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发展涵义的哲学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涵义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发展是时代的一个重大主题。哲学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介入了对发展对象的研究。 但是，这些研究成果存在如下两个问题：1.丧失了发展的哲学视角，陷于对各种具体发 展理论的分析和探讨，急于提出各种发展政策和规划，导致哲学研究和具体学科的研究 趋同；2.忽视了发展的元问题研究，对于发展本身缺乏深入的探讨，忙于建构各种发展 哲学体系，导致各种发展哲学体系的根基不牢。
目前，发展还是一个含糊不清和使用混乱的概念，“发展尚未发生；它现在只是表现 为意识的急剧增长，表现为一种指望，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存问题。但是，从理性的角度 看，它还只是被隐隐约约地觉察到”(注：[法]弗朗索瓦·佩鲁：《新发展观》，张宁 、丰子义译，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发展这一术语本身至少应对发展这种状 态负部分责任。发展是什么?在哲学的层面上，发展的涵义无疑是哲学研究必须不断反 思的元问题之一。综观西方哲学中发展涵义的演变历程，解剖当代的各种发展观念，我 们可以看到：在哲学的层面上，发展具有世界观涵义和社会历史领域的涵义(即社会发 展)，这两种涵义往往交织在一起，在当代社会中后者入侵并消解了前者。这是导致诸 多理论争议的重要原因。本文立足于唯物史观的基石之上，试图区分发展的两种涵义， 并对其进行科学的界定。
一、西方哲学视域下发展涵义的演变
在西方哲学中，发展的涵义经历了一个复杂的演变历程。到目前为止，发展的涵义依 然是含糊不清的。佩鲁认为，发展“受着产生于两种现实之间的原罪的折磨。这两种现 实是：日常的现实，它具有一系列由任何事物都在成长这种观念而造成的熟悉印象；科 学的现实，这种现实往往伴随着它所特有的连续不断的变化、危机和纠偏”。除此之外 ，发展这一术语还具有“经济学意义和它的政治的、论辩的职能”(注：[法]弗朗索瓦 ·佩鲁：《新发展观》，张宁、丰子义译，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发展还不 是一个自明的概念，而是一个亟待界定的对象。在西方哲学中，发展涵义的演变历程提 供了认识和理解发展涵义的重要思想资源。
发展是一个实现内在潜能的过程。因此，在古希腊哲学中，发展具有如下涵义：1.发 展是有机体的发展，有机体是发展的主体。2.发展是一个有自然限制的过程，而不是无 限的过程。“如果我们的发展模式，一如希腊人取自自然一般，那么，发展是有其限制 而定量的过程”(注：[英]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冯建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 9年版，第293页。)。有机体发展的过程是不断趋向既定的成熟状态，发展的最终结果就是达到这种有机体的成熟状态。3.发展是有方向性的，指向一个内在的规范性目标。 这表明：发展的目标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在的，是由有机体的本质或本体所预先决定的 ，也是其本质或本体的实现；发展的目标也是规范性的，它是评价有机体的发展程度或 完善程度的标准。
在中世纪基督教中，上帝是无穷无限(God as infinite)的，上帝是发展的内在规范与 限制的泉源。在基督教看来，人作为上帝创造的产物，在世间具有独特的地位和价值， 同时，人类天生具有原罪的特性，只有皈依基督教，接受末日审判，才能够获得上帝的 恩赐而救赎，重返千年的王国。因而，在基督教的世界中，发展具有如下的涵义：1.发 展的主体是人类，而不是别的任何事物；2.发展的目标是成为神的子民，重返天国，其 他任何追求都是没有意义的；3.发展的过程就是人认识自身的原罪，皈依基督教，等待 末日审判的到来。在这里，人是上帝创造的，人渴望抵达的彼岸是上帝规定的，人能否 抵达这个彼岸也取决于上帝的恩赐。因此，发展不是一个内在必然性的过程，而是由上 帝的意志预先决定的；发展不是一个无限的过程，而是一个有限的过程，上帝决定了发 展的最终目标，即千年王国；发展的目标也是规范性的，它是评价人类的发展程度的标 准。
