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在宥”思想发微论文

《庄子》“在宥”思想发微论文

《庄子》“在宥”思想发微

刘 奇

(上海师范大学 哲学与法政学院,上海 200234)

摘 要: “在宥”是庄子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庄学研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逍遥游”张扬的是个体意识和精神品格,是庄子哲学思想的核心。“在宥”不同于“逍遥游”,体现了庄子在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两个方面的主张。就人生哲学而言,“在宥”即顺乎本性、合于自然,因此要做到“不失其性命之情”、“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政治哲学方面,“在宥”即无为而治、无治而治,庄子通过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构筑了美好的理想社会,即“至德之世”。这种无政府主义的“乌托邦”的建构,在现实中必然无法找到其生存的土壤。通过剖析庄子的“在宥”思想,可以更加清晰地把握庄子哲学发展的脉络。

关键词: 《庄子》;在宥;性命之情;至德之世

“在宥”是庄子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庄学研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逍遥游”张扬的是个体意识和精神品格,是庄子哲学思想的核心。而通常学界一般把《在宥》归入庄子后学的思想,因而长期以来这一问题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在宥”不同于“逍遥游”,体现了庄子在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两个方面的主张,也展示出庄子思想的重要转变。“在宥”思想的深入研究,对于全面把握庄子的思想,深刻揭示庄子思想的灵魂和本质特征具有重要的思想史的价值与意义。为此,本文拟通过对《庄子》外篇中的《骈拇》《马蹄》《胠箧》《在宥》等四篇进行考察,对“在宥”的基本内涵和本质特征试作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何为“在宥”

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有治天下者哉!(《在宥》)

《说文解字》云:“在,存也。宥,宽也。”又成玄英疏:“在,自在也。宥,宽也。自在宽宥,即天下清谧;若立教以驭苍生,物失其性,如伯乐治马也。”(《庄子疏》)林希逸云:“在者优游自在,宥者宽容自得,天下之人,性皆不乱,德皆不移,又何用治。”(《南华真经口义》)司马彪云:“在,察也。宥,宽也。”(《文选》谢灵运《九日从宋公戏马台集送孔令诗》注引)吕惠卿云:“在者,存之而不亡,任自然而不益。宥者,放之而不纵,如囿之宥物也。”(《庄子义海纂微》)林疑独云:“天下所自生者,莫不自在;天下所自得者,莫不自宥。圣人观天下自在之性而在之,使各适逍遥之游;因天下自宥之德而宥之,使各安其理义之悦。‘在’之者,使天下成其性;‘宥’之者,使天下顺其德。故性不淫,德不迁,圣人亦无为矣,岂有治天下者哉?”(《庄子义海纂微》)罗勉道认为:“‘在宥’两字,想当时有此语;今人读之差异耳。”(《南华真经循本》)可见,古代一般训“在宥”为自在宽宥之意,是指事物存在的本然状态,是自然适性的存在。故郭象注曰:“宥使自在则治,治之则乱也。”(《庄子注》)“在宥”是真正的大治,相反,则适得其反,成为混乱的根源。

关于“在宥”,近代以来许多学者也有着不同的理解。梁启超这样解释:“‘在宥’云者,使民绝对自由之谓也。曷为能使民绝对自由?释以俗语则曰‘别要管他’,文言之则曰‘无为’。”[1]124谭嗣同也认为:“‘在宥’盖‘自由’之转音。旨哉言乎!人人能自由,是必为无国之民。”[2]161可见,他们是把“在宥”格义为现代意义上的自由的。

