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翼骧与郑天挺之学术交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交谊论文,学术论文,杨翼骧论文,郑天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332(2014)04-0065-10 杨翼骧(1918—2003)是郑天挺(1899—1981)的学生,两位先生都曾任教于西南联大历史系、北京大学史学系和南开大学历史系,都是二十世纪中国著名的历史学家。郑天挺对中国古代史造诣颇深,明清史研究成就卓著;杨翼骧在中国史学史研究领域,成就斐然。两位先生自1936年相识以来,一直保持着比较密切的交往。在杨翼骧人生几个关键时刻,作为老师,郑天挺都给予扶持与帮助,因此也奠定和延续了他们四十五年的学缘与交谊。时至今日,郑天挺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杨翼骧也已作古十余年,当我们检视他们的人生轨迹,重温他们的情谊,不仅令人心生敬意,也会给我们这些后人以教益。 一、在北大与西南联大的师生之缘 杨翼骧,字子昂,1918年生于山东金乡县。1936年8月,考入北京大学文学院史学系,同学有王玉哲(1913—2005)、金灿然(1913—1972)等。当时胡适(1891—1962)任北大文学院院长兼国文系主任,姚从吾(1894—1970)为史学系主任,郑天挺任北大秘书长兼国文系副教授。郑天挺为历史系学生讲授魏晋南北朝史,杨翼骧晚年回忆说:“在一年级必修的课程中,魏晋南北朝史是由郑先生讲授的,从此开始认识了郑先生。”①这乃是他们结缘之始。郑天挺在多年后,还一直保留学生们的试卷,当然也包括杨翼骧的试卷。 1937年“七七事变”之后,日本旋即侵占北平、天津,中国全面抗战爆发。北大南迁,与清华大学、南开大学迁往长沙,成立长沙临时大学。郑天挺在设法使北平的北大学生都离开后,才于1937年11月离开北平,南下长沙。12月,在长沙临时大学,郑天挺由中文系转至历史系,任教授,讲授隋唐史。抗战爆发时杨翼骧正在家过暑假,九月接到通知赴长沙报到,但因家境贫寒,生活困难,无路费前往长沙,只得闲赋在家。1938年初,日军侵占山东,杨翼骧只身经徐州、武汉、抵长沙。但长沙临时大学已迁往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大学。路途艰辛,杨翼骧尽管贫病交加,但坚持往昆明进发。一直到1939年9月,才在好友的帮助下,经河内,到达昆明,转入西南联大历史系二年级读书。备尝艰辛,终于实现了复学的意愿。②“在二年级的必修课中,有隋唐五代史由郑先生讲授。”③可见,杨翼骧复学之后就选修了郑天挺的隋唐五代史。 不久,郑天挺之授课也开始转向明清史。《自传》曰:“我在一九三九年后,在联大即讲授明清史及清史研究、中国目录学史等课程。”④开设的明清史课程,颇受学生欢迎,《五十自述》说:“当时年青的学生激于爱国热情,都想更多地了解中国的近世史,尤其瞩目于明清时期,故每次选修该课的多达一百数十人,情况前所未见。”⑤杨翼骧也是这些听课学生中的一员,他说:“我在三年级时选修了郑先生讲授的清史研究,主要讲清廷入关前后的历史。此课不考试,学生每人写一篇读书报告,记述自己的读书心得,从而使我们多看了一些参考书,训练了研究能力。”⑥可见,当时三年级的学生就开始练习写论文,以提高写作与研究能力。 1940年,杨翼骧草成《晋代之史学》一文,受到姚从吾的鼓励,从此开始涉足中国史学史研究,并立下毕生研究中国史学史的志愿。同时,他对秦汉魏晋南北朝史,也颇有兴趣。乃是他一年级时,听郑天挺的课而引发的兴趣,他说:“我在阅读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史书时,花的时间比较多,与这时听先生的课有关。”郑天挺当时任西南联大总务长,但始终没有放弃教学与研究工作。1942年在郑天挺指导下,杨翼骧完成本科毕业论文《论曹操平定中原》,于西南联大历史系毕业,获文学学士学位,同时,获北京大学文学学士学位。可见,在杨翼骧大学的学习中,四个年级中每个年级都与郑天挺有过密切接触,前三个年级分别上过郑天挺的课,魏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和清史研究,对于郑天挺的授课,杨翼骧说:“先生讲课条理清晰,时常发挥他自己的见解,能引人入胜,我当时很感兴趣。”