在近代西方社会，物理学对于天体运动的解释，进化论对于生物演变的说明，以及社 会哲学对于人类历史发展的描绘，导致发展概念成为一个普遍有效的观念。发展具有了 进步、进化和增长的涵义。“所有的演变，无论是宇宙的、生命的及其他产品的，还是 社会及其形态的，都被视为从简单到复杂的过程。……一切进化都是渐成的，它导致结 构变化，使之从同质转化为异质，因此既是增长也是发展”(注：[法]弗朗索瓦·佩鲁 ：《新发展观》，第4页。)。因此，发展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渐进和质变的普遍过程 。这无疑提供了一个宏大的视野，它把一切事物的演变统一到发展的框架之中，人类社 会的发展也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渐进和质变的过程。在近代西方社会的发展观念中， 除了黑格尔等少数学者承认存在一个最终的发展结局以外，对于绝大多数学者而言，整 个世界正在走向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即使整个世界的变化是一个必然上升的发展过程 ，但是，发展的最终结局仍是未知的，毋宁说发展的最终结局是不存在的。因此，发展 是一个几乎无限上升的过程，是一种没有最终目标的变化。这种发展观念在西方现代社 会中充分体现出来。
在现代西方社会中，发展是“社会想象的表意”(The Imaginary Institution of Society)，“是沿着未加界定的轴心无休无止的运动”。但是，“这样的想象不再能够 提供‘定性的目标与观点’，不再能够意识到前进有其完成的一日，不再意识到整个社 群的行进方向”(注：[英]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第301页。)。因此，在现代西 方社会，发展具有如下的涵义：1.发展的主体是整个社会，发展就是整个社会的不断成 长和前进，发展成为一个社会历史领域的概念，不再具有普遍性的意义；2.发展是一个 无限的量的增长过程，量的增长成为发展的主要内容和根本表现，质的变化在发展中已 经不可想象；3.发展是一个没有内在目的和终结的过程，发展的规范性目标的缺失导致 了发展的根本价值尺度的缺位，因而，量的增长反而成为发展的目标。
西方发展涵义的演变历程表明，发展不是一个明确的概念，它经历了漫长而复杂的演 变，并包含了两个层面的涵义：1.指世界观层面上的发展，它是一个普遍有效的概念， 解释宇宙、自然界的动植物和人类社会运动的一般过程；2.指社会历史领域的发展，即 社会发展，解释整个人类社会运动的一般过程。在现代西方，发展不再具有世界观的涵 义，不再具有普遍的有效性，发展仅仅限于社会历史领域之内，在某种程度上，发展与 社会发展具有同等的涵义。因此，对于发展的哲学反思，必须重构发展的涵义，这既是 对发展的世界观涵义的合法性的重申，也是对社会发展涵义的科学性的阐释。
二、唯物史观视野中的发展涵义
西方的发展观念为发展涵义的界定提供了丰富的思想材料，但是，这种功能只有在唯 物史观的视野中，立足于当代的发展实践，进行创造性的转换才能实现。在唯物史观中 ，发展是什么?马克思并没有提供明确的界定，但是，在马克思的著作中，发展这个词 已经得到广泛的使用，发展问题，特别是人类社会的发展问题是马克思毕生研究的重点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的伟大贡献之一。因此，马克思及其唯物史观提供了考察和分析发 展问题的基本线索。
在唯物史观中，发展既具有世界观的涵义，也具有社会发展的涵义。从理论的逻辑来 看，世界观涵义上的发展无疑具有基础性的地位，也是认识和考察社会发展涵义的必要 前提，作为世界观涵义上的发展具有如下的抽象规定：
(一)发展是一个普遍的概念，发展是指前进的变化