“在宥”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即人生哲学方面和政治哲学方面。在人生哲学方面,“在宥”是人的自然本真的存在,优游自在,宽容自得。人性本自“在宥”,因为有了外物的扰乱和束缚而出现了背离,导致性情的违失。因而,必须因任自然,摆脱束缚,才能“不失其性命之情”、“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在政治哲学方面,则表现为“无为”,“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在宥》),这里尤指统治者的“无为而治”。因此,“在宥”是与“治”相对立的。庄子反对任何形式的统治,并认为仁义礼乐等均是对人性在宥的破坏,必须“掊击圣人”、“绝圣弃知”,才能“在宥天下”,并通过对圣人、仁义礼乐、“治”等批判,构筑美好的理想社会,即“至德之世”。这种无政府主义的“乌托邦”的建构,在现实中必然无法找到其生存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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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性在宥

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马蹄》)

三天后,我和老婆坐上了开往省城哈尔滨的特快列车。我还想补充的是,那天又下起了大暴雪,我担心路上出事,劝老婆把票退了,择日再走,老婆却固执地说:不,只要火车不停运,就是下刀子也得走。

“道落实于天,为天性;落实于人,为人性;落实于物,为物性。”[4]96所谓“性命之情”,即性命的本来面目和现实状况,这实际上消解了人与物的区别,在庄子看来,人与物是平等的,都有自己的本性,所谓“物各自得”,就是生命之性的本真体现。“‘性’是生命的本真,‘出乎性’便是违失生命的本真。”[5]271更加强调人性的在宥,强调要顺乎本性、合于自然。要做到人性在宥,即要“不失其性命之情”“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

基于大学生心理价值取向的调查,分析发现大学生的整体心理价值取向以积极情感为主线,尤其表现在描述自我、人际交往、师生关系方面。但值得注意的是,较大比例的大学生对所处的环境持消极态度,比如认为待在教室如小鸟待在鸟笼一样失去自由快乐,束缚其行为;校园氛围就如一潭死水,缺乏活力,气氛沉闷;学校就如监狱一样,禁锢身心,让人感到压抑痛苦。

“马之真性”,即马的自然本性,也就是马可以任意驰骋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渴了饮水,饿了吃草,高兴的时候“交颈相靡”,不高兴的时候分道扬镳,这样,马的本性便得到了体现。

那么人的本性,在于什么呢?

(2)课题申报过程时间较为紧张,科研人员主要精力放在课题目标、研究方向及研究路径的编写上,对于经费预算编制,则是“拍脑袋,凑凑数”。

“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马蹄》)“织而衣,耕而食”是人的本能。所谓“不党”,就是浑然一体,不偏不倚;所谓“天放”,即自然放任。[6]305吃饭穿衣,男耕女织,人们过着自然放任、无拘无束的生活,人就处于在宥的状态。

然而,现实生活并非如此理想化,人们想过任情率性、安情适性的生活并不容易。现实中有太多“决性命之情”的情况。“骈拇枝指”、“附赘县疣”犹如仁义之用,“非道德之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有虞氏招仁义以挠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非以仁义易其性与?”(《骈拇》)在庄子看来,这些均是“仁义”所带来的危害,彼时人们不再遵循自己的本性,而是不断地向外求,从而“以物易性”,丧失了本真。迷恋于外物的诱惑,被外物所役使,使得本性迷乱,此是危害之一。

“小人则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臧与谷,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其羊。”“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死利于东陵之上。”(《骈拇》)这三组事例,虽然小人、士与圣人追求的目标不同,却同样是牺牲。臧与谷二人羊的丢失方式不同,却同样都失去了羊。伯夷与盗跖一个死于名,一个死于利,二者并无不同,都失去了生命。“伯夷死是殉名,盗跖死是殉利,都是残生伤性,那么伯夷未必‘是’,盗跖未必‘非’;圣人未必崇高,小人未必卑下。”[5]272上述事例,虽然有所不同,在庄子看来却都是“残生伤性”的。

“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俗谓之小人。”(《骈拇》)伯夷之死,世人认为其是仁义所归,因此伯夷被看作谦谦君子。盗跖为财货所死,为私利而亡,则是小人。然而,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对于生命的剥夺则是一样的,都是“残生损性”的。用仁义的标准来划分君子和小人,必然会忽视人性的一致性。

