约渠道在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中的地位及其所发挥的作用作初步探讨,以期从一个侧面进一步推进中美关系正常化这段历史的研究。
一、纽约渠道的建立
1960年代末,中美两国都面临着不利的世界形势,双双开始考虑放弃坚持了20余年的敌对政策。自1969年始,两国先后通过罗马尼亚渠道和巴基斯坦渠道取得了联系。通过这两条渠道的秘密交往,中美关系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缓和态势。但两国由于长期的敌对造成积怨甚深,互不信任情绪在两国民众心中根深蒂固,这就注定了双方难以在短期内建立起一种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友好关系。尽管如此,面对着苏联在世界范围内的急剧扩张,两国不得不开始考虑彼此联合,以共同应对苏联的威胁。
学术界一般认为,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是中美关系缓和的滥觞。在基辛格首次访华期间,他同中国领导人周恩来就台湾问题、越南战争问题、裁军问题、南亚危机以及两国联合抗苏等重大问题交换了意见②。当时,苏联对中国国家安全利益造成了严重的威胁,也对美国的霸权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态势,因而在共同对抗苏联这一问题上,两国表现得尤为感兴趣,几乎没有多少分歧。同时,在此次访问的最后一次会谈中,双方一致确定将在巴黎建立秘密联系的渠道,以之作为中美联系的主要渠道。③
中国重返联合国为纽约渠道的建立提供了现实的可能性。在是年9月召开的第26届联合国大会上,中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得到恢复,随即委派就任驻加拿大大使仅4个月的黄华作为中国常驻联合国及其安理会的代表,为中美两国在纽约建立直接联系的秘密渠道提供了现实基础。几乎同时,基辛格作为总统特使第二次访问中国,为尼克松总统次年的访华事宜做准备。这次访问过后,中美关系得到进一步缓和:中国领导人向基辛格承诺将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停止反美宣传,竭力改善与美国的关系,而基辛格亦对与中方人员的接触感到“格外愉快”④。在中美两国已实现初步缓和的基础上,是年11月16日,美国驻巴黎武官弗农·沃尔特斯(Vernon A.Walters)受命向中方建议,鉴于巴黎渠道无法就世界上突发的一些重要问题取得即时的联系,希望两国在纽约开通一条由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与美国进行直接联系的新渠道;在将巴黎渠道作为双方联系的主要渠道的同时,将纽约渠道作为双方处理一些亟待作决定且与两国有关的重大问题的渠道。⑤在20日的巴黎秘密会谈中,中方对上述建议表示同意,接受了双方在纽约建立联系渠道并由黄华作为该渠道的代表的建议。⑥同时,中方还在当天给美国政府的信中特别强调,希望双方保持该渠道的秘密状态。⑦为了凸显美方对该渠道的重视,基辛格身体力行,在大多数情况下亲自与中方人员进行面谈;在基辛格无法参加会谈时则由其副手亚历山大·黑格(Alexander M.Haig)将军或特别助理温斯顿·洛德(Winston Lord)⑧与中方举行会谈。⑨
由于基辛格两次访华、巴黎渠道秘密交往所奠定的互信基础,纽约渠道的建立十分迅速。11月21日,洛德在罗斯福酒店约见黄华,为时任基辛格军事顾问的乔纳森·豪(Jonathan Howe)与黄华的会面做安排。⑩翌日,豪与黄华在同一酒店进行接触。对于美方提出的于星期一(11月22日——笔者注)进行首次会谈的建议,黄华因是日需参加联合国活动而否定;后黄华提出于星期二(11月23日——笔者注)上午十点开始进行第一次会谈,豪对此表示赞成。(11)至此,纽约渠道得以建立。
在纽约渠道建立之后,中美两国代表在纽约的直接联系开始活跃起来。双方话题所涉范畴十分广泛,从中国的事务到美国的事务,从某一个地区的事务到全球性的事务,从联合国秘书长的人选问题到两国在联合国框架内进行合作的问题等等,几乎无所不包。在会谈的地点方面,通过该渠道所进行的联系地点并不固定,前期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安排下,在纽约东区的一幢小公寓里秘密进行的;中期则大多在中国驻联合国代表团驻处进行的;后期的联系地点则不固定,有时在纽约市中心的一个俱乐部里,有时则未明确提及会谈地点。此亦为其与巴黎渠道的相异之处。鉴于此,双方通过纽约渠道进行联系的保密工作做得颇为出色。
二、在南亚问题上的密切配合
