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擂主——杉杉集团董事长郑永刚访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擂主论文,谁是论文,董事长论文,杉杉论文,集团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第一次接触郑永刚,2月13日在上海。郑永刚是宁波人,他音调里有天然的南方口音,沉稳,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他身上有从经济官员转变为民营企业家的痕迹,毕竟他有一段长期担任国有企业老总的经历,尽管几年前,杉杉就完成了产权改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民营企业。
我是擂主
记者:1989年你接手资不抵债的甬港服装厂(杉杉前身),当时遭遇过冷眼或不平等待遇吗?
郑:我现在看来,觉得很正常。当时去银行贷款,他们说这样的企业不贷不贷。困难对我来说绝对是有的,但我就是解决困难的人。贷不到款我就动其他的脑筋,比如在原材料价格、采购方式上想办法。
记者:你抓住什么契机,使杉杉在绝
境中生存?
郑:我在1989年就提出并实施了“名牌战略”,并在全行业呐喊,因此我成为中国服装协会第一个副会长,1995年中国服装业开始进行名牌战略。
改革开放以后的上海,很多的人出去到国外,国外也有人回来,这个时候实际上国家已经开放了,西服将成为我们国人的国际服,市场已经有潜在需求,就看谁去诱导这个问题。西服工艺就是轻柔薄挺,我们采用德国杜克普的设备,当时是最新的、最先进的,工艺是意大利的。杉杉一推出,马上被排队抢购,这个历史特别有意思,我们回过头来分析—下,当时正是短缺经济时期,被我们牢牢抓住了。
记者:也就是说,杉杉比其他服装企业提早了6年时间打造名牌。
郑:对。我们还借钱在新闻晚报、解放日报上做广告,用很简单很朴实的那些广告语跟消费者沟通。
记者:杉杉通过兼并收购,已拥有12个服装品牌,如今你在充当一个什么角色?
郑:我这个人肯定是个主流,因为有了我,也有了杉杉。现在我给他们搭起了一个擂台,我是一个擂主,而他们进来后,又不断地完善了这个平台。我不干涉各分公司的经营,但我给他们提供机会和资源。领导实际上还是一种资源,现在我手头上的资源很多。
记者:感觉你只适合做第一把手?
郑:谁领导我都会很困难,因为我长期习惯遇到处理不了的事,也不会跟领导汇报,但会和当事人沟通,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解决,效果可能更好。所以别人想领导我很难,而我要领导别人呢?我会给他机会。
有一次,一个企业请我挂名,做他们的副董事长,我就给了他们一个面子,结果我把董事长的事给做了,并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我潜意识就这么做了。
记者:你给我的感觉是,郑永刚等于杉杉?
郑:不完全是这样。
记者:我的意思是,假如杉杉离开了
你,本身是否应该有一种机制?
郑:在慢慢地形成,我也有意识地在制造一种企业机制、企业文化、竞争理念,逐渐以制度化经营,而不以人来经营,但这个制度也需要有人去实施。5年10年以后,制度化管理会逐步取代人的能量,到那个时候,总裁我可能不当了,只参与一些抉择,再到一定的时候,董事长也可以不当了,我就不参与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干下去的。
记者:杉杉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郑:一个是企业文化,一个是企业发展的定位。核心竞争力还需要一个不断提升的过程。
记者:杉杉从单一的品牌到不断扩张,已形成了多品牌的局面,下一步走势怎样?
郑:慢慢开始集中,通过市场竞争逐步规范起来。这就体现了企业核心竞争能力,包括你的品牌、成本、经营理念,最后是消费者的认同。同样的品牌,你比别人销售得好,你就有利润,而其他品牌,可能就没有利润或亏损。在军阀混战的过程中,有些品牌会渐渐被淘汰,没有了赢利,他只能选择放弃。
记者:企业怎么才能做成长青树?
郑:竞争使利润空间越来越少,最后活下来的企业只有少数,这就需要不断创新、不断改革,创新就是企业周期的再生。万物都有生命周期,我在杉杉连续地干14年了,除了对杉杉品牌、产品、经营理念不断进行了创新,我自身也在不断地创新,我不再是原来的我。另外,外部环境的不断宽松,企业周期也在延长。目前全世界很多国家经济疲软,而中国一枝独秀,这就给你一个创新的机会。
记者:你思维敏捷,做事果断,与你5年的军人生涯有关?
郑:有关系。军队是很能锻炼人的地方。
记者:那你自认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郑:缺点,可能是我本身的一些性格,说不清楚。
记者:你并不拒绝透明。
郑:我也搞不太清楚。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跟别人说,有些事情我会当仁不让。何谓“人财”
记者:你可能每天都在做这样一项工作:挑选人才,开发人才,激发他们的能力,培养他们去竞争。什么样的人最适合杉杉?
