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对区内制度结构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区内论文,欧元论文,结构论文,制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分类号：F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789（1999） 01—0032—42
一、引言
1991年12月9—10日， 欧洲共同体成员国首脑在荷兰小城马斯特里赫特通过了一系列欧洲建设重大计划，正式改称欧洲经济共同体为欧洲共同体，决定建立欧洲联盟，首先是经济与货币联盟，至迟到1999 年1月1日实行统一货币。1992年2月7日， 共同体成员国外长和财长正式签署欧洲联盟条约。之后，又过了21个月，所有成员国依据本国宪法规定的程序先后批准了该条约，从此，欧洲联盟正式问世，时隔5年， 1997年6月16日—17日， 欧洲联盟成员国首脑为了修改和补充完善“马约”，在荷兰阿姆斯特丹聚会，通过了阿姆斯特丹条约。“阿约”的最重要内容是：内政和法律政策的广泛领域将成为共同体的一种“真正的”共同政策；公民的权利将得到加强；就业和社会政策将得到重视；在对外场合，欧盟的形象将更为鲜明，它将更有行动能力，一位秘书长将为共同的外交和安全政策创造一个形象；欧盟在危机局势下将能够更为有效地发挥作用，人道、维和措施被收入条约中，已经呈现了把西欧联盟纳入欧盟的前景；着手进行机构改革，欧洲议会和欧洲委员会的地位将得到加强。1997年10月2日，15国外交部长正式签署了阿姆斯特丹条约。预计各成员国的批准程序会比“马约”进行得快一些，会在1999年1 月1日欧元启动前完成。虽然“马约”和“阿约”在通过计划、 正式签署和批准生效之间都存在时间差，但实际上，这两项条约早在通过计划之时就已成为各成员国的行动指南，尤其是关于欧元的有关事项。“阿约”未讨论欧元，说明此事早已定论。因此，在本文讨论欧元对区内制度结构影响问题时，理应主要涉及“马约”。但是，由于两约是姐妹篇，不可分割。同时，考虑到国内外对两约之后欧盟各机构的权力再分配、逐渐更多的引进“多数表决制”以及改革结构基金、农业基金等问题已经讨论良多，所以笔者拟将重点放在欧元区经济周期变动、企业战略调整和财政政策协调三点上。
二、欧元区成员国经济周期：趋向同步
（一）经济政策目标接近
与西方其他国家一样，欧元区国家历来追求四大经济目标，即经济增长、充分就业、价格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二战后，大致直至70年代初，欧元区主要国家几乎基本上都能同时达到这些目标，经历了一个经济相对繁荣时期。但70年代上半叶和70年代末两次石油大提价加剧了西欧本来就已经出现的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欧元区国家的经济政策思想开始作出调整。虽然期间有的国家依然把重点放在增长与就业上，这些国家的财政与货币政策往往不大稳当，但多数国家却逐渐以联邦德国为榜样，倾向于采取稳定增长的政策方针，推行适度的财政与货币政策，注重稳定，力求达到价格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特别是第一届法国密特朗政府在1981年前后（以及在此之前德国的施密特政府在1978年前后）所推行的扩张性刺激经济政策失败之后，欧元区国家的经济政策方针从此基本转向稳定增长的轨道。法国和英国的中央银行原来在很大程度依附于中央政府，现今已经相对独立，就是这方面的一个标志。而“马约”规定的各项趋同标准，更促进了欧元区成员国经济政策目标的接近。它们的共识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宏观经济基础，就谈不上实现其他经济目标。
