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经济机制的有效性和公平性——兼论对21世纪初南北关系走向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公平性论文,有效性论文,走向论文,机制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体化和多极化趋势的分化是20世纪末世界经济最引人注目的发展取向，态势层面的一体化与结构层面的多极化深化了全球各国间的相互依存，给世界经济的跨世纪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但同时，也迫切地要求着国家经济行为的规范化和有序化。为适应这一需要，新的国际经济机制迅速构建和发展起来，成为当今世界经济正常运行的有效的制度化保障。大略而言，不断建构和衍化着的国际经济机制已被普遍接受为现实而合理的有效选择，也在理论上为各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某种公平的机会。然而不能否认的是，现有的国际经济机制显然是不够完善的，其中最为显著之处，在于不同发展水平国家间起点的不同，必然导致发展结果的巨大差异。对于起点较低的国家而言，结果仍然是不公平的，结果的不公平性，反过来也制约着机制的有效性，与之相关的问题是，21世纪初的南北关系走向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巨大影响。
一、国际经济机制：规范的确立
严格说来，今天意义上的国际经济机制是20世纪90年代世界经济一体化的产物。近代西方世界内部经济运行的主导法则虽然也宣称以市场机制为核心，但西方国家对殖民地和落后国家则并不遵守市场法则，而是凭借其政治和军事优势肆意进行经济盘剥。二战后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出现导致了统一的世界经济体系分化为两个平行而对立的国际市场，西方世界仍然遵循市场法则，经互会则奉行高度的计划机制。发展中国家虽然先后获得了政治独立，但经济上并未完全摆脱西方的控制，西方利用“伪市场机制”下的价格“剪刀差”致使发展中国家继续得不到公平的发展机会。在此意义上，过去的世界经济从未有过真正统一而有效的运行与调节机制。
近代存在着相对稳定和有效的经济机制要素的地方是西方世界内部。这种机制要素的基本特质在于自由放任与国家障碍的并存，一方面市场这一“看不见的手”操纵和调节着商品和资本的国际流向、国际分工和国际分配，同时，国家出于利益的考虑又为本国市场设置了重重壁垒和障碍，只要求外部市场向自己开放。国际市场对自由化的要求和国家的绝对利益观之间的矛盾严重限制了市场机制对世界经济的规范功能。偶尔的协调和规范仅存于两个或少数国家之间，而且大多为非长期或特定领域内的行为，没有一个具有权威性的机构和组织形式来履行与监督规范的执行，国家可以出于利益考虑接受某种协调或规范，亦可基于同样的理由拒绝协调和规范。
进入本世纪，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达及由此导致的市场竞争的空前激化使自由放任式的市场机制要素远远不足以为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提供保障，结果导致少数国家试图通过暴力夺取市场，市场机制实际上一度为政治暴力机制所取代。两次世界大战是暴力机制扭曲市场机制典型表现。二战后，在出现两个平行的世界市场的同时，西方市场内部才开始孕育新的运行和调控机制，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和欧洲经济共同体等国际经济组织的出现使市场机制不再以自由放任为基本特质，而开始衍化出以消除国际经济交往障碍，实现国际自由流通为目标的新的“有管理”的市场机制要素。这些新的机制要素在冷战时期是局部的（主要限于西方某些国家之间或国际经济交往的特定领域）和有限的（对国家政策行为的约束力和对世界经济远行态势的规范力），但为今天国际经济机制构建提供了组织基础和发展思路。
真正意义上的国际经济机制出现于世界经济发生重大变化的90年代。计划经济国家向市场经济国家的转化，真正统一的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市场的形成，是基于相互依存程度深化而致的各国对外部市场开放度的空前提高为国际经济机制的建构提供了成熟的条件。在此基础上，一种相对成熟的国际经济机制正在逐步形成，对国际经济交往和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与发展起着日益显著的规范和促进作用。总体而言，当今国际经济机制可以定义为“规范商品、货币、资本等要素在国际市场有序流动的原则、规则、体制与程序的国际安排”。与过去相比，它的创新性在于它强调对经济运行中体制和秩序人为的安排和协调，其宗旨正日益为几乎所有进入国际市场的国家所接受和遵守，从而使世界经济的运行更为有序、国际经济交往也更为便利。
