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级互助金的贫困瞄准机制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村级论文,贫困论文,机制论文,互助金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323.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24(2011)09-047-053
一、引言
随着农村金融体系的市场化改革，商业银行不断从农村地区撤离，农村的正规金融服务减少。这使得农户的金融需求难以得到满足，贫困地区金融服务不足的状况更为严重。经过多年的扶贫开发，贫困地区的基础设施和生产条件有了显著的改善，但生产资金的不足已经严重影响扶贫开发成效。针对这种情况，国务院扶贫办和财政部从2006年起，利用财政扶贫资金在全国试点贫困村互助资金项目，希望能在贫困社区建立一种社区自我管理、持续滚动发展的生产性支持资金，建立起一套有利于贫困农民增收的长效机制。到2010年底，全国28个省的1013个县参加互助资金的试点，有1.28万个试点村。村级互助资金总规模25亿元，平均每个村资金规模约20万元，其中财政扶贫资金占78%，农户资金占22%，入会农户112万①。村级互助金已经成为信贷扶贫的一种新的形式，成为贫困地区农村信贷市场的重要补充。
村级互助资金的主要目标是为贫困农户提供资金支持，那么通过什么机制来识别贫困农户并将互助资金传递给贫困户就成为项目能否达到预期目标的关键因素。中国的扶贫项目通常采用区域瞄准的方式。从上世纪80年代进行大规模有针对性的扶贫开发开始，贫困县就成为主要的扶贫瞄准对象。2001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实施后，中国将基本的瞄准单位从贫困县下移到贫困村，对15万个贫困村进行了以整村推进为主要内容的综合性扶贫开发。已有的实证研究表明，这种区域瞄准方式除了本身存在偏差外，项目对促进贫困地区的发展方面的作用大于扶贫的作用[1]。以收入标准衡量，中国在贫困村的选择方面存在48%的错误率，而整村推进的主要受益群体是贫困村中收入较高的人群[2][3]。相关研究还发现有大量的扶贫资金没能流入到重点的贫困县，存在资金流失[4]。我国的小额信贷项目由于机构逐步向商业化方向发展，对穷人也有一定的排斥作用[5][6][7]。
以贫困村为实施对象的村级互助资金能否改善贫困瞄准？贫困户能否从项目中获益并提高自己的收入水平？这都是判断互助资金是否达到政策目标的重要方面。目前学术界对互助资金的研究还比较少，特别是缺少对互助金项目内部的贫困瞄准状况及其机制的实证研究，本文将利用试点村的农户调查数据，重点研究互助资金的贫困瞄准机制问题。
二、村级互助资金的参与和使用
(一)数据来源及说明
本文的数据来源于2006年国务院扶贫办和财政部在四川旺苍和河南叶县启动的贫困村互助资金发展模式的试点研究。本文选取2009年的项目推广村调查数据。数据来自2010年初农户抽样调查，每个县随机抽取了6个推广村，总共12个调查村。在每个样本村，原则上抽取40户作为调查样本。调查户的抽样原则为：利用互助会会员的花名册，按照随机起点，等距抽样的方式，抽取30个互助会社员，按照同样的方式和互助社理事会提供的非社员名单，随机抽取10户非互助会社员。每个县的农户样本规模为240户，设定的总样本规模为480户。调查的借款数据截止到2009年12月。
(二)互助社的参与和互助资金的使用情况
笔者将家庭财产(包括耐用消费品、固定财产和住房)的价值作为衡量贫困状况的标准，根据财产的高低将所有调查住户分为五组，第一组最穷，第五组最富。然后对各组农户参与互助社的情况和互助社会员使用互助资金的情况进行描述性统计。
表1为不同财产组农户参与互助社的情况。从表中可以看出，不同财产组农户对互助社的参与程度存在一定的差别，第三和第四组参与率最高，而最贫困的农户参与率相对较低，不到三分之二。