⑦最后一年,跟随郑天挺写毕业论文,从而完成大学本科学业。可见,在杨翼骧大学期间,郑天挺与姚从吾乃是对他影响最大的老师。 大学毕业后,经姚从吾推荐,杨翼骧前往中央图书馆工作。一年以后,1943年下半年,被调回西南联大历史系,任助教。当时西南联大历史系教职员工不多,也没有专职的行政事务人员,年轻的助教就兼管一切行政事务。杨翼骧在处理完日常行政杂事之余,始终坚持学术研究,1944年,草成《陈寿年谱考略》。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筹划复员,成立三校联合迁移委员会,由郑天挺任主席。10月初,郑天挺回北平接收伪北大。11月,成立北京大学校产保管委员会,郑天挺主持工作。1946年7月,西南联大解散,三校各自复员。9月,杨翼骧随北京大学回北平,此后任教于北京大学史学系。当时原来历史系主任姚从吾调任河南大学校长,尽管郑天挺当时是北大秘书长,但系主任仍由郑天挺兼任。 1946年至1948年,萧一山(1902—1978)任北平行辕秘书长,在李宗仁(1891—1969)的授意下,萧一山在北平创办了一份对开大报《经世日报》。由李宗仁担任报社董事长,萧一山任报社社长。《经世日报》开设了三个周刊,皆由当时著名的学者主编。分别是《禹贡周刊》,由顾颉刚(1893—1980)主编;《文艺周刊》由杨振声(1890—1956)主编;《读书周刊》则由郑天挺主编。诚如前面提及,郑天挺当时任北大秘书长兼历史系主任,校务、教学与研究工作非常繁忙,几乎没有时间顾及《读书周刊》的主编事务,于是他将此事委托给两位年轻学者:一位是周祖谟(1914—1995),当时周祖谟任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兼文科研究所秘书、北京大学《国学季刊》编辑委员会委员。第二位就是杨翼骧,杨翼骧当时仍是北大历史系助教。 杨翼骧对郑天挺交代的任何事情都很尽心负责,对于《读书周刊》的编辑更是尽心尽力。当时抗战刚结束,内战又起,稿源稀缺,当实在找不到文章时,杨翼骧就自己给《读书周刊》写稿。先后给《读书周刊》写过四篇文章。1947年10月1日,在第59期上,刊出了《司马迁记事求真的方法与精神》,详细探讨了司马迁对材料之全力搜集,实地考察、亲身访问,最后历经艰辛完成《史记》。1947年12月17日在第70期上发表《班固的史才》,则讨论了班固的史学成就,并就郑樵之诋毁与章学诚之申辩,皆加以讨论,力求给班固史学成就以公正的评价。1948年1月7日和14日出版的第73、74期上,连载了《三国时代的史学》,则对三国史官的设置、官修国史的经过、史家与史书之述略,最后给予了评论。1948年2月11日在78期上,刊出《读史笔记—西园八校尉》,则考证了东汉灵帝时西园八校尉的姓名与官衔。⑧前三篇都是杨翼骧多年思考与研究中国史学史重要问题的力作,至今依然很有价值。为了完成《读书周刊》的编辑任务,杨翼骧并没有考虑要将这些重要文章发表在当时有名的刊物上去,而是在这样一个刚刚创办不久的报纸周刊上发表,以求尽可能地将郑天挺交付的这个周刊办好。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5月,北平文管会接收北大,郑天挺被任命为北大校委会委员、秘书长、史学系主任。9月,杨翼骧由助教升为讲员,讲员乃北大当时介于助教与讲师之间的一个职称。这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杨翼骧找到郑天挺说:汪篯(1916—1966)也还是助教,我都评为讲员了,他也应该被评上。汪篯1938年毕业于西南联大,随即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和北大文科研究所读研究生,1942年到1946年在西南联大师范学院任教员,1947年6月到北大历史系工作。资历与学历都比杨翼骧高,所以他直接向郑天挺为汪篯鸣不平,也从中可见他与郑天挺的关系是相当亲密的。1950年,汪篯就直接从助教提升为讲师,职称比杨翼骧还高一级。⑨这件事体现了杨翼骧的高风亮节。 二、郑、杨两先生前往南开工作之前后 1949年春季,杨翼骧在北大讲授过中国史学史课程,但当时他主要的教学任务是给外系的本科生讲授中国通史。