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审美评鉴及其美学风格,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风格论文,科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科学审美评鉴的内涵
科学审美评鉴是在科学审美活动中对科学现象和理论成果的鉴赏、评价和批评的有机综合。
科学审美鉴赏是一种怡神益智的活动。鉴赏者通过对科学现象和科学理论的感受、体验、学习、理解、领悟,获得由浅入深、情理交融的审美把握,进而感悟其美的内容。科学审美鉴赏有一般人的审美鉴赏和创造主体的审美鉴赏之分。一般鉴赏者的对象主要是科学理论,创造主体所鉴赏的对象主要是自然界的内容美。二者在审美鉴赏过程中虽然有不同的科学审美要求,但都要借用科学创造过程的审美标准来作为鉴赏评价的标准,如科学创造的形式美法则等。举例来说,对称与和谐的形式美法则,作为科学创造过程的审美标准借用到科学理论的鉴赏评价中,就可以理解为理论结构本身是否对称和谐,这样便转化为评价某一科学理论的审美评价标准了。
通过科学审美评价标准,使科学理论的鉴赏在实践最终检验之前,有可能对其科学价值作出审美评价。沙利文在论及科学理论的审美评价时说:因为科学理论的主要宗旨是发现自然中的和谐,所以我们能够立即看到这些理论必定具有审美价值。某一科学理论成就的大小,事实上就是它的审美价值的大小。一个科学理论之被认可,一个科学方法之被证实,在于它的审美价值。没有规律的事实是索然无味的,而没有理论美的规律至多只有实用的意义。科学在美学上的不足,就是它作为科学在求真上不完善的程度。支配科学家研究的动因,归根结底是审美求真的冲动。科学审美评价对科学创造主体来说,有着一定的导向或集约的作用,因而科学审美评价也就具有了科学方法论的意义。
在科学审美鉴赏的基础上,按照科学审美评价和批评原则,对鉴赏对象作出是非、善恶、美丑的理论鉴别和论断,这就是科学审美批评。科学审美批评离不开审美鉴赏,其审美批评能力就包括了科学审美鉴赏的能力。科学审美批评还离不开对具体科学理论的理解和掌握。卓越的科学审美批评家本身就应该是一、二流的科学家,否则不可能对伟大的科学艺术品作出中肯的剖析说明。譬如,只有那些在理论物理学上有深刻造诣的理论物理学家,才可能把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美淋漓尽致地剖析出来,使许多不懂相对论深奥理论的人,也可以有能力欣赏相对论的美。但科学审美批评又不同于科学审美鉴赏,后者是对鉴赏对象的一种审美感受,更多地倾向于内心的自我感觉;前者则是对科学对象进行审美评价,要在对其对象的内容、表现形式、内在逻辑结构等逐一审视和理论分析之后,对其对象的科学价值、社会价值和审美价值作出历史的、客观的评价。因此,科学审美批评比科学审美鉴赏需要更深的理解力和判断力,它是对科学审美鉴赏的深化和概括,并且引导和提高鉴赏者的审美鉴别能力。总之,作为科学审美评鉴的有机组成部分,科学审美批评与科学审美鉴赏、评价之间是密切关联、相互依存的。
2 科学审美评鉴与科学审美创造
科学审美评鉴的三个有机组成部分的依存关系是在科学审美创造活动中体现出来的。因此,科学审美评鉴与科学审美创造又有着内在的密切联系:科学审美创造为科学审美评鉴提供了对象和前提,而科学审美评鉴则可以起到指导、促进、完善科学审美创造的作用。科学审美评鉴与科学审美创造之间关联的纽带就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创造者和评鉴者之间仿佛是在共奏一曲无形的生命之歌:一个以自身的生命之弦奏响科学之曲,一个以自身的生命之弦感悟科学之曲。创造者在用科学之曲显现和肯定了自身的同时也肯定了评鉴者的审美情趣、审美个性和审美理想;评鉴者则在用自己的感悟来与创造者科学之曲共鸣的同时也肯定了自我的审美价值。对于一个能从科学之曲中向人们揭示出许多确凿无疑的美来的科学审美评鉴者来说,其科学美感无疑也会使他意识到自己人格的完整和内在的活力。凭藉这种完整的人格和科学活力,他可以帮助人们了解科学、崇尚科学、感受科学永恒的美的魅力;同时也可以活跃科学气氛,帮助科学创造者形成自己的科学风格,推进科学化的进程。具体来说,科学审美评鉴对科学审美创造产生以下几方面的作用:
