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信号传递的农户声誉对农户借贷结果影响的实证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农户论文,声誉论文,信号论文,实证研究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320；F83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096(2009)03-0108-04
一、引言
信息不对称是导致农户信贷约束的关键因素之一(Reka，2005；周立，2007)，减少借贷双方之间的非对称信息是提高农户借贷效率的根本途径。因此，那些能降低借贷双方信息不对称的工具、策略或机制将有利于实现农村借贷市场的帕累托改进。Diamand(1989)、Kennes和Schiff(2002)等认为，声誉是一种信号传递机制，借方声誉是反映借款人内在特征的信号，这种信号能减轻事前的信息不对称。人们可以藉由借方声誉判断该借款人的类型与风险，那些声誉良好的借款者能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与信赖，因此可能更方便地获得借款(Reka，2005；Fishman，2009)。也就是说，农户借贷结果(或其信贷约束程度)会受农户声誉的影响，那些声誉良好的农户在借贷中可能更有优势；反之，声誉差的农户会面临更强的流动性约束——更难获得借款。基于这种思想，本文探讨农户声誉是如何传递农户内在特征的信息，并由此影响农户借贷结果。
二、文献概述与假设的提出
(一)相关研究概述
在委托代理理论中，信号传递(signaling)是代理人在逆向选择下表明自己类型的一种手段(Rasmusen，2003)。在自然选择代理人的类型后，代理人将选择一个可观测的特征(信号)，信号传递建立起收益与信号之间的联系。信号传递理论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特定代理人所建立的信号能够被他人识别，这种信号可以将不同的代理人区别开来；二是建立这种信号需要付出足够的成本，那些没有能力或不愿付出成本的代理人不能建立此种信号。
声誉的信号传递功能较早出现在Selten(1978)对连锁店悖论①的分析中。Hellmann和Puri(2002)等人分析了私募股权经理(private equity operators，PEOs)的声誉信号传递作用，他们证明理性的投资人根据声誉信号选择PEO是有效的。Kennes和Schiff(2002)则明确提出，声誉信息系统是一种信号发送机制，它集中和报告有关过去交易的信息；声誉信息系统也是一种信号甄别和信号搜寻机制，它能够甄别出高质量的产品及这些产品的制造商，提升它们的价值。Tadelis(2003)用一个逆向选择模型研究企业的声誉如何传递有关企业及其所有者的信息，从而建立了企业声誉与企业质量之间的正向关系，即企业声誉传递了企业质量的信号。Diamond(1989)等人研究了借贷市场中借方声誉的信号传递作用。他们将借款人的声誉定义为借方的偿还历史表现，认为借方过去的偿还记录可以预示其未来的还款趋势。Padilla和Pagano(1997)将借方声誉视为解决逆向选择问题的机制，认为借方声誉具有信息甄别和信号传递作用。在农村借贷市场研究中，Reka(2005)把借方声誉作为对借方内在类型(特征)、努力水平和偿还行为的一种评价。在这层意义下，借方声誉作为一个信号机制，包涵了关于借方的所要处理的所有信息。
总体来看，声誉作为一种信息机制已得到广泛认可，但对农户声誉在农村借贷市场中信号传递的机理分析仍很少见。以下笔者将声誉理论与信号传递理论结合起来，建立理论模型并进行实证分析，探讨农户声誉的信号传递对农户借贷结果的影响机理。
(二)研究内容