当时北大规定文、法学院的本科生都要上中国通史,北大历史系教师负责讲授,邓广铭(1907—1998)、汪篯、商鸿逵(1907—1983)和杨翼骧四位教师负责本课程,所以给外系本科生讲授中国通史是杨翼骧日常的教学任务,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杨翼骧对于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他主要的研究领域还是中国史学史。 1952年春,杨翼骧升为副教授。当时全国高等院校的院系进行全盘调整,这场新政权的教育体制改革,涉及全国将近四分之三的高校。北京大学首当其冲,工学院与医学院都被分离出去,而清华的人文学科并入,燕京大学关闭,文理院系并入北大。北大各院系原有教师亦进行了大调整,有些人调入,有些人调出。9月份,郑天挺与杨翼骧都被调离北大历史系。郑天挺调到南开大学历史系,任系主任。杨翼骧则被调到北京政法学院,主要任务也是给北京政法学院的学生讲授中国通史。尽管郑天挺也离开了北大,但依然对杨翼骧予以关心。有一次见到北京政法学院院长钱端升(1900—1990),郑天挺特别向他提及杨翼骧已经被提为副教授了,不要因为工作调动而影响了职称,希望政法学院一定要给杨翼骧副教授职称,钱院长答允。原来北京政法学院的学生都必修中国通史,但是一年左右,1953年下半年,原来的课程进行改革,中国通史课程被取消。这样原来准备给本科生教中国通史的教师,就面临着无课可教的境地。这迫使杨翼骧不能不考虑另寻出路。 最初,杨翼骧想去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当时漆侠(1922—2001)在那儿工作,他是山东钜野人,也算是杨翼骧的同乡,在北大读书期间,听过杨翼骧的课,两人来往密切。杨翼骧曾想让漆侠帮忙介绍到近代史所工作。漆侠1948年北大历史系毕业,当年考上北大研究生,1951年3月研究生尚未毕业,就深获范文澜(1893—1969)赏识,被安排在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工作。漆侠很有学识,但年轻气盛,常常是快人快语,不经意间在近代史所得罪了一些人,后来离开了近代史所。于是杨翼骧就想到南开大学任教,向郑天挺写信求助。 1952年9月,郑天挺来到南开后,深感南开历史系教师很少,师资力量极度缺乏。虽说历史系在1923年就已成立,且曾有蒋廷黻(1895—1965)担任教授,梁启超(1873—1929)曾来授课,但数年之后,蒋廷黻改任清华大学教授,南开大学历史系于1926年改为副系,失去了独立性。1937年春,曾一度拟恢复,当时延聘北大历史系一位世界史专家皮名举(1907—1959)任系主任,但“七七事变”后,学校南迁,动荡之时,难以恢复,一直到抗战以后,从昆明搬回天津复校时,1946年才再恢复。⑩当时南开历史系师资匮乏,在全国是名不见经传的。郑天挺刚任南开历史系主任时,就决心“要使南开历史系步入强劲之林,与国内素享厚望的几间大学并驾齐驱”。刘泽华深情地回忆,“先生以他特有的恢宏气量和忠厚长者之风,团结了全体教师。……先生于中,发挥了伯乐与老骥的双重作用,为后人念念不忘。”认为郑天挺对南开大学历史系的贡献,“可称之为一篇无文的文章”。(11)在郑天挺三十年的经营下,南开历史系将北大史学科那种踏实严谨、维新开拓的治学风范加以继承和弘扬,如今不仅成为南开大学文理学科“四大支柱”之一,(12)而且在全国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历史学阵地。而将杨翼骧调入南开历史系,正是郑天挺建设南开历史系师资队伍的重要一步。 杨翼骧既是郑天挺的学生,又是他多年在北大的助手。对于杨翼骧的学识与人品,郑天挺了如指掌。接到杨翼骧的信,郑天挺十分高兴,因为像杨翼骧这样的教师,正是南开历史系所缺少的,于是马上去信,表示欢迎,并着手办理杨翼骧的调动事宜。 接到郑天挺回信,杨翼骧很高兴,当即予以回复,其曰: 毅生我师: 前接 手示,敬悉生事已得南开行政领导方面同意,并拟先致函政法学院,再请求高教部调派。近日向政法学院询问此事,据云尚未接到南开方面的公函,如接到时必然答覆,对此事完全同意。又据钱端升院长表示,亦赞成生去南开。是则政法一方面已无问题矣。但至今未接到公函者,想系南开方面未与政法直接洽商,而迳向高教部请求,不知是否如此?此乃生所得情况,谨以奉闻。 生近日正在编写秦汉—南北朝讲授提纲,曾与余让之(即余逊,1903—1974)先生交换意见,并吸取他的经验,不日可以初步完成。敬请 生杨翼骧敬上九月七日晚 两天后,郑天挺收到信,获悉杨翼骧的热切心情,遂催促有关部门尽快办理相关文件,力争尽早将杨翼骧调来南开,充实教师队伍。