μ学派的修辞理论与修辞系统_修辞学论文

μ学派的辞格理论和辞格系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学派论文,理论和论文,系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8444(2000)05-0125-06

西方修辞学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迎来了全面复兴——新修辞学(New rhetoric或Neo-rhetoric)时期。新修辞学以“多元化、多学科交叉和古今结合”为基本特征[1],而多元化和多学科交叉研究的结果是学派林立。在众多学派中,比利时列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Center forPoetic Studies at the University of Liege)杜波瓦(J.Dubois)等一批青年学者组成的修辞学研究小组(自称为Group μ)占有重要地位。他们在1970年出版了《普通修辞学》(Rhétorique générale)一书,他们也因此被称为普通修辞学派(以下简称μ学派)。

该书运用现代语言理论提出了新修辞理论,建立了较为科学的辞格分类系统,为辞格学的研究与发展作出了贡献。我国修辞学界一向重视修辞格研究,然而对该学派的辞格理论和辞格系统的介绍却不多。张会森(1996)、从莱庭(1999)二先生曾介绍过该学派的辞格观点,但可能限于篇幅等原因,未对该学派的辞格理论和分类系统作进一步的介绍与分析。鉴于μ学派在修辞学领域尤其是在辞格研究领域中的重要地位,我们认为有必要对其加以进一步的研究。本文将首先分析辞格分类研究的现状,然后介绍μ学派辞格理论及其辞格系统的主要内容,并对其作一简要评述。

一、辞格分类研究的现状

修辞格是修辞学的精华[2](P.98)。自亚里士多德以来,西方修辞学研究者一直重视对辞格的研究。但进入16、17世纪以后,这种研究被发展到了极端,误入了歧途,致使到19世纪末,人们对修辞学失去了兴趣,修辞学“如果不是在实际中,无疑是在思想中已经死亡”,“旧修辞学是一架不停的分类机器”,而且“经常进行糟糕的分类”,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分类“导致了自身的死亡”[3](P.16)。

传统的辞格分类缺乏理论深度,缺乏系统性、罗辑性,标准杂乱[4]。以英语辞格分类为例,对英语辞格分类较早的George Puttenham在《英语诗歌之艺术》(Arte of English Poesie,1589)中阐述了107种辞格,他根据辞格所具有的诉诸性质将其分为三类:依靠“声音、重音、节拍”发生变化取得修辞效果的为听觉辞格;依靠感官发生变化并主要对大脑产生修辞效果的为感觉辞格;既对大脑又对耳朵产生修辞效果的为说教辞格[5](P.491)。还有长久以来流行的二分法,把辞格分为比喻辞格(tropes)和思想辞格(figures of speech)。前者关于语义的转变,后者关于词序的变动。这种二分法为Encyclopedia of Americana(1983)所采用。1984年的Concise Encyclopaedia of Britannica则把辞格分成相似或相关、强调或克制、音响、文字游戏和智力锻炼、讹误等五类。国内修辞界的英语辞格分类同样标准不一、角度各异。徐鹏(《英语辞格》1996)采用Concise Encyclopaedia of Britannica的五分法。陈淑华(《英语修辞与翻译》1990)把54种辞格分为七类:音韵、意象、讽刺与幽默、句式、修饰性、技巧、激情等。文军(《英语修辞格词典》1992)把所列88种辞格分为九类:喻类、代类、反复类、节略类、对照并列类、双关类、颠倒变换类、仿拟类和示现类。冯翠华(《英语修辞大全》1995)把辞格分成音韵节奏、词法、句法、语义和典故改引等五类。或许因为分类标准难以确定,有的研究者干脆不分类。谢祖钧(《英语修辞》1988)在介绍辞格一般分为tropes和figures两类之后,没有对所述辞格一一归类。黄任(《英语修辞与写作》1996)未提出分类问题,只是把所述34种辞格按一定关系分成10组介绍。另外有一本关于修辞与写作的书,书中列述了76种辞格,也未对辞格作任何分类。汉语辞格的分类同样如此。我国现代修辞学奠基人陈望道指出:“修辞的大分类极难,因此也就最不一定”[6](P.71),辞格“分类之多,简直难以列举”[6](P.250)。辞格研究者分类的角度不同,有的从心理角度出发,有的从语言单位出发,有的从表达效果出发,有的从形式特征出发,其分类结果自然大相径庭。正如修辞学家王希杰先生所说:“每一种分类都有那么一点道理,也都有些好处,可都不能叫人们都满意,都没有真正解决问题。”[7](P.416)吴士文先生认为:“修辞格之间和它们各自的内部绝不是一盘散沙,而是存在着某种有机的联系。然而这种有机的联系,至今尚未被人们全然发现,因而也就未能形成一个被人们公认的较为科学的完善的分类系统。”[8](P.123)发现这种有机联系进而建立起较为科学的完善的辞格分类系统是摆在辞格研究者面前的重要课题。依靠传统的辞格理论难以完成这一任务。要完成这一任务,必须建立新的理论,运用新的方法。20世纪产生的一系列重要现代语言理论为μ学派辞格理论的产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而为辞格研究开辟了新的道路。