庄子认为,个体要想实现政治上的在宥,关键取决于统治者。也就是说,个体的主体性地位,是由个人在政治上的在宥所保证的。谭嗣同把个人的自由作为大同社会的一个重要因素。他说:“庄曰:‘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治者,有国之义;在宥者,无国之义……人人能自由,是必为无国之民。无国则畛域化,战争息,猜忌绝,权谋弃,平等出;且虽有天下,若无天下矣。”[2]367谭嗣同道出了道家哲学的精髓。“虽有若无”,这是为政的最高境界,即“无为”。

那么,怎样才能“不失其性命之情”呢?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马知已此矣。(《马蹄》)

“人性论是以命(道)、性(德)、心、情、才(材)等名词所代表的观念、思想,为其内容的。”[3]2历史上,大家对儒家的人性论关注和研究较多,较少关注道家的人性论。老庄哲学作为道家学派的代表,对人性也进行了不少探讨。在《庄子》外四篇中,多次提到了“性命之情”,并围绕这一话题进行了多方面的阐释。

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骈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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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绳索。(《骈拇》)

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坦诚相待,不用智巧,无欲无求,人性自然得以保存。同样,事物的存在均有其合理性,野鸭、野鹤的腿之长短是自然形成的,没有必要刻意去改变它。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庄子主张不应削足适履。天下的事物都有其自然本性,只要顺乎本性、合于自然,自然就“不失其性命之情”。

庄子认为,要做到“人性在宥”,仅“不失其性命之情”是不够,还要“任其性命之情”,也就是要做到“臧”。

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虽通如曾史,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于五味,虽通如俞儿,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骈拇》)

仁义、五味、五声、五色等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臧,善也。这里所要做到的臧,是“臧于其德”“自闻”“自得”“自见”,不是改变本性去看轻别人、羡慕别人,而是向内求,省察自己、内视自己,便是“任其性命之情”。

首先,反对“治”

中国农业技术推广协会会长陈生斗在会上表示,我国农业服务产业正在探索中不断壮大,农业市场信息服务、农资供应服务、农业绿色生产技术服务、农业废弃物资源化利用服务、农机作业及维修服务、农产品初加工服务、农产品营销服务都有着很好的发展潜力。

郭象注曰:“存亡无所在,任其所受之分,则性命安矣。”成玄英疏:“八者,聪明仁义礼乐圣智是也。言人禀分不同,性情各异。”人们一旦有所起心动念,追求聪、明、仁、义、礼、乐、圣、智,此“八者”纠结在一起而迷乱天下,“性命之情”也将无所安,世人孜孜不倦地去追求,甚至达到了痴狂的程度,这难道不是一种对“性命之情”的戕害吗?要想做到“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必须将此“八者”视作可有可无的,才能保持民心的淳朴,顺遂生命的本真。

同时,庄子认为,阴阳失调、喜怒过度也是对生命的违失。

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于是乎天下始乔诘卓鸷,而后有盗跖曾史之行。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在宥》)

吕惠卿云:“人莫不有冲气之和以与天地通,而尧使民乐其性,至太喜而毗于阳;乐使民苦其性,至太怒而毗于阳。故伤其冲气,而堕四时之施,寒暑之和不成,反伤人形矣。”(《庄子义海纂微》)过于喜或怒,会损伤阴阳之气。阴阳失调,就会造成四时不顺、寒暑不调和,人因此而喜怒无常,胡为妄动,从而迷失方向。自三代以下,世人专注赏罚,无暇“安其性命之情”。如果用尽天下的力量去赏善罚恶,一方面善恶是无法完全赏罚尽的;一方面赏善罚恶必然导致某种趋利行为,以致违失“性命之情”。因此,赏善罚恶虽然能够起到惩戒的作用,但是仍有不足之处。

