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生货币供给理论视野中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货币政策论文,货币论文,视野论文,内生论文,机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货币政策是指由中央银行采取的,通过影响货币和其他金融条件来寻求实现持久的产出增长、高就业和物价稳定等广泛目标的行动。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则是指货币供给影响经济活动的中间环节和作用方式,离开这些环节和方式,货币政策工具就失去了作用的前提和依据。而货币政策中间目标及货币政策模式的选择是与对货币供给特性的认识和判断紧密相连的。货币供给的特性主要是指货币供给的内生性和外生性问题。货币供给的内生性是指货币供给是由商品流通及经济活动所内在决定及制约的内生变量;而货币供给的外生性则指货币供给是由经济过程以外的其他因素(如货币当局)所额定制约的外在变量。当代西方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理论都是以外生货币供给为理论基础的。然而,自外生货币供给理论产生以来,就一直受到一些经济学家的质疑,并通过经验事实证实了相反的结论。尽管他们的声音有时因处于非主流地位而略显微弱,但他们的观点与论据为我们拨开货币的神秘“面纱”、认知市场经济运行的真实面目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而且对我们正确把握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及制定货币政策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下面首先对内生货币供给理论予以简要论述,以便为后面探讨内生货币供给视野中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构建一个理论平台。
一、内生货币供给理论与外生货币供应理论的主要分歧
从货币理论史关于货币供给内生性与外生性的争论上看,争论的焦点和根本分歧在货币供给与经济活动的客观关系上,争论的真正意义在于货币内生性供给的客观必然性而非必要性上。从必要性上讲,几乎所有的货币理论家都不否认货币供给有符合货币需求的必要性,并以此作为理想、合理状态,但内生论者不仅认为这种内生性是必要的,而且也是社会经济运行的客观必然结果。反之,外生论者却否认内生货币供给的客观必然性。(注:货币理论史上关于货币供给特性问题的争论,实质上反映了不同学派在价值理论,分配理论和经济分析方法上的根本分歧。限于篇幅及本文主旨,本文在下文论述中,只是间或涉及而暂未对此展开论述。)现代信用货币供给的内生特性问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后凯恩斯主义者与主流经济学派的货币争论中得以深入研究和发展。(注: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派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是一种与主流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新古典综合学派、新凯恩斯主义学派等)相对立的经济学派,它认为居主流地位的凯恩斯主义学派曲解和偏离了凯恩斯的原意,因此,它试图对凯恩斯经济学作出新的解释和发展,其代表人物有戴维森(Davidson)、温特劳布(Weintraub)、卡尔多(Kaldor)、明斯基(Minsky)、莫尔(Moore)、罗西斯(Rousseas)等人。内生货币供给理论不仅是后凯恩斯主义货币理论的中心内容,而且也是其宏观经济理论的基石。)
后凯恩斯主义者认为新古典主流理论是一种建立在完全竞争基础上的静态均衡理论。作为这种理论核心的瓦尔拉斯一般均衡理论从其本质上讲是一个交换经济模型。这一模型抽象掉了生产过程,从而也抽象掉了生产过程所体现的人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因此,建立瓦尔拉斯一般均衡模型基础之上的新古典主流经济学派的一条共同的主线就是货币至少在长期是“中性的”。也就是说,相对价格,收入和产出与在长期货币数量是无关的。同时,价格的总水平是由货币数量所唯一决定的。因此,价格水平的变动——通货膨胀与通货紧缩——完全是货币数量变动的结果。但是货币数量的变动本身却不是由金融因素作用所内生决定的,而是由金融市场外的一些力量所外生决定的。这包括作为商品货币的贵金属的发掘与流通;或者在信用货币体系中,货币是由政府或货币当局(中央银行)发行所创造的。后凯恩斯主义者在对新古典主流经济学的货币理论提出批评的同时,力图建立一种新的内生货币供给理论。