纽约渠道建立以后,中美两国面临的首个与双方利益都息息相关的重大问题就是1971年的印巴战争。在是年8月印度和苏联签订具有军事同盟性质的条约以后,为了抵制苏联势力在南亚地区的渗透,为了保护美国在南亚地区的盟友和中国的传统朋友巴基斯坦的安全,为了保卫中美两国进行沟通的“唯一渠道”(12),基辛格希冀能借此机会在美国人民和中国人民之间建立起合作和友谊的新关系(13);而中方则反复公开表态说,如果巴基斯坦“遭到印度侵略,我们将支持巴基斯坦”(14)。在这一问题上,中美双方的目标趋同,均着眼于反对苏联支持的印度称霸南亚,防止苏联势力在南亚过度膨胀。在中美两国制止苏联借印巴战争在南亚扩张的问题上,纽约渠道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双方通过该渠道进行了一系列情报交流与密切磋商,遏制了战争规模的扩大并直接推动了战争的结束。在黄华和基辛格最初的几次接触中,南亚问题成为双方讨论的主要问题(15)。双方通过纽约渠道探讨南亚问题的情况详见表1。
在双方通过纽约渠道进行的首次正式会晤中,黄华即代表中国政府再次明确表示,中方支持巴基斯坦,并对此数度作出保证;对于黄华的表态,基辛格也回复说,美国将不会接受印度的任何军事侵略行动,如果事实证明印度确实进行了这种行动,美国将切断对印度的一切援助,并将采取使印度“受到更大伤害”的行动(17)。在29日美国政府致中国政府的信中,尼克松将美国已就该问题所采取的措施和即将采取的步骤向中方通报,表明美国在此问题上与中国进行合作的诚意和决心。(18)不仅如此,通过纽约渠道达成一致意见以后,中美还在联合国大会及其安理会中互相配合:美国代表乔治·布什(George H.W.Bush)(19)指责印度是“侵略者”,并向中国提供了关于南亚次大陆军事形势的评估报告(20);中国则在给联合国的提案中谴责印度的侵略行为,要求印度立刻在东、西巴停火、撤军,而美国对该提案予以支持。此后,在12月12日的协商中,两国同意采取协调性的军事行动:中国在喜马拉雅山北麓进行军事部署,而美国则将一支航母舰队调往孟加拉湾,以显示保卫巴基斯坦的决心。(21)通过纽约渠道的商议,两国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密切配合终于迫使印度放弃了妄图通过战争彻底打垮巴基斯坦的念头。中美两国在印巴战争中的密切合作,不仅消除了南亚危机之初中国对美国的误解,使初步缓和的中美关系经受住了考验,而且在较大程度上加深了双方之间的政治互信。尼克松事后坦陈,在印巴战争期间中国军队的存在“对印度起了遏制的作用”(22);而中国对美国在这次危机与战争中的评价,由危机之初谴责“美苏合作主宰世界”转为对美国在南亚地区的行动持肯定态度。而且,在战争结束后,两国继续就孟加拉国加入联合国的问题进行了多次协商并在该问题上继续保持密切合作,最终以中美双方都满意的方式解决了孟加拉问题。(23)
不可否认的是,在通过纽约渠道推动印巴战争结束的过程中,由于黄华无法与中国政府进行及时的沟通而进行了过度的表态,导致美方在某种程度上对中方意图出现理解上的偏差而对印、苏采取了过度强硬的冒险态度,这种态度很有可能导致一场世界大战的爆发。但实事求是地说,恰好是美方的这种强硬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迫使印度停止了战争的步伐。此外,中美两国虽然也通过巴黎渠道商讨印巴战争的应对之策,但事实上,通过该渠道双方并未对该问题的解决作出多少贡献。(24)由此可见,尽管纽约渠道存在的局限性曾经引发误解,但该渠道为结束这场战争所作的卓越贡献是不可否认的。这次合作是中美两国尔后进行战略合作之先例,增进了两国的政治互信,在客观上推动了双方互信机制的建立。从中国在危机中的行为看,它是中国对美外交走向灵活务实的又一重要标志。
三、在结束越南战争问题上的交涉
自1972年3月至1973年1月越南和美国签订“停战协定”止,中美外交人员通过纽约渠道进行了多达40次的接触,月均3.6次,其中大部分会谈都曾提及越南战争停战问题(25);而双方通过纽约渠道进行的以结束越南战争为主题的会谈,大部分又集中于越美和谈进入关键时期的1972年后期。
