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定向结构模式的多维研究_结构体类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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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43[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942X(2004)03-0093-09

对一个简单的表述结构而言,开头部分往往是表述的话题,接下来便是对话题加以评述或说明。也就是说,评述部分或说明部分的语义指向话题,一起构成一个语义指向结构体,其中话题是被指成分,评述是指向成分。“花猫追老鼠”、“老鼠追花猫”的语义之所以不同,是因为表述者对“花猫”“老鼠”“追”一起构成的事件的话题的认识不同造成的。表述的话题不同,评述部分的语义指向也就不同,从而导致了整个表述结构语义上的差别。可是,客观世界是丰富多彩的,而言语单位的组织却是线性的、一维的。因此,一个个不同的简单的表述结构要进入同一个句子,就必须作适当的语序调整。假设有下面几个简单的表述结构:

(1)儿童欢乐/儿童一大群/儿童走/儿童在马路上/马路宽阔

然而,实际的言语交际中,像这样简单的表述结构并不多见。因为人类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同时也在改造着自己,也同时发展了抽象演绎、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逻辑思维能力,也因为表述上经济省力等方面的原因,人们便更有可能将这些简单的表述结构用一个句子综合表述为:

(2)一大群欢乐的儿童走在宽阔的马路上。

从简单表述结构综合为复杂的表述结构,我们发现,除了“儿童走”语序保持不变外,其余几个表述结构在语序上都发生了变化,随之而来的是评述部分的语义指向的方向或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有的由前指变成了后指,有的则由后指变成了前指,有的虽然在指向方向上保持不变,但它们之间却插入了别的词语。从类型学上讲,汉语属于SVO型语言,句子总体像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现在的问题是,无论S部分,还是V部分,亦或O部分,都有可能分出修饰语和中心语来,那么它们在句中的语义指向方向或方式究竟是怎样的?有没有系统性和规律性?有哪些因素在影响它们的指向方向或方式?本文将重点讨论第一个问题,力求从不同侧面概括出语义指向的结构模式,同时也对不同的结构模式的生成机制作一些初步的讨论。

一、前指与后指

前指就是在一个语义指向结构体中,指向成分前指被指成分构成的语义指向模式,后指则是指向成分后指被指成分构成的语义指向模式[1](pp.52-54)。

(3)a.领导在开会。b.领导批评了小张。

(3)a的“开会”前指“领导”。(3)b的“批评了小张”也前指“领导”。(3)b还可以进一步分析充当谓语中心语的“批评”的语义指向情况。作为二价动词,“批评”一般前指施事,后指受事,施事和受事一般不能易位。因此,如果(3)b说成“小张批评了领导”,则改变了原义。但是,根据表达的需要,(3)b可以有不同的句式变化:

(3)b1.领导把小张批评了。b2.小张被领导批评了。

可以看出,无论句式如何变化,对动词的语义指向来说,似乎存在一条普遍的规律,即施事等主体角色总是前指成分(注:也有将动作的主体角色倒装到句末的,如“来了一位客人。”“走吧,你!”但要受到包括语用、语体等因素的限制。),而受事等客体角色则有一定的灵活性,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前置,因此,也可以成为前指成分。汉语里的把字句、被字句、受事主语句就是这种灵活性的体现。

区分前指和后指有助于考察结构相同,但语义所指的方向或方式可能不同的同形结构。例如:

(4)a.小晴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篮。b.小晴稳稳当当地捧着玫瑰花篮。

同是状语,(4)a的“小心翼翼”前指“小晴”,而(4)b的“稳稳当当”则是后指“花篮”。定语和补语也有类似情形,此不赘述。因为客体角色一定条件下可以前置,所以,(4)b的修饰语后指现象也可以经过调整语序使其前指:

(4)b1.玫瑰花篮小晴稳稳当当地捧着。b2.小晴把玫瑰花篮稳稳当当地捧着。

值得一提的是,前指后指的分别有助于揭示某些成分,尤其是某些副词的说一不二的指向情况。例如(星号代表句子有语病,下同):