村民加入互助金第一位的原因是先获得一个资格。这一方面说明互助金项目刚刚建立，并没成为农民首要的金融供给对象。同时也反映了村民的风险规避心理，拥有一个资格，以备未来的不时之需。但村民急需资金也是参与项目的主要原因，这说明村民还是有比较强的金融需求。其他原因中，“干部动员”和“可以相互帮助”的比重也比较大，这说明村民处在熟人社会对社会资源是比较重视的，也有互助合作的需求。但看见别人参加的跟风行为比较少，说明村民在加入互助金这一决策中比较理性。
会员参与互助金项目宣传的比例都很高，尤其是第一组和第五组的农民参与宣传的比例达到了100%。此外，会员参加理事会选举的积极性也很高，贫困户表现的最为积极，98%的会员农户参加了选举。尽管贫困户积极参与理事会选举，但第一组总共只有一人进入理事会，与其它组差别巨大。这显然是由于贫困农户的能力得不到广泛认可，难以进入互助社的管理层。
在互助金的使用上，除最低收入组外的不同收入组中差距不是特别大(表2)。使用额度上，第一、三组的量比较少，使用最多的却是第五组。盈利额度中比较好的是第三、四组，可能是这两组的家庭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和劳动力可以让项目发挥最大的效用。第一组和第五组的家庭从互助金中获益的额度差别很小，考虑到他们从互助金中的借款额度，可以说第一组在互助金使用中效率更高，获益更多。
加入互助社的会员如果不通过互助金借款来做项目，有较大比例的农户能够从其他借款来源借到需要的资金从事同样的生产项目。说明互助资金对其它来源的资金存在挤出效应。但总体来看，最穷一组的农户受信贷约束的状况更严重。如果没有互助资金的支持，最低财产组只有39%的农户能够从其它来源获得自己从事同样的项目且保持规模不变；近三分之二的最低财产组农户只能放弃生产项目或缩减项目规模。其它组农户受信贷约束的比例明显低于最低财产组。
三、影响互助资金参与和使用的机制分析
(一)模型选择
本文将用Logit模型来分析影响农户参与互助社的主要因素。Logit模型的因变量为0—1变量，根据logistic分布，通过最大似然估计法估计出每个自变量的单位变化对因变量的边际影响。分布函数形式为：
在Logit模型中，因变量是农户是否参与互助金。由于互助金项目需要经过项目设计，项目宣传启动，农户报名参与，选举理事会，互助金项目运转这几个步骤。本文根据农户基本特征、互助金项目宣传和设计这几方面来选取自变量。
对于互助资金的使用，笔者将采用Tobit模型进行分析。因为农户从互助金项目中借钱的数额始终是大于零的，农户不使用互助金的概率是大于零的。因变量的分布只在零的右侧，是受限于0的变量，适合采用Tobit模型。该模型的因变量需要满足下面的函数形式。
在Tobig模型中，因变量为农户使用互助金的额度。农户使用互助金做项目并取得成功取决于两方面，家庭自身能力和互助金项目运转。家庭自身能力包括家庭资产状况、人力资本状况和社会信誉等内在因素以及互助金项目的管理制度等外在因素。
(二)变量的选择
互助金项目的运作机制是政府指导村民建立起互助金项目，设立的理事会管理互助金的资金发放工作，根据村民的金融需求和负债能力判断是否发放贷款。村民能否使用互助金与家庭自身的属性，比如家庭规模、教育程度以及家里的人力资本密切有关。
对是否加入互助社进行Logit回归时，主要把自变量分为三类。家庭规模、家庭人口平均教育程度、有手艺人数被视为家庭人口特征。现在家里的资产②、从私人手里借钱③作为家庭经济与声誉状况的代理变量。参与互助金的宣传代表互助金项目发动程度④。本文预先认为家庭人口特征会对是否加入互助金有影响，每次回归中都保留这些变量，分别对家庭经济状况和互助金项目发动状况进行控制。模型1只控制人口特征，模型2控制人口特征和家庭经济信誉状况，模型3控制人口特征和互助金项目宣传，模型4为包括了所有变量的全模型。
此外，会员能否使用到互助金与会员家庭人口特征密切相关，理事会根据会员基本特征来判断是否发放互助金。互助金项目的管理运行对会员使用互助金有一定的影响。因此将资金使用程度的影响因素分为三大类，家庭基本特征、家庭经济能力和互助金管理。家庭的经济能力主要为家庭的资产、负债和私人借贷能力。在影响因素中，由于理事会开会次数与家庭参加理事会次数高度相关。为了避免完全共线性，本文只选择相同作用的典型变量做代表进行回归分析。并且将家庭基本特征变量放在每个模型中，模型1控制家庭基本特征，模型2控制家庭基本特征和经济信誉状况，模型3为全变量模型。