本研究中，作为借方(borrower)的农户为代理人，贷方(lender)为委托人，借方具有私人信息(内在特征)。根据信号传递理论，此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紧密相关的内容：(1)农户声誉的界定与衡量。(2)农户借贷结果的衡量。通过分析不同声誉水平农户的借贷结果差异来验证声誉信号传递作用。(3)借贷市场中农户的内在特征是什么？这是借方的私人信息，正是声誉要揭示并传递的信息。(4)农户声誉、农户的内在特征与农户借贷结果之间的关系。前三个问题是变量选择与界定，第四个问题反映变量间的关系，也是本研究中的理论假设。
1.农户声誉。声誉是个多维度(multidimension)概念(Manfred，2004)，行为主体的声誉可由多个方面体现。Manfred把声誉看作一个态度的结构，包括认知、情感、意向等心理状态。在已有的关于借方声誉与借贷结果关系的实证研究或博弈分析中，通常用声誉的某一个维度代表借方的声誉。比如，在Diamond(1989)的研究中，用借方的偿还历史代表其声誉状况。Reka(2005)在研究洪都拉斯农村借贷市场时，将农户声誉分解成先天能力(innate ability)、偿还历史(repayment history)和借贷经验(credit experience)三个部分。
本研究中的农户声誉，是指人们依据农户以往的行为及其结果而形成的对该农户多方面特征的整体综合认知与评价。它是农户的一项无形资产，人们可以由此推测该农户的能力、品格等内在特征的信息，并预期其未来一定时期的行为。同时，根据笔者的调查及研究目的，将农户声誉分解为三个部分：(1)偿还历史(repayment history，简写为RH)，指有借贷经历的农户过去的偿还记录。(2)人缘关系(Relation with people，简写为RP)，指农户社会生活和交往中，以血缘、地缘、交易等为基础形成的与他人之间的多种联系，包括亲戚关系、邻里关系、朋友关系、生意关系等等。(3)经营效果(working performance简写为WP)，主要指农户以往的农业生产、为创造收入而进行的其他经营活动等的效果。它体现了农户的经营能力，人们会据某农户以前的生产经营绩效给出对该农户能力的评价。
2.借贷结果——借贷的可获得性。笔者用借贷可得性表示借贷结果。借贷的可获得性是指农户获得所要求的借款的可能性程度(degree of acquiring loan，简写为DA)。它包括两层意思：一是能否获得借款，即是否能借到钱；二是能获得多少借款，即借贷要求的满足程度。
3.借方农户的内在特征——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在农村借贷市场中，农户的偿还能力(repayment ability，简称为RA)与偿还意愿(repayment inclination，简称为RI)是其内在特征，是影响贷方借贷决策的关键因素。偿还能力指借款人按借贷约定(正式或非正式的)偿还所得借款的能力。偿还意愿指借款人根据约定向贷方偿还借款的态度与倾向。前者体现了农户获得收入或再融资的能力；后者体现了农户归还借款的负责程度及由此而产生的主观努力程度，二者缺一不可。以下研究将建立农户声誉、农户内在特征与借贷结果之间的关系假设，并对假设进行检验。
(三)研究假设
在声誉信息理论中，行为主体的声誉与其某些内在特征有显著的相关关系(Chaney et al，2002；Krishnamurthy，2006；Epstein et al，2008)，并且声誉的建立需要成本，只有那些有足够耐心并能支付相应成本的行为主体才会形成良好声誉(Kreps，1990；Tadelis，2003；Manfred，2004)。据此逻辑，借贷市场中的农户声誉应与其偿还能力、偿还意愿等内在特征紧密相关，后者又是直接影响借贷结果的关键因素。根据访谈调查及文献研究建立如图1的研究框架。
图1 研究的概念框架
将图1的概念框架分解，我们提出如下待检验假设：
假设一(Hl)：农户声誉与偿还能力正相关，声誉越好的农户偿还能力可能越高，声誉的信号传递效果越明显。
此假设旨在证明农户声誉是否对偿还能力有信号传递作用。如果二者显著正相关(假设成立)，则表明在借贷市场中有良好声誉的农户可能有较高的偿还能力，声誉信号传递作用有效。由于农户声誉被分解为偿还历史、人缘关系及以往经营效果三个部分，所以这个假设包含三个子假设。
H1a：偿还历史与偿还能力正相关，偿还历史越好的农户偿还能力越强；