(5)a.他们共同学习。b.他们共同学习英语和法语。*c.他共同学习英语和法语。

(6)a.他们互相学习。*b.他们互相学习英语和法语。*c.他互相学习英语和法语。

从对比句看出,“共同”和“互相”都只能前指主语,而且主语须是复数人称。不同之处是“共同”修饰的及物动词还可以带宾语,“互相”修饰的及物动词不能带宾语。副词也有只能后指的,例如:

(7)a.究竟谁是班长?*b.谁究竟是班长?*c.究竟张三是班长。

(8)a.到底什么是语言学?*b.什么到底是语言学?*c.到底研究语言的科学是语言学。

(7)(8)的“究竟”和“到底”用法一样。但是它们的用法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它们所指向的成分须是一个有形的疑问成分[2](p.37)。二是它们所指向的疑问成分必须置于它们的后面(即只能后指)并尽量靠近。试比较(句前的问号代表该句可接受性弱,下同):

(9)a.你吃过晚饭后究竟去不去看电影??b.你究竟吃过晚饭后去不去看电影?

(10)a.你下班后到底去哪儿??b.你到底下班后去哪儿?

有一些前指副词或后指副词可能会因为它们限制的范围的不确定性,往往需要借助上下文提供语义联项(注:某些指向成分在跟被指成分组合成语义指向结构体时,这个被指成分还联系着另一个语义成分,这个跟被指成分同时联系着的语义成分叫做语义联项。),其语义指向才能具体明确。例如,“我只喝了一瓶牛奶”中的“只”,既可以限制动作行为的范围(“喝了牛奶”),也可以限制数量的多少(一瓶),还可以限制事物的种类(牛奶)。但在下列句子中,由于加点词语提供了语义联项,“只”的指向就变得明确具体了:

(11)a.我没干什么,只喝了一瓶牛奶。b.我只喝了一瓶牛奶,他却喝了三瓶。c.我只喝了一瓶牛奶,他还喝了一瓶柠檬汁。

二、顺指与逆指

前指与后指是以指向成分为参照来考察被指成分与之在线形序列上位置的前后关系。下面是同一个语义指向结构体在不同的句法结构中反映出来的语义指向方式的顺逆问题。及物动词在语义上同时牵涉到施事和受事,如果排除其他因素,它们在线形序列上正常的次序应当是施事在前,受事在后。例如,“囡囡吃苹果”不能说成“苹果吃囡囡”。形容词反映事物的性质或状态,因此,在一个形容词做谓语的简单述谓结构中,形容词置于所描述的事物的后面也是正常的语序。如“囡囡聪明”,不能把“聪明”置于句首。我们把一个句法成分按照它和别的成分形成的自然的语义指向方式称为顺指。如果一个句法成分和别的成分的语义指向方式不是按照自然逻辑顺序形成的,我们便把这种语义指向关系称为逆指。前指与后指、顺指与逆指是从不同的角度来考察语义指向的。因此,前指可能是顺指,也可能是逆指;后指可能是逆指,也可能是顺指。例如:

(12)a.苹果囡囡吃了三个。b.囡囡(吃苹果)吃坏了肚子。

(12)a的“苹果”和“囡囡”都是“吃”的前指成分,具体地说,“苹果”是“吃”的逆指受事,“囡囡”是“吃”的顺指施事。在(12)b中,“肚子”同是“囡囡”和“坏”的后指成分,但“囡囡”顺指属事“肚子”(囡囡的肚子),而“坏”则逆指“肚子”(肚子坏)。

相对顺指而言,逆指反映了人们对客观事物认识上和事实上的不对应性。因此,由逆指构成的语义指向结构往往更多地牵涉到说话人的表达意图(语用)、个人体验等因素。也因为这样,由逆指构成的语义指向结构体往往比顺指能附载更多的言外信息。试比较:

(13)a.老王有一筐苹果烂了。b.老王烂了一筐苹果。

(14)a.有一个人从前面走来。b.前面走来一个人。

(15)a.三个人吃一锅饭。b.一锅饭吃三个人。

(13)a的“烂”顺指“苹果”,(13)b的“烂”逆指“苹果”,两相对比,(13)b更强调老王所遭受的损失。(14)a的“走来”顺指“一个人”,(14)b的“走来”逆指“一个人”,两相对比,(14)b更强调事物从无到有,由远及近的呈现过程。(15)a和(15)b相比,(15)b更强调对“一锅饭”的处置情况。

由于逆指是说话人因表达需要而采用的与客观事理逻辑相逆的一种手段,这种因指向方式变异而产生的附载于结构上的意义,事实上就与说话人的主观认识或态度有着紧密的联系(注:功能主义语言观认为,语言的功能主要是交流信息,语言的结构是语言为了达到信息交流的目的而自我调适的结果,跟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有着相当程度的对应或相似(iconicity)关系。)。

三、邻指与隔指

邻指就是指向成分与被指成分直接构成语义指向结构体,其间不插入别的与该语义指向结构无关的成分;隔指则是指向成分和被指成分之间插进了别的成分,致使指向成分间接地指向被指成分。例如,“小明有块金表很漂亮”中的“很漂亮”邻指“金表”,“小明有块金表很得意”中,“很得意”则隔指“小明”。

(一)邻指可以按指向成分所指方向的前后以及指向方式的顺逆,细分为四种情况。

先看前向顺邻指与后向顺邻指。前向顺邻指就是指向成分前向顺指它前面的被指成分,其间不插入别的成分。例如,“战士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中,“个个”前向顺邻指“战士们”,表明同位关系,“都”前向顺邻指“个个”,总括范围。后向顺邻指就是指向成分后向顺指紧邻它后面的被指成分,主要包括及物动词后紧跟的受事,介词和连词所直接介引和关联的成分。就其涉及的范围看,后向顺邻指远不及前向顺邻指宽泛。

再看前向逆邻指与后向逆邻指。前向逆邻指就是指向成分前向逆指它前面的被指成分,其间不插入别的成分。与后向顺邻指类似,前向逆邻指也是很受局限的。最典型的是受事成分直接充当主语时,跟谓语动词所构成的语义指向方式,例如“房间打扫干净了”、“衣服穿旧了”中的“房间”与“打扫”,“衣服”与“穿”。后向逆邻指就是指向成分后向逆指紧随其后的被指成分。与前向顺邻指类似,后向逆邻指涉及的范围也十分宽泛,如“小王家来了客人”、“这孩子好记性”中的“来”与“客人”,“好”与“记性”。

(二)隔指反映了人们认识事物的多维性与言语线形组合的一维性的矛盾,可分为五类。

先看前向顺隔指和后向顺隔指。前向顺隔指就是指向成分前向顺指它前面的被指成分,其间被插入了别的成分。例如,“让大家过个快乐的春节”中的定语“快乐”,前向顺隔指“大家”。后向顺隔指是指向成分后向顺指它后面的被指成分,其间被插入了别的成分。后向顺隔指的被指成分主要包括动词后被隔开的受事等客体角色,以及介词连词后面被别的语义成分隔开的介引或并列成分等。领主属宾句中主语和宾语的领属关系也属于后向顺隔指模式。

次看前向逆隔指和后向逆隔指。前向逆隔指就是指向成分与前向逆指的被指成分之间被插入了别的成分。常见的是受事成分前置构成的语义指向模式,主要出现在受事主语句、被字句、把字句、主谓谓语句的部分类型中。例如,“树上的枣子被孩子们一个个地摘得精光”中的“摘”,前向逆隔指“枣子”。与前向逆隔指相比,后向逆隔指有更丰富的表现形式。除了表容许义动词充当谓语的施事后置句以及存现句外,状语、定语、补语等也都常有后向逆隔指的情形。