第一、科学审美评鉴可以指导科学审美创造。
科学审美评鉴是在把握科学审美发展规律的基础上,对所评鉴的学科或理论的具体的审美规律和创造特点进行充分分析研究后进行的。在坚持自然界的内容美决定科学理论具体形式的原则下,对各种理论表现形式的特点、手法和技巧都可以加以对比、剖析和指正,以帮助科学家提升科学美学思想和运用科学方法的艺术性。同时,科学审美评鉴作为对自然界内容美的认识和评价的一种特殊方式,必然反映着评鉴者对科学发展的一定态度,对科学发展趋向的预测。也就是说,科学审美评鉴能够根据科学发展的总趋势,从理论上指导科学的发展和实际的审美创造。
电子理论的创立者、荷兰物理学家洛伦兹具有异乎寻常的科学识别能力和评鉴能力,这使他成为物理学界公认的领袖,其科学审美评鉴被科学家当作准则加以运用。著名德国科学史学者赫尔曼援引历史指出:“洛伦兹一再发表有系统的科学评论,给每个特定领域的科学发展状况作出精辟的分析。……在这些受到广泛重视的评论中,洛伦兹考察了所有在他看来是重要的那些贡献,他的评价被人作为准则来运用:凡是洛伦兹接受的,他们就接受;凡是洛伦兹反对的,他们就反对,或者最多称做‘有争议的’。”(注:引见周昌忠编译:《创造心理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6年版,第49页。)
第二、科学审美评鉴有助于科学理论的完善。
科学审美评鉴在使对象隐含的美显示出来的同时,还可以根据科学审美评鉴标准和自身的科学审美经验指出其美中不足之处和历史局限性,帮助科学创造主体进一步改进、完善自己的理论,从而更准确地揭示自然界的内容美。
当然,科学审美评鉴的指导作用和完善作用并不意味着它是凌驾于科学理论之上的。它们之间应当是一种互帮互促互进的关系。科学审美评鉴本身就是一种再创造过程,评鉴者应当张开科学审美的翅膀,依据评鉴对象的提示和启发,结合自己的实践领域进行再创造;这样才会真正把握对象的美,发现其美中不足,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对科学审美创造的指导、完善作用。同时,与艺术审善评鉴相比,科学审美评鉴者需要更大的耐心、细致和理性,对科学理论的评鉴应当持极其慎重的态度,从科学审美的标准、要求、理想等各个方面去测量评鉴对象的美学价值。
第三、科学审美评鉴有助于科学家找到创造突破口。
科学审美评鉴能力不仅使人可以更透切地理解对象的科学审美价值,而且有助研究者打开思路,按照科学审美创造原则提出各种符合形式美法则的科学假说。当理性尚未触及和分析对象内容的规律性时,深刻的科学审美鉴赏力却有可能直觉到它们的存在。出色的科学评鉴者往往会透过某一科学理论,比创造者发现更多的自然界的内容美,并且在评鉴中将这种美挖掘、发扬出来的同时,自己便从评鉴者变成了创造者。
狄拉克在英国剑桥大学听海森堡介绍矩阵力学时,还没有认识到它的审美价值。后来狄拉克在读海森堡论文时,对矩阵力学的思想与哈密顿理论不一致之处也并不怎么在意。可是十几天后,当狄拉克再重读海森堡论文时,直觉地意识到了这篇论文包含着打开原子世界秘密的钥匙。从海森堡的科学理论来看,量子变量乘法的不可对易性,表示了量子力学与经典力学的根本区别。然而凭着狄拉克对数学形式美的直觉理解,感到在这种差别背后一定存在一种内在的数学形式联系。这样,狄拉克就在对海森堡理论的评鉴中感悟到了它的美,并模糊地产生了要把海森堡的矩阵力学纳入到哈密顿的理论体系中去的念头,或者说产生了要用量子力学新思想来改造哈密顿理论的科学设想。狄拉克从对海森堡理论的审美评鉴中找到了创造新理论的突破口,并因此酝酿着要创造一个比海森堡理论更美的科学理论。