纽约渠道建立以后,中美两国对结束越南战争的信息沟通主要是通过该渠道及巴黎渠道进行的,但通过纽约渠道进行的接触更为直接,也更具效率。纽约渠道建立之前,中美两国在越南问题上通常是各执一词,很难达成一致意见,甚至发生激烈的争执。而且,在基辛格访华之前,中国还在极力支持越南继续进行抗美的武装斗争;在越南试图接受美国的和谈建议时,中国甚至批评其态度“不够强硬”,警告说“中越友谊与谈判水火不容”。(26)但随着纽约渠道的建立,双方通过该渠道就越美和谈问题进行沟通的气氛则融洽得多。双方于1972年3月14日第一次在纽约谈及越南问题时,中方虽就尼克松访华后的两周内大规模地空袭北越一事表达“极大的关注”,但在会谈时黄华和基辛格一直都坦诚相待,在该次会谈中多次使用“坦率地”一类的词语,竭力不使对方产生误解。(27)至双方通过该渠道进行了多次开诚布公的交流之后,两国对彼此在结束越南战争问题上所采取的政策逐渐持理解态度。例如,在是年3月24日的会谈中,当中方一如既往地表达了对越南的支持观点时,黑格还对此表示“理解”(28);而美方向中方通报其为结束越战将采取军事行动时,中方也不再不加区分地对其加以批判,而是试图通过协商促使美国放弃战争行为。在这种良性循环的状态下,中美两国对彼此信任程度日益加深,对对方的政策亦日趋温和。尤其是,在当年双方经过对该问题进行十多次的坦率交谈之后,中美两国在该问题上实际上采取了合作的态度:在越美和谈一度出现波折之时,尼克松于1973年1月3日写信给周恩来告知美越和谈面临的困难。周恩来一方面在回信中表达出希望美越早日缔结停战协定,不要因小失大(29),另一方面则在与越方的会谈中力劝越南认真与美国谈判,争取尽早谈成,因为“尼克松还是想走的”;同时他还委婉劝说越南应该给尼克松一些“面子”,以便谈判得以顺利进行。(30)终于,在中美双方通过纽约渠道进行信息沟通之后,中国一改坚决支持越南“打到底”的做法,转而支持越美和谈,并在实际上采取了推动越南战争结束的政策。
由此可见,纽约渠道在结束越战这一问题上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围绕此问题,中美两国进行了密切的信息交流,从最初避免了双方之间的误解到后来在这一问题上所进行的合作,成功地促成了越美和谈的继续,推动了越南战争的结束,并在客观上进一步消除了中美两国之间的隔阂,为中美关系正常化又消除了一个大障碍。中美之间的合作结束了越南战争,而越战的结束又反过来为中美之间的进一步和解和进行更加密切的合作奠定了基础。
四、处理两国之间的其他问题
尽管纽约渠道建立的初衷是处理两国之间的“紧急重大问题”,但事实上两国通过纽约渠道讨论的话题并未局限于此。除了在共同采取各种措施解决南亚问题和在结束越南战争中交换意见外,两国通过纽约渠道对世界范围内一系列与双方利益密切相关的问题进行了探讨与合作。
领土主权问题是一国在对外关系中的核心问题。对于此类问题,中美双方通过纽约渠道亦有谈及。客观地说,虽然双方在此类问题上的会谈并未取得多少实质性进展,但会谈一直处于良性状态,双方并未因这些问题而危及会谈渠道的存在。台湾问题是纽约渠道所谈及的主要问题之一,因而在第一次会谈中就被作为重点问题提出。黄华首先指出,近期台独活动在美日等国有增加的趋势。深知台湾问题敏感性的基辛格当即表态,美国官员没有也不会参与此类活动,并且美国将不鼓励、不支持台独游行示威活动。(32)此后,围绕台湾问题的会谈虽未取得实质性进展,但并未妨碍纽约渠道沟通的继续,也未使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中断。在其他涉及中国领土主权的问题上,双方也进行了对话,促进了其中一些问题的解决。较为典型的是,在1972年3月24日会谈中,黄华首先列举了美方飞机或者军舰侵入中国领空、领海的问题,黑格的回答是他并未注意此事,因为自尼克松访华后美方在此类事件上一直谨小慎微;如确曾发生过此类事件,那么该行为是违反美国对华政策的,绝对没有得到官方授权;他还再三承诺,将彻底调查此事并向中方作出详细解释。(33)此后,黑格特地就此事向黄华道歉,指出该事件发生是雷达故障所致;他再次表态美国政府已严令美国飞机不得穿越中国海空边界线,以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黄华对黑格的表态表示满意。(34)尽管此后中方多次抱怨美方侵犯中国领空,但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后来美方的此类活动确有收敛。
除了对存在于两国之间的一些问题的处理之外,如何应对中美两国的共同敌手——苏联的挑战,自然也成为双方谈判的重要议题之一。面对着苏联实力的急剧膨胀与扩张野心的日益显露,中美两国的合作意愿日趋增强。由于两国都认为苏联对自身安全的威胁最大,因而两国围绕苏联问题进行了十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就互通情报、南亚次大陆问题和裁军问题上共同对苏等议题达成了共识和默契,并研究了具体的合作对策。如前所述,在1971年印巴战争中两国进行的全方位的密切合作,不但吓阻了印度扩大战争的行为,还打击了苏联扩张主义的嚣张气焰。正是在共同对苏问题上有了这种合作的先例,双方在会谈中才更加坦诚。