货币如果真的在社会经济的发展中摆脱“面纱”命运,成为“强大的工具”,(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178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那么它就决不能仅仅停留在流通领域,而必须进入生产领域,与人类的劳动和物质财富的创造相结合。这就意味着货币向资本的转化,这是使货币与生产相结合,与整个社会经济运行相联系的基础,这也是我们理解货币内生特性的关键。马克思对此问题的认识与解决是深刻而本质的。马克思认为货币作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统一,在流通之外取得了一个“独立”的“存在”,马克思把他称之为货币的“第三种规定”即货币作为“货币”。(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168-170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从内容上看,它是“表现为个体的一般财富”,是“社会财富的一般概括”(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第518-519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这就为货币向资本转化,货币作为生息资本打下了坚实基础。马克思对资本所做的首要规定是:起源于流通并在流通中保存自己,也就是说,货币不应再仅作为流通手段,而是应该成为“进入流通并同时从流通返回到自身的货币”,这是“货币借以扬弃自身的最后形式。……同时也是资本的最初的概念和最初的表现形式”。(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208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这就建立了资本与货币的内在联系。而财富取得了货币的形式,就使得资本的“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也就是使自身变大或增大”。(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第228页,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这一目的的实现只能通过劳动的消费来实现,而劳动的消费就是生产过程,这样,我们就从交换价值和货币的流通出发,通过创造交换价值的劳动走到了生产领域,在货币与生产之间建立了内在的联系。当货币转化为资本后,就使得货币本身“作为可能的资本……变成了商品”,在“商品或货币的形式上被购买”。当然,货币资本的这种商品性及其买卖形式,与普通商品有所不同,它是“作为自行增值的价值贷出的”。(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Ⅱ),第504-507页,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货币作为生息资本是资本关系在经济生活中占据统治地位后,货币内涵及外延的深化和发展。而货币经营资本和生息资本则在银行上获得了统一:银行成了专门经营货币存款的特殊机构,以货币资本的实际贷出者和借入者的中介人身份出现,把借贷货币资本集中在自己手中,作为货币资本的总管理人与职能资本家对立。由于它们为整个实业界贷款,也就把借入者集中起来,与所有贷出者对立。于是,银行既代表货币资本的集中、贷出者的集中,也代表借入者的集中,成为整个市场经济运行的轴心。银行信用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他具有存款创造功能。马克思指出,银行作为货币资本的集中者,其资本是由公众的存款转化的,而“存款只是公众给予银行家的贷款的特别名称。”实际上,除了少量的银行准备金之外,银行的大部分存款要么由存款人互相提供的贷款而抵消,仅仅作为帐面项目起作用,要么就作为生息资本贷放出去,它们不会留在银行的保险柜里,而是通过贴现、贷款流到企业、通过购买公债流到政府,或者通过有价证券的买卖流到私人及证券交易人手中,也就是说,银行资本的最大部分是虚拟的,是由债权、国家证券和股票构成的,是“银行家向国家、股份公司生产资本家索取未来收入的凭证”。虽然存款可能已被银行贷款或变成了虚拟资本,但存款者的货币提取权却并未消失,人们既可以通过银行转帐又可以通过现金支付把它当作实际的货币来使用。因此,银行具备创造货币,扩大货币流通总量的功能,“同一些货币可以充当不知多少次存款的工具”,当流通中的货币额“从来不超过300万镑”时,“存款却有2700万镑”就不令人奇怪了。(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533-535页,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而且,“发行银行券的银行决不能任意增加流通的银行券的数目”(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第594页,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货币的数量最终取决于生产和流通过程对货币的需求。总之,马克思在其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将货币问题放在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中来研究,从而深刻地揭示了信用货币的本质及其内生创造过程,在内生货币供给理论上达到了理论与逻辑的统一。而同样的问题,西方经济学却经历了漫长的认识及理解过程。