过了几日,郑天挺进京出席全国综合性大学会议,特地与杨翼骧见了一面,当面与杨翼骧谈及此事,杨翼骧更为高兴,一方面等待南开的调令,一方面认真备课,以便一到南开,就能开始正式的教学任务。过了数日,杨翼骧又致函郑天挺,其曰: 毅生我师: 别来又十余日,现在新生即将到校,想我师必更忙碌也。生近来在家读书准备功课,预料高教部在本月初应有正式通知,以便办理转职手续,惟日前到政法询问,仍未接到,不知南开方面又收到高教部的答复否?生意近闻高教部人事司的事情可能较多,一般的公事容易积压搁置,如我师有暇,可函请高教部中高级负责同志代为催促办理一下,以免耽误上课。不知我师以为如何?谨此 敬颂健康 生翼骧敬上十月六日 1953年因为刚刚完成院系调整,一切都还在磨合之中,故新生开学较晚,一般高校都到九月底十月初才开学,杨翼骧对此十分了解,故他有此问询。尽管杨翼骧知道郑天挺为了他的工作调动,一直在催促有关部门,但到了高教部,因为情况更为复杂,事务更多,因此担心文件被搁置,故而杨翼骧希望郑天挺能够催催高教部。杨翼骧一直在高校教学,现在不能教课,在家苦等,日子实在不好过,其心情之急迫,也由此可见一斑。 不到两周,杨翼骧即得到高教部消息,让他去取调令公函,获悉此事,当即给郑天挺去信,其曰: 毅生吾师: 高教部今日下午正式通知生去南开工作,明日到高教部人事司取介绍公函,再办理政法学院离职手续,办妥即可去津。我师有何指示,望即示知,以便去津前有所遵循也。余面谈,敬请 生翼骧敬上十月十九日晚 这样历经一个多月的等待,杨翼骧终于拿到了高教部的批函,当即办理来南开大学工作的手续。杨翼骧又追随着郑天挺的脚步,由北京到了天津。随着杨翼骧的到来,不仅南开历史系的师资得以充实,也从此奠定了南开中国史学史的研究基石。 事实上,杨翼骧刚来南开,并不是讲授中国史学史的课,由于基础课中国通史师资缺乏,杨翼骧被安排教授中国通史。郑天挺深知杨翼骧对中国通史有很深的研究,教学又有丰富的经验,于是杨翼骧一到校,就让他接任“中国通史二”的教学任务。所谓“中国通史二”,也就是秦汉魏晋南北朝史,之前是一位叫做戴蕃豫(1910—1989)的先生讲授。戴先生乃章太炎(1869—1936)的弟子,是位旧学者,尽管满腹经纶,学问根底深厚,但不大会讲课,对于当时新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更是不知所云,故不得学生喜欢。(13)杨翼骧大概是11月份来南开报到,1954年春季学期开始,就正式上课了。 杨翼骧的课,一开讲就深受学生们欢迎,可谓一炮而红。冯尔康曾上过杨翼骧的中国通史课,他回忆杨翼骧讲课说:“杨翼骧师讲授艺术高超,听讲是一种享受。他讲课条理性极强,选择好典型的事例,娓娓叙来;重点突出,便于同学掌握。本来书法俊美,所以板书工整美观,特别是书写有规则……他写得规规矩矩,排列有序,不必随写随擦,而且所写的字句保存时间长,便于同学抄写。”(14)可见,杨翼骧授课条理清楚,内容丰富,板书工整,颇受学生欢迎。到了晚年,依然保持这样的风格。姜胜利回忆说:“先生的授课风格颇有特色,虽乡音浓重却口齿清晰,发音朗朗;语速适中,抑扬顿挫,急缓有度;语言生动,幽默谐趣,通俗易懂;板书明晰,布局有序,文字工整,而授课内容更是资料丰富,见解独到。”(15)可见听杨翼骧的课,真是种享受。尽管杨翼骧在南开是初来乍到,很快深得学生爱戴,同事喜欢,“杨翼骧师爱好广泛,喜好下围棋,打乒乓球,常和青年教师一起娱乐。”(16)也颇受领导器重。郑天挺自不用说,对杨翼骧向来极为赏识。党支部书记魏宏运对杨翼骧也刮目相看,二人私交也很密切。杨翼骧来了不到半年,传说魏先生就称呼杨翼骧为“老杨”,亲密之情,自不待言。 三、杨翼骧在南开的教学与史学史研究之展开 杨翼骧在北大工作断断续续十年,在南开自1953年开始到2003年辞世,长达五十年,不仅在中国史学史研究领域留下了不刊著作《中国史学史资料编年》、《中国历史大辞典·史学史卷》(与吴泽先生共同主编)、《学忍堂文集》等等,而且开创了南开中国史学史研究的阵地。 从1954年春季学期开始在南开上课,最初,杨翼骧主要是在教“中国通史二”,也就是秦汉魏晋南北朝史,而且马上在全国就有了名气。当时各院校大学生几乎还没有正式出版的教科书,学生用书,大多是由各系油印讲义。1955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何兹全(1911—2011)的《秦汉史略》,从此,出版社开始征求和出版各种大学讲义。