可以预期，在欧元问世之后，成员国的经济政策目标将更加接近。这是“马约”与“阿约”规定的强制性的法律要求。“马约”第一编第B条规定欧盟的目标是“促进平衡与持久的经济与社会进步”（注：戴炳然译：《欧洲共同体条约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85、388、400、402、403、404页。）；在第二编第G条中规定“共同体的任务是：通过建立共同市场和经济与货币联盟，以及通过实施……共同政策或活动，在整个共同体内促进经济活动的谐调与平衡发展、注意环境保护的持续与非膨胀性的增长、经济成效的高度聚合、高水准的就业与社会保护、生活水平与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以及成员国间经济与社会的聚合与团结”（注：戴炳然译：《欧洲共同体条约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85、388、400、402、403、404页。）；在第六编第103条中规定：“成员国应将其经济政策视为受共同关注的事务， 并应根据……规定，在理事会内协调它们。”“理事会应就委员会的建议，以特定多数议决，草拟成员国与共同体经济政策的基本方针”，“跟踪各成员国与共同体的经济发展，监督经济政策是否与……基本方针相一致，并定期作出全面评估”（注：戴炳然译：《欧洲共同体条约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85、388、400、402、403、404页。）。第164C条规定：“成员国应避免过度的政府赤字”，“如已……确认过度赤字的存在，理事会应向有关成员国提出建议，以期在一给定的时期内结束上述情况。……这些建议（暂时）不予公开。”“如果理事会确认有关成员国未在规定时期内对它的建议作出有效的行动，它可以将其建议公布于众。”“如果一成员国坚持不将理事会的建议付诸实施，理事会可以决定向该成员国发出通知，要它在一确定的时期内，采取理事会判定的以补救此局面所需的削减赤字措施。”“只要一成员国未服从（理事会）作出的决定，理事会可以视情况，实施或强化一个或多个下述（惩罚）措施”（注：戴炳然译：《欧洲共同体条约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403页。 ）……“欧洲中央银行体系的首要目标是保持价格稳定。在不妨碍价格稳定目标的前提下，欧洲中央银行体系应支持共同体的总体经济政策”（注：戴炳然译：《欧洲共同体条约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404页。）。 如果再加上落实“阿约”指出的“欧盟沉积着改革的需要”（注：[德]国际交流协会新闻部编辑：西格里德·伯尔恩：《阿姆斯特丹条约》，1998年版，第2页。）， 在改革共同体、改革政府、改革经济和改革社会等方面取得显著进展，以求一方面在政治上加深“共生文化”，另一方面在经济上巩固“稳定文化”，那么未来的欧洲经济将更有良好的前景。
（二）经济实际指标接近
自从90年代初“马约”明确规定至迟要在1999年1月1日实现欧洲统一货币——欧元以来，欧元区国家不仅在经济政策目标方面正在明显接近，而且在经济实际指标方面也在日渐靠拢。这特别表现在各国进一步协调其经济、财政和货币政策，积极向“马约”规定的5 项入盟指标靠拢，即通货膨胀率不得超过三个成绩最佳国家通货膨胀率平均数的1.5个百分点，银行长期贷款利率不得超过三个利率最低的成员国平均数的2个百分点，政府年度预算赤字不得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累积的公共债务不得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60%，成员国货币在入盟前两年必须在欧洲货币体系的汇率机制所规定的正常波幅中保持稳定。经过连续几年的艰苦努力，到1998年上半年，欧盟15个成员国中有14个在1997年已经基本达到马约规定的入盟标准，只有希腊一国尚未达标，而英国、瑞典、丹麦三国暂时不愿加入欧洲货币联盟，结果是欧元区第一批成员国为11国，即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奥地利、比利时、芬兰、爱尔兰、葡萄牙和卢森堡。
为了达标入盟，欧元区国家在控制通货膨胀率、降低长期利率、稳定汇率和压缩年度财政赤字等方面均取得了很大进展。1990年，即通过“马约”前一年， 欧元区国家的通胀率摆动在三个最高国家葡萄牙（12.0%）、西班牙（6.5%）、意大利（6.2%）和三个最低国家爱尔兰（2.0%）、荷兰（2.2%）、法国（2.8%）之间，11国平均为4.8%；到了1998年，最高三国为爱尔兰（2.8%）、荷兰（2.3%）和葡萄牙（2.2%），最低四国为法国（1%）、德国、奥地利、比利时均为1.3 %，11国平均为1.8%。在长期利率方面，1990 年摆动在最高三国葡萄牙（16.8%）、西班牙（14.7%）、意大利（13.4%）和最低三国卢森堡（8.6%）、奥地利（8.7%）、德国（8.9%）之间，11国平均为11.2%；到了1997年，最高四国为意大利（6.7%）、西班牙（6.3%）、爱尔兰和葡萄牙均为6.2%，其他国家均在5.6%—5.9%之间， 11国平均为5.9%。