熊彼特在回顾西方货币理论发展时,认为长期以来人们在信用货币创造问题上的认识是极其狭隘的:他们脱不开实物分析的束缚,只是把银行理解为闲散货币和货币使用者的中介人,把真正的放款者理解为公众,从而认为信用在本质上与银行无关,银行只是使现有的流动资金做更多的事情,而不会增加它的总额。指出其错误根源后,熊彼特认为,银行虽然在形式上不创造法偿货币,但从放弃货币使用权这一意义上说,存款者并没有因为把钱存入银行而向贷款者借出任何东西,他们通过支票或银行转帐仍在花钱,存款从法律上说不过是索要法偿货币的权力,但经过银行的信贷行为却能在很广的范围内象法偿货币一样使用。所以从实质意义上说,银行的行为几乎等于创造了法偿货币,并通过“非正常信贷”(注:熊彼特区分了银行信贷的两种形式:正常信贷和非正常信贷。正常信贷是指生产者在出售产品之后,通过商业票据贴现而获得的信贷;非正常的信贷则产生于企业家的举债,是为“创新”目的而提供的信贷。)与货币资本的形成联系起来。这对于正确理解资本主义货币经济的本质特征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正如熊彼特所指出的,“信用创造”理论,不仅承认了“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清楚地“显示了成熟的资本主义社会所特有的储蓄投资机制和银行在资本主义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是实实在在分析上的进步。”而要“经济学家们”理解这一点,却很困难,“即便是现在,该学说的某些最重要方面也不能说得到了完全的理解”。(注:约瑟夫.熊彼特:《经济分析史》(第3卷),(中译本),521-525页,商务印书馆,1994年版。)尤其是凯恩斯在其给西方经济学带来“革命”性影响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中采用了外生货币供给的假设之后,内生货币供给理论更是一度消沉下来。
直到1959年,英国拉德克利夫委员会发表了一份关于“货币体系之运转”的引起争论的报告后,货币供给的内生性问题又重新引起了人们的重视。该报告对以新古典综合派思想为指导的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提出了严重疑问。其总的结论是,货币供给量在很大程度上已变得不甚重要,只有对经济的一般流动性加以控制才是一种有效的货币政策。这就是所谓“拉德克利夫流动性命题”。报告认为,“同支出有关的是整个流动性状况,而不仅仅是货币供给。因为购买商品和劳动的支出决策——决定需求水平的决策——是由支出者和不同金融集团的流动性决定的。”(注:拉德克利夫委员会,《主要证据备忘录》,第三卷,第132页。转引自斯蒂芬·罗西斯;《后凯恩斯主义货币经济学》(中译本),第79页,余永定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影响一般流动性的因素不仅包括收入、可转换资产和支出者的借贷能力,而且包括原意按一定条件为人们的支出提供资金的金融机构和其他企业的经营方式、情绪和资金来源。因此,按照拉德克利夫委员会的观点,货币政策强调的重点不应放在经济中的货币供应量上,而应放在“其行为似乎可以对经济中的流动性的大小造成重要影响的所有金融机构集团上”。(注: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译本),第133页,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拉德克利夫委员会实际主张的是,货币供给是内生的,因而它是不受货币当局控制的。