H1b：人缘关系与偿还能力正相关，人缘关系越好的农户偿还能力越强；
H1c：经营效果与偿还能力正相关，经营效果越好的农户偿还能力越强。
假设二(H2)：农户声誉与偿还意愿显著正相关，声誉越好的农户偿还意愿可能越强，信号传递的效果越明显。
这一假设包含三个子假设。
H2a：偿还历史与偿还意愿正相关，偿还历史越好的农户偿还意愿越强；
H2b：人缘关系与偿还意愿正相关，人缘关系越好的农户偿还意愿越强；
H2c：经营效果与偿还意愿正相关，经营效果越好的农户偿还意愿越强。
假设三(H3)：农户的偿还能力对借贷可得性有正向影响，偿还能力越强的农户获得借款的可能性越高。
假设四(H4)：农户的偿还意愿对借贷的可获得性有正向影响，偿还意愿越高的农户借贷的可获得性也越高。
三、研究设计
(一)调查对象
本研究以调查问卷方式获取数据，以农户为调查对象。根据定义，农户声誉是他人对行为主体的认知与评价，必须存在评价者和被评价者。借贷关系也必须有借贷双方。根据本研究的需要，将抽样的农户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样本被假定为可能的借方，也是被评价的声誉主体；另一部分被假设定为可能的贷方，他们要对前一部分农户声誉状况作出评价并表达自己的借贷意愿。分析焦点是借方农户的声誉对其借贷结果的影响。
(二)问卷设计
根据Ear1 Babbie(2005)提出的量表设计原则，本研究对各潜变量(latent variable)设计了一些具体测量项目(items)。测量项目主要来源于相关研究文献及对农户的实地访谈。问卷采用1～5级的Likert量表。由于本调查主要针对河南省的农民及农村基层人员，因而问卷设计中特别请教河南的民俗专家，并根据他们的建议对调查中测量项目的语义、称呼等进行修改。预测试选择了在郑州市某建筑工地上打工的河南睢县的26位农民工。通过预测试，对问卷有些问题的可读性、易识性进行修改，并增删了一些问项。
(三)数据获取
正式调查采用分层抽样方法获取样本。先依据经济水平和调查方便性抽取河南省武陟县与淮滨县的四个村②，再用随机抽样方式获得样本农户。我们利用郑州轻工业学院学生2008年暑假期间的社会实践活动，挑选了20名同学作为调查员。我们给每位调查员支付一定费用，并进行专项培训指导，然后进行入户调查。我们抽取作为借方的农户95个，作为贷方的农户180个，并将问卷编号，本村的贷方农户只评价同村的借方农户。为了提高问卷填报信息的质量，在入户调查时，要求受访者对其所熟悉的农户进行比较，再选择1～2位农户作为评价对象，相应得到1～2份问卷。按以上操作共发放问卷350份，收回348份，其中有效问卷337份，另11份问卷因内容缺失或信息明显有误被视为无效问卷。
四、假设检验与结果
笔者使用SPSS15.0和AMOS7.0进行数据分析与假设检验。先分析了测量的信度与效度，确认二者都满足统计要求之后，才检验整体模型。用于判断模型拟合效果的指标有多种，并且对于指标的接受标准也不完全统一。本研究采用
/df、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Root Mean Square Error of Approximation)、拟合优度指数(GFI，Goodness-of-fit index)和比较拟合指数(CFI，Comparative Fix Index)来评价模型的拟合程度③。
在将数据读入软件之后，选用最大似然估计，并在输出项中选择了标准化的估计值。图2是包含测量模型的SEM相应路径系数。依照AMOS的规则，双箭头表示变量间的相关关系，单箭头表示变量间因果关系。
图2 基于SEM的潜变量间关系
表1概括了模型检验的相应结果，包括路径关系、标准化路径系数、对应的显著性概率及模型拟合效果的判断指标。由表可见，拟合指标均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表明理论模型拟合数据效果较好。以下是各假设的检验结果。