再看交错隔指。交错隔指即并列的两个或两个以上指向成分分别对被指成分进行交错说明。例如:

(16)的“踩宽”“轧宽”交错隔指“人们”和“农业机械”。(17)的“玷污我们的清洁的面貌”和“侵蚀我们的健全的肌体”交错隔指“政治的灰尘”和“政治的微生物”[3](pp.104-105)。

四、专指与兼指

专指就是在一定的言语环境中某个指向成分只跟一个被指成分发生语义关系。例如,在“妹妹哭醒了弟弟”中,“醒”虽然与“妹妹”和“弟弟”在语义上都能搭配,但它只指向“弟弟”。

但有的指向成分可以同时跟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被指成分发生语义关系。这种一个指向成分同时可以指向多个被指成分,从而同时构成多个语义指向结构体的指向方式,叫做语义兼指(简称兼指)。兼指最常见的是主谓宾句式及其变式句中充当谓语中心语的动词的语义指向情形。例如:

(18)a.圆圆吃蛋糕。b.蛋糕被圆圆吃了。c.圆圆把蛋糕吃了。

不管句式怎样变化,(18)各例的谓语动词“吃”都同时兼指两个被指成分“圆圆”和“蛋糕”。

上述情况是从配价角度来看指向问题,别的情况也有兼指的情形。

(19)a.苗苗在院子里喂鸽子。b.他一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19)a的“在院子里”兼指“苗苗”和“鸽子”。(19)b的“一直”兼指“低着头”和“不说一句话”。兼指的特点是兼指成分可以跟相关的被指成分形成多个语义指向结构体。因此,(19)a“在院子里”的语义指向关系可以分解为:苗苗在院子里+鸽子在院子里。(19)b可作类似分析。

有的指向成分是专指还是兼指,与上下文语境有关。例如:

(20)a.甲:他不是去欧洲度假。b.甲:他不是去欧洲度假。

乙:他去欧洲干吗?乙:他干吗去?

甲:搞调查。甲:他去非洲搞调查。

(20)a从对话中看出甲的“不是”专指“度假”。(20)b从对话中看出甲的“不是”兼指“去欧洲”和“度假”。兼指的一个特点是指向成分和跟它发生语义联系的各项被指成分是共生共存的。否则,便有可能造成语义多指而产生歧义。

五、单指与多指

汉语里有一些词语在一定的语言环境里,它的语义所指的对象是具体而明确的,但在另外一些语境里,它的语义所指的对象就变得不甚具体而存在多种指向的可能。例如,“病人只给牛奶喝”的意思是,在给病人喝的饮料中只限于牛奶,不给别的,即“只”的语义明确地指向“牛奶”。但在“我只借给他一本英语书”中,“只”可以指向“借”(只“借”没“送”),也可以指向“他”(没给除“他”外的别人),也可以指向“一本”(没借给他几本),还可以指向“英语书”(没借给他法语书)[4](p.186)。我们把在一定的言语环境里,一个指向成分只跟一个被指成分组成语义指向结构体的指向模式叫做语义单指(简称单指);相应地,我们把一个指向成分可能跟多个被指成分组成语义指向结构体的指向模式叫做语义多指(简称多指)。多指显然要比单指复杂,在结构上可以分为单向多指和双向多指。

(一)单向多指就是多项被指成分同时出现于指向成分的前面或后面。因此,单向多指又可以分为前向多指和后向多指。前向多指如在“香港、澳门,我们都去过”中,“都”表示总括范围,它可以前指“香港、澳门”,也可以前指“我们”,还可以前向兼指“香港、澳门”和“我们”。后向多指如在“他仅去过西安一次”中,“仅”可以后指“去过”,也可以后指“西安”,还可以后指“一次”。

