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诺苏”非“黑族”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再论论文,诺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们发表了《“诺苏”为“黑族”义质疑》一文后,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①这说明有不少关心这一问题,值得高兴。提出疑义,有助于扩大眼界,深入研究。由于彝族族称涉及彝族社会历史研究的一些重要问题,拨开迷雾探其庐山真面目有着一定的学术价值。为此,我们再撰此文,愿与大家共求科学结论。
一、在拙文中,我们认为“彝族有些方言、缅彝语有的亲属语言族称和‘黑’不同音,是两个不同的词。”《说“诺苏”》一文不同意这一看法,认为“这两个字只是相近而不完全相同,可能是受多音节语境的影响:彝东(大方)自称中的‘诺’字i韵,怒语读u韵,可能是受后面音节高元音的制约,彝东(大方)声母读n受前高元音的影响。纳木义‘黑’ε韵与后续音节的韵母有关。”②该文作者用同化现象来解释两个字的不同,是值得重视的,但其论证不足。理由是:
①任何一条语音同化现象都是有规律的,即要有一定数量的例词做为规律的依据;如果只有个别例子,则不成其规律。怒语na[33]“黑”受后面音节su[33]同化为nu[33],有三个变化:一是展唇元音a变为圆唇元音u,二是紧元音变为松元音,三是53调变为33调。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例字可证。单独一个例字怎能确定为同化呢?如果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现象或例外,则应有特殊或例外的条件。
②如果是同化,那为什么在不同的语言和方言里,族称的后一音节韵母同样是后高圆唇元音u,而前一音节的韵母则有不同的变化,如大方是前高展唇元音i,威宁是后次高展唇元音γ,峨山又是前低展唇元音a。u使另一音节同化为u可以解释,而同化为γ、i又如何解释?
③在声调上,“黑”与族称的关系有多种变化:有31调对33调的(禄劝、寻甸),有33调对55调的(路南、威宁、大方),还有33调对33调的(峨山)。如按同化现象解释,为什么会有多种形式的变化?特别是威宁的na[33]“黑”与族称nγ[55]su[13],有何必要由33调变为55调?在松紧上,族称和“黑”的关系有紧与紧、松与松、紧与松等形式,如果族称由“黑”而来,紧元音的“黑”为什么在族称里变为松元音?在怒语里,紧元音音节在联音中比较稳固,很难由紧变松。如果是早期的变化,而早期的“黑”是带—K尾的音节,更难变为无韵尾音节。若认为这一变化属例外,条件又是什么?
④彝文文献中,有些地区族称是单音节词,在使用时单独出现,它与“黑”不同音又受什么音同化呢?例如:
总之,我们认为用同化现象来解释“诺”与“黑”同源而不同音是不能解释清楚的。这样解释往往出现顾此失彼,在这个语言点似乎有道理,而在另一个语言点则完全说不通。因为从本质看,族称和“黑”原本就是两个词,有的语言虽然相同或相似,是个偶合,不是同出一源。至于该文列举出的汉语和彝语里有一词两读的现象,这不只汉语和彝语里有,而且世界上许多语言都有。问题在于不能用别的语言中与此无内在联系的例子来论证彝语的“诺”与“黑”同出一源,因为不同的语言各有各的情况,不能强硬类推。
这种语序中的动语素,包含了一些具有形容特点的语素,因为在缅彝语里,动词和形容词的特点在不少词上难以截然划分。
三、对彝族的尚黑,应怎样认识呢?我们认为,颜色在不同民族中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其象征意义的产生要受民俗民情、生活方式、地理环境等社会因素的制约,同时还受到颜色本身自然属性的制约。颜色的象征意义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就是说,颜色的象征意义有历时的和共时的特点。我们在考虑彝族颜色词与族称的关系时,应从这两个不同的角度去观察。
称“诺苏”(含语音相近的)不仅彝族还有纳西、怒、傈僳、拉祜等族,可见,这是一个古老的名称,可以推至古代缅彝语尚未完全分化的时期。若认为“诺苏”这一族称与“黑”有关,进而推论彝族尚黑,那就须确认:一,彝族在远古时期也尚黑;二,凡用此称的民族也应尚黑。
从彝族现存的民俗民情中看到,彝族在历史上崇尚的颜色不是单一的。彝族精美的漆器,用红、黄、黑三种颜色作火镰鹰爪的花纹,反映了彝族先民对这三色的喜爱。黄色,意喻阳光下金灿灿的谷子,太阳和谷子给人类带来了光明和温饱。彝语里形容阳光时用“明亮的样子”,认为黄肤色最健康最美丽。但是到了近代,彝族又不再尚红黄,认为红黄招惹鬼魂。彝族祭祀、丧葬习俗中还反映出彝族尚白,而到了近现代彝族又尚黑,因此说颜色的象征意义是历时的。彝族尚黑和族称与“黑”同音有关,语言上的偶合增强了人们对黑色的感情。这是语言的一种魔力。语言“魔力”能增强甚至改变人们某些局部的观念。旧时彝族上层自称的“诺”,与彝族族称“诺”应是同出一源,被统治阶级(“白”)是相对“诺”(被认为是“黑”义之后)而称之的,译为“白彝”。其实白彝最先是被称为“节”的。
与彝族在渊源上最为亲近的怒族、傈僳族、哈尼族等,由于族称与“黑”不同音,就不见有“尚黑”的说法。而纳西族的族称与“黑”同音,也有“尚黑”的观念。
在彝语北部方言,由于“诺”与“黑”同音,“诺”给“黑”义增添了褒义或加强义,于是出现“大、重、强”等引申义。例如:
而在“诺”与“黑”不同音的语言或方言里,“黑”一词就不引申出褒义或加强义。
也许人们会问:“那么,彝族族称‘诺’又是什么意思呢?”我们的研究到现在还未能解释“诺”的其他意思,因而只能认为“诺”就是族名,不是形容词“黑”义,它是否有含义,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探讨。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一个民族的名称不一定都要由别的意义引申而来,有许多民族的名称至今尚难解释其意义。④
注释:
①见《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93,3期。
②见李永燧说《“诺苏”》,载《民族语文论集》,1993,8,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出版。
③段伶对“怒江”本义的解释是正确的。他说:“根据元代地理志书记载:‘蛮名怒江’,‘潞江俗称怒江,出潞蛮。’‘蛮’,即古人对西南民族的统称。‘蛮名’,也就是说,怒江的‘怒’是少数民族语。‘潞’和‘怒’云南古今同意,‘潞蛮’和‘怒蛮’指同一个民族。这个少数民族是谁,根据元代及以后的古籍和各民族民间传说,都说是怒族。古今文人和民间说法一致,说明所谓‘蛮名’的‘怒’字是怒族语的自称,江名因怒族而得。按古人的地理观念,江流从怒族地方而来,冠之以族称,也顺乎常理,以后,由‘怒江’一名演化而来的地名也很多,如称碧罗雪山为‘怒山’,称怒江为‘怒水’,称大峡谷为‘怒山怒水’,‘怒地’,‘怒地方’等等,所指的都是怒族居住的地方。”(段伶:《怒族》,民族出版社1991年版。
④文成后,又见李永燧先生在《云南民族语文》1994,2期发表的《关于诺苏——有感于戴文的商榷》一文,其意与前文略同,故不另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