二、μ学派的辞格理论

μ学派的辞格理论包含两部分内容:场(Field)理论和操作(Operations)理论。

(一)场理论。场理论包括意义单位(Units of signification)和场描述(Description of the fields)。

1.意义单位。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中有两个重要的概念: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后来叶尔姆斯列夫把它们修改为表达(Expression)和内容(Content)。μ学派把这两个概念引入辞格研究中,把辞格分成两类:能指/表达类和所指/内容类。能指/表达与词法和句法有关,所指/内容与语义和逻辑有关。μ学派吸收了法国语言学家本维尼斯特(Benveniste)的语言层级理论(level),认为任何话语都可被解构(decompose)为更小的单位。这种解构可同时在能指/表达和所指/内容两个平面(plane)上展开。前者可一直解构到区别性特征(distinctive features),后者可解构到义素(semes),突破了只解构到音素(phonemes)和词素(morphemes)的传统做法。表1表明辞格产生的情况[3](P26)。表中箭头表示层级之间的联系,虚线表示能指/表达和所指/内容两个不同层面成分间的基本联系。每一层都与一个辞格类型相对应。由于每一成分都可用其并列物(co-or-dinate)来定义,所以每一种辞格都是树形图上并列物的改变(alteration)或置换(displacement)。在这个意义上,“修辞是树形图运行的一套规则”[3](P.26)。

可以看出,表1建立在双重二分法(two dichotomies)基础之上,它一方面区分了能指/表达和所指/内容两类,另一方面区分了词(包括<词)和(包括>句)两级,由此形成表2中四个辞格(metaboles)类型。

2、场描述。除了可以采用表2的双重二分法对辞格作截然划分,还可采用“连续场”(progressive succession of fields)的方法对辞格进行描写。根据从纯形式到纯内容的连续变化的过程,可分别产生下列四个相互连接的“场”:塑性场(plastic field):纯形式,有区别但不表意;→句法场(syntactic field):形式起功能作用,词只有在句中起功能作用时才具有意义;→语义场(semic field):部分所指意义受到形式的限制;→逻辑场(logical field):纯所指意义,不受语言形式的任何限制。因为这四个“场”分别对应于表2中的4个辞格类型,所以词法辞格包括作用于词及小于词的有关形态/音形变化的辞格如头韵(alliteration)、半谐音(assonance)、回文(palindrome)等;句法辞格包括作用于句子结构的辞格如省略(ellipsis)、共轭(zeugma)、倒装(inversion)等;语义辞格包括义素置换的辞格如隐喻(metaphor)、换喻(metonymy)、提喻(synecdoche)等;逻辑辞格与改变句子逻辑值有关,不受语言限制如夸张(hyperbole)、委婉(euphemism)、反讽(irony)等。为了更清楚地看出四类辞格在语言过程中发生的时间、位置及其相互关系,μ学派用奥格登-理查兹(Ogden-Richards)三角形图进行表示(如图1)[3](P.29)。

(二)操作理论。操作理论包括操作概念(Operating concepts)和修辞操作(Rhetorical operations)。

1、操作概念。操作概念包括:零度(Degree zero)、偏离(Deviation)、冗余性(Redundancy)、自改正(Auto-correction)和不变项(Invariant)等重要概念。零度可分为绝对零度(Absolute degreezero)和实用零度(Practical degree zero)。绝对零度是一种理想,现实中并不存在。人们只能寻求实用零度。实用零度是指“含有全部基本义素和尽可能少的边缘义素的话语”(containing all the essentialsemes along with a number of contiguous semes reduced to aminimum as functions of the possibilities of the vocabulary)[3](P.30)。用通常的话来说,就是“正常的”(normal)、“规范的”(conventional)、“中性的”(neutral)话语。而偏离是对零度状态的违反(violation)。规范(或称实用零度)增加信息的可预期性(predictability),偏离降低信息的可预期性;规范是整体的(general)、系统的(systematic),偏离是局部的(localized)、非系统的(nonsystematic)。