(二)双向多指就是多项被指成分同时出现于指向成分的前后两个方向。例如,在“爷爷也是读书人”(贾平凹《绿化树》)中,“也”表示类同事物的加合,它可以前指“爷爷”(别人是读书人),也可以后指“读书人”(爷爷是商人,也是读书人)。有人把汉语里的否定词“不”和“没(有)”看作“逻辑小品词”,意思是“不”和“没(有)”的用法完全受到自然语言中的逻辑规则的制约[5](p.34)。这种认识是客观的,这从它们在句中的否定对象要看具体的语境才能确定的事实得到证实。

语义多指往往引起歧义。消除歧义的方法有两个:一是采用强调重音表示的口气性焦点,对多指成分的具体所指加以提示;二是增加跟被指成分相关的语义联项,使指向成分得以凸显。

六、强指与弱指

有些句法结构单独看来,指向成分可以跟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被指成分发生语义关系。但因为语境的制约,实际上只存在一种可能。因此,各个被指成分和指向成分在语义上实际存在着明显的强弱主次之分。例如,“告别家乡的磨房”,“磨房”和“家乡”可同时归入“告别”的对象之列,但该结构表达的重点是“告别磨房”。不过,“家乡”与“磨房”语义上的领属关涉关系说明“告别磨房”的同时也“告别了家乡”。由此,我们可以给强指与弱指下一个较为明确的定义:所谓强指,就是指向成分与若干被指成分中的某一个被指成分形成现实的语义指向关系;所谓弱指,就是除了强指以外,指向成分仍与若干被指成分保持着间接的语义指向关系。“告别家乡的磨房”的结构可以表示为:

(21)p+a(+的)+b

强指和弱指在不同的语义结构中有不同的表现,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强指成分和弱指成分是确定的,它们之间有不可逆性,这种情况不会产生歧义,上文讨论的结构就是这种情形。二是强指成分和弱指成分不是固定的,它们之间是可逆的,这种情况会产生歧义。例如:

(22)a.告别山区的青年b.关心职工的领导

(22)的p为及物动词,当它们强指a时,a充当了p的受事角色,b为弱指。不过这些弱指成分在语义上仍保持作p的施事的语义角色,可以称为p的弱指施事。显然,这种结构中的弱指施事与正常结构的强指施事(即施事置于动词前)是存在语义上的差别的。试比较:

(22)a.?青年告别山区?青年昨天告别了山区下乡锻炼的青年昨天告别了山区

b.?领导关心职工?领导非常关心职工我们厂的领导非常关心职工

可以看出,强指施事须是有定的,而弱指施事则可以是无定的。与上述情况相反,当(22)中的p强指b时,b充当了p的受事角色,a则转为弱指受事,而p的施事未在短语中出现。这种结构中,p是强指a,还是强指b,需要在具体的言语交际中才能明确。例如:

(23)a.告别山区的青年明天起程。b.科教工作组依依不舍地告别山区的青年。

(23)a的“山区”是“告别”的强指受事,“青年”是“告别”的弱指施事,同时成了“起程”的强指施事。(23)b的“山区”是“告别”的弱指受事,“青年”是“告别”的强指受事。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初步得出这样的结论:“p+a(+的)+b”结构中,当p为及物动词时,它对a和b的语义指向有强弱的差别。这又与b的语义特征有关,当b表示的事物的语义特征为[-动物]时,b是强指受事,a为弱指受事;当b表示的事物的语义特征为[+动物]时,这种结构便存在歧义,a和b都有可能是强指施事或者强指受事。这又要看句法组合关系,当“p+a(+的)+b”整个结构做主语时,b为p的弱指施事,a为p的强指受事,如例(23)a;当“p+a(+的)+b”整个结构做句子的谓语时,b为p的强指受事,a为p的弱指受事,如例(23)b。

七、显指与潜指

有一种较为特殊的语义指向关系,本来并不存在语义联系的成分,在一定的语用因素及语义条件下却可以直接充当该指向成分的被指成分,构成一个形式上的语义指向结构体。试比较:

(24)a.这件大衣价格很便宜。b.这件大衣很便宜。

(25)a.老师在黑板上写字。b.老师在写黑板。

(24)a的“便宜”指向“价格”,但跟(24)b对比看出,“便宜”的真正的被指成分“价格”可以潜隐。(25)a的“写”的结果是“字”,“在黑板上”是写的结果“字”通过写这一动作致使其存在的处所,即“在黑板上”指向“字”,但跟(25)b的比较则说明,本来不是“写”的直接被指成分的“黑板”,却可以转化为它的被指成分。

鉴于上述事实,我们把本来跟指向成分没有直接语义联系,但通过句法调整使其直接充当被指成分构成的语义指向模式叫做语义显指,简称显指。这种变化同时使真正的被指成分处于潜隐状态,我们把这种潜隐状态中的语义指向结构叫做语义潜指,简称潜指。(24)和(25)正好代表了汉语中两种典型的显指类型,即领事显指和涉事显指。

(一)领事显指又如在“枫树的叶子都红了”、“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能装糊涂”中,“红”显指“叶子”,潜指颜色(叶子的颜色红了);“糊涂”显指“你”,潜指脑子(你不能装脑子糊涂)。表示人或动物行为动作的动词充当指向成分时,其被指成分也常常以领事充当。例如:

(26)a.她望着远方,想着心事。b.虎哮、雷鸣、马啸啸。

(26)a的“望着”“想着”显指“她”,其潜指成分分别应是眼睛和脑子。(26)b可作类似分析。

进一步的观察发现,形成这种指向模式的条件可以概括为两点:一是潜指属事和显指领事之间存在着强制性的领属性选择关系,即潜指属事都是有价名词,显指领事实际上是它的配价成分。二是潜指属事和充当谓语的谓词性词语即指向成分之间存在单一的语义选择关系,即指向成分的语义具有单一的选择特征,这个单一的选择特征正好和潜指属事的语义相融[6]。

(二)涉事显指又如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中,“吃”显指“山、水”,潜指“食物”。从动词与显指涉事的语义关系看,涉事显指可以表示动作所依凭的人或事物,如“犁牛”;动作的方式,如“吃包月”;动作的结果,如“足球赛踢了个冠军”;动作发生的处所,如“吃馆子”;参与动作的对象,如“打日本队”。有的甚至难以确定它们之间的语义类型,如“接车”“陪床”[7]。

尽管动词与显指涉事之间存在着丰富而复杂的语义关系,但它们都有一条共同的、最基本的规律,即显指涉事必须同时与动词和潜指受事有直接的某种逻辑上的联系。动词、显指涉事、潜指受事有没有直接的三角联系,是涉事显指和一般宾语的重要区别。试比较:

(27)a.打主攻手/看电视/吃大碗/听收音机/砍山/犁牛

b.打住裁判/看风景/吃白食/听涛声/砍树/犁田

(27)a以显指涉事代替潜指受事充当宾语(注:当宾语为多义性词语时,会产生歧义。如“打主攻手”中的“主攻手”,既可以是承担主攻任务的运动员,也可以是球类运动规则中的一种方式。又如“打日本队”、“看电视”等。)。(27)b的宾语为一般受事。

除了上述涉事显指充当宾语外,值得注意的是动作的发出者有时也并不在句中出现,而处于潜隐状态。这时,跟动作发出者相关的涉事便成为该动词的显指成分,并在句法上充当主语。例如:

(28)a.这次出差,老张飞北京,老杨飞广州。b.小张轧的这段路得返工。

(28)a中“飞”的直接发出者应当是飞机,(28)b可作类似分析。以往的分析将本来只是间接施动者的成分分析为动作的施事,反倒把与动作有直接关系的工具等看成次要成分,甚至忽略。从语义的角度看,这类句子的潜指成分往往对理解句义有着特殊的作用,很值得认真研究。