在古希腊哲学中，发展的主体限于有机体，而有机体是指自然界的动植物和人类社会 ，同时，有机体的发展是对其本质的实现和完善化，在本质实现以后发展或前进阶段就 完成了，如果这个发展顶点不能维持，下降的阶段就会到来，因而有机体不断上升的过 程是不存在的。在基督教中，发展的主体是人，发展是人在失去了伊甸园之后重返伊甸 园的艰难历程，发展的顶点是千年王国，因而发展不是无限上升的。在近现代西方哲学 中，发展先是一个普遍性的概念，后来变成一个社会领域的专门概念，宇宙是演化的， 不一定是前进的，自然界的动植物是进化(进化不代表是前进的)的，不一定是上升的， 发展就是指人类社会的前进运动。
唯物史观认为，在人没有出现以前，整个世界对人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在这个意义上 ，世界本身不存在发展或不发展的问题。在人出现以后，人类认识到世界上存在一个上 升性的普遍运动，并把这种运动称之为发展。发展作为世界运动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它 是一个客观的过程，它绝对不是人类主观臆想的产物，也不是人类为自然立法的结果。
在唯物史观中，发展的主体涵盖了整个世界中一切上升运动的事物，宇宙、自然界的 动植物和人类社会都存在一个普遍的上升的运动过程，这个过程几乎是无限的。在恩格 斯看来，即使整个太阳系和地球走向下降的阶段，地球上的动植物和人类毁灭了，但是 对于整个宇宙而言，这几乎是极其渺小的事情，在宇宙的其他地方仍然会产生精神的花 朵，这不会否定整个宇宙是一个上升的普遍过程的论断，也就是说，个别的具体的有机 体的发展终结了，并不意味着同类的或其他的有机体的发展都会终结。在这个意义上， 我们并不认为自然界的动植物和人类社会的发展是绝对无限的，但是至少这个过程在可 以预测的时空中几乎是无限上升的。因此，从人类的视野(这是我们观察一切事物的必 要视角)来看，发展是个普遍的上升的过程，这是毫无疑问的。
(二)发展是个内生的过程，是由内在必然性决定的过程
古希腊哲学认为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就是事物的本质；基督教认为发展不是内在的力量 ，而是上帝的恩赐；近现代西方哲学先是承认一切发展有其内在规律，后来承认宇宙有 规律，但不是发展的规律，至于人类社会，除了某些领域以外，现在很少有哲学家承认 规律的存在。
唯物史观认为，发展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宇宙、自然界的动植物和人类社会都是一 个上升的普遍过程，是由事物的内在本质决定的必然性和规律性的过程，而不是由外在 的、偶然性或目的性的力量决定的。整个世界的完美和壮观不是源于上帝无穷无尽的力 量和智慧，而是物质运动的产物，它也绝不是一个完全随机的无方向性的变化，而是由 其内在规律决定的上升性的过程。同样，自然界的动植物也不是偶然性的进化的产物( 在目前西方，进化和前进具有不同的涵义，进化就是变化，不具有前进的涵义)，而是 一个必然的前进的过程。人类社会的运动形式最为复杂，但是它也绝不是人类理性设计 的产物，也不是一个完全自发的过程，它是实践基础上客观性和主观性、必然性和偶然 性以及规律性和目的性辩证统一的过程。
在当前，随着新科技革命的发展和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由工具理性支撑的人类力 量空前增长，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似乎只取决于人的意志，甚至取决于偶然性。这似乎 否定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客观性。事实上，目前人类的巨大力量正是源于对自然界和 人类社会发展的某些必然性的认识，并对其加以利用的结果。同时，全球化危机还表明 ，人类远远没有达到对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发展的充分认识，人类对于自然界和人类社 会发展的知识还是相当肤浅的。人类社会发展依然表现为一个自然历史过程，它不具有 任何的内在目的，也不服从任何人的意志，而是一个由内在必然性决定的过程。