对德国马克汇率的偏离率，1996年5月日均最高三国为意大利（6.4%）、芬兰（4.5%）、葡萄牙（4.1%），最低三国为奥地利（0.1 %）、卢森堡（0.2%）、比利时（0.2%），10国平均为2.5%；到1998年2月，日均偏离率最低四国卢森堡、荷兰、奥地利、比利时均为0.1%，最高为爱尔兰（6.1%），其他国家摆动在0.3%—1.4 %之间，10 国平均为1.1%。在难度最大的年度财政赤字指标方面，进展也相当明显。 1990年，它们摆动在最高三国意大利（11.0%）、比利时（5.6%）、 葡萄牙（5.6%）和最低三国法国（1.6%）、德国（2.5%）、奥地利（2.2%）之间，卢森堡和芬兰财政盈余， 数值为国内生产总值的4 —5%，欧元区11国年度财政赤字平均为2.7%（如果不计盈余国为4.4%）；到了1998年，除了卢森堡、芬兰、 爱尔兰财政预算盈余之外，其他8 国的年度赤字率均降至1.6%—2.9%之间，欧元区11国年度财政赤字率平均减到1.4%（如果不计盈余国为2.2%）。只有“累积的公共债务”一项指标至今还尚未完全达标，11国平均反而从1990年的60.8%上升到1998年的67.1%；但自1996年以来的最近三年中，这项指标也在取得进展，已从1996年的71.4%降至1998年的67.1%，尤其是欧元区的经济大国德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在这方面表现还算良好，它们的比率或者基本保持稳定，或者逐步有所改善（注：参见[德]慕尼黑经济研究所《ifoSchnelldienst》，1998年第17—18期合刊， 第4页。）。
（三）欧元问世后，欧元区成员国的经济发展将进一步趋向同步
第一，成员国之间的经济政策目标、经济实际指标以及与之相联系的经济发展过程越是接近，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就越能发挥作用。而在“接近”这一方面，如上所述，它们已经取得了不小进展。仅就1998年的“三率”而言，11国的通货膨胀率、长期利率和汇率波动幅度，其差异均比90年代初大大缩小。在通货膨胀率方面，法国、奥地利、比利时、德国、意大利、卢森堡6国均在2%以下；芬兰、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爱尔兰5国均在3%以下。在长期利率方面（1997年数字），荷兰、法国、卢森堡、德国、奥地利、比利时、芬兰7国在5.5%—5.9%之间，葡萄牙、西班牙、爱尔兰、意大利4国在6.2%—6.7%之间。 在对德国马克的汇率波动方面（1998年2月日平均数）除了爱尔兰（6.1%）之外，其他9国均在0.1%—1.4%之间。“三率”的同时趋低、 趋同或趋稳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实际与预期的通胀率低，一般说来，利率也会趋低；两国之间的通胀率接近，一般说来，对汇率变动的压力也会小些；国家之间资本市场（长期）利率差异较小，特别是在普遍趋低的情况下，一般说来对汇率压力也会小些。这些发展进程都有利于日后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的正常运转。
第二，欧元区成员国之间的收入差距，虽然还明显存在，但正在趋向缩小。欧元区成员国之间，如果收入差距过大，甚至还在继续扩大，那就可能殃及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的存在与发展。但是事实正好相反，它正在向有利的方向发展。1960年，现今欧元区11国最高收入国与最低收入国人均收入之比为3.0∶1，1970年为2.3∶1，1990年为2.0∶1 ， 1997年为1.6∶1（以上比率均不包括卢森堡），收入差距缩小的趋势清晰可见。
事实上，目前欧元区成员国之间的收入差距，小于德国西部富州与东部穷州之间的差距，也小于美国50个州之间的贫富差距。1997年，欧元区11国中最高收入国人均年收入为最低收入国的1.6倍，而美国50 个州中最高收入州为最低收入州的2.0倍，在德国， 西部最高收入州为东部最低收入州的2.3倍（美国和德国均为1996年数字）。这说明， 在一种货币内，即使在收入差距相当大的情况下，该货币区也照样也可以存在下去，更何况欧元区在这方面的情况是在不断改善。