“无为”是道家的一贯政治主张。做到“无为”,也就达到了“在宥”。吕惠卿云:“在宥天下,在宥我而已。在者,存之而不亡,任自然而不益。宥者,放之而不纵,如囿之宥物也。不淫、不迁,无为而已。无为则无我,无我则治天下者谁哉?”(《庄子义海纂微》)“在宥”是与“治”、“知”和“有为”相对的,庄子通过反对“治”“知”和“有为”,“《胠箧》篇与《骈拇》、《马蹄》一起展开了对仁义、圣人、知识的批评”[8]

三、政治在宥

庄子生活在战国时期,《胠篋》中记载了不少的战事,如“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鲁酒薄而邯郸围”等。“面对当时严重的社会政治危机,各家各派都在寻求医治社会弊病之良方。孔子以兴仁扬义为救世之方,孟子以仁政爱民为治国之道,墨子以兼爱非攻为平乱之术。”[4]106对于社会的长治久安,庄子提出了自己的主张,描绘了美好的蓝图,即“至德之世”。

那么,什么是“至德之世”,庄子进行了勾勒。

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雀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以此矣。(《马蹄》)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胠篋》)

“至德之世,人民依常性而生活,‘织而衣,耕而食’,人们过着素朴无华的日子,无所饰于仪容,没有心机,不相戕贼,山泽遨游,自由自在。”[5]274“至德之世”正是庄子构建的“乌托邦”。在那里,万物平等,人甚至可以与禽兽同居,“人与物相忘也”,人人通过劳动而生活,没有任何争斗,无欲无求,统治者无为而治,天下大同。

“物易其性”“残生伤性”“残生损性”,在庄子看来,都是对“性命之情”的违失,都是对人之本性的破坏。同样,“待钩绳规矩而正者”“待绳索胶漆而固者”“屈折礼乐,呴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者”都是对事物本性的破坏,违背了事物的本然之性。“人类社会亦如此,那些圣人以礼乐作规范,以仁义为粉饰,无非是让人丧失自己的本性而已。”[7]

式中,最后一个等号后第1项为直流分量,第2项为二倍频分量,频率为ω0的频谱被PSD搬移到了频率为ω=0和ω=2ω0处,其幅值取决于Vr和Vs,相敏检测信号输出后经过LPF,滤除二倍频分量后得到直流分量:P0(t)=0.5VrVscosφ,当φ=0时,P0(t)输出幅值最大,从而通过鉴幅实现信号的检测和放大,对于谐振式光学陀螺信号检测系统而言则可提高信号的检测精度。

总的来看,庄子认为,做到“不失其性命之情”“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就实现了“性命”的在宥。人性本自天然,“织而衣,耕而食”,朴实无华,不受外界干扰,无拘无束,自然放任。庄子崇尚的是原始社会的生活,清静无为,不受任何利欲的诱惑。当然,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对单纯,不存在赏罚和让人违失本性的物质基础。但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的追求和欲望也在不断增加,单纯地追求人性“在宥”已不太现实,这也是庄子思想浪漫主义色彩的重要表现之一。

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脔卷獊囊而乱天下也。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在宥》)

在《马蹄》篇中多次提到“治”,如“伯乐善治马”“陶者善治埴”“匠人善治木”等,这些都是对自然的改造,是对物之性的损伤,这种改造就是对被改造对象本性的破坏,体现出“治”的危害性。

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之。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䇲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夫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扼、鸷曼、诡衔、窃辔。故马之知而态至盗者,伯乐之罪也。(《马蹄》)

成玄英疏:“况无心徇物,性命所以安全;有意治之,天年于焉夭折。”在庄子看来,马遇到伯乐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伯乐善于“治”马,然而却违背了马的本性。马原本没有任何心思,无忧无虑,单纯无他,但由于有了各种迫害,马也就学会了反抗,学会了要摆脱束缚。庄子以伯乐“治”马喻统治者驭民,具有深刻的寓意,显示出对掌权者的一种抗议。

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昔尧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在宥》)