(1)农户声誉与农户偿还能力的关系。偿还历史与偿还能力的相关系数为0.557，显著性概率值P＜0.01，说明二者明显相关，即假设H1a成立；人缘关系与偿还能力的相关系数为0.512，显著性概率值P＜0.01，表明假设H1b得到支持；经营效果与偿还能力的相关系数为0.616，显著性概率值为P＜0.001，说明假设H1c得到支持。这表明农户声誉与偿还能力明显正相关，假设一得到完全支持，也证明农户声誉具有对农户能力的信号传递作用。
(2)农户声誉与农户偿还意愿的关系。偿还历史、人缘关系与偿还意愿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742(P＜0.001)和0.423(P＜0.05)，分别在0.001和0.05水平上显著，表明假设H2a和H2b成立。经营效果与偿还意愿的相关系数为0.115，P=0.130，表明二者的相关关系不明显，假设H2c未得到支持。因此假设二只部分得到支持。
(3)农户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对农户借贷可得性的影响。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对农户借贷可得性的路径系数分别为0.706(P＜0.001)和0.754(P＜0.01)，路径关系在不同的检验水平上显著，表明假设三与假设四成立。
以上假设检验结果表明，假设一、三、四成立，假设二只部分成立(其中的子假设H2c不成立)。
五、结论与启示
(一)主要结论
本研究证明，农户声誉可以揭示农户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等内在特征，进而影响其借贷结果。具体结论包括：(1)农户声誉能够传递农户偿还能力的信息，证明声誉可以作为能力的一种显示信号；声誉越好的农户，其偿还能力越会得到贷方(或潜在贷方)的肯定，而且农户声誉的三个维度对农户偿还能力的信号传递效果也不同(可由路径系数大小体现)。(2)农户声誉能在一定程度上传递其偿还意愿的信息，其中偿还历史与人缘关系与偿还意愿的关系较明显，但经营效果并不能反映农户的偿还意愿(P值不显著)。这一点与直觉有些不同：生产经营效果好的农户，因为有收益，应该有明显的偿还意愿，但实证并没有支持这一点。可能的解释是农户的生产经营效果并不一定与借贷有关系，因而也就无所谓偿还意愿了。(3)农户的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直接影响其借贷结果，偿还能力越高、偿还意愿越强，则农户的借贷可得性也越大。偿还能力比偿还意愿对借贷结果的影响更大(路径系数比较：0.648＞0.573)，说明贷方在对借方内在特征的把握上更重视偿还能力。
(二)启示
研究结论为农村借贷市场的效率改进提供了一个新的分析视角与操作思路。第一，从贷方来说，可以通过考察农户声誉状况，了解农户的偿还能力与偿还意愿，减少借贷中的逆向选择问题，降低借贷风险。第二，从借方农户来说，在缺少抵押物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积累良好声誉而减缓信贷约束。第三，从农村借贷市场的发展来说，本研究聚焦于非正规借贷中声誉的信号传递作用，隐含着正规借贷与非正规借贷合作共存的必要性。因为非正规借贷能更有效地观测并利用农户声誉(Reka，2005)，正规借贷部门可以通过多种方式与非正规借贷部门合作，以降低借贷风险，实现农村借贷市场的帕累托改进。
注释：
①在Selten(1978)的连锁店悖论分析中，在位者采取的行动(容忍，斗争)是一种显示其内在类型(是强硬还是软弱)的信号，而潜在进入者对在位者类型的判断将决定均衡路径。
②淮滨县的徐营村、扣庄村和武陟县的小店村、东岗头村。
③/df是卡方与自由度之比，其值在2.0与5.0之间就可以接受模型(侯杰泰等，2004)。RMSEA要小于0.08，若小于0.05表示模型拟合很好(黄铭芳，2005)。GFI可以理解为假设的模型能够解释的方差和协方差的比例的一个测度。其值超过0.90，表示拟合良好(Bagozzi，1988)。CFI是通过与独立模型相比较来评价拟合程度，其值应大于0.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