第三，如果欧元区各成员国受外部冲击的影响也变得比较均匀或相似，那么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就越能较好地发挥作用。而这种可能性是实际存在的。 在可以预见的今后几年内，人们很难设想，会在欧元区内再发生象德国统一之类的历史性大事，它特别影响到德国；人们也很难设想，会因为失业等问题，而在欧元区某国发生严重的社会动乱，譬如它会特别影响到法国，人们难以想像，再会象70年代上半叶和后来发生的那样油价大起大落，它会特别影响到英国（它目前还没有加入欧元区）；至于其他事件，包括号角不定的俄罗斯，即使是它的经济、货币甚至政治危机可能会较多地损及德国等国的利益，也不可能独自打击欧元区的某个国家，它们的影响将会遍及整个欧元区。
表1 欧洲货币联盟成员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整个欧洲货币联盟区为100*）
国家 1960年 1970年 1980年 1990年 1997年 人均GDP(美
元,1996年)
比利时 103102 106 10311125882
德国** 128117 116 11510825591
西班牙
60 71 70 74 4617626
法国110111 111 10810524454
爱尔兰
63 60 63 7110323170
意大利
92 97 100 10110223945
卢森堡 199157 133 14316237785
荷兰118110 104 10010424079
奥地利 101 97 105 10410925644
葡萄牙
42 50 54 59 6915880
荷兰 92 92 95 101 9321380
收入最高国与
最低国之比 3.02.3 2.1 2.01.6
(不包括卢森堡)
*按购买力平价计算。
**1960年—1990年间为西德，1990年以后为全德。
资料来源：根据欧洲共同体委员会《1997年欧洲经济报告》资料计算，转引自《Schnelldienst》，1998年第17—18期合刊第6页。本文作者作了整编。
第四，进入90年代，即为建立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作准备的时期以来，未来欧元区成员国的经济周期明显趋向同步。德国慕尼黑经济研究所（ifo）为此计算了“相关系数”， 它是某国经济增长率与其他国家的平均经济增长率相除所得之商。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比利时、奥地利、芬兰8国平均相关系数1981 — 1985年间为0.46，1991—1995年间为0.70，1992—1996年间为0.86，1993—1997年间已经上升到0.90（注： 参见[德]慕尼黑经济研究所（ifo Schnelldienst》，1998年第17—18期合刊，第10、11页。）。同时，在欧元区内，原先存在的两个“经济周期区”——德、荷、奥区和法、意、西区，其差异也在明显缩小。如果说，1981—1997年间，荷兰和奥地利的经济增长率对德国的经济增长率的相关系数（以德国为1.0）分别为0.66 和0.65， 而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对德国的相关系数（以德国为1.0）分别仅为0.44、0.51和0.56；另一方面，意大利、西班牙、比利时对法国的相关系数（以法国为1.0）分别为0.74、0.79和0.73， 而荷兰和奥地利对法国的相关系数（以法国为1.0）分别仅为0.39和0.50，那么， 这些数字表明，在欧元区的这些国家中的确相对存在着两个“经济周期区”。但是，到了1993—1997年间，在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比利时、奥地利和芬兰8国中，每一国对其他7国平均相关系数都已超过0.80，大多数甚至高于0.90，8国平均相关系数则为0.90。 这就是说，在欧元区已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形成了“共衰共荣”的经济局势。
表2 欧元区中8个成员国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率同其他7国平均增长率的相关系数
国家1981-1985年均 1991-1995年均 1992-1996年均
德国(西部) 0.57 0.52
0.89
法 国0.08 0.75
0.95
意大利0.86 0.80
0.85
西班牙0.72 0.90
0.91
荷 兰0.78 0.79
0.81
比利时0.45 0.84
0.91
奥地利0.12 0.84
0.91
荷 兰0.13 0.14
0.61
8国平均 0.46 0.70
0.86
相关系数
国家1993-1997年均 1981-1997年均