八、内指与外指

通常情况下,一个语义指向结构体的指向成分和被指成分应是同时存在于一个句子中[8](注:本文的“句子”取邢福义(1995)“小句”的概念。),成为这个句子的有机组成部分。这种被指成分同指向成分同现于一个句子中而构成的语义指向模式,叫做语义内指,如前述各节讨论的语义指向模式。但在一定的语境中,被指成分也有可能不在句中出现,这种语义指向模式叫做语义外指。例如:

(29)a.他被粗暴地押上了牛车。b.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如果单从句法上分析,上述句子都可以认为是完全句。然而,一旦涉及语义因素,句子的各个成分的语义关系就大有考究。(29)a的“粗暴”说的是谁?究竟是谁“押上牛车”?(29)b的“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针对的又是谁?这些语义成分句中都没有明确交代,或无法作具体的交代。

语义外指反映了客观事物相互联系的复杂性,牵涉的因素也十分复杂。不过,从语境的角度看,语义外指可以分为三类:句际外指、泛化外指和场景外指。

(一)句际外指就是一个句子的某一成分作为指向成分,其被指成分不是同现于该句子中,而是异现于上下文别的句子里,有时甚至隐含于上下文中。例如:

(30)尽管那时我也是个孩子,我也需要人的保护,可是想到我能去保护一个人,这又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啊。(铁凝《没有纽扣的红衬衫》)

(31)我的心突然紧缩,几乎跳起来,脸上大约也变了色。(鲁迅《祝福》)

(32)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盖满了葡萄。头一年栽下一棵小小的枝桠,第二年就爬满院落,使得院子和屋里都充满了绿色。(峻青《秋色赋》)

(30)末句中“骄傲”及其被指成分“我”;(31)末句中“脸上”及其指向成分“我”,都异现于不同的小句中;(32)最后两个小句中的“爬满院落”、“使得院子和屋里都充满了绿色”的被指成分,分别应当是“一棵小小的枝桠”长出的葡萄藤和葡萄藤上的绿叶,而它们则隐含于上下文,未明说。

(二)泛化外指就是句子中的某一指向成分其语义并不具体指向某个客观实体,其被指成分往往表示一种抽象的、概括的或无法明确的事物。这种事物存在于人们对其认识的经验中。例如:

(33)“吃一堑,长一智”说的是受一次挫折,增长一分见识。

(34)眼睛是灵魂的窗户。

(33)的“吃”“长”“受”的被指成分,(33)的“见识”和(34)的“眼睛”“灵魂”的指向成分,在句中不明确。不过,当这些格言警句进入具体的上下文或交际场景时,其语义指向有时似乎又是可以判断的。如“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应从这次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

(三)场景外指就是交际双方利用共同的语境或背景知识,在交际中省略被指成分而形成的语义外指情形。例如:

(35)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朱自清《荷塘月色》)

(36)六斤刚吃完一大碗饭,拿了空碗,伸手去嚷着要添。七斤嫂正没好气,便用筷子在伊的双丫角中间,直扎下去,大喝道,“谁要你来多嘴!你这偷汉的小寡妇!”(鲁迅《风波》)

(35)中“心里”的领事,“坐着”“乘凉”“想起”“走过”的施事,从情景可知是作者本人;(36)末句的“你”表面看是外指六斤,场景表明它实际上是外指八一嫂。

客观世界的丰富多彩性以及语言表达多维度的特点,致使语义指向的方向或方式也呈现出多样化的态势。然而,形式上的多样性毕竟要受到语言内部自身结构规律的约束,因此,语义指向的结构模式也表现出自身的规律性和系统性。基于这样的认识,本文从不同角度概括出八组彼此对立的语义指向结构模式。

目前人工智能研究正面临着一大难题,即如何让计算机准确识别不同语境下成分与成分间的语义关系。由于语言本身的复杂性,即使明确了语义指向的结构模式,也只是找到了一个起点而已。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些结构模式的生成机制到底是怎样的?显然,对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仍然有待于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形式语言学乃至计算机语言学的共同努力。

[收稿日期]2003-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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