冗余性指信息的自重复性,它存在于语言的一切层次上。冗余的目的是防止信息传递中的错误。冗余有不同种类:形态冗余(Phoneticor graphic redundancey)、句法语法冗余(syntactic andgrammatical redundancy)、语义冗余(semantic redundancy)等。不同种类的冗余可互相重叠或补充(如语音冗余消失可由语义冗余补充)。冗余是大量的。不同的信息载体冗余度标准有不同,但是当每个语言使用者有了一个通常的冗余标准以后,在这个标准上的增加或减少都会形成标记而引起注意。

自改正是指读者修正错误(correction of errors)的能力,“如果把55%的意义单位作任意抑减,信息仍可被理解”[3](P.34)。作者的目的是创造偏离,读者的目的是减少偏离。对作者和读者双方来说,有了“自改正”,作者才能创造偏离(即创设辞格)读者才能纠正偏离(即理解原义)。

不变项是变项(Variant)的对立物。含有修辞格的话语可分为两个部分:变项(即辞格部分)和不变项(即非辞格部分或基础部分)。同时,变项即辞格部分仍与零度表达存在一定的内在联系,这种内在联系也是不变项。不变项是话语的基础(base),它使消除或抑减偏离成为可能。

关于操作概念,μ学派总结说:“修辞学是诸偏离手法的集合体。它们能自改正,即它们能用打破规则或建立新规则的办法修改语言的正常冗余度。由作者创造的偏离将由读者借助特征来把握,并借助不变项将其消除。”[3](PP.40-41)

2、修辞操作(Rhetorical operations)。含有两个部分:实体性操作(Substantial operations)和关系性操作(Relational operations)。实体性操作改变语言单位本身的实质,对语言单位进行增加或减少,分抑减(Suppression)、添加(Addition)和抑减-添加(Suppres-sion-Addition)三种情况。其中抑减分部分(Partial)抑减和全部(Complete)抑减。属于部分抑减的辞格有元音融合(synaeresis)、词首符脱落(Aphaeresis)、明喻(Simile)等;属于全部抑减的辞格有省略(Ellipsis)、共轭(Zeugma)、顿绝(Aposiopesis)等。添加分为简单添加和重复添加。属于简单添加的辞格有夸张(Hyperbole)、插入(Parenthesis)、列举(Enumeration)等;属于重复添加的辞格有叠韵(Commoratio)、头韵(Alliteration)、重复(Repetition)。抑减-添加分为部分、全部和否定三种。属部分抑减—添加的有双关(Pun)、一语双叙(Syllepsis)、委婉(Euphemism)等;属全部抑减—添加的有借词(Borrowing)、交错配列(Chiasmus)、转喻(Metonymy)等;属否定性抑减—添加的有矛盾修饰(Oxymoron)、反讽(Irony)等。

关系性操作不改变语言单位的实质而只改变语言单位的线性排序,称为置换(Permutation)。置换有倒置(Inversion)和除倒置以外的各种情况(Of any sort)两种。前者包括回文(Palindrome)、倒装(Inversion)等,后者包括首音互换(Spoonerism)、换音构词(Anagram)等。

三、μ学派的辞格系统

μ学派修辞理论的基础是结构主义语言学。按照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观点,每一语言单位在语言结构或等级系统中都由聚合关系轴(Paradigmatic axis)和组合关系轴(Syntagmatic axis)加以定位,每一词语单位都出现在这两根关系轴组成的坐标系之内,它所占据的结构位置就是坐标系中某一相应的点。μ学派运用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双轴理论,以“场”为组合关系轴(横轴),以“操作”为聚合关系轴(纵轴),构成辞格坐标系,然后根据各辞格本身性质与特征将它们安排到各自相应的位置上。见修辞格总表(表3)[3](P.45)。

四、辞格理论和辞格系统评述

μ学派的辞格理论是建立在结构主义语言学基础上的。该书的英译者、在“译者前言”中指出:“μ学派的这一著作与大陆结构主义非常吻合,大量地吸收索绪尔(de Saussure)、叶尔姆斯列夫(Hjelmslev)、本维尼斯特(Benveniste)、雅各布森(Kakobson)、格雷马斯(Greimas)等人的语言学(理论),同时在对这一研究延伸的基础上吸收了巴尔特(Barthes)、托多洛夫(Todorov)以及热奈特(Genette)的文学理论。”该书作者在“卷首语”(Liminary Note)中明确宣称:“修辞学作为辞格理论是被结构主义语言学重新发现的。”μ学派的《普通修辞学》1970年发表后,在西方修辞学界引起很大反响,“这一修辞学理论提出后,国际修辞学研究渐趋活跃,一门古老的学科因之获得了新的生命。”[9](P.29)该书法文版出版后,先后被译成德文和俄文出版。1976年该书出了法文第二版。1981年两位美国学者依据法文第二版将该书译成英文(A General Rhetoric)。法国哲学家和语言学家利科(Paul Ricoeur)1975年出版了《活的隐喻》,(La Métaphore vive英译名A Ruleof Metaphor,1977),其中第五章着重讨论μ学派的辞格理论,荷兰著名学者梵·迪克(Van Dijk)也采纳μ学派的修辞观点和研究方法[9](PP.339-340)。近年来汉语修辞学界也注意到μ学派的辞格理论和辞格分类系统并加以借鉴[7](P.417)。μ学派这一辞格理论对整个辞格研究具有开创性意义。正如译者所说,它“第一次指明纷繁复杂的辞格产生具有系统性和联系性”[3](P.xiv)。它对辞格研究乃至整个修辞领域的研究产生了影响。