也就在同时,新知识出版社派编辑来南开约稿,于是约定王玉哲编《先秦史纲要》、杨翼骧《秦汉史纲要》、杨志玖(1915—2002)《隋唐五代史纲要》和来新夏《北洋军阀史纲要》,作为当时的大学生用书。几位先生本来都有非常完备的讲义,于是在讲义基础上很快就完成书稿,交给出版社。1956年新知识出版社出版了杨翼骧的《秦汉史纲要》,不久新知识出版社被上海人民出版社合并,1957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杨志玖的《隋唐五代史纲要》。王玉哲与来新夏的著作也先后出版。在不足三年内,南开历史系教师出版四部断代史纲要,也着实在全国史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反响,初步显示了南开历史系的新风与实力。在某种程度上,与郑天挺之办系原则不无关系。 1955年秋季学期开始,在郑天挺的支持下,杨翼骧开始讲授中国史学史课程。1956年,《史学译丛》发表苏联历史学家的《论历史科学史的研究》一文,引起杨翼骧的关注。当时杨翼骧不仅在南开大学继续讲授中国史学史课程,于1958年春,应邀在天津师范学院历史系讲授中国史学史,为期一个学期。中国史学史由于其学科的特点,史家、史著、史学思想、官方修史机制等是关注的重心。1958年,全国掀起“史学革命”的风潮,提倡“厚今薄古”,主张历史学要为现实政治服务。杨翼骧的中国史学史课程首当其冲地被学生贴大字报批判。大学生们指责杨翼骧反其道而行之,乃走“厚古薄今”的道路,有几种表现:“一、不爱今人爱古人”。从分量上讲,“中国古代史学几乎占了百分之九十,鸦片战争以来,所占比重却极少……解放后历史科学的发展,更是略而不谈了”。从感情上说,“对一些封建史学家和资产阶级史学家推崇备至,赞赏不已,而对马列主义传入中国后,在中国史学界引起的巨大变化,在杨先生讲课中看不到多少反映”。“二、爱什么样的‘古人’?”实际上“陷于对帝王将相家谱的考证中”。“三、重史料,轻理论”。“杨先生认为过去封建时代史学家(如刘知幾等)和资产阶级史学家(如陈寅恪),掌握了大量史料,尊重客观事实,虽然他们不懂得马列主义,但在某些问题上,有时候也能得出与唯物主义观点相吻合的结论。”“四、宣扬‘埋头经史,不问政治’。”最后结论是:“杨先生的资产阶级立场在解放几年来,基本上并未改变”;“杨先生长期存在‘为个人乐趣而学术’的态度,这是资产阶级‘为学术而学术’的另一种形式”;“逃避现实,逃避思想改造”。(17)中国史学史课程被迫停开。 面对这样的形势,杨翼骧只得适应,在中国通史的讲课中,他积极适应新的环境,改变教学方法,增添新的教学内容,很快学生们有了新的反应。《人民南开》1959年1月8日,刊发了杨翼骧的《边学边教,边教边学》,其中提到其所进行的教学改革,“通过教研组的讨论并和同学们交换意见之后,决定采用四个环节来进行每一单元的教学,即:①启发报告与重点讲授,②自学,③讨论,④总结。这是参考了其他高等学校历史系正在试行的许多方式,又根据我系的具体情况来制定的。”(18)同期《人民南开》也刊发了一篇反映杨翼骧授课变革的新闻稿,说: 这学期上课以来,历史系杨翼骧副教授的教学工作有了不少改进,受到了广大同学的欢迎。在中国古代史的讲授中,杨翼骧副教授改变了过去以封建王朝为中心,朝代兴亡帝王将相的讲法,而是以封建土地所有制和阶级斗争发展为基本线索,首先讲述历史分期和历史特点……这样讲述的好处是:抓住中心,着重分析,简明扼要,启发性大。杨先生在教学中也还加强了跟同学的联系。讲课以前,杨先生和世界史的陈枬先生,召集了听他课的历史系二年级党、团负责干部和班长举行会议,商讨了如何教学。讲完第一章以后,又召集学习小组长汇报,虚心听取全体同学对教学的意见。杨先生更第一次走出了讲台,深入到学生寝室,参加各小组讨论。作学习总结,也能够联系学生思想,解答疑难和模糊问题。(19) 可见,杨翼骧很快适应新形势,马上就改变了被动局面,重新获得学生们的喜爱。 相对于中国通史的教学,杨翼骧对中国史学史可谓情有独钟。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中国史学史的研究与教学逐步受到重视。教育部制定的教学计划中,史学史被正式列为选修课程。(20)1960年,杨翼骧又在南开历史系讲授中国史学史专题研究。1961年,教育部召开文科教材会议,史学史的研究迎来了新的契机,全国也开始了有关史学史学科基本理论问题的大讨论。郑天挺对杨翼骧的中国史学史研究予以极大的支持,1961年在给周予同的信函中提及:“《史通》校注之想,弟怀之四十年,性既疏惰,旧时又奔走衣食,不能得善本,蹉跎无成;近已嘱杨翼骧为之。”