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及周边方言混浊辅音的类型与历史水平_方言论文

山西及其周边方言浊声母清化类型及历史层次,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声母论文,山西论文,方言论文,层次论文,类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山西方言古浊声母今读问题的研究的相关论著,有陈庆延(1989),侯精一(1999),温端政、侯精一(1993),王临惠(1999、2003)等,但这些研究范围、对象、内容在一定程度上还不够完整,多针对个别方言点或方言区进行研究,而且多为对浊声母今读类型进行列举式描写,尚未深入探讨不同类型之间的关系及其历史层次。

本文着眼于山西方言中古全浊声母中的浊塞音、塞擦音(以下简称为浊声母)清化类型不同于一般的官话方言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清化规律的方言点,通过对现有材料的穷尽式考察,并联系周边方言,归纳其清化类型、探讨来源,初步确定所代表的层次。

1 山西方言浊声母的清化类型

关于中古全浊声母塞音、塞擦音清化后在今山西方言中的分派类型,徐通锵(1990)分为三类:

1)按声调平仄分化,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北区、中区、东南区都有。

2)有文白异读的,文读层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白读层不论平仄一律送气。主要集中在南区。

3)有文白异读的,文读层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白读层不论平仄一律不送气。主要集中在中区太原片。

徐先生认为,这三种类型是早期浊音还未清化时山西方言中就并存的三种有差异的方言的残迹,侧重从语言结构的平衡对称角度来解释清化类型形成原因。即塞音、塞擦音“一浊二清”不对称结构导致浊音在清化时有两种发展的可能。

经过进一步的调查,我们发现山西方言全浊声母的清化类型还需要加以补充。首先应分为不分文白和文白有别两大类,文白有别的大类中又分为三种类型。具体情况如下:

1)不分文白类: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与一般官话保持一致。该类型主要集中在晋东南地区及其他地区的中心城市。

2)文白有别类:文读系统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白读系统又分为三种类型。

A.平声送气,仄声部分送气、部分不送气。该类型主要集中在晋南汾河地区和晋西吕梁地区。

B.仄声不送气,平声部分送气、部分不送气。如山西中部的并州片。

C.平声和仄声各有部分字送气、部分字不送气。主要代表点在晋北。如忻州片的五台、定襄、忻州、原平的轩岗,云中片的大同、山阴等。

本文讨论的主要对象是文白有别的类型,即跟一般官话的演变规律相异的部分,其差异主要集中在白读层次上。

2 山西方言全浊仄声字今读送气声母考察

本文根据山西省现有的市县方言志和笔者的田野调查,对中古全浊仄声塞音、塞擦音声母今读送气音的情况作了全面考察,共有33个市县有此类记载,请看表1。因晋南地区白读系统不论平仄基本都送气,而晋北地区白读系统部分仄声字送气,所以列表原则为,晋北读送气音的字尽量穷尽性列出(只列声母),然后对应列出其他方言点读送气音的情况,不读送气音的不列。

表1 中古全浊仄声塞音、塞擦音声母今读送气音情况

刘勋宁(1980:4)指出,晋语西区的方山、柳林、离石、中阳一带某些古浊塞音、塞擦音仄声字有送气白读音。例如,离石有“避、婢、拔、薄、仆、曝、叛”读作//、“稻、杂、炸、铡、着、择、泽、宅、族、轴、昨、柞、撞”读作//、“噍、集、掘、局、截”读作//、“沓、突、毒、犊、特、笛”读作//;柳林有“步、捕、佩、鼻、弼、白”读作

综上,晋南地区古浊声母字今读清送气音的对应规律十分严整,系统性最强。晋西及晋北白读层保留送气音的字,绝大多数是古浊人字,如“拔、白、鼻、薄、仆、弼、沓、突、毒、特、笛、夺、铎、杂、侄、凿、柞、直、值、择、犊、着、族、簇、集、掘、局、截、噍”等;上去字不多,目前发现的古上声字有“跪、造、稻、婢”等,去声字有“避、叛、撞、步、捕、佩”等。虽然读送气音的浊上、浊去字只有这10个(其中“叛”、“佩”北京话也读送气音),但都是常用高频字,且大多在各地送气类型一致,似乎反映了早期这些地区的浊音清化规律都是不论平仄一律读成送气音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读送气音的浊声母仄声字的字数似乎按浊去、浊上、浊入的顺序递减,在地理分布上则相应表现为由南到北的递减:

北区:古浊入字占主体,还有少数为古浊上字(“跪、造、稻”等)。

西区:古浊入字为主体,除少数古浊上字外,还有少数古浊去字(“避、捕、佩、叛、撞、步”)。

南区:大部分古仄声字都读送气音。

如果北区、西区、南区读送气音的字分别为A、B、C三个集合,那么其关系为:C包含B,B包含A。

3 山西周边方言的同类现象

全浊仄声字声母清化为送气音的现象,在今北方地区还出现在陕西关中,河南灵宝、陕县一带。地域上正好与晋南相邻。据孙立新(1997)考察,有些全浊仄声字在整个关中51个市县中一致送气,其他一些字则不同程度的读为送气音。如:

与关中地区不同的是这些例字在晋南方言基本都读送气音,各点内部对应也很整齐,没有明显的地域差异。

据张维佳(2002:242-245)考察,古全浊塞音、塞擦音在关中方言里的读音不稳定,中心地区和边远地区有差异。中心地区仄声字读送气音的很少,边远地区多送气音,而且围绕中心地区西安及其附近地区依次向周边地区扩散开来,越是远离中心区,读为送气音的就越多。

晋南在地域上也可以说是远离西安中心的西北边缘地带,浊仄声字今读送气音保留的确实比较完整,体现了两个地区方言演变的一体性。与晋西、晋北毗连的陕西西北地区也有全浊仄声字清化今读送气音的现象。据邢向东(2002:98)考察,陕北神木、万镇、贺家川古浊仄声字今读送气音的共有71个字,且多为阳入,与晋西相接的万镇和贺家川尤其典型。如:

神木有新老派之别,老派读送气音,新派除个别字(“跪”、“造”)外则读为不送气音。邢先生以为神木南乡方言全浊入保留送气音的情况和山西离石乃至晋西、晋南、陕北相同,早期都属于全浊塞音、塞擦音不论平仄都送气的方言。

张崇(1993)考察古全浊仄声字从关中渭南东部的大荔沿黄河向北,一直到陕北的延川、清涧都读为送气音。陈庆延(1996)认为古全浊仄声字送气是河东方言和晋语西区吕梁地区及晋南地区的共同特征。据贺巍(1992),包旭玲(2004)考察,与晋南、关中毗连的豫西北灵宝、陕县也有全浊仄声字读送气清音的现象。

综上,晋南、晋西毗邻地区的全浊仄声字清化基本走送气的路子。这种地域上相连和语言特征上的共同性应该有其历史渊源。由于缺乏历史语料,我们很难得到这一区域的方言曾经历过共同发展,甚至独立成区的直接证据。不过,我们可以借助历史行政地理和移民史作一个粗略的推测。以今而论,上述区域无论在行政隶属上,还是在方言归属上都不能合为一体,但在历史上曾经有过行政区域和方言归属的一体性,这两种一体性在时代上也大体吻合。上述区域在上古属秦晋方言区。据李如龙、辛世彪(1999)考证,全浊声母仄声字今读送气音的晋南、晋西地区在秦汉时代的行政地理上曾同属河东郡,即历史上的河东地区。李恕豪(1992)认为,甘肃全浊声母仄声字今读送气音的陇东地区在方言中属于秦之西鄙、西秦,三国时与关中同属雍州。可见,陇东、关中、晋南、晋西在行政地理上曾经连成一片。这就使我们有理由推测,全浊声母仄声字清化为送气音,可能就是上古到中古之间在这一区域发生的共同音变。

陕西西北地区与山西接壤,历史上因生计问题常有移民迁入迁出。邢向东(2002)根据村志、家谱、联系史书、县志的有关记载,考察出神木人口来源绝大多数是山西人,尤以来自汾河地区的洪洞人居多;经济上则与相临的山西兴县等关系密切。陕北和晋北在历史上也常有移民互迁现象。另外,山西商业曾很发达,晋商的影响比较大,曾享有“西帮”、“西商”的盛名。据侯精一考察,晋商在陕西、内蒙古一带十分活跃。《横山县志》、《佳县志》都有晋商在陕北活动的记载。这种移民运动为该区域内语言特征的传播和扩散提供了便利条件,陕北浊声母清化类型很可能是山西方言扩散的结果。

4 山西方言全浊平声字今读不送气声母考察

全浊平声字读不送气声母的情况如表2所示(制表仍遵循北区读不送气音尽量穷尽式列出,其他地区相应列出的原则)。

北区各方言点平声不送气字主要集中在并母、定母,从母平声不送气则只有大同、山阴。从大同、山阴方言内部音系看,古从母字今平声不送气似乎另有原因,因为连古次清声母字也不送气。如:“眵、呲”(阴平)、“雌、瓷、词、辞、祠、慈、磁”(阳平)、“此、齿”(上声)、“赐、刺、次、伺、翅”(去声),音值为。综合看来,北区只有古并定母平声不送气真正遵循了全浊声母清化不送气的演变规律。

王立达(1958)、李守秀(1980)(转引自丁邦新1998:209)、郝小明(2004)考察得出太原郊区、榆次等方言古浊平字白读不送气,进一步证实中区古浊平字清化不送气。

从分布密集度和系统性看,山西古浊平读不送气音主要集中在晋中地区。该区地处太原盆地北端,东、西、北面分别被东山、西山、棋子山和石岭山所包围,地理环境相对封闭,语音演变受外部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小,全浊声母早期按自身规律演变,不论平仄都读成不送气音。后来,因晋中成为山西省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与外界接触频繁,其浊音清化受共同语的影响转而遵循平送仄不送的规律,于是形成文白两个层次。如太原等城市文读层已占优势,但在郊县农村的白读层还有很多遗留。