德国(西部) 0.91 0.58
法 国0.95 0.68
意大利0.79 0.76
西班牙0.95 0.79
荷 兰0.83 0.66
比利时0.94 0.78
奥地利0.86 0.67
荷 兰0.93 0.26
8国平均 0.90 0.65
相关系数
转引自《ifo Schnelldienst》1998年第17—18期合刊第11页。 本文作者作了整编。
欧元区各国经济周期接近，表明欧盟经济一体化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随着欧洲统一货币的问世，欧元区经济发展将逐渐趋向同步。但这决不意味着，其差别将不再存在。事实上，即使在一个国家内部也存在着千差万别，地区之间、部门之间、企业之间等等，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经济周期只存在于该国的综合统计数字上。
三、企业战略：首先瞄准一个真正日益统一的市场
（一）欧元问世将促使欧洲企业变得更加“外向”一些
欧洲联盟作为一个整体，应当说已经是比较外向的。这里的“外向”含义，不仅包括面向区外，也应包括面向区内其他国家。1996年，欧盟进出口总额40753亿美元，占世界贸易的39.1 %（注：国家统计局国际统计信息中心提供，转引自《经济日报》1998年4月4日。）；1997年，欧盟成员国对外直接投资1858亿美元，占OECD国家总额的52%（注：《经济日报》1998年7月15日、8月5日。）。即使是中等企业， “外向”程度也是比较高的。例如德国，约40%的中等企业已参与到国外市场。诚然，它们中一大部分是由于对德国经济及税收框架条件的失望，而在中欧、东欧及亚洲以有限公司或子公司的形式建立了新的立足点。德国中等企业联邦联合会所作的一项调查显示，49%的人选择了中欧与东欧国家进行生产和销售，
21 %的人选择亚洲市场（注：[德]《Handelsblatt》1997年11月21—22日合刊。）。大企业的外向性更强。尽管如此，欧元区成员国的企业多数还是相当“内向”的，面向国内，面向区内。它们对汇率风险的态度，可以反映这一点。据估计，由于汇率风险费用，每年要耗掉德国350亿马克（目前大约1.75马克换1美元），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面对这种风险，许多企业采取回避战略，例如，32%的企业更加面向国内，27%的企业出口更加面向汇率稳定的国家，46%的企业加强了内部管理，60%的企业采取了金融保障措施，只有21%的企业考虑把生产基地移到国外（这些企业往往是最外向型的公司）（注：[德]ifo Institut，1997年7—8月。）。
欧元问世后，根据对各部门企业所作的一项调查，工业部门企业中有53%预期会对就业产生积极影响，55%的企业预期会扩大销售额。在这些背景下，许多企业将采取更加“外向”的战略，首先是在欧元区内部，同时也将更加致力于在欧元区外的“经济存在”。为达此目标，它们正在从多方面调整企业战略。第一，加速和加强企业联合，特别是大企业。据欧盟委员会负责竞争的委员范米尔特称，仅今年（1998年）欧洲大企业就向他提出了200多份合并申请，相当于4年前的4 倍（注：[德]《Der Spiegel》周刊，1998年5月4日。 ）。军火工业加速合并可以作为这方面的一个例子。在1989—1991年欧洲大变局之后，欧洲各国政府大大压缩了国防预算，压缩幅度如此之大，以致欧洲各国国防预算的总和仅及美国五角大楼2700亿美元的大约一半。在这种压力的背景下，加上竞争的需要，法国、德国、英国、西班牙等国的航空航天和军火工业正在酝酿成立一个巨大的集团。同时，欧洲企业还在致力于提高技术水平，特别是在信息工艺技术方面。分析家估计，不论在家庭方面还是在企业应用方面，欧洲在网络空间的发展方面比美国落后4年。 在德国、法国和英国，将近1／5的家庭有个人计算机，而在美国，这个比率接近1／2。在德国，使用因特网的人至今也不过7%，英国为6%，法国2%，而美国为25%。落后的原因，主要是投入不足。 德国大公司每年只把销售额的2.6%投入到信息工业中， 而美国的那些巨人公司最高可达6.6%（注：[德]《Die Welt》，1998年1月3日。）。 但是欧洲可能很快赶上，因为它有机会直接跳到最新阶段（注：[美]《商业周刊》，1998 年5月11日一期。）。第二，欧元区作为一个整体，也必须进一步“外向”，才有利于提高它的全球地位。例如，欧元区应扩大它的进口，为别国提供市场。1997年欧元区外进口总额为6674亿欧洲货币单位（目前每1 “欧洲货币单位”＝1.08美元），这就是说，11国之和还远不及美国一国的进口7901亿欧洲货币单位（注：欧盟统计局，1998年5月4日。）