(21)可见,郑天挺将自己要整理《史通》的想法告知杨翼骧,杨翼骧遂写成《刘知几与〈史通〉》一文,1963年发表于《历史教学》第7、8期上。而当时有关高校也开始开设中国史学史课程。作为最早在全国讲授中国史学史课程的杨翼骧,1960、1961两年间,先后两次前往河北石家庄和安徽合肥,讲授有关课程。 1960年12月,杨翼骧受邀去石家庄师范大学(即今河北师范大学)历史系讲授中国历史名著选读。在石家庄期间,杨翼骧给郑天挺去信,其曰: 毅生我师: 石家庄师大定于本月二十号下农村工作,下去以前虽在学习政策,但不停课,只在无课时或晚间学习,可以本周及下周仍在上课。他们安排我一直上课到全系师生下去之前,大概到十八号前后才能离开石家庄回校。这个情况请吾师鉴察,并请转告陈志远同志,如陈志远同志已走,请转告杨生茂同志和刘泽华同志。(因我忘记他们的宿舍号数,寄到系里去又恐怕不能立刻看到,故请吾师转告,请谅之。)我们系里安排留校工作时,亦请把生的工作安排到二十号以后。如能提前回去当然更好,只是须等这里上课结束,如这里提前结束,生即可提前回去。余容面陈 敬问 生杨翼骧敬上12.8. 从这封信看来,杨翼骧在石家庄超过两个星期,因为担心在石家庄上课影响南开的工作,故此,杨翼骧给郑天挺说明情况,并请郑天挺将他的情况转告历史系的有关领导,对他的工作安排在时间上给予适当调整。1961年11月,杨翼骧再受邀去安徽大学讲授中国史学史,授课两周,集中讲授,共26节课。但他从合肥授课回津时,郑天挺尚在北京,自1961年3月,全国文科教材会议以后,郑天挺就一直住在北京,从事文科教材编选工作。当时学校领导已决定由杨翼骧担任系副主任一职,故而杨翼骧给郑天挺写信,一则汇报去合肥授课情况,二则表达任副主任之感受。其曰: 毅生我师尊鉴: 生于上月22日离京,23日晨到蚌埠,下午到合肥,25日开始讲课,至本月7日结束。在合肥期间,共讲课26节;又为安徽大学历史系青年教师、学生,合肥师范学院历史系学生、合肥市历史工作者及学生分别讲了五次。本月8日晨二时由合肥登车,晨六时到蚌埠,下午又从蚌埠登车,于九日上午回到校中。旅途一切顺利,祈释愁注。惟以回校后公私事务烦多,加以疏懒,故未早日向我师汇报并问候,敬祈原宥为幸。 回校后魏宏运同志谈及吾系增设副主任二人,让杨生茂先生及生担任,闻悉之下不胜惶恐,盖生各方面的水平都太低,实难胜任,曾当面向魏先生诚恳陈情;魏先生云党委业已批准,嘱生勉励承担,生也只好以党的信任及所交给的任务为重,鼓起勇气接受下来。惟生接受任务后,一切均须从头学习,尤须仰赖我师之教导与训诚,至祈我 师随时予以指示为祷。 现在我 师及生茂先生均在北京,吴先生(廷璆)又卧病(流行性感冒转肺炎,大概一周后才能痊愈),故生仓促之间即投入工作,深感不知所措;好在有魏先生随时指导,于可同志具体帮助,一面学习一面工作,或可免于大误耳。 在京所借我 师之粮票五斤,为免邮寄麻烦,拟俟我 师下次来津时面交。但如我师急需,即请示知,当即寄上。 其他详情容当面汇报,敬请 生杨翼骧敬上(1961)12.17.夜 可见,杨翼骧在安徽大学授课,是从11月25日开始,到12月7日结束,共两周。讲课26节,如每次两个小时,共授课13次,乃隔一天讲一次。另外还有过五次讲座。故此可知,杨翼骧在合肥期间,几乎每天都有课或讲座,十分忙碌,由此也反映当时高校对中国史学史之重视。 在杨翼骧外出讲课前后,亦应邀给本系的学生与青年教师,介绍读书与研究的方法。1961年10月,给历史系三四年级的学生作了“如何读书”的报告,“讲了三个主要问题,即读书的门径、如何积累资料和练好基本功。”在谈到读书门径时,“重点介绍了目录学的知识,并指出它对帮助读书方面的重要性”。对如何积累资料,说有目的记卡片是个方法,“有两种情况是必要抄的,第一,平时不易见到的大部头的书,把其中对自己有用的片断抄下来;第二为了研究问题或写作论文(如作毕业论文或学年论文)而要广泛搜集的材料。”同时强调读书札记的重要性,“在读书中的点滴心得体会、疑问、论断,都要随手记下来,每隔一段时期加以整理、编排、归纳,这是深入学习研究学问十分宝贵的资料。”并强调要精读经典著作、近代名著,“所谓精读,就是读通、读熟、读透,做到能字字不遗漏,句句不含糊,并能前后融会贯通,提出自己的见解。”最后鼓励学生们“循序渐进,脚踏实地,学好功课”(22)。 1962年4月,杨翼骧又给南开历史系青年教师作了一场有关治学方法的报告。主要讲了三个问题:“第一、研究历史必须掌握的几种知识。”