拉德克利夫委员会的观点为金融中介机构职能理论的代表格利、肖与耶鲁学派的代表托宾所继承。他们针对弗里德曼的货币主义,从反面提出材料,力图证明货币当局等外生力量对货币供给的控制是极为有限的,货币供给主要是独立于外在控制的经济过程内部活动的结果。格利和肖强调了非银行金融机构在信用创造中的作用。他们指出,人们之所以认为货币是由中央银行发行的是因为他们为货币仅仅是交易和支付工具的传统观念所束缚。实际上,货币并非只是作为支付和交易工具而是作为一种金融资产而被排他地需求着。二次大战后,经济发展的特点是比商业银行发展得更快的非货币金融媒介的增长,“货币机构与非货币的中介机构……都创造金融债权,他们都可以根据持有的某类资产而创造出成倍的特定负债。……它们都能创造可贷资金,引起超额货币量,并产生大于事先储蓄的超额事先投资”。(注:格利和肖:《金融理论中的货币》,(中译本),第175-176页,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也就是说,这一间接金融过程不仅增加了可贷资金的供给,而且也扩张了经济中流动资产的量,而这种非货币金融是在货币当局控制之外的。正因于此,使得原有的货币金融政策对货币供给的控制力量已显著削弱。耶鲁学派资产选择理论的代表托宾基本上也按同一思路提出了他的内生货币供给理论。托宾指出,对于公众来说,货币和其他资产之间,商业银行与其他金融机构之间只有程度上的差别,而没有实质上的界限。在现代复杂多样化的金融世界中,公众可选择的资产形式也日益多样化和具有替代性。商业银行与其他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存款创造在很大程度上受大众资产选择行为的影响,而公众的资产选择行为又受社会经济活动和经济环境的影响。这样,货币供给量就决非中央银行及其政策所能完全控制的。
近些年来,后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一项主要理论贡献就是在继承前人思想的基础上通过深入探讨金融市场运行机制将内生货币供给理论的研究推向深化。然而,对于货币供给是如何内生决定的这一问题的研究,后凯恩斯主义学派内部存在着两种不同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当银行和其他中介机构的准备金不足时,中央银行作为最后贷款人被迫满足他们的需求,否则这将影响金融体系及至整个经济的活力。中央银行可以通过公开市场业务或通过再贴现窗口来满足商业银行对准备金的需求。这样,中央银行对商业银行的准备金要求就无法进行有效的数量控制。我们对这种观点可以称之为“适应性内生货币供给理论”。其代表人物有温特劳布、卡尔多和莫尔等人。拉沃伊(Lavoie)总结了适应性内生货币供给理论的观点:“在平时,商业银行准备提供所有的贷款,中央银行准备提供所有的准备或在现有的利率水平上提供所需的差额……贷款创造存款,存款创造准备。货币供给在中央银行或银行系统给定的固定利率上是内生的。它可以用一条给定利率上的水平的直线来表示。”(注:Lavoie,Marc:《Credit and Money:The Dynamic Circuit,Overdraft Economics,and Post-Keynesian Eeonomics.》P71.In Money and Macro Policy,Marc Jarsulic,ed.Poston:Kluwer-Nijhoff,1985.)因此,货币供给为需求所决定。中央银行只能控制利率而无法控制货币量。
另一种观点则强调当银行和其它金融中介机构的准备金不足时,它们主要是通过创新性资产负债管理,如从联邦基金、欧洲货币市场和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等处获得。我们对此称之为“结构性内生货币供给理论”。这一观点的代表人物有明斯基、罗西斯和埃尔利等人。商业银行资产负债管理的一大特征就是把资金从活期存款吸引至联邦基金、欧洲货币市场和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等短期货币市场融资工具。这些工具的准备金要求与活期存款相比要小得多,甚至为零。这样,即使中央银行能够有效控制准备金的绝对水平,但通过资产负债管理,既定数额的准备金就可以支撑更多数额的负债管理型储蓄,而更多的储蓄也就可以支撑银行对经济活动的更多信贷。资产负债管理的另一特征是在给定的金融结构中,它会对利息率产生向上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负债管理中更高的利息成本对银行资产负债表中负债一方带来的影响。如果商业银行想继续保持它的利息(利润)水平,这种高成本就会传导给借贷者。当然,商业银行也可以创新出新的金融工具来减少高利息成本对借贷利息率的压力。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与适应性内生货币理论观点相反,利息率的决定并不是由中央银行产生并控制的一个单向过程,而是在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影响下,金融市场的各经济主体包括中央银行、金融中介机构、企业和公众等在金融创新的过程中,通过行为互动和理性选择而共同决定的。这样,在利率——货币供给二维空间上,货币供给曲线就是正向倾斜的,货币供给的数量和价格反应了需求和供给的各种因素的作用。最近的实证分析证明结构性内生货币供给理论在发达国家更具有效性。(注:实证分析可参见Pollin Robert.《Two Theories of Money Supply Endogenety:Some Emprical Evidence》,Journal of Post-Keynesian Economics/Spring 1991,Vol.13.No.3,P367.)