因此，在唯物史观的视野中，发展是一个由内在必然性决定的前进的普遍过程。这是 发展的世界观涵义。在某些学者的观点中，发展的主体(这个主体是有机体)、由简单到 复杂和由无序到有序等语句都出现在其定义中。这是一个相当有影响的观念。在我们看 来，这是不科学的。发展是有主体的，而且是普遍的、一般性的客观事物，但是，有机 体在原义上不是一个普遍的概念，而且还充满了歧义，即使有机体是指由相互联系的要 素构成的变化的统一体(马克思也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过这个概念，但是马克思不是在下 定义)，这也是不恰当的，有机体本身需要重新解释，那么这个概念就不适合出现在定 义中。同时，由简单到复杂和由无序到有序等概念及其涵义源自生物学和物理学等学科 ，解释了事物变化的某些特征，但是，它们不具有哲学层面的普遍性，不能概括所有的 发展现象。因而，姑且不论从简单到发展、从无序到有序是否必然是一个前进的过程， 它本身的歧义性和具体性决定了它不适合出现在发展的定义中。
三、社会发展的涵义
当前，在国内外很多学者的眼中，发展是与人相关的，它取决于人的活动，甚至取决 于人的主观评价，发展是一个规范性的概念。这是混淆发展的世界观涵义和社会发展涵 义的典型表现。
世界观领域的发展和社会历史领域的发展，这两种不同的发展形式及其涵义一直困扰 着人们的观念和行动，在某种程度上，它是导致许多理论争论和实践问题的根源。因此 ，在界定了发展的世界观涵义之后，有必要澄清社会发展的涵义，同时，发展的世界观 涵义的界定也为社会发展涵义的界定提供了可能性前提。
(一)当代西方的社会发展涵义
在当代，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致力于经济和社 会的发展，社会发展研究成为热门课题，各门具体学科相继介入了社会发展研究，试图 提供各种社会发展政策、发展战略和发展规划。同时，社会发展理论从注重实证化和政 策化的研究开始转向哲学层面的研究，但是，这些研究尚存在很多缺陷，在某种程度上 还没有达到西方近现代哲学的高度。这主要表现为宏观历史视野的不足，历史哲学分析 的缺位，甚至反对历史哲学研究和宏大叙事。
在目前西方社会，关于社会发展的涵义主要有以下几种：
1.社会发展是一个增长过程，是规模的扩大，是一个单纯的量的增长过程，甚至是包 括各种具体化指标的增长过程。这种观念突出地体现在各种经济增长理论及其经济增长 模型中。
在经济增长理论中，发展是“一种谁都会遇到的变化，它或迟或早、终将不可避免地 影响到每个国家经济的增长”(注：[法]弗朗索瓦·佩鲁：《新发展观》，第66页。)。 经济增长理论以西方社会的发展历程为蓝本，描述了西方社会出现的前后相继的增长阶 段，设置了一个水准基点，并提出了普适性的各种增长理论和模型。
发展经济学家认为，经济增长在社会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它具有某种必然的 规律，并且体现为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经济的增长就是各种经济指标的增长，经济增 长的目标是什么?这个问题几乎没有进入这些理论的视野之中，经济的增长本身成为了 目标，就是实现各种各样的经济指标。因此，在经济增长论中，社会发展是一个无限的 量的增长过程，没有了内在目的和终结的过程。
经济增长理论把具有特殊性的西方社会发展道路上升到普适性的高度，从而否定了人 类社会发展道路的多样化；它把社会发展简化为经济的增长过程，忽视了人类社会发展 的全面性；它把经济的增长作为发展的直接目标，没有说明经济增长的最终目标。社会 发展即经济增长的理论在理论上的缺陷，特别是在实践中的弊病(如生态危机、经济动 荡和贫富差距等)使其失去了光辉。某些学者针对经济增长理论，提出了零增长理论， 从而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既不具有可行性，也不能促进社会发展。
人的基本需求理论是一个建设性的设想。它提出了各种社会发展的指标来表示人的基 本需求(如就业和教育等)，社会发展是各种经济指标和社会指标的增长。它不是对经济 增长理论的彻底否定，而是试图添加各种社会指标，满足人的基本需求，实现社会全面 发展的目的。这种观点承袭了经济增长理论的主要原则，把社会发展看做是一个量的增 长过程，并且具体表现在各种指标的增长上。在这个意义上，它只是对经济增长理论的 修正和补充，二者都是一种量的增长理论。基于这种情况，佩鲁否定了经济增长理论和 人的基本需求理论的可行性和合理性，“一言以蔽之：增长同发展之间的因果联系是不 牢靠的，增长会导致发展的观点更是如此”(注：[法]弗朗索瓦·佩鲁：《新发展观》 ，第6～7页。)。