为了进一步加深与中国之间的信任关系,基辛格在美方官员访苏之前都会前往纽约拜会中方代表,告知中方代表美国官员在苏联的行程及美苏谈判的议程(35),有时还会将美苏即将签订的协议内容口头告诉中方人员(36);在美国访苏官员返美后,美方则会约见中方人员,或由基辛格直接去北京访问,向中方通报该次美苏会谈所达成协议的内容(37);有时,基辛格甚至连苏联驻美大使与之会面时的谈话内容也会让中方知道(38)。而这些内容,在公开之前是任何其他政府都不知道的。总而言之,美方在涉及中美双方共同利益的问题上总是随时和中方保持联系,要么通过派遣特使去北京,要么通过纽约渠道及时与中方交换意见。(39)此外,美方还在特定时期将苏联在中苏边境的兵力部署状况一一告诉中方,以期获得中方的信任。(40)当然,美方的做法可能也有其特定的考虑,即让中方知道美苏关系的发展细节,以便更好地从中苏对抗中渔利。但无论美方的主观目的如何,彼时彼刻,中美关系在客观上进入了历史上鲜见的良性发展阶段。
中美两国通过纽约渠道所谈及的问题并非仅限于政治、军事方面,在经济方面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交流。政治上互信关系的确立必然使双方经济联系更加密切。在经过数次政治上的合作之后,美方人员向中方代表表态:凡是和苏联签订的任何条约,美国都愿意和中国签订;对于美国和苏联达成的任何商业协议,它也愿意和中国签订(41);另外,基辛格甚至在1972年11月13日的会谈中保证,在中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美国将不与苏联达成任何谅解。(42)虽然中方对美方的保证是否相信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相信,我们不得而知,但中方后来的一系列理论和实践——“三个世界”理论和“一条线”战略的提出及实践——表明,中美两国在联合抗苏的问题上所进行的合作确实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
除此而外,中美双方还通过纽约渠道对涉及双方的其他问题,如联合国秘书长人选问题、朝鲜半岛问题等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在其中一些问题上虽未取得明显的效果,但双方会谈的气氛始终是“融洽的”、“热情的”和“友好的”(43),以至于尼克松感慨地说,如果中国超越苏联成为世界第二号超级大国,那美国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裁减军备了。(44)
五、结语
关于纽约渠道停用的时间,已解密的档案文献并未明确提及。1973年中美两国就在对方首都设立联络处这一问题达成一致时,虽约定“不便用联络处的事,还是用纽约渠道”(45),但联络处已成为事实上的公开的外交机构,发挥着外交机构的作用,因而自此纽约渠道的作用开始下降。事实亦是如此。据不完全统计,自1973年5月至1976年底,纽约渠道仅被使用4次,平均每年1次。随着时间的推移,纽约渠道逐渐被中美联络处及其后的大使馆所取代。
纽约渠道作为两国在特定时期进行联系的渠道,在中美关系从对抗向合作过渡、从不信任走向信任、从缓和向建交转变的过程中起了特殊的重要作用。随着双方通过纽约渠道接触的增加,基辛格感到中国人的态度逐渐发生变化,认为自己1972年后的中国之行都是在“极其热情和友好的氛围中”进行的(46)。总体来看,两国通过纽约渠道的沟通与合作使中美关系得到了“显著的改善”,这符合全世界人民的普遍意愿。(47)一方面,通过纽约渠道的信息交流,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增多,极大地减少了擦枪走火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通过纽约渠道进行的国际合作,解决了一些实质性问题,推动了中美之间的贸易、科技和文化往来,开启了中美军事合作之先河,使中美关系得到巨大的发展。一言以蔽之,随着双方交流与合作日益增多,两国建立了一种事实上的“准盟友”关系。纽约渠道成为中美关系正常化过程中的“助推器”。
注释:
①美国华裔学者夏亚峰的代表作有:Negotiating with the Enemy:U.S.-China Talks during the Cold war,1949—1972,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6.我国学者郑华对此给予了较大的关注,她的相关论著有:《中美关系解冻过程中的巴黎渠道》,载《当代中国史研究》2008年第4期;《中美关系解冻过程中的巴基斯坦渠道》,载《史学集刊》2008年第3期;《华沙渠道与中美关系的解冻:华盛顿决策内幕》,载《当代中国史研究》2007年第2期。此外,肖文黎对中美联络处进行了研究,其代表性论文有:《戴维·布鲁斯在美国驻北京联络处的外交活动研究》,载《历史教学》2008年第4期;《美国对选择布鲁斯为首任驻华联络处主任的考量》,载《历史教学》2007年第2期;《职能、角色与个性——中美联络处主任布鲁斯与黄镇的比较分析》,载《社会科学战线》2007年第2期;等等。