具体说来，当今国际经济机制的基本构成主要表现为：第一，世界经济各领域和各层面的体制安排大致形成。在领域方面，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是体制安排的最高成就，它所确立的国际贸易新体制及其制定的原则、规则和程序已得到大多数国家的认同或接受，为国际贸易的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体制保障。在货币、金融等领域，以过去成立但作用不大的国际货币基金、世界银行等组织为核心的新体制也开始发挥着日益显著的规范和协调功能。在层面上，全球性、区域性、多边性和双边性体制均有重大发展，并逐步呈耦合与互动态势，其中尤以区域性体制的建构最为引人注目。第二，大量规范世界经济运行的基本原则得到确立。如世界贸易组织所确立的国际贸易中的贸易自由化原则、无歧视待遇原则、最惠国待遇原则、国民待遇原则、公正平等处理贸易争端原则等。经济原则既构成当今国际经济机制的价值基点和指导思想，也规范着体制、规则及其运行的基本取向，使世界经济得以在公平和合理的轨道上运行。第三，各种国际经济交往规则大量制定出来，这些规则构成国际经济机制的主体规范要素，包括国际条约、协定、章程以及执行措施、限制和程序等。第四，世界经济运行和国家在国际市场上的经济行为程序化。国际经济行为不再完全是国家利益和意志的绝对体现，而必须遵循共同的行为方式进行。
当今国际经济机制的建构既是世界经济运行的内在规律的体现和必然要求，也是减少障碍的人为安排和干预，它有助于避免过去放任的市场机制所产生的盲目性和无序性，增进各国的经济交往和市场流通，加快世界市场的自由化进程。但值得强调的是，国际经济机制的价值基点并不象西方学者主张的那样应该是为了促进彻底的市场自由化，其重心应更多在于促进规范化、有序化和法制化。自由化抑成规范化本身都只是一种途径，而促进所有国家经济的公平和均衡发展才是目的所在。在今天的不同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差距悬殊的世界经济现实下，自由化并不一定是实现目的的最佳选择，过度强调自由化结果可能适得其反，规范化作为对经济行为的客观要求或许更能为大多数国家共同接受。
二、有效性和公平性的悖反
国际经济机制的构建和逐步成熟，为世界经济的发展和国际市场上资源的有效配置与有序流动提供了必要的体制规范和协调手段，使自由放任的国际市场逐步衍化为可调控和管理的国际市场。与过去相比，这显然是一种更具有效性的机制，更能适应世界经济运行和发展的内在规律，有助于增进国际间的经济合作和世界经济的跨世纪发展。就目前的运行情况和发展取向看，它的有效性至少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表现为对传统国家市场观念的改造。传统国家在进入国际市场时，一般均持重商主义性质的绝对利益观念，认为追求自身利益的一切政策和行为都是合理的，没有必要考虑对方能否获得利益，如果说有必要接受某种规则或限制的话，那也是因为这种规则和限制更能增加自身利益的实现。尤其是在大国观念中，损人利己更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导致它们一方面强调市场的自由化，另一方面又为自己的市场设置了重重障碍。而在新的国际经济机制规范下，国家对国际市场的传统观念正逐步得到改造，合作的、互利的、长期的相对利益现正在取代争斗的、利己的、短视的绝对利益观，国家不再期望通过损害别国利益的作法来增加自身利益，而是遵循共同的国际规则，赢得共同的利益，矛盾和摩擦亦可通过仲裁或协商谈判加以解决。这就有效的增进了国际市场乃至整个世界经济运行的稳定性。
其次，干预的有效性。国际经济机制的有效性不仅在于它在观念上为各国主动接受，更在于它具有较强的约束力和强制性，拥有各种调节市场、解决纷争和约束国家行为的干预手段。国家一旦参加就须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传统的经济主权，服从国际干预。国际经济机制中的干预手段有调解、斡旋、仲裁、封锁、制裁等。以世贸组织的仲裁机制为例，当贸易国双方发生贸易争端时，利益受到损害的一方可申请仲裁，这就有助于避免贸易战的发生。
再次，国际经济机制的有效性还表现为它是世界经济现实下合理的选择。不试图追求理想化的目标，而是着眼于解决当今世界经济中最为紧迫的问题，达成的体制、原则和规则措施一般都是所有参与国反复协商、谈判和讨价还价的的结果，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和适用性，为问题的解决或至少缓解提供了合乎现实的可行性选择。这种选择既不象过去一些国家的主张那样动辄试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结果反而适得其反；也不象殖民时代西方大国得以为所欲为，完全根据自己的利益要求强迫别国接受自己的政策。