郑:首先,文凭跟能力完全是两码事,文凭不等于是能力。大学刚毕业的人叫“人才”,旁边没有“贝”字,到了我这,你才来。过了一段时间,经过培养、锻炼,我给你加个“木”字旁,成材了,叫“人材”。我需要的是“人财”,什么叫“人财”,是应用型的、有实用价值的、能创造财富的人。
记者:从人材到人财,还存在一个开发的过程。
郑:所有人都是矿,需要去开采他。人一生中被使用的能量大概在30%左右,还有70%的能量是没有被开发的。有些国有企业的人或政府官员整天喝喝茶看看报纸,不动脑子,他们可能就开发了25%。像我这样的呢,大概就开发了55%-60%,剩40%没开采。
记者:你觉得别人怎么评价你?
郑:那是别人的事了,我没有多想。功过,应该是比较客观的评价吧。凡是杉杉旗下的人,干好的干不好的,我起码给他们创造了一个机会。有的人可能会说,郑永刚这个人很独裁,没给我什么好处,我本来可以再做大,被他压了;有些人可能很感激郑永刚,这辈子没有他就没有我。这么多人,我搞不清楚。
记者:但你好像比较清楚。
郑:我很少考虑这个问题。我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我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别人活着、为别人活着就累了。大多数人是为别人活着,别人怎么说听了觉得很重要,其实很累。
记者:真的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郑:我最大的特点就是,别人怎么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实在在做事的人,天天有人说你,因为你一天到晚在冲破旧的观念、旧的文化、旧的体制,给旧时代和旧观念以冲击,也只有这样,你才会有新的东西。同时,对你也肯定会有很多很多评价,甚至是辱骂,这是必然的。我和别人不同的一点就是,只要有人说我,我就特开心,因为我在做事;如果没有人说我了,说明我没有做什么事。
记者:其实你还是愿意外界评价你。有一种观点是卓越的企业家是退隐的,注重的是幕后操纵,你比较喜欢走在前台。
郑:有些事要看我们怎么通过法律去完善,就怕没人冒险,那就麻烦了。像我们这种人,只要有人议论,不管是正面反面,他是关心你。如果我们俩不认识,擦肩而过,你也不会关心我。哪怕你骂我一句:刻毒、独裁。实际上是在乎我,要是不在乎我骂我干什么?我有存在的价值,可能没有我独裁,有些事还办不成呢。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需要跟别人去计较。
记者:也相信事实会验证你的一切。淡化得失
记者:你18岁入伍,有过将军梦,后来从部队下来,想过走仕途吗?
郑:我对做官几乎没有欲望,更没有感觉。但我对做企业有感觉,就像我到了高尔夫球场一样,我有激情。
记者:有些人做官不只是为了做官,他在需求一种保护,并且有资格参与制定游戏规则。
郑:定就定吧,又不是由一个当官的
说了算。至于保护,我依法纳税,合理合法。人跟人不一样。我对做官没有兴趣。
记者:十几年前,你还两袖清风的时候,对“有钱”是一个什么量的概念?
郑:财富对于我不是“有多少钱”这个概念。当时在国有企业里,我们被灌输的理念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这种文化教育中的东西。我的确也不是为了钱才做这事,但我是杉杉集团的老总,出去后代表的是杉杉,没有钱会被人瞧不起,所以我一定要做奔驰600,我一定要套间,我一定要坐头等舱,到各地接待我的是市长。其实生活上我很简单,只要不影响我的形象,我打地铺都没关系。
记者:在杉杉集团上市公司的股权里,你个人占多少比例?
郑:我在上市公司里股份很少,集团公司里有些,但是我们是国有企业性质过来的,对股权方面不是很重视。从有股份制到现在,我从来没分到一分钱,因为企业需要钱、需要发展,没想过拿了钱放家里。
记者:很多人会把个人资产作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
郑:其实很多企业家都不是这样,我们去钓鱼并不是要吃鱼,非钓上不可。到底多少钱才能体现人的成功价值,我从来没考虑过。过去为国家打工,现在股份制了,也有自己的股份,但好像没多大的区别。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政企分开了,我对企业有了自主权,通过企业的改造,企业有自己的决策权,企业牢牢把握企业行为、市场行为,这是我的目标和向往。
记者:真的不在乎个人得失吗?
郑:我在淡化它。
记者:如果今后你有一大笔资产,会有什么打算?
郑:我觉得老人很辛苦,我会在不影响杉杉发展的前提下,拿出一大笔钱建一个非常棒的敬老院,有高档的、中档的,让年轻人星期五晚上再把父母接回家。我有这笔资产我可能会做这件事,我对财富没有什么更多的需求。
记者:你人生的动力是什么呢?
郑:我是个追求型的人,是个永不满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