总之，经济增长理论突出了经济增长的地位和作用，提出了经济增长的某些规律。这 对于发展中国家实现经济增长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人的基本需求理论批判了经济增长 理论的片面性，强调社会发展的全面性，它试图规范经济增长的过程和结果，突出了人 作为社会发展的受益者的价值地位，从而实现了社会发展理论的初步转折。
2.社会发展是以人的发展为核心的社会进步。它直接源于对经济增长理论的反思，彻 底突破了把社会发展仅仅看做是一个量的增长过程的观念，极大推进了从人的角度看待 发展的思想。
当代学者往往否定了社会发展的规律性，认为社会发展是非连续性的，甚至是断裂的 ，社会历史不存在内在的必然的进步。在哈耶克看来，社会发展不是一个必然性的进步 过程，“其实在过去，人们从不曾给出理由证明‘文明已然、正在、且将会朝着某一可 欲的方向演进’，亦不曾给出任何理由可以使人们认定一切变化为必然，或视进步为确 然，并会始终有助益于人类。然而，那种宣称人们有能力认识‘进步规律’(laws of progress)而且这些规律能够使人们预见我们必然趋向于的境况的观点，甚或那种视人 们所为愚蠢之事为必然进而视其为正当之举的观点，则是那些进步观中最无根据的”( 注：[英]弗里德利希·冯·哈耶克：《自由秩序原理》上册，邓正来译，三联书店1997 年版，第42～43页。)。
对于迄今为止的社会演变的性质，当代西方学者承认在总体上是一个进步的过程，但 是，社会进步的判断本身是一个评价性的概念，是从当代人的某种评价尺度出发所做的 价值判断，社会本身并不是一个正向的社会变迁过程。同时，这个进步过程本身不具有 内在的必然性，不能把它归结为某种内在的客观法则，它实际上取决于多种因素，特别 是取决于人的活动。在哈耶克看来，这种进步的实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人类自发活动即人 的自由活动的结果，在佩鲁看来，“进步取决于永不衰竭的创造能力、严格而细致的管 理和坚忍不拔的毅力”(注：[法]弗朗索瓦·佩鲁：《新发展观》，第21页。)。阿马蒂 亚·森则认为，“发展可以看做是扩展人们享有的真实自由的一个过程”(注：[印]阿 马蒂亚·森：《以自由看待发展》，任颐、于真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 1页。)。
尽管对于人的理解不同，上述发展观都强调人是发展的参与者，而不是被动的接受者 ，同时，人是发展的目标。佩鲁强调了人对于发展的促进作用，阿马蒂亚·森则认为， 人的自由作为发展目标的关键不是取决于自由能够促进发展(尽管人的自由本身会对发 展起促进作用)，而是人的自由本身具有独特的价值。
以人的发展为核心的社会进步的发展观是发展观念演变的一次重大变革，它从哲学的 视野展开了发展的研究，对于发展的目标、发展的可能性和发展的手段进行探讨。在它 看来，发展不是一个必然进步的过程，发展取决于人的活动，社会发展的目标是人的发 展，而不是物的量的增长；人也是发展的手段，人是促进物的量的增长的重要因素。这 无疑为发展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
总之，当代西方社会发展观念，深化了对于社会发展的认识和理解，但是，它也存在 两大缺陷，它否认了社会发展的规律性，而且缺乏对于人与社会发展关联的合理说明。
(二)唯物史观视野中的社会发展涵义
在唯物史观的视野中，社会发展是世界普遍发展的一个特定部分，遵循普遍发展的一 般规律，人类社会发展也是一个由内在必然性决定的前进过程，同时，人类社会发展作 为物质运动的一种特殊形式，具有特定的本质特征。在唯物史观看来，社会发展具有如 下独特的本质：
1.社会发展的本质是实践，社会发展归根结底是人类物质生活生产和再生产的过程。 这是社会发展不同于宇宙和自然界发展的根本特征。
社会的本质是实践，实践包含了社会的基本关系，构成了社会的基本领域，物质生产 实践是现存世界的深层基础。人类社会历史是实践基础上的主体和客体、必然性和偶然 性以及规律性和目的性辩证统一的运动过程，具体表现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 和上层建筑这两对社会基本矛盾之间的矛盾运动，以及一个从低级阶段向高级阶段不断 前进的过程。