②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White House Special Files,President's Office Files,Box 87,Memoranda for the President—China Material,Polo I,Record,July 1971 HAK visit to PRC.本文所使用美国外交档案均来源于网址:http://history.state.gov/historicaldocuments/frus1969-76ve13/comp1.
③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1032,Files for the President—China Material,Polo I,Record,July 1971 HAK visit to PRC.
④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New York,October 16,1972,2:30—3:1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June 25,1972-Oct 17,1972.
⑤Instructions to Waiters,November 15,and memorandum of record and message for the Chinese,November 16,are in 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⑥Instructions to Walters,November 15,and Memorandum of Record and Message for the Chinese,November 16,are in 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Library of Congress,Manuscript Division,Kissinger Papers,Geopolitical File-China,Chron,September 1—December 29,1971.
⑦Message From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to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Nov.20,1971,Library of Congress,Manuscript Division,Kissinger Papers,Geopolitical Files-China,Chron,September 1-December 29,1971.
⑧美国外交界著名的“中国通”。其时他担任基辛格博士的特别助理,是陪同基辛格首次秘密访华的人员之一,后多次随美国外交代表团访华。1985年受里根总统之命,出任美国第6任驻华大使,之后于1993年出任克林顿政府负责东亚及太平洋事务助理国务卿。
⑨事实上,中方代表并非完全由黄华担任,如1972年6月10日和11日的会谈就是由中国常驻联合国副代表陈楚代表中国参加的;1972年下半年,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乔冠华也数度以中方代表身份参加过纽约渠道的会谈;1974年,出席第六届特别联大的邓小平也参加了纽约渠道的会谈。
⑩Lord's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New York,November 22,1971,are in 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11)Howe's 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November 22,1991,is ibid.See Foreign Relations of United states,1969—1976,Vol.E13,Documents 62,67,68,69,and 70.