二、内生货币供给条件下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
虽然货币供给内生论者因分析的角度不同,在一些问题上还存在者一些分歧,但他们共同的观点是:货币供给量不是由政府货币当局(中央银行)所决定和控制外生变量,而是由社会经济活动主体共同决定而内生于经济运行过程中的。这源于他们对市场经济运行机制的本质的认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不是建立在瓦尔拉斯一般均衡理论上的一种实物交换经济,而是建立在资本主义再生产基础之上的“货币经济”。现代市场经济最基本的经济活动是资本家(投资者)为赚取利润而进行的投资和生产活动。货币就是投资和生产得以实现和顺利进行的必不可少的工具。由于经济中存在着不确定性因素,(注:内生货币供给理论认为不确定性是货币经济的基本特征。他们对不确定性的理解来自凯恩斯在《就业的一般理论》中对不确定性的解释:“我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不确定性这个词的,即欧洲战争的前景是不确定的,二十年后的钢价和利息率,或某种发明将在什么时候过时是不确定的……关于这个问题,没有科学基础可借以形成任何可计算的概率。我们干脆什么也不知道。”与不确定性相联系的一层重要意义就是货币进入社会经济生活的方式,正如正文所分析的。与不确定性相关的另一层重要意义就是预期在生产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在生产中,资本家在投资时并不能确切地计算投资的未来收益,投资与否,只取决于资本家的信心状态:当资本家对未来充满信心时,会更倾向于投资。反之则反是。这在下面的内生货币供给条件下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为避免生产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收益的风险,要素所有者在向资本家提供生产要素时,都要求资本家以货币这种为社会所公认的交易媒介和价值储藏手段作为预先支付(在国民收入统计核算体系中,这是国民收入的一部分,可视之为货币流量)。而资本家为获得这笔预先支付,可以同银行签订债务契约,以资产(可视之为货币存量)抵押的方式从银行得到这笔借款,并承诺用投资的未来收益来偿还借款并支付利息。而银行则通过“信用创造”,为企业提供这笔贷款。因此,货币不仅仅是作为交易媒介和价值储藏手段,更重要的是货币是作为一种债务契约进入社会经济生活的。货币供给和债务,和生产过程就紧密联系起来。这就是内生货币供给理论的最扼要的解释。(注:关于这一内生货币供给理论及其建立在这一理论上的宏观经济模型可参见柳欣(1999)、宁咏(2000)文章。)这一理论自然而重要的推论就是利息率在国民经济运行中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
1.利率在内生货币供给体系中的作用。
在货币与利率的研究中,长期以来,人们是以外生货币供给变动如何影响利率水平作为研究的内容,认为在货币供给和利率的关系中,外生货币供给是自变量,而利率则是随之而变动的因变量。而如果不再将货币看成外生变量,而是视作内生变量时,利率变动就可以通过对贷款人和借款人就货币供求的态度发生改变,从而导致货币供求变化而使金融出现紧缩或膨胀,这样,利率变动对经济也就具有调节作用。尤其在内生货币供给理论中,货币供给的主体是商业银行及其它金融中介机构,贷款创造了存款。这一观点也为前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副主席艾兰·霍尔迈斯(Alan Holmes)所证实,“在现实世界中,银行扩充信贷,在这一过程中创造存款,然后再寻求准备。”(注:转引自Pollin Robert.《Two Theories of Money Supply Endogeneity:Some Emprical Evidence》,Journal of Post-Keynesian Economics/Spring1991,Vol.13.No.3,P367.)如上所述,金融中介机构(贷款人)主要是通过创新性资产负债管理来寻求其准备的。而市场利率就是其寻求准备的成本,利率的变动会直接影响贷款人的资产负债结构,通过贷款人对贷款决策的调整而影响社会信用利用的可能性。