可以看出,“在宥”是与“治”完全相对的。无论是尧还是桀,施政方针不同,达到的效果必然也不同。然而,乐和苦都不是人的本性。尧是历史上的贤君,尧的统治也一般被认为是为人民谋福祉,是历代尊崇的圣君的代表;相反,桀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荒淫无道,残酷压榨和剥削人民,为世人所深恶痛绝。然而,在庄子看来,尧和桀并无二般,他们的统治,无论是有道还是无道,无论能否为人民带来福祉,都是对人性的改变。庄子认为,恬愉本自得,努力而为之则是不会长久的,因此需要在位者做到“无为”。

在反对“治”的同时,庄子又提出了“治”的最高境界,即“至治”。所谓“至治”,也就是无为而治,也就是要做到“境邑相比,相去不远,鸡犬吠声,相闻相接。而性各自足,无求于世,卒于天命,不相往来,无为之至”(《庄子疏》)。“无为而治”、“不治而治”正是“在宥”的最佳表现。庄子依然向往老子所描绘的时代,在这一点上,庄子并没有超越老子。

其次,反对“知”

(4)物流过程。在产品运输过程中,会对每一个运输车辆做到全方位的跟踪和监测,并记录下详细的运输记录,以便后期进行逆向追溯,还可以追溯到具体的物流商,这样确保整个物流活动的安全性。

将为胠篋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扃鐍,此世俗之所谓知也。……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胠篋》)

“知”,即智慧、知识,小的智慧为普通人所掌握;大的智慧,即“圣知”,独圣人所享有。圣人创造“圣知”,以帮助统治者治理国家。庄子认为“知”可以预防小的盗贼,但却为大盗提供了便利。田成子杀掉齐国的国君,自己做了国君,不但盗走了齐国,而且连“圣知之法”一同盗去了。可见,“圣知”是不需要的,对于人的本性的存在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同时,“圣知”一旦为盗者所掌握,盗者也就有了盗的理由和根据,可以明目张胆地去盗,人们也只有承认的份了。

“知”本为聪明的人所发明,掌握了更多的“知”,就成为圣人。庄子是非常直接地反对圣人和圣知的。圣知是可以为人所习得的,“圣人生而大盗起”,盗跖更是喜欢圣知。“盗亦有道”,盗跖因而有了自己的理论武器。“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庄子认为,圣人只要存在,圣知必然得到传播,大盗必然能够习得,因而,大盗也就有了生存的空间,甚至达到猖獗的程度。“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如果统治者一味追求智谋,必然导致天下大乱。“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在庄子看来,小的盗贼和大盗没有得到平等的看待,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小的盗贼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而大盗有圣知的庇护,便成为新的统治者。在这里,社会正义荡然无存,社会公理被严重践踏。“圣知”防小贼绰绰有余,对大盗却束手无策。因而,庄子提出“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胠篋》)。人性本自天真,不需要知识和智慧。有了知识和智慧,必然会出现盗跖。因此,必须掊击圣人,纵舍盗贼,天下才能太平。

其实柳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古镇,我之所以称它为古镇,是因为它具有一定的明清风格。镇子上的房屋全都是青一色的木质阁楼,还有阁楼上那些统一的镂空方格子窗花,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经过岁月变迁的古建筑。不过从房梁的釉彩与木雕的凿痕看,它与那些经历沧桑的古镇相比,完全像个刚出生的婴儿,满眼都是新的。说它是古镇,不过是为了顺应当地政府招引游客故意这么称呼罢了。

进一步,庄子提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掷玉毁珠,小盗不起。”成玄英疏:“弃绝圣知,天下之物各守其分,则盗自息。”把珠玉等财物毁掉,自然也就没有了盗贼。为了维护社会正义,捍卫社会公理,必须消灭大盗。如果借重圣人而治理天下,不但不能消除盗跖,反而会助长大盗。因而,要消除圣人和圣知。