。第三，欧盟及其企业的进一步“外向”还应包括加强吸引外资，鼓励外国企业在欧元区投资经营。1997年欧盟吸引外国投资 990亿欧洲货币卑位，大约相当于欧盟对外直接投资1720亿欧洲货币单位的57%。而在欧洲吸引的外资中，58%来自区内伙伴国家。为了吸引外国、特别是区外的对欧投资，欧元区国家必须改善投资条件。据日内瓦世界经济论坛和美国哈佛大学国际发展研究所联合所作的评估，从管理、开放程度、制度、基础设施、技术知识、财政、 政府和劳工市场8项指标综合考察，在被调查的53个国家中，德国排在第24位，法国也大致相近，都远远落后于美国所占的第3位。 第四，小企业也必须更富有创新精神和灵活性。 欧洲经济的“外向”意愿， 主要取决于欧洲企业的竞争力，特别是在高技术中的竞争地位。而这种地位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小企业的创新意愿。因此，应更好地利用中小企业在结构上的优势，例如灵活性，善于发现新市场需求；同时，弥补它们的弱点，例如信息、国际联系、与科学界结合以及自有资本等方面的不足，办法是加强联合研究，特别是在工业部门的合作研究，技术转让等，考虑到目前欧洲只有13.3%的小公司从事高技术行业等情况（美国为22.7%）（注：[美]《商业周刊》1998年8月31日。）， 欧洲尚须在这方面作出不小努力。
（二）在企业筹资与投资方面，债券与股票市场将会兴旺发达起来
欧洲本来应是世界最大资本市场。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资料，90年代中期，包括债券、股票和银行存款在内的欧洲资本市场总值27万亿美元，而美国只有23万亿美元，日本为16万亿美元。但是由于欧洲资本市场分散，金融法规、会计制度等等又不统一，加上资本市场结构不同于美国，因此形不成象美国那样的巨大力量。在私人债券市场方面，欧洲为47000亿美元，约为美国的53%（1995年底）；公共债券市场28000亿美元，占世界34%，大致与美国相当（1995 年底）； 欧洲股票市场35000亿美元，占世界25%，为美国的一半（1996年）； 只有国民储蓄一项，欧盟超过美国，分别为16万亿美元和11万亿美元（1995年底）（注：德意志银行驻京办事处：《欧洲货币联盟——欧元对中德贸易的影响》，1997年9月17日， 在中国对外友协与德国赛德尔基金会在北京联合举办的报告会上。）。欧元区的公司债券市场发达程度远远不如美国，公司仍从银行大量借钱。在1997年，欧洲各公司仅发行了276 亿美元的债券。1998年上半年为252亿美元。 美国公司约有一半资金来自债券市场。而在意大利，这一比率在非金融公司中仅占2 %（注：[美]《华尔街日报》，1998年7月22日。）。欧元问世后， 欧洲资本市场的广度与深度都将有大发展。这就使这一市场对投资者更有吸引力。可以预期，由于资本需求加大（例如据统计，仅仅为了使自己的计算机为即将采用的欧元作好准备，欧洲公司就需投入1250亿美元资金），在这一市场上，私人债券与股票发行将会增加，他们之间的竞争将会加剧，债券业务将会日益集中在较大的发行者身上。官方债券虽然由于风险与流动性程度差异而尚不统一，但是利率差距预计会缩小。一般不会超过0.5 个百分点，至多1个百分点。
欧洲股票市场（包括欧元区和非欧元区国家）本来就不发达，规模大约只及美国的一半，而且分散，美国有8个股票交易所， 欧洲则有32个。1996年德国股票市场价值6000亿美元，仅及美国的8%。 在德国居民总额为49560亿马克的金融资产中，股票仅为2960亿，只占6%（注：[德]《Handelsblatt》，1997年11月19日。）。随着欧元问世，欧洲股票市场中存在的不同的法规和会计制度等等将会逐渐接近，虽然这需要时间，但股票市场会逐渐兴旺起来。这尤其是因为：欧洲人私人准备养老金将会增加；欧洲包括保险公司在内的私人机构投资者过去由于汇率等原因面对股票投资却步的局面会改变；今后几年估计会有价值3000亿美元的国有企业被私有化。
总之，欧洲货币统一后，欧洲企业的筹资与投资渠道将会逐渐发生变化。迄今为止，作为公司借贷的一个来源，欧洲的商业银行比美国或英国的商业银行重要。例如，在德国，银行向公司提供的未偿贷款相当于这个国家年国内生产总值的170%，而美国的相应比率为50%； 另一方面，美国债券市场融资总额相当于年国内生产总值的110%， 而德国为90%（注：[美]《华尔街日报》，1997年12月8日。）。今后， 欧洲的债券与股票份额将会上升。
（三）欧洲企业的价格战略将作调整