(三)回归结果和解释
模型的回归结果如下：
根据表2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没加入互助金宣传动员因素之前，对家庭是否参与互助金有显著影响的主要是家庭人口特征，尤其是家庭总的教育程度和家庭中有手艺的人数在前两个模型中一直有正的影响，并且十分显著。这说明，互助金项目在贷款时会考察贷款者是否有能力还款，有手艺的人在农村中意味着更强的创收能力，能够被大家认为有能力还款。家庭较高的教育程度意味着较高的人力资本，也会增加家庭的还贷能力。
加入互助金宣传因素后，原先家庭特征的影响不显著了，而互助金项目宣传动员对农户加入互助金项目有非常显著的正影响。参与前期宣传动员的农户比没有参与的农户参与互助社的可能性更高，参与的次数越多，参加互助社的可能性也越大。从模型的结果来看，宣传动员比家庭特征变量有更强的解释能力，不仅系数更大，Pseudo R2也要大很多。这说明互助金项目宣传有良好的效果，是影响互助资金运行的重要因素。
表4是互助社会员借款额度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在大部分模型中，家庭常驻人口⑤和家庭资产对互助金使用一直有显著的正作用，人口规模增加一人，能从互助社多借150元左右，家庭财产增加一万元，从互助社多借40元左右。人口多和经济能力强的家庭，从互助社会受益更多。
在第二个和第三个模型中，一个家庭的信誉对其使用互助金有显著影响。在农村中，农户的信誉一般通过私人借款能力来体现。在经济状况相同的条件下，一个家庭信誉越高，私人越愿意借钱给他，互助金项目看来也是如此。能从私人借钱的家庭比不能借钱的家庭可以从互助社多借到200元以上。
互助金管理中理事会开会次数和小组成员经常讨论对会员使用互助金有显著的正影响。理事会开会次数增加一次，会员多获得137元的借款。这可能表明理事会开会比较多的互助社管理更积极，资金周转更快，会员获得的资金也就更多。互助小组的讨论也能增加互助社的借款，经常讨论的互助组的会员比不经常讨论的互助组会员多获得310元的资金。小组讨论有利于提出更好的生产项目，增加小组成员的信任程度和提供相互担保，从而更容易获得借款。给理事会提建议的农户也能获得更多的互助资金。这说明在互助资金运行过程中，良好的管理对资金的使用是很重要的，能增加资金的周转和利用。
(四)调节作用
上述回归分析只反映出了互助社参与和互助资金使用额度的影响因素，但不能说明一些因素对不同组农户的交互影响。因此，下面将用回归方法找出调节互助金使用的变量。调节变量是同时作用于因变量和自变量的变量，可以认为自变量通过调节变量改变因变量的结果。因此找到调节变量，尤其是政府可控制的调节变量将会对互助金项目实施起到指导作用。因为家庭经济状况是影响家庭获得互助金的关键因素，这里将模型简化，互助金项目的使用只受家庭资产的影响，但调节变量会通过家庭财产影响获得资金的可能性，尤其对不同收入阶层的人而言。具体结果如下：
1.理事会开会次数对第一组和第三组有调节作用
图1 理事会调节作用方式
注：f(x)为参与理事会开会次数低于平均数的会员，g(x)为参与理事会开会次数高于平均数的会员
图1为理事会开会次数的调节结果，对那些参与理事会开会次数高于平均数的会员来说，随着家庭资产的增加，他们获得互助金使用额越大。而那些参与理事会开会次数低于平均数的会员来说，随着家庭资产的增加，他们获得互助金使用额越小。这意味着富裕家庭能够在理事会开会次数增多的过程中获得更多互助金使用额度。说明在互助金项目的运行中，经常召开理事会是有利于互助金项目的，只是收入越高的家庭从中获得的利益更大。可能是高收入家庭一般在理事会中有更高的权威，能够采取更有利于自己利益的策略。
图2 分期还款调节作用方式
注：f(x)为愿意采用分期付款方式的会员，g(x)为愿意采用一次还款的会员
2.放款方式对所有组有调节作用