再次,提倡“无为”,反对“有为”

船舶仪表设备在安装中通常应用橡胶减振器进行安装操作,具体分析主要的应用原因为:橡胶减振器在应用弹性模量较之金属减振器较小,可在较大的振动力下保持稳定,有利于保障设备运行中的安全稳定性。仪表设备在应用中其控制船舶的动力装置,因此对于仪表装置的稳定性要求较高。一般情况下在实际落实仪表设备安装中,主要通过安装固定模块,以及结合橡胶减振器的方式进行安装应用,以此保障设备安装应用质量的合格性,并且提升设备的实际应用效果。

利用式(4)通过节点域的上下边界和期望值,得到每个指标变量的最优值如表4。综合权重为0.520,0.292,0.188。

“无为而治”即“在宥天下”。“在宥天下”是最高的政治理想,具有深刻的内涵,主要表现为反对任何形式的统治,包括反对仁义礼法制度和其他戕害人性的活动。

庄子对于儒墨显学提出的行仁义等治世主张是持批判态度的。在《骈拇》篇中,他认为仁义道德就像手上多出的指头,只会扭曲人性。在《马蹄》篇,马的死亡,原因就是外力的干预和强制,是因为马的本性被剥夺。像马匹受“橛饰之患”、“鞭筴之威”,人的生活也受到仁义等束缚。

“在宥”是人的本性、常性,是不尚贤使能,不为外物所累。没有外物的影响,人性自然处于在宥的状态。“礼乐作为一种规矩、标准,不仅是违反人性的作品,更是戕害人性的工具。”[4]112圣人们制礼作乐,标举仁义,本意是为天下制定一套是非善恶的标准供世人参考,并为社会提供准则,这主要以儒家和墨家为代表。在庄子看来,圣人创制出来的仁义礼乐等如洪水猛兽一般,严重戕害了人性,不但不能解决社会矛盾,反而给社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胠篋》)

圣人和圣知是国家的利器,因此,圣人和圣知不可明示天下,圣知一旦为天下人所追逐,必然产生大盗,带来严重祸患。“藏玉于山,藏珠于川,不贵珠宝,焚烧符玺,掊击斗衡,殚残圣法”,这些都是“无为”的表现。必须摧毁一切“有为”的事物,将这些“圣物”“圣法”及蛊惑人心的物品销毁,做到这些,人心就会回归正道,民性自然复归于淳朴,社会也达到了“在宥”的状态。

同时,庄子认为,师旷擅长音律,离朱擅长辨色,然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聪”“明”。必须“拔管绝弦,销经绝纬,毁黄华之曲,弃白雪之歌;灭黼黻之文,散红紫之采”(成玄英疏),方可达到真正的“聪”“明”。同样,必须“弃规矩,绝钩绳,攦割倕指”(成玄英疏),方可做到真正的巧。所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这是道家哲学的共通之处。庄子认为,听力、视力等是人本身具足的基本能力,提倡以优秀的师旷、离朱、工倕为榜样,则会损伤人性,让人追求物欲,只会打破社会平等,甚至扰乱太平。

庄子反对倡导和践行仁义。“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如果践行曾、史、杨、墨等的主张,就是为社会制定规矩,给人性以束缚,那么人人将舍己逐物,必将导致心神奔驰,耳目竭丧,失其本性。更严重者,天下大乱,都是仁义所致。惟有“削除忠信之行,钳闭浮辩之口,攘去蹩躠之仁,弃掷踶跂之义”(成玄英疏),方可使物不丧失其真性,人各自得,“任其性命之情”。“绝圣弃知,攘弃仁义,恢复素朴,是谓‘在宥’。‘在宥’之要义在于民性归朴、民德归素。此乃庄子之救世之方。”[4]107为政之道就是要顺人性之自然,统治者要做到无为,还百姓以自在,让百姓“无不为”,即《在宥》篇所说的“安其性命之情”。