根据目前材料看,晋北地区只有五台、原平(轩岗)、忻州、定襄等少数方言有个别全浊平声字白读不送气。如“爬(假开二並母平声)”、“台(蟹开一定母平声)”等。这类字数量虽小,但使用频率极高,普通百姓一般习焉不察,根本不知道本字是什么。说明这些字使用历史悠久,不像是借入的,根据士人感应该定为白读。晋北大同等地在近代成为煤炭重镇,交通便利,经济地位举足轻重,语言上与外部接触也比较多,且其地域与河北、北京相接,容易受到北京官话的影响,因而大同地区全浊声母的清化类型基本上与北京官话相同,平声为送气音,不送气的只有个别字,保存在个别词中。

表2 全浊平声字读不送气声母情况

5 山西方言全浊声母清化的历史层次

本文把山西方言的浊音清化分为文白有别和不分文白两大类。不分文白的方言内部不存在全浊声母音类叠置现象,无须分析其历史层次。文白有别的方言全浊声母存在音类叠置现象,需作历史层次分析。此类方言又分三种类型,其中有的情况相当复杂,存在两个以上的历史层次。

上文指出,晋南、晋西有些方言(以下称A类方言)全浊仄声字有的送气,有的不送气;晋中有些方言(以下称B类方言)全浊平声字有的送气,有的不送气。这种情况不仅不同于一般的官话方言,而且打破了声调对浊音清化的制约机制。我们将这种情况分析为文读层和白读层两个历史层次的叠置。A类方言的一个历史层次是全浊声母一律清化为不送气音,另一个历史层次则是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前者是方言固有的白读层,后者则是仿效共同语形成的文读层。同理,B类方言的文读层也是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白读层则是全浊声母一律清化为不送气音。

晋北的五台、定襄、原平、山阴、大同等方言情况比较复杂,这些方言浊音清化除有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类型外,还有一种比较罕见的平声不送气,但仄声送气类型。前者的层次不难判断,也是晚期仿效官话形成的文读层。后者的层次分析则相当困难。第一,迄今尚未发现任何一种历史文献记载过汉语方言浊声母清化有平声不送气、仄声送气的类型。第二,现代方言中只发现平仄都不送气、平仄都送气,以及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三种浊音清化类型,独缺平声不送气、仄声送气的类型。但是未发现不等于不存在,更不等于不可能。因此,本文尝试根据可能性将此类方言分析为以下三个历史层次的叠置:1)平仄都不送气;2)平仄都送气;3)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第3层次显然是晚近来源于一般官话的文读层,第1、2两个层次则需作进一步的考察。

罗常培(1933)对汉藏对音《大乘中宗见解》的研究发现,除“凡梵,怠道第大地盗定达,著”十一个字保存浊音外,其余浊塞音、塞擦音字都读成次清,而且四声都有。丁邦新(1998:218)认为如果在八世纪和九世纪西北地区的浊塞音、塞擦音绝大多数已经变为送气音的观点成立的话,《大乘中宗见解》是最早记载“全浊变次清”的资料。龚煌城(1981)对《番汉合时掌中宝》的研究也肯定了中古汉语的浊塞音、塞擦音不论平仄都读成送气清音。唐代李肇《唐国史补》卷下记载:“今荆襄人呼提为堤,……关中人呼稻为讨,呼釜为付皆讹谬所习,亦曰坊中语也。”可见在当时浊声母仄声字“稻、釜”都读成送气清音,而且这种读法在今陕西关中、神木一带,和山西大部分地区都还保留着。

据罗常培(1933)的研究,有关古浊声母演变为不送气清声母的文献主要有:代表十世纪敦煌方音的《开蒙要训》和邵雍所著代表十一世纪汴洛方音的《皇极经世声音唱和图》。我们没法用文献直接证明晋中地区古浊声母演变成不送气音的确切年代,但至少可以肯定不会早于十世纪。

综合学者们的研究,本文把古浊塞音塞擦音读成送气清音的作为反映八世纪和九世纪西北方音的层次;古浊声母清化为不送气音反映了十世纪和十一世纪的西北方音类型。不过这两种类型不是语言演变和生成关系,而是属于共同来源的同一音类在不同地域方言中的不同演变类型,是平行并列的姊妹关系。在山西境内,全浊声母读送气音的中心区域是晋南、晋西,读不送气音的中心区域是晋中,晋北则二者并存,可能是在不同时期分别受上述两个地区的扩散影响而形成的历史层次。

根据土人感,不论读不送气音的平声字还是读送气音的仄声字都是日常常用字,但读成不送气音的平声字基本上不知道本字,如上文曾提到的“窗台”的“台”等,也不能马上意识到所对应的文读音,这些字一般被认为是方言字,只有语言学专家才知道其本字;而读成送气音的仄声字却还能意识到所对应的文读音。可见,全浊声母读不送气音在晋北代表着较早的历史层次。

我们认为,五台、原平、大同、山阴等方言点的全浊声母早先不论平仄一律清化为不送气声母;后来受晋南、晋西方言的影响,转而遵循一律清化为送气声母的规律;最后又受到共同语的影响,导致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最终形成了今天三个历史层次叠置的复杂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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