因此,在金融创新造成货币供给内生特性愈发彰显的情况下,虽然中央银行已经失去了对流动性的完全控制能力,传统的以控制货币供给量为中介目标的货币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失效。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从此以后就毫无作为了。实际上,即使货币供给是内生的,货币政策也是重要的,只不过货币政策的中介目标和传导机制发生了变化。正如雷(Wray)所指出的,“即使商业银行的预期与借款者的预期同方向变动,商业银行也不能完全适应性地满足信贷需求。……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接受教科书存款乘数或传统的中央银行能够控制货币量的观点。但是,中央银行能够使商业银行难于扩大其资产负债表。”(注:Wray,Randall.《Commercial Banks,the Central Bank and Endogenous Money.》Journal of Post-Keynesian Economics/Spring 1992,Vol.14.No.3.)而中央银行使商业银行难于扩大其资产负债表的手段就是以利率作为货币政策的中介目标,通过对中央银行利率体系的调控来影响金融机构和企业、个人的资产负债选择和金融机构的贷款成本,以及改变人们对经济决策的预期而对货币供求产生影响,从而达到货币政策目标。这就是内生货币供给条件下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
2.中央银行利率目标选择及传导机制。
中央银行的利率体系一般由中央银行对金融机构的再贷款利率、再贴现利率、中央银行决定的基准利率,以及金融机构缴存中央银行的法定存款准备金利率和备付金利率等构成。如前所述,由于金融创新使再融资的主动权不在中央银行手中,所以中央银行通过再贷款利率和再贴现利率(通称再融资利率)的变动对商业银行信贷行为的影响更关注的是其告示效应。即再贷款利率和再贴现利率作为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的信号,其变动可改变人们对经济决策的预期而对市场利率产生影响,因此受到市场的普遍关注。法定存款准备金利率和备付金率曾是中央银行利率体系的重要构成部分。随着金融体系的开放和发展,货币当局要控制商业银行的准备金来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其重要性已大大降低。20世纪90年代以来,许多国家的中央银行,如美国、加拿大、瑞士、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等国家都降低或取消了法定准备金率,零准备金率正成为一种趋势。
中央银行通常依赖于基准利率来调控货币市场的利率。这是因为基准利率可以直接影响银行的存贷款利率水平,并通过资金的流动而使货币市场的利率结构趋于合理。作为中介目标的利率一般指短期货币市场利率。货币市场实际上是一个综合性市场,由各子市场,如同业拆借市场、票据市场、短期债券市场等组成。利率作为市场价格,它将信号准确地传达给货币市场的参与者,并以各种短期金融工具为载体,通过市场参与者的买卖而将各子市场紧密联系在一起,因此,利率是维系各子市场有序运作的纽带。当然,短期货币市场利率体系合理、健全与否关系到货币市场乃至整个金融市场是否能够稳定发展,建立一个合理市场化的利率体系是中央银行货币政策操作的前提和目标。
总之,随着金融体系的发展,内生货币供给下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中介目标由货币供给量向货币市场利率转化,而货币政策工具也由法定准备金率,再贴现率等直接调控工具向公开市场操作转化。与外生货币供给下的公开市场操作不同,其目的不是直接调控货币供给量,而是通过公开市场操作调节化币市场利率而影响金融机构和企业、个人的资产负债选择和金融机构的贷款成本,以及改变人们对经济决策的预期从而对货币供求产生影响,最终达到货币政策目标。利率型传导机制简单图示如下:
从实践中看,美国在整个90年代经济快速增长而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又处于较低水平的发展时期,这被人们称之为“新经济”现象。我们应当认识到,这一经济现象是与美联储宏观调控有着密切关系的,尤其表现在美联储货币政策中介目标的转变,也就是由对货币供给量的控制转移到对利率的调节,并逐渐形成以微调为特色的利率政策。这显示了建立在内生货币供给理论基础上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有效性。