(一)单独设立逻辑辞格类。“六十年代以前的语言学家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语言表达的表层结构方面(音位学和句法学),而忽视了构成表层结构基础的意义结构。此后,哲学家对于句法结构不能完全反映逻辑关系的不满促使语言学家去寻找更进一层的描写——语义层或逻辑层的描写——以解释句子的意义以及语义与形式之间的关系。”[10](P.215)逻辑修辞原来就是古典修辞学的重要内容。以前的辞格理论和分类系统忽视逻辑格的存在,把逻辑格纳入语义格,混淆了语言和逻辑的界限。μ学派继承了古典修辞学的逻辑修辞部分,首次设立逻辑辞格这一类别,从而使辞格分类更全面更科学。

(二)辞格研究科学化。μ学派采用严格的、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解剖辞格现象,发现辞格产生的源头,分析他们相互间的关系。他们运用抑减、添加、抑减—添加和置换四种操作方法分析各类辞格的性质和特点。从修辞格总表上还可看出,他们在经验的、归纳的基础上运用假设—演绎方法,对辞格进行推理判断——有的坐标位置上按理应有相应辞格,然而表上并没有这些辞格——或许是未发现、或许是语言现象有例外而不存在这些辞格。采用精密的、科学实验的方法研究辞格,这在以前没有过。

(三)分类系统严密有序。吴士文先生认为“修辞格是一个严密而有序的整体”,“它们应当而且必须处在严密而有序的规律关系之中,决不应杂乱无章不成系统”。他提出的“范围全异”、“标准同一”、“命名一贯”、“层次并列”[8](P.28),成为国内修辞学界普遍认同的辞格分类标准和追求的目标。这四项要求在μ学派分类系统中都有充分的体现。例如在四个类别划分上,界限分明,互不包容,都保持在同一个层面上。在类别的命名上,用metabole作辞格的统称,用metaplasm表示词法辞格,另外仿照这两个词新造了3个名词保持了术语名称上的一致性:metatax(句法辞格)、metasememe(语义辞格)、metalogism(逻辑辞格)。从辞格总表看,整个系统虽纵横交错但层次分明,虽关系错综但密而不乱,上下左右,一目了然。

但是,这一辞格理论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如T·Todorov指出:“这样一种分划方式从逻辑观点看是无可非议的。但人们可以问它在何种程度符合实际的运作,而不只是一种简单的助忆方法呢?”[9](P.333)笔者认为虽然操作分析有助于我们对辞格性质的了解与把握,但在实际运用中却不宜在操作分析上过多注意,不然会使辞格复杂化。同时,辞格系统在列举具体辞格方面也存在一些不足。辞格总表共收辞格77种,其中词法辞格占29种。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否是辞格,还可再讨论。例如属于语音字符方面的元音融合、二合元音分立、加词缀、词首符脱落以及删除、删节等,这些也算辞格,似乎不能令人信服。另外有不少较重要的辞格未列入总表,如类比(analogy)、顿呼(apostrophe)、折绕(periphrasis)、拟人(personification)、拟声(onomatopeia)、修辞问句(rhetorical question)、渐降(anticlimax)、修饰语移置(transferred epithet)等。有些辞格很冷僻,其名称一般词典上难以查到,如asemia,tmesis,epimone等,似乎没有必要列进来。此外曲言1(litotes 1)和曲言2(litotes 2),其中曲言1(litotes 1)可替换为低调陈述(understatement),“synecdoche and antonomasia(partim)”也似应按通常做法分为独立两格:提喻(synecdoche)和换称(antonomasia)。

尽管μ学派的辞格理论还存在不足,在具体辞格的处理上也值得进一步推敲,但是这一理论和分类系统在辞格研究中的重要地位是显而易见的,它开辟了辞格研究的新途径,应当得到我国汉语和外语修辞研究工作者的更多重视,并在其基础上对汉语和外语辞格做进一步的研究。

收稿日期:2000-05-07

标签:;  ;  ;  ;  

μ学派的修辞理论与修辞系统_修辞学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