第四、创造主体的自我评鉴有利于科学审美创造。
贝弗里奇认为,科学家的审美鉴赏力在以下几个方面起着重要作用:选择有前途的研究课题;识别有希望的线索;产生直觉;在缺乏可供推理的事实时决定行动方案;舍弃必须大加修改的假说;并在未获决定性佐证时,形成对新发现的看法。(注:W.I.B.贝弗里奇:《科学研究的艺术》,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84页。)诺贝尔奖金获得者格拉萧也曾说过:科学活动中重要的是要有鉴赏力。在着手研究一个科研课题前,首先要鉴别这一课题是否有足够的意义导致重要的结果。要培养科学审美鉴赏的能力,需要勤奋自律,还要有好的导师指引。
创造主体的自我评鉴能力不仅能使科学家在开始时作出明智的选择,而且可以帮助他在长期的创造性探索过程中修正前进的方向。控制论创始人维纳早年曾经和波兰数学家巴拿赫各自独立地创立了“泛函分析”的所谓“巴拿赫-维纳空间”。在取得了初步成功之后,维纳开始考虑继续沿着这个方向研究下去。当他从科学审美角度评鉴了这项工作后,觉得它不够标准,就毅然决定改变科研方向,并从此走上了创立“控制论”这条坎坷崎岖、但却通往成功的科学道路。
3 科学审美评鉴的不同风格
科学史上无数科学家们的审美创造,其个性和特色是难以言尽,风格是难以归类的。因而,作为科学审美评鉴的风格,也就没有一个统一的判别标准。实际上,科学审美评鉴的风格与科学审美评鉴的标准和尺度是难以分开的。评鉴者在长期使用某种审美标准和尺度进行评鉴的过程中,就会渐渐形成自己的评鉴风格;而各种不同评鉴风格也正是通过不同的审美评鉴标准和尺度反映出来的。因此,我们只要从主要方面探讨清楚了科学审美评鉴标准和尺度,也就大体把握了科学审美评鉴风格。
(1)合规律性标准评鉴风格
合规律性标准即是求真的标准。科学审美创造就是求真,科学美在根本上在于其内容的真。合规律性的真是科学理论的生命所在,离开了真的理论,也就失去了科学艺术品的资格。因此,许多科学评鉴者将以是否合规律性作为评鉴标准来评鉴科学理论,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他们认为,一切科学形式的美都要服务于真,一切科学形式只有真正成为合规律性内容的适当载体时才称得上是美的。彭加勒曾明确地指出:“只有真理才是美的。”当代德国天体理论物理学家C.F.冯.魏扎克认为:“我倒反而要坚持美是真理的一种形式。美的鉴赏是对实在的一种鉴识,即对实在的一种特殊的知觉能力。”(注:C.F.冯.魏扎克:《美》。见《自然科学哲学问题丛刊》,1983年第1期。)也即是说,对科学的鉴赏即是对有着美的形式的真理的鉴赏。由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因而合规律性标准评鉴风格也就可以推广到实践检验标准评鉴风格。
(2)逻辑一致性尺度评鉴风格
科学理论的逻辑一致性即是科学理论没有矛盾性,这是科学评鉴的一个重要尺度。一个正确的理论是符合逻辑一致性原则的,当一个新的抽象科学理论暂时还没有得到实验支持时,理论上是否具有逻辑一致性往往成为科学评鉴者是否支持和赞美该理论的重要原因。因为他们相信:一个合规律性的真的理论,总会呈现出逻辑一致性的无矛盾的美。随着科学理论的深入发展,理论与经验的关系会越来越间接,逻辑一致性原则在科学审美评鉴中的作用将变得愈来愈重要。这在数学的评鉴中尤为突出。现代数学常常利用数理逻辑的“公理化形式系统”来判明一个数学理论的一致性。譬如,为了判明初等数论的一致性,就可以把它和数理逻辑的“狭谓词演算”这个“公理化形式系统”结合成一个整体。于是,数论的公理成了“公理化形式系统”的前提,而数论中的推演就是“狭谓词演算”里的所谓“限制推演”。而后再根据“狭谓词演算”中的“演绎定理”,只要检查这种推演是否符合“狭谓词演算”的推理规则,便可判明初等数论的一致性。
(3)形式美标准评鉴风格