3.我国货币供给的内生性与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实证分析
一般认为,在我国计划经济和转轨经济中,货币当局对货币供给具有较强的控制能力,但事实上,由于“倒逼机制”和体制外“灰色金融”的存在,货币供给呈现出较强的内生性。(注:宁咏(2000)对此进行了较为详尽的分析,可参见宁咏:《内生货币供给:理论假说与经验事实》,经济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随着经济和金融市场化程度的加深,我国货币供给也表现出越来越强的内生性。
(1)乘数的内生性分析
按照我国货币层次定义,广义货币M[,2]由流通中的货币C和商业银行的所有存款D构成,即M[,2]=C+D。基础货币B=C+R+Re+NR,其中R是法定准备金,Re是超额准备金(1988年3月之前为备付金),MR是非金融机构在央行的存款,若记c=C/D为现金流通比率,r和re分别为法定准备金率和超额准备金率,则(r+re)XD=R+Re,nr=NR/D为非金融机构的存款比率,m=M[,2]B为货币乘数。于是:
m=M[,2]/B=C+D/C+R+Re+NR=1+c/c+r+re+nr
可见,影响我国货币乘数的直接因素有现金流通比率c、法定准备金率r、超额准备金率re和非金融机构的存款比率nr,而且货币乘数与这四个因素都是负相关的。但从1988年至1998年3月,法定准备金率维持在13%不变,可视为常数。nr的值较小,而且变化平稳,其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金流通比率c按下面的公式分解:c=C/D=C/E·E/Y·Y/D,其中E为消费支出,Y为国民收入,C/E为现金消费比率,E/Y为平均消费倾向,Y/D为存款货币的周转速度。随着金融机构的技术和服务的创新(信用卡、支票帐户等)的发展和深入,C/E可望不断下降;平均消费倾向E/Y随着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储蓄倾向的上升也在不断下降;存款货币的周转速度Y/D与金融机构的经营效率和效益有关,金融效率的提高,将使货币的周转速度下降。因此,从总体来说,我国现金流通比率的长期趋势是下降的,而我国的货币乘数m却由1993年的1.45下降到1996年以后的1.1-1.2左右,可见,c值与货币乘数的负相关关系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c值的变化对货币乘数影响很小。这样,在我国现阶段影响m的因素主要是超额准备金率。
银行持有超额准备金的主要目的是保持其具有充分的流动性,而这也就产生了流动性成本,即因持有低收益的超额准备金而无法进行高效益贷款所承担的机会成本。因此,超额准备金水平主要取决于贷款利率的高低。在经济高涨时,投资需求增加导致对货币的需求增加,必然造成贷款利率提高,而贷款利率的提高将增加持有超额准备金的机会成本,银行会减少超额准备金,降低超额准备金率,由此提高了货币乘数。而在经济衰退期则产生相反的效应。因此,超额准备金率与货币乘数是呈典型负相关关系的,货币乘数的变动就与经济波动保持一致,具有顺经济周期波动的内生性特征。对我国货币乘数变化的考察证实了这一点。我国的超额准备金率由1993年的5%左右一直上升到1996年以后的9%-11%,翻了一番,而货币乘数也由1993年的1.45一直下降到1996年以后的1.1-1.2左右。
(2)基础货币供给成为内生变量
我国中央银行投放基础货币的渠道主要有再贷款、再贴现、公开市场操作和外汇占款。
首先从再贷款渠道来看,在经济转轨时期,由于经济增长的粗放模式和投融资体制的缺陷,财政和企业的预算软约束在投资饥渴症的的刺激下,必然转化为银行信贷的软约束,从而形成“适应性内生货币供给”式的“倒逼机制”,导致信贷规模失控。近年来,在我国经济增长格局基本告别短缺,出现有效需求不足的形势下,企业亏损面增大,市场投资获利机会少,企业投资意愿不够,信贷需求萎缩,而银行也在风险约束下出现“惜贷”行为。这造成从1996年到1999年末,中央银行对四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和农业发展银行再贷款余额从14088亿元下降至11520亿元(注:资料来源《中国金融年鉴》,2000年。),而且出现提前归还再贷款的情况。这显然与央行采取扩张性货币政策以治理通货紧缩的意愿是背道而驰的。以上分析表明企业信贷需求的顺周期特性决定了中央银行再贷款的伸缩,央行的再贷款具有典型的内生性。