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吾又何暇治天下哉!(《在宥》)

庄子反对任何形式的统治,实在不得已而临莅天下,惟有“无为而治”。“无为而治”即“在宥天下”,即“安其性命之情”,万物自得,天下太平。顺应自然,无所妄为,自然可以“寄托天下”。成玄英疏:“从容自在,无为虚淡,若风动细尘,类空中浮物,阳气飘飘,任运去留而已。”(《庄子疏》)做到一切任其自然,就像微风吹动细尘,天上漂浮的物质,任它来去自由,自然就优游自在,从容不迫,万物品性具备,自然不需要再去治理,也就做到了“无为”。

该设计的优越性是在子站服务器、主服务器和应用服务器等相关服务器配置好各类应用对应的数据模型的前提下,当岸基用户或船舶工作站有应用请求时,可快速、高效地从分布式数据库中准确提取数据,避免遍历数据造成船舶数据网络拥堵、耗时等。

“在宥天下”是庄子所倡导的理想的政治状态,而“在宥天下”的前提则是“无为而治”,甚至是“无治”,实际上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表现。也许在庄子所处的时代能够实现,但是其历史局限性是比较明显的。

综上所述,“在宥”思想体现了庄子在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两个方面的主张,展示出庄子思想的重要转变。就人生哲学而言,“在 宥”即顺乎本性、合于自然,因此要做到“不失其性命之情”“任其性命之情”“安其性命之情”。庄子反对干涉个人的自然之性,主张摆脱一切束缚,具有个性解放的特色。政治哲学方面,“在宥”即无为而治、无治而治,庄子通过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构筑了美好的理想社会,即“至德之世”。这种无政府主义的“乌托邦”的建构,在现实中必然无法找到其生存的土壤。

式中,E为评价区域农产品中重金属的污染指数;A为研究区农产品中重金属的实测质量分数均值,mg·kg-1;SE为研究农产品中重金属的实测值的标准误差;S为农产品重金属的限量标准值,采用 GB 2762中的农产品中污染物限量标准,mg·kg-1;

参考文献:

[1] 梁启超.先秦政治思想史[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3.

[2] 谭嗣同.仁学[M]//蔡尚思,方行.谭嗣同全集(增订本).北京:中华书局,1981.

[3] 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先秦篇[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4] 罗安宪.虚静与逍遥——道家心性论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5] 陈鼓应.老庄新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6] 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7] 马作武,庄子平,等.自由观发微[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1).

[8] 郭美华.圣人与知识对政治生活的扭曲——《庄子·胠箧》对圣人与圣知的批判[J].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2018(1).

An Analysis of “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in Chuangtze

LIU Qi
(School of Philosophy, Law and Politic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Abstract: The thought of “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is an indispensable part of Chuangtze philosophy,and is an unavoidable field for the research on Chuangtze philosophy.While “A Happy Excursion” is the core of Chuangtze philosophy and focuses on the awareness of individualism and the spiritual character,“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reveals the proposals of Chuangtze on the philosophy of life and politics.In terms of philosophy of life, “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means the conformity to nature, i.e.“the carrying of the instincts of their nature”, “the obeying of the instincts of their nature” and “the resting in the instincts of their nature”.As to political philosophy, “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means the policy of doing nothing and governance by doing nothing.Chuangtze constructed an ideal and desirable society with criticism on the real world, namely, the World of Virtue, which is a utopian construction of anarchism and cannot find its way in the reality.The analysis of “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 can help us grasp the developmental path of Chuangtze philosophy more clearly.

Key words: Chuangtze;“Letting Be, and Exercising Forbearance”;the instincts of nature;the World of Virtue.

中图分类号: B223.5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2359(2019)01-0014-06

收稿日期: 2018-10-01

作者简介: 刘 奇(1984- ),男,山东济宁人,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圆道’观念与先秦哲学之研究”(14YJC20024)

责任编校 顾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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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在宥”思想发微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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