最后，作为有效性的结果和表现，是长期制约世界经济远行和国际市场流通的障碍将会不断消除。从国家行为看，绝大多数国家的政策行为表现出空前的开放心态，本国经济对国际市场的依赖程度日益提高，对外部世界的越来超打开了自己的市场大门；从结构看，西方世界不再在世界经济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以中国和东亚国家为代表的新经济力量迅速崛起，表明世界经济多极化趋势已成为客观现实；从态势看，世界经济的一体化进程加速发展，世界各国经济围绕国际市场有序运作，相互依存的程度不断加深，这些表现和结果，反过来又促进了国际经济机制的进一步完善，使世界经济运行的规范程度进一步提高。
国际经济机制为世界经济运行提供了有效的规范和保障，但这并不等于其间没有问题和矛盾存在。实际上，当今的国际经济机制至少还不能充分满足世界经济发展的需要，这除了因为现实条件不够成熟之外，机制自身也孕育着不少尚难调适的缺陷。其中最为关键的问题之一，是公平性的缺损。
一般认为，市场化和机制化是当今现实下的合理和公平选择，它为所有国家提供了公平的发展机会和的游戏规则。诚然，与过去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赤裸裸的掠夺和剥削相比，这种公平性当然是有所进步的，但进一步说，它所追求的条件的公平和过程的公平，只是起码的和有限的，并不是真正的完全的公平。实际上，在今天的市场条件下，人类发展和国际经济机制发挥效用所面临的首要问题之一，是各国进入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市场的起点是不公平的。仅仅强调机会和过程的公平并不足以使所有国家得到同等的发展，享受到机制保障的同等好处，起点的不公平必然导致把握机会和过程在实际操纵上的不公平，结果自然也不可能是公平的。
起点和结果的公平性缺损，既有客观的历史原因，也在于今天世界经济的一体化和机制建构并不完全是一个纯粹客观的自然过程。它的主要动力来源于西方，是西方将经济自由化和市场法则作为普遍价值推广的结果。以此为动力构建出的国际经济机制，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新的方式确立了发达国家在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国际市场流通中的主导地位，国际经济机制本身也主要是西方式市场体制和国家干预经济的政策措施在世界经济领域的放大，更多体现了对西方对市场化和机制化的理解，大多数的市场规范都对西方更为有利，或者根本就是由西方制定出来而要求其他国家和地区接受和服从的。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经济机制建构中并没有发挥多少实质性的作用，它们之所以更注重强调规范化而非自由化，其根源也在于其对机制公平性缺损的认识。
有效性和公平性的悖反，是当今国际经济机制建构和完善过程中面临的重大难题。从理论上说，有效性可以通过促进世界经济的整体发展而在实践中逐步提高公平性，在一定程度上逐渐弱化和弥补机制公平性的缺损度，使发展中国家也可以较多的享受世界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好处。但更有可能的效应是相反。一些国家甚至有可能成为不公平的牺牲品，或者至少是公平性的缺损始终严重制约着国际经济机制规范功能的有效发挥，进而使发展中国家难以真正将经济的大门彻底向国际市场开发。
三、国际经济机制规范下的21世纪初南北关系走向
尽管国际经济机制的建构中存在着许多难题，尤其是有效性和公平性的悖反严重的制约了其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但世界经济运行机制和国际市场规范的形成毕竟是不可阻挡的发展趋势，它将给21世纪初的南北关系走向带来难以估量的重大影响。
南北关系产生和南北双方的严重对立是20世纪世界经济中最为引人注目的现象，同时也是严重制约世界经济发展的重大问题之一。这一现象主要由政治和历史原因所致。但就经济本身而言，也与长期以来国家市场缺乏合理和有效的调节机制有关。在缺少制约的放任式市场机制下，西方发达国家凭借资本和科技优势，在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交往中得以肆无忌惮地谋取绝对利益，从而占据了世界市场上的绝对主导地位。发展中国家即使在赢得政治独立后，仍然无法赢得经济独立和在国际市场上的平等地位，从而形成了北方发达国家在经济上（很大程度上也在政治上）控制和剥削南方发展中国家、北方日益富裕、南方日益贫困的不合理的南北关系。