社会发展的本质是实践，这表明：①社会发展本身是一个客观的内生过程。社会发展 具有内在的客观必然性，也存在一个“进步规律”，它不是虚假的理性猜测，更不是社 会想象的表意，也不是沿着未加界定的中轴线的无休止的运动。同时，社会发展是与人 相关的，人的意志和目的参与发展过程，但是，人不是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人的意 志和目的不能左右历史的进程，迄今为止的人类社会发展依然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正 如哈耶克所言，到目前为止人类的大部分进步是源于自发过程的结果，而不是理性设计 或社会计划的产物。在这个意义上，社会发展是一个说明性的概念，而不是一个规范性 的概念。②社会发展是一个全面的进步过程。它包括了经济、政治和文化层面的全面发 展，而不仅仅是经济的增长，也不等同于工业化、国民生产总值的提高或技术进步。同 时，社会发展不是类似于有机体的均匀和同步的发展，而是一个有差异和不同步的发展 。
2.社会发展的主体是人类，社会发展是人类发展的历史。这源于实践的世界观的意义 。社会历史既是一部物质生产发展的历史，也是一部人类发展史。人既是社会发展的参 与者，也是社会发展的核心目标，经济增长本身不可能是一个孤立的目标，它必然是体 现并服务于人的发展。
人是社会发展的目标，这在一般性意义上是正确的。在西方社会，学者们对于它有不 同的理解。例如，佩鲁认为，发展的目标是为了一切人和完整人的发展，阿马蒂亚·森 则认为发展是人的实质性自由的扩展过程。在唯物史观看来，社会发展的实质性目标是 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世界历史表现为对人的生成，社会发展是一个不断趋向人 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过程，即使人类社会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这也只是为人的发展开 创了无限广阔的可能性空间，而不是人的发展的完成。因此，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是 一个几乎无限上升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社会发展表现为一个无限上升的过程，它没 有终极的目标，既不存在外在的千年王国，也不存在内在实现的本体。
但是，从当下而言，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可能性还没有实现，它依然还只是当前 社会发展的一种理想。在这个意义上，它是社会发展的规范性目标。同时，它又不仅仅 是一个规范性的目标，它还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基督教的千年王国和启蒙 学者的理性王国，无论许下了多么美好的诺言，说出了多少华丽的辞藻，它们都是建立 在虚假的必然性的基础上，缺乏社会历史的依据，因而它们是永远都不能实现的规范性 目标。
在唯物史观的视野中，社会发展是实践基础上的人类不断趋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过程 。这是对发展的社会历史领域涵义的界定。
总之，在唯物史观的视域下，发展包含了两种不同层面的涵义，世界观意义上的发展 是一个由内在必然性决定的前进的普遍过程，社会历史领域的发展即社会发展则是实践 基础上的人类不断趋向自由而全面发展的过程。这两种涵义之间存在共性，也存在差异 。在发展研究中，必须重新肯定发展的世界观涵义，为社会发展树立普遍性的根基，同 时，还必须重构发展的社会历史领域的涵义，为社会发展奠定合理性的基石。这是关于 发展的哲学研究必须不断反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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