其次,再贴现也具有内生货币的典型特征。在我国现阶段,由于社会信用体制不健全,商业票据尚未普及,票据贴现市场远未发育成熟,使得我国再贴现业务发展缓慢。2000年,央行再贴现贷款仅占基础货币投放总量的3.5%。而即使再贴现业务形成规模,也难以成为央行调控货币供给的有力工具。因为再贴现同再贷款一样,其主动权是掌握在商业银行手中的,这一点已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实践所证明。
再次,中央银行并不具有通过公开市场业务调控基础货币的绝对主动权。这主要是因为适合央行公开市场操作的债券资产短缺,而中央银行本身债券也不足,难以通过逆回购业务收回基础货币,只能做投放短期资金的单向操作,灵活性受到束缚。据统计,1999年底,央行资产负债表列明的各种债券仅为118.9亿元,仅相当于其总资产的0.34%。(注:资料来源《中国金融年鉴》,2000年。)持有大量国债的国有商业银行也将国债视为优质资产而不愿出售,这些都使得公开市场业务缺乏交易基础,从而央行通过公开市场业务操作调控基础货币的主动性受到很大限制。
最后,外汇占款的形成在目前体制中具有很强的内生性。在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下,央行通过外汇占款投放基础货币具有很强的被动性,经济高涨,国际收支顺差时,央行为保持汇率稳定,保证银行结售汇制度正常运行,必须抛出本币,增加外汇占款。如1994-1997年,外汇储备大增,中央银行资产中的外汇占款分别增加3740.51亿元、2292.65亿元、2804.23亿元和3070.62亿元,外汇占款也成为基础货币增加的主要渠道,1995年,外汇占款增量与央行资产运用增量之比高达75.2%,而这一时期也正是央行试图控制基础货币投放以抑制通货膨胀的关键时期。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以及人民币不贬值使我国出口增长下降,外汇收入减少导致外汇占款增速缓慢,2000年外汇占款增加753亿元,占全年央行资产运用增加额的26.1%。(注:中国人民银行统计司:《金融统计与分析》,2001(1))这表明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基础货币数量成为依赖于外汇市场状况的内生变量。在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政策目标下,外汇占款不是中央银行可以主动调控基础货币的手段。
三、结论
以上分析表明,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深入和金融体制的改革开放,我国金融市场参与主体的经济行为正向着市场理性化,且有利于间接调控的方向发展,货币供给的内生性也大大增强。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以货币供应量为中间目标的货币调控模式的有效性将大打折扣,因此必须打破这种直接管理模式,建立起以利率为中间目标,着眼于货币需求的间接货币调控模式。当然,我国目前适应间接调控方式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还远未形成,利率型传导渠道还阻碍重重,主要表现在货币政策旨意通过货币市场传导至资本市场乃至整个金融市场的渠道受到人为的阻碍,这主要是因为存、贷款利率、企业债券利率还由政府直接控制,金融机构分业制,以及对同业拆借市场参与主体的限制等,使货币市场利率不能直接影响资本市场利率。国有企业经济行为的利率弹性较差,缺乏利率市场化环境下应有的理性。这需要我们采取切实的综合配套改革措施化解或削弱这些问题,建立起利率的市场形成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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