(12)[美]亨利·基辛格:《白宫岁月》第3册,杨静予等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年版,第159页。
(13)Memorandum From the President's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Kissinger) to President Nixon,Washington,July 14,1971.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1032,Files for the President—China Material,Polo I,Record,July1971 HAK visit to PRC.
(14)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Beijing,July 11,1971.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1969—1976,Volume XVII,Washington: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2005.p.452.
(15)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November 23,1971,10—11:5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16)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17)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November 23,1971,10-11:55 p.m.and Memorandum From the President's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Kissinger) to President Nixon,Washington,November 26,1971,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18)Message From the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to the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Washington,November 29,1971.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19)我们通常所指的“老布什”。其时,他担任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后任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美国中情局局长、副总统、第41任美国总统。
(20)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December 10,1971,6:05—7:5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21)Conversation Between President Nixon and his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Kissinger),Washington,December 9,1971,12:44—1:27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White House Tapes,Recording of conversation between Nixon and Kissinger,Oval Office,Conversation No.633—11.No classification marking.
(22)Richard Nixon,The Memoirs of Richard Nixon.New York:Grosset & Dunlap A Filmways Company,1978,p.530.
(23)Letter From President Nixon to Chinese Premier Zhou Enlai,Washington,January 3,1973,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Kissinger Office Files,Box 94,Country Files,Far East,China Exchanges,January 1-April 14,1973.
(24)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Paris,November 29,1971,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25)详见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及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June 25,1972-Oct 17,1972.
(26)Ilya V.Gaiduk,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Vietnam War,Chicago:Ivan R.Dee,1996,p.80.
(27)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 of Kissinger's March 14,1972,4:40-6 p.m.,meeting in New York.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28)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March 24,1972,6:05-7:0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29)Letter From Chinese Premier Zhou Enlai to President Nixon,Beijing,January 6,1973,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Kissinger Office Files,Box 94,Country Files,Far East,China Exchanges,January 1-April 14,1973.
(30)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外交史研究室编:《周恩来外交活动大事记》,世界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659页。
(31)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Kissinger Office-Files,Box 94,Country Files,Far East,China Exchanges,January 1—April 14,1973; 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
(32)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November 23,1971,10-11:5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33)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March 24,1972,6:05-7:0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34)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April 26,1972,5:50-6:3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35)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April 16,1972,3-3:3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March 1,1972-June 24,1972.; 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August 21,1972,6:05—6:5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36)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May 16,1972,6:10-7:1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March 1,1972-June 24,1972.
(37)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September 19,1972,6:17—7:4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38)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March 14,1972,4:40-6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39)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May 16,1972,6:10—7:1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40)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December 10,1971,6:05-7:5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0,1971-Dec 31,1971.
(41)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April 26,1972,5:50-6:3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42)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November 13,1972,7:30—10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50,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Oct 24,1972-Dee 31,1972.
(43)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New York,June 10,1972,4-4:45 p.m.,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Box 849,President's File-China Trip,China Exchanges,March 1,1972-June 24,1972.
(44)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February 22,1972.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President's Office Files,Box 87,Memoranda for the President.
(45)黄华:《亲历与见闻:黄华回忆录》,世界知识出版社2007年版,第167~168页。
(46)Memorandum From the President's Assistant for National Security Affairs (Kissinger) to President Nixon,Washington,June 27,1972,National Archives,Nixon Presidential Materials,NSC Files,Kissinger Office Files,Box 97,Country Files-Far East,China,Dr.Kissinger's June 1972 Visit.
(47)Telegram 3725/SECTO 65 From the United States Mission to the United Nations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New York,October 6,1972,2222Z,National Archives,RG 59,Central Files 1970-73,POL CHICOM-US.The meeting was held at Chíao's apartment in New York on Octob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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