图2为放款方式的调节结果，对愿意采用分期付款方式的会员来说，随着家庭资产的增加，他获得的互助金额度会增加，但使用额度会小于愿意采取一次还款的会员。意思是收入高的家庭更愿意通过一次还款的形式获得互助金，而低收入家庭更愿意采用分期还款的形式获得互助金。可能是对高收入家庭而言，分期还款的交易成本、机会成本比较大，他们不愿意为分期还款多跑几次。而对低收入家庭而言，一次还款意味着某一时期家里的收入会减少很多，这会打断低收入家庭的现金流，不利于低收入家庭的可持续生计。同时这也说明，分期还款是一个自动识别穷人并且能自动排斥富人参与互助金的机制。
3.私人借款能力对第三组有调节作用
图3 私人借贷能力调节作用
注：f(x)为私人借贷能力高于平均水平的会员，g(x)为私人借贷能力低于平均水平的会员
图3为私人借款能力的调节作用，私人借贷能力高于平均水平的会员随着家庭资产的增加，从互助金中借钱的数量就越少。而私人借贷能力低于平均水平的会员则很快就不能从互助金中借钱。这种情况发生在村里家庭收入中间的人群。这是因为对中等收入家庭来说，他们私人信誉高可以很容易从私人手中借钱，所以对互助金的使用额度下降了。但那些信誉较差的人，即使经济条件改善了，也不能从互助金中借到更多钱。这是因为互助金项目通过私人借贷能力来识别出良好的信贷者。互助金在实施过程中非常重视贷款人的还款能力和信誉。
4.家庭总负债对第二组有调节作用
图4 家庭总负债调节作用方式
注：f(x)为家庭负债水平高于平均水平的会员，g(x)为家庭负债水平低于平均水平的会员
图4为家庭负债的调节作用，对那些家庭负债水平高于平均水平的会员，随着家庭资产增加，从互助金中能获得更多的贷款，而对家庭负债水平低于平均水平的会员恰好相反。这种情况主要发生在收入较低的第二组中。这说明低收入人群有更多的负债，需要互助金的贷款从事生产。随着其经济条件改善，享受过互助金好处的他们会更加利用互助金贷款，形成良好的循环。他们是互助金项目的主要帮助对象。而负债少的农户，对互助金需求不强烈，在经济条件改善后会减少对互助金的使用。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利用抽样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本文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互助资金在试点地区使大量的农户受益，但最贫困的农户受益相对较小。影响农户参与互助金项目的主要因素是农户家庭的人口特征(家庭规模、教育程度)、信誉程度和前期的宣传发动，后者对农户参与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其它因素。而农户加入互助金以后影响农户对互助金使用的主要因素是家庭规模、家庭资产、信誉程度和管理情况(理事会会议、小组讨论等)。互助社成立后是否经常召开理事会，对大部分农户都有较强的影响。互助组的讨论也有利于增加获得借款的数量。
调节变量的分析说明互助金的实际运行中会考虑到家庭的负债和私人借贷能力，并且自动排除对互助金需求少的高收入人群和私人借贷能力差的借款人，有利于互助金项目自身的发展。在互助金项目的设计中，分期还款的模式不利于高收入家庭使用互助金，有助于帮助瞄准穷人，并且分期还款对所有收入组都有影响。在今后的互助资金项目推广中可以考虑统一采用分期还款的模式，更有利于帮助穷人，达到扶贫目标。贫困家庭似乎对理事会的影响有限，这很可能与理事会成员中来自贫困家庭的人少有关。今后在理事会组成上，需要考虑贫困家庭的代表性问题，增加贫困人口的发言权。
注释：
①数据来自国务院扶贫的统计。
②家庭总资产与家庭负债有严重的共线性，因此不将家庭负债放入模型中；同理也不放家庭所属的收入组。
③本文假设互助金与农户的其他资金来源互斥。
④宣传与推广为互助金项目的前期宣传。
⑤由于很多会员使用互助金贷款发展养羊、养牛等畜牧业。这些活动老人或者小孩都可以做，故本文使用家庭常驻人口而不是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