人们在科学创造活动中评鉴科学的真理性时,历来坚持的是实践标准和逻辑的尺度,而忽略了审美的形式。但既然科学家应当按照“美的规律”来创造,科学评鉴者也应当按“美的规律”来评鉴。科学理论的形式与其他美的事物的形式不同,它是与科学理论密切相关的真理的形式表达。因此,科学理论形式的优劣会直接影响科学理论内容的表达。科学美的形式是科学思想光辉的有机组成部分。许多科学家都非常注重形式美,并形成了自己的创造风格。相应地,便提出和确立了科学真理的形式美标准。这样,以美启真就与逻辑标准、实践标准一起,共同参与对科学真理的审美评鉴。
具有美学和哲学眼光的科学家,以及出色的科学审美评鉴家,不仅提出并肯定了形式美评鉴标准的意义,而且还具体确立了一些形式美标准。主要包括简单、对称与和谐,这些形式美标准从各不相同但又相互关联的角度反映了科学中的美与真。亚里士多德特别强调的公理化方法可以看作是简单性审美评鉴标准的最早表述。海森堡通过自己的科学审美实践,深深体会到简单性的审美价值。他甚至认为简单性是评鉴科学理论的第一个审美标准。爱因斯坦则把简洁性称为“真理的美学标准”。他认为科学理论越符合简单性,给人的印象也就越深,“作为理论的基础的‘结构’愈简单,……那么这理论也就愈完善”。(注:《爱因斯坦文集》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34页。)爱因斯坦同样十分重视对称性科学审美评鉴标准。他在评论迈克尔逊的天才发现时说,迈克尔逊之所以具有科学审美本能的感觉,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具有对于形式对称有着敏锐的感觉。海森堡在论述对称性这一科学审美评鉴标准时说,几乎所有的科学美学论著都指出,对称性是美的事物的表现形式之一。和谐自古以来就是科学评鉴的主导性审美标准。和谐美乃是判断理论完满性的重要原则。爱因斯坦就历来强调把“外在的事实证明”(与观察到的经验事实一致)和“内在的完美”、“完备”放在一起作为选择物理理论的要求。
(4)数学化标准评鉴风格
数学化可谓是科学史上最早从科学审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科学审美评鉴标准。从毕达哥拉斯到哥白尼、开普勒、阿斯顿、莫斯莱、普朗克和爱因斯坦,无不把数学化看作是科学理论审美价值的重要标准。马克思也认为,一门学科达到科学化程度的标准是看这一门学科具体运用数学到什么程度;并指出:一种科学只有在成功地运用数学时,才算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伟大的数学家高斯对于数学符号的标准处理,为数学化审美评鉴标准本身的标准化问题铺平了道路。马赫把数学化这一科学审美评鉴标准提高到了科学审美理想的高度。海森堡认为,把数学形式的完整性作为科学理论的审美标准,是针对理论形式的完美性而提出来的美学标准。实际上,所有用数学公式表示出来的科学定律都具有简单、对称、和谐这三个形式美的特征。
(5)革新性标准评鉴风格
新奇性、独特性、质疑性和科学革命精神为一些本身具有这些个性风格的科学家和评鉴家所看重。一些无视传统理论权威的科学家往往不仅自己提出革命性的思想方法,而且会对他人的革新性的想法予以高度评价。德布罗意的博士论文曾使在座的教授感到十分惊奇。他认为爱因斯坦提出的的那种既象波又象粒子的二重性同样适用于一般的物质实体。这一理论不仅具有独创性,其结论大胆得近乎疯狂。巴黎大学物理学教授朗之万对这一新思想甚为吃惊,难以作出评鉴,便将德布罗意论文的副本寄给了老朋友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则以他独具的慧眼和科学革新精神,立即看出了其理论的重要意义,并预言:“一幅巨大帷幕的一角卷起来了”。(注:《寻幽探微之路——量子的历程》,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