这就是中国通史的知识,目录学知识,史学史、哲学史和文学史的知识,都“是研究历史所不可缺少的”。然后,“必须掌握原始资料,也就是第一手资料。搞原始资料就是‘刨老根’,不搞它,就无法研究,也就谈不上研究。”“第二、博与专的问题。‘专’是研究的中心……博是为专服务的,要在博中求专。所以读书要有精读、有博览。精读的书不一定多,但要逐字逐句的读,悉心读,反复读,才能扎实。第三、读书时要抄录和札记。抄录,如写卡片以积累材料。札记则是随时记下自己读书中发现的问题和心得,否则有些感受就会流逝无踪,事后难以捕捉。”(23)可见,当时无论校内外,对杨翼骧都非常重视。杨翼骧的教学与研究,成果丰硕,受到大家的关注。 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杨翼骧发表了一系列有关中国史学史的论文。1957年杨翼骧在《南开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第4期发表《三国两晋史学编年》,1961年在《天津日报》发表《中国史学的起源与奴隶社会的史学》,1962年在《光明日报》发表《裴松之与范晔》,1963年在《历史教学》发表《裴松之与〈三国志注〉》和《刘知幾与〈史通〉》,1964年在《南开大学学报》(人文科学)发表《南北朝史学编年》。(24)这个时期是杨翼骧学术研究的黄金期,几乎每年都有论文发表。这些论文乃是他有关中国史学史研究的代表性论文,至今依然颇有学术价值。假如不是“文化大革命”的冲击,杨翼骧还会有一系列的论著面世,在中国史学史领域的成就还会更为丰硕。 四、《中国历史大辞典·史学史卷》的编撰 “文革”结束后,各项工作走向正轨,杨翼骧的学术生涯也迎来新的春天。1979年11月,在天津召开《中国历史大辞典》首次工作会议,中国社科院历史所决定由郑天挺任总主编,下设各分册主编。郑天挺对于《中国历史大辞典》的编纂,早有此心。在1978年11月天津的会议上,郑天挺发言说:编纂历史辞典是他五十年来的想法,“本世纪四十年代在昆明写‘清史释词’,先从清史语解入手,就是历史辞典的雏形、准备。”(25)并对编选词条的原则、办法、内容给予了详细的说明。事实上,早在1958年,他就倡导编纂历史辞典,当时还动员了南开历史系部分师生进行了尝试。(26)《中国历史大辞典》编纂委员会又先后于1980年8月在太原、1981年5月在上海召开编辑工作会议,商讨辞典的体例、词目、责任编委以及稿源问题。最终决定:“全书分为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夏金元、明、清(上、下)和民族史、历史地理、思想史、史学史、科技史,共十四卷。各卷聘请主编和编辑委员会,依据统一的体例,分头进行编纂,分别付印。”(26)各分册主编皆由本专业内著名的专家担任,《史学史卷》由吴泽(1913—2005)与杨翼骧共同负责,杨翼骧负责古代史学史部分,吴先生负责近现代史学史部分。在晚年的学术活动中,杨翼骧再一次与郑天挺合作。 1981年12月,郑天挺因病逝世,《中国历史大辞典》在紧张编纂之中,未及完成。后来杨翼骧多次给学生讲治学与做人的道理时,皆推崇郑天挺,曾说:“郑天挺品德高尚,一生善良宽厚,提携下属,帮助同事,呵护学生,不争名利,接济别人等等,各种各样的好事大都做过。1979年中国史学会选举时得票最多,表明德望上最高。品德好是会得到人们尊敬的。”(28)在郑天挺诞辰百年之际,杨翼骧撰文《怀念郑天挺师》说:“先生一生为人忠厚,谦虚谨慎,治学勤奋,成就卓越,培养了很多明清史专家和人才,对学术和教育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实为一代宗师。先生虽然已经作古,但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仍深深印在我的心中。我开始认识郑天挺的时候,仅是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而今,我已是年逾八十的老人了,岁月易逝,时不我与,抚今思昔,不胜感慨之至。”(29) 事实上,《史学史卷》在《中国历史大辞典》中是最早完成、最早出版的(1983年就已经出版了),一经出版,即好评如潮。本卷收录词目3630条,乃是杨翼骧与吴泽共同努力的结晶,也可以说是杨翼骧完成郑天挺所交给的最后一件工作,为他们45年的学术交谊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收稿日期]2014-06-20 注释: ①杨翼骧:《怀念郑天挺师》,载南开大学历史系、北京大学历史系编《郑天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8页。 ②参见《杨翼骧先生学术系年》,载杨翼骧《学忍堂文集》,中华书局2002年版。 ③杨翼骧:《怀念郑天挺师》,载《郑天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第18页。 ④郑天挺:《自传》,载吴廷璆、陈生玺、冯尔康、郑克晟编《郑天挺纪念论文集》,中华书局1990版,第702页。 ⑤郑天挺:《五十自述》,参见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28辑,1984年,第22页。又见郑天挺《自传》,吴廷璆等编《郑天挺纪念论文集》,第702页。 ⑥杨翼骧:《怀念郑天挺师》,载《郑天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第18页。 ⑦杨翼骧:《怀念郑天挺师》,载《郑天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第18页。 ⑧四篇文章皆收入《学忍堂文集》。 ⑨此事载于《郑天挺日记》(未刊)。现在并无直接史料说明,汪篯职称的提升与郑天挺听了杨翼骧的意见有关,但在现存的《1950年北京大学教职员名录》中,汪篯的职称是讲师,而前一年还是助教。 ⑩参见常建华《明清史学大家郑天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近代天津十二大学人》,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64页。 (11)刘泽华:《教诲谆谆多启迪》,载封越健、孙卫国编《郑天挺先生学行录》,第149、150页。 (12)南开大学的“四大支柱”学科,是指文科中的经济学与历史学,理科中的数学与化学,此四学科在全国学科排名是名列前茅的。 (13)1956年,戴蕃豫调离南开大学,前往中国佛学院任教,晚年调往北京师范大学,在佛教史领域成就颇丰。 (14)冯尔康:《我的南开老师》,《天津史学会通讯》第1期,2000年9月。 (15)姜胜利:《整理后记》,参见姜胜利整理《杨翼骧中国史学史讲义》,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46页。 (16)冯尔康:《我的南开老师》,《天津史学会通讯》第1期,2000年9月。 (17)《杨翼骧先生“厚古薄今”的表现及其实质》,《人民南开》1958年6月9日第2版。 (18)杨翼骧:《边学边教,边教边学》,《人民南开》1959年1月8日第2版。 (19)史二通讯:《用新观点、新态度进行教学——杨翼骧副教授讲课受到欢迎》,《人民南开》1959年1月8日第2版。 (20)白寿彝:《史学史工作四十年》,《史学史研究》1989年第4期。 (21)参见郑天挺《及时学人谈丛》,中华书局2002年版,《函周予同1961.8.25》,第511页。 (22)高清山:《具体指导学生深入学习练好基本功,历史系举行“如何读书”报告会——杨翼骧副教授介绍读书知识和方法》,《人民南开》1961年10月14日。 (23)历史系教师记者组:《治学要下苦功夫——杨翼骧副教授谈历史科学的治学方法》,《人民南开》1962年4月7日。 (24)这些论文全部被收入《学忍堂文集》。 (25)《郑天挺工作日记》(未刊),1978年11月12日写。 (26)刘泽华:《教诲谆谆多启迪》,载封越健、孙卫国编《郑天挺先生学行录》,第146页。 (27)中国历史大辞典编委会:《前言》,《中国历史大辞典·史学史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第1页。 (28)杨翼骧:《谈治学与做人》,参见杨翼骧《学忍堂文集》,第453-454页。 (29)杨翼骧:《怀念郑天挺师》,《郑天挺先生百年诞辰纪念文集》,第19页。 (30)参见《史学史研究》1984年第3期所发表的书评。杨一祥与郑天廷的学术友谊_西南联大论文
杨一祥与郑天廷的学术友谊_西南联大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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