欧盟虽然已在1993年建立了“统一的内部市场”，但实际上各国之间的价格差距依然不小。例如拜耳公司生产的阿斯匹林止痛片20片小包装在德国卖34芬尼，而在西班牙售价为20芬尼；在欧洲国家之间，小汽车售价有时可以相差30%。欧元问世后，价格差异虽然不可能完全消除（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做到整齐划一），但它们之间差距将会缩小，价格竞争将会加剧，而且可能向“低”价格靠拢。这将改变一些企业的价格战略。根据德国所作的一项电话调查，虽然大部分企业目前还认为欧元问世不会引起价格变动，但是，预期会发生价格变动的企业都已经在为此作应变准备了，其中33%准备今后按统一的出厂价格发货；23%打算减少甚至停止为欧洲联盟内的低价国家服务；41%则认为必须降低销售价格（注：参见[德]《ifo Schnelldienst》1998年第17—18 期合刊，第16页。）。欧洲企业的这种动向也将影响到区外企业，值得关注。
四、财政政策：需要多协调，未必要统一
（一）货币统一后，对欧元区成员国的财政政策要求更高
货币统一后，留给欧元区成员国可独立地用来影响和调节宏观经济的工具主要将只限于财政、税收、收入分配和社会政策等领域。因此，一旦各国有其需要，就可能会采取若干不合一体化整体需要的行动，首先是加剧财政与税收政策竞争。而一国的这类行动与竞争，由于一体化传导机制，往往会产生“溢出效应”，影响到别国，因此，必须加强对成员国财政政策的监督与协调。对成员国财政政策的要求之所以更高了，具体原因是：
第一，“币值稳定”的目标，可能会受到某一或某些成员国（特别是“大”成员国）财政政策的影响，尤其是高负债国家。因此，人们必须强调重视遵守财政纪律。对此“马约”和“阿约”已经作了严格而又明确的规定。
第二，实现“稳定经济过程”的目标，也同财政政策密切相关。经济过程经常可能受到一些“冲击”，包括短期的行情性波动或中长期的结构性失衡，也包括主要只触及一国的“冲击”或遍及到多国的震荡。在受到这些冲击时，原则上只能在某国经济出现短期行情波动，而且程度比较严重时，才允许该国采取一些特殊的财政政策措施，而对结构性问题或遍及多国的震荡，包括暂时性的供需失衡，则应优先考虑采取适应性的政策，包括价格方面的适应性调整，力求避免动辄采取财政政策。在允许个别国家采取特殊财政政策的情况下，欧元区和欧盟还可适当补以横向的平稳机制给予帮助，但主要仍须靠受到打击的个别国家自己。
第三，某些成员国缩小收入差距的要求，也可能关系到财政政策。欧洲货币联盟有可能导致内部收入差距的扩大，因为该联盟意味着更强调释放市场力量，意味着某些部门和产品生产所象征的经济力量，在地域上和批量上的进一步集中。为了缩小收入差距，可以考虑收入的“转移机制”，包括垂直的（直接通过欧洲联盟或欧元区）和横向的（通过高收入与低收入国家之间收入转移机制）。但主要努力还得靠低收入国家自己来做，唯一的途径是发展经济、提高劳动生产率。在这方面，已经有较为成功的先例。例如，爱尔兰人均收入1980年仅为欧盟平均值的37%，1990年提高到81%，到1997年已经超过平均值的3%。
第四，欧洲货币联盟可能导致“税务竞争”加剧。为了刺激经济或提高竞争能力的目的，各国可能采取降税措施，这可能导致税收收入减少，并导致社会福利销蚀。因此也需协调。协调的目的，不是禁止税务竞争，而是要避免、阻止不正当的税务竞争。
（二）为适应上述更高的要求，财政政策更需要协调。但这种协调主要仍将通过成员国之间的协商来进行，而不是由欧元区“中央”来实行：
诚然，欧元区有人主张由“中央”来实行协调，理由是：在欧元区内，公共产品的供需平衡，只有通过“中央集中化”安排才能达到最佳程度；公共产品集中生产有“规模效益”，其他事情仍可由各国自己去做；各国之间的税务竞争将使再分配政策难以贯彻，可能会导致一方面减税，另一方面“社会福利保障”供应不足；通过成员国之间的平衡机制，有助于达到“社会团结”，建立“超国家机构”，可以让各国就财政政策等问题更好地沟通。
但是，目前看来，主流经济学家和货币专家依然主张财政政策仍应归各成员国自己主管，他们不赞成“中央化”的理由是：各国政府更接近公民；各国政府在作决定时，必须与“下面”协调，首先是与企业与公民沟通，并在这方面与邻国竞争；为了在竞争中获胜，各国政府将努力做到既提供较好的公共产品，又减少税收；财政政策自主，还有利于各国之间的制度竞争，有利于发挥各自的创造性和多样性；各国自主制定的政策，会更符合各国经济发展的需要，作出灵活反应；各国独立制定政策还可节省各国之间的协调费用。
（三）虽然欧元区成员国的财政政策，不是由“中央”来实行，但对各国财政政策的监督与协调是绝对必要的：