到了90年代，新的国际经济机制随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多极化进程而出现，它对长期缺乏有效调节机制的南北关系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随机制的不断发展和完善，未来21世纪的南北关系将呈现出与本世纪有所不同的衍化走向：
就良好的方面看，在国际经济机制的规范下，南北关系长期以来的紧张态势将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南方和北方国家将围绕国际市场这一世界经济运行的场所，建构出一种新的关系态势。这种态势的要点不再是北方发达国家对南方发展中国家赤裸裸地剥削，也不再以北方输出资本、技术和工业品换取南方的农产品和自然资源为基本交换方式，而是在机制的有效规范下，在国际市场上相互依存和相互竞争，发挥各自的经济优势，南北经济交往的规模和密切程度将空前增强，中心——边缘模式不复存在，北方将对南方的贫困化、债务危机、资源开发等问题给予更多的关注，并提供更多的援助。这种关注和援助不是对南方的“施舍”，而是出于相对利益考虑的必要选择。一些南方发展中国家将利用机制规范对自身的有利条件、抓住新的发展机遇，缩短与发达国家的经济差距，从而打破传统的南北方界限。应该强调的是，尽管在国际经济机制中还存在着公平性的缺损，但公平性问题的提出本身就是一种进步，正因为机制提供了发展的机遇，才产生了因加速度发展要求而致的公平发展问题，这在过去是不存在的。
当然，不论原因如何，公平性缺损的长期存在是不利于南北关系的正常发展的，它将给21世纪的南北关系走向带来严重的消极效应。这表现在：
第一，从态势看，南北对立难以得到有效的消除，南北差距可能在整体上在进一步拉大。如前所述，当今国际经济机制虽然强调了机会和过程的公平，但对起点的公平是有所忽略的，而南北关系的要害，则正是起点的不平等。在此意义上，当今国际机制不仅无助于缩小南北差距，反而有可能拉大差距，导致南北对立在态势上更为严峻，尤其是在贫富两个极端上对立更为明显。
第二，从结构看，南北双方内部的分化扩大，整体性削弱。尽管国际经济机制为所有国家提供了公平的发展机会和市场条件，但由于经济实力、科技水平、政策措施的差距，不同的国家把握机会的能力是有区别的，特别是在采用新兴高科技扩大国际市场方面。结果是一些南方发展中国家可能取得高速发展赶上甚至超过过去某些发达国家的经济水平，使传统的南方概念发生重大变化，南方国家内部的经济差距扩大，进一步说，这又会导致各自国际经济政策和市场要求的不同，很难象过去一样在国际经济事务中抱成一个整体以同一种声音说话。从北方国家看，其经济实力分化程度虽然会小于南方，但出于争夺市场的斗争更趋激烈，对南方国家的政策和态度也不会与过去一样保持较高的一致程度，不同国家的政策将会有很大的不同。
第三，南北对话更难开展，主要的对话方式将限于部分国家间的对话。鉴于南北双方内部都发生了较大的分化，很难再以同一种声音说话，全球范围内的南北对话将几乎不再可能。而且，随国际经济机制功能的进一步增强和国际市场运作的日益规范化，国际间的经济对话将主要由作为国际经济机制组织形式的国际经济组织主持进行，而不再是南方与北方之间彼此作为一个整体进行。那种所谓说传统意义上的南北对话，也只能并限于区域范围内的南北之间或相互经济联系较为密切的单个与多个国家之间进行。
第四，南南合作将可能被区域合作取代。70、80年代，在77国集团和石油输出国组织等南方国家组织的主导下，南南合作在曾经取得过巨大的成就，一度被视为南方国家摆脱北方的经济控制、走上自主发展之路的根本途径。但鉴于南方国家间有限的经济实力和互补性，加之各自与北方发达国家传统的经济联系和90年代以来发展水平差距的进一步扩大，南南合作在即将到来的下个世纪初将很难有新的突破，而且可能会有较大的退步，大多数南方国家将更为重视在本国所在的地区和特定的领域与发达国家开展区域性经济合作，而这种合作将不以南北为界，是以区域性合作组织为核心的混合性经济合作。
第五，争取国际经济新秩序的前景更为曲折，内涵也将发生新的变化。传统南北界限的打破和南方国家团结与合作的逐步弱化，在很大程度上给争取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斗争增添了新的困难和障碍，并有可能在一定时期出现倒退。为适应这种新情况，南方发展中国家将可能对国际经济新秩序内涵作新的解释和理解，使其主张能更加现实和符合世界经济的发展需要，尤其是在追求新秩序的目标方面的要求将有所降低，不再要求彻底改变现行经济秩序，而是希望更多的照顾南方国家的经济现实，得到更多的援助和发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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