第一，欧元区成员国必须遵守财政纪律。欧元启动后，有没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即既然有帮助摆脱危机的约定，个别国家可能会不太重视去努力达到财政平衡，这种危险性当然不能绝对排除。但是，首先，法律的威力是不可轻视的。“马约”和“阿约”都已作了明确的规定（包括例外情况、预警系统、惩罚措施等）。虽然其实施结果还有待考验，然而其重要性是不容低估的。其次，失去了自主的货币政策，成员国理应使财政政策更加严格。尽管高债国总想竭力影响欧洲中央银行，但欧洲中央银行是独立的。高债国只能在特定条件下影响欧洲中央银行的其他成员国，即如果欧洲中央银行考虑到高债国要求，并采取了一些应允措施，以致高债国损及到了其他国家的利益，造成危机或导致银行危机。最后，即使高债国使利率提高和影响到实际经济，其影响也未必会那么严重。且不说小国，即使是欧元区内的中大国家提高利率，由于国际资本市场日益交织，太大的利率差距也不大可能形成；再说，国家财政赤字在一定条件下还有引起需求增长、刺激经济的一面。
第二，必须加强欧元区成员国之间和欧洲一级的财政政策协调。人们对欧元启动后成员国财政政策的担心来自两个方面：主要是行情性原因引起的一时财政赤字增加。根据1960—1996年的经验， 在此期间， 11国财政赤字实际与预算偏离幅度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0.7%—2.2%， 其中在繁荣年份， 赤字率减少摆动在1.1 %—5.6 %之间，在衰退年份，赤字率提高则摆动在1.1% — 5.3 %之间（ 注： EuropeanCommission, Directorate General Ⅱ Economic and FinancialAffairs, Economic policy in EMU, part B specific Topics,Economic Papers,No.125,November 1997,p.96.）。欧盟启动后，估计摆动幅度会减少。另一种担心是，为了达到“马约”规定的入盟指标，有人认为有些成员国采取了一些“花招”暂时地压低了财政赤字率，幅度在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的0. 1 %—1 %之间（注：[德]Deutsche Bundesband,Monats Bericht April 1998,p.31、32.）。由此引起人们怀疑这些国家财政状况改善的“持久性”。事实上，最近几年有些成员国在这方面所取得的成绩是真实的，并不是玩弄手段的结果；而且，最近20年逐渐形成的经济政策指导思想中的“稳定文化”将会长远起作用。欧元是实行结构改革的催化剂，即使没有“马约”，欧洲国家也必须着手进行财政改革。加上值得庆幸的是，至少1998—1999年欧洲经济形势看好，这也会减轻财政压力。
虽然如此，加强协调仍是必要的。这包括国家之间和欧洲一级两个层次。事实上，欧盟在这两方面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局外人的所知。这些协调主要通过各项法律和各种机制。无论是根据德国《时代》周报还是英国《经济学家》周刊的报道，目前欧盟成员国60%以上的经济规章都来自欧盟。至于“机制”的作用，同样不可低估。笔者仅举三例：第一例关于“辅助性原则”，“马约”首次将此原则以条约形式写入文本，“阿约”则更精确地回答了“什么事情应由谁来干”的问题。但是，如果人们把“辅助性原则”简单地理解为欧盟一级只能起些“辅助”作用，那将是极大的误解，欧洲评论家指出：“辅助性不仅保护人们避免受累于过多的欧盟方针，而且也保护人们避免回到本国独行其是的老路上去。”（注：[德]国际交流协会新闻部编辑：西格里德·伯尔恩：《阿姆斯特丹条约》，1998年版，第10页。）第二个例子是，欧盟的行动能力已经通过改革决策程序明显得到加强。除了某些原则决定将来仍须一致通过之外，一般实施决议将日益通过多数表决制得到实现。“多数决定制”是大势所趋。第三个例子是，“马约”已为实际灵活性作了安排，在将来，那些想更快更远地在一体化方面取得进展的国家，可以“先走几步”。“阿约”为此规定了明确的条件，即只要想“先走几步”的国家，其目标与根本性条约一致，而且多数成员国参与其中，并对暂未入盟者开放门户，那就可以采取灵活措施。所有这一切，显然都便利于成员国之间的协调和欧洲一级的行动。
最后，我们还想指出，不应过份强调欧盟内部的国别、地区差别，也不应过份强调一国的某项政策对整个欧盟影响的份量。在欧洲背景下，如果一国非理性地行动，那么，重要的生产要素就会离开这个国家，遭殃的首先是这个国家。
收稿日期：1998—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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