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所藏北宁之役档案史料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北宁论文,述评论文,法国论文,史料论文,之役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法战争是近代中国和法国的重大历史事件,有关这一事件的史料,中法两国都有收藏。然而,长期以来,研究这一事件的中国学者主要依据本国史料探讨问题,史料的片面性往往使结论有失公允,这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由于中法两国当事人对事物记录、汇报方法不同,相对而言,法方的史料比中方史料更加清楚、全面、详细。所以,本文拟以笔者有幸先睹的法国现存有关北宁之役档案史料作一介绍,以使读者了解法国档案史料的收藏情况,并为是役乃至整个中法战争史研究打下基础。
一 北宁之役及其研究概况
北宁之役发生在1884年3月,是继中法战争首战——山西之役(注:关于中法战争的起点,史学界有5种看法:一是1873年12月21日爆发的第一次纸桥之役;二是1883年8~9月爆发的怀德之役和丹凤之役;三是1883年12月14日爆发的山西之役;四是1884年6月23日发生的观音桥事件(又称“北蔡冲突”或“谅山冲突”);五是1884年8月5日爆发的基隆之役。在这5种看法中,执第3种看法者最多。详见拙书《中法战争史热点问题聚焦》第1~8页,广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后的又一次大战。这次战斗相当激烈,历时较长,是中法战争陆路东线战场影响最大的战役。
1883年底,侵越法军攻下越南北圻山西省省会山西城以后,西线长廊洞开,法军觊觎中国云南之路被打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从东线进逼中国广西成了法军追寻的目标,诚如广西巡抚倪文蔚所言:“彼族(指法军)既得山西,窥伺北宁自是意中事。”(注:中国史学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第2册,第284页。)果然,法军经过补充、调整,开始兵分水陆两路,由波里也(Briere del’Isle)少将和尼格里(Négrier,Fransais Oscar de)少将率领两个旅的兵力,分别从海阳和河内向北宁进发。1884年3月11日下午,两路法军在天德江会合后,即在米乐(Millot,Charles Théadore)中将(时任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的指挥下向北宁发动总攻,经一番激战,守军败北,北宁城陷落敌手。
北宁之役是清军第一次在援越抗法斗争中充当主角(此前的山西之役是以黑旗军为主,联合清军中的广西、云南部队和越南军队共同对法军作战),参战清军中又以广西部队为主体,黑旗军与之协同作战。尽管北宁之役以清军惨败告终,但它标志着清政府的“保藩固圉”政策已从口头、书面跃进战场,中法战争全面爆发。
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政治上,北宁之役对整个中法战争的进程都有很大的影响:战败使清廷改组了军机处这个辅佐皇帝的最高政务机构,偾事军官遭革职拿问,朝廷向前线派去新的军事指挥官,并以六百里加急密谕战将“以力保边疆门户为要,不得稍涉疏懈!”(注:《大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180,“光绪十年三月二十二日”条。)而惨败带来的负面效应及其留给后世的那些教训,更是值得认真总结。
本来,中法战争史研究就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的薄弱部分,北宁之役研究则是薄弱中之薄弱。而且,这薄弱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严格地说,迄今尚无一篇专事探讨北宁之役的有深度的学术论文问世。这种局面的形成,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史料阙如不能不说是其原因之一。而法方史料未为中国研究者发现,又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二 法方收藏北宁之役档案史料概貌
法国方面有关北宁之役的原始记录,要比中国丰富、翔实、具体。这些原始记录主要保存于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BB—4 1957和BB—4 1958等卷中,其写作者,既有战役最高指挥官,又有中下层军官;其形式,既有简短精悍的电报,又有篇幅较长的战斗报告,还有各兵种、各所属部队的行军日志。这些由不同级别的人所写不同类型的文字,从不同的角度记录北宁之役的酝酿过程、战争场面、战斗结果等等,有的概括性强,有的细致入微,把它们分开来读,可以了解北宁之役的一个侧面;把它们综合起来,北宁之役的全貌便可生动呈现于眼前。
遗憾的是,长期以来,这些原始记录一直躺在法国海军部的档案馆里,无人整理出版,使用的人也不多,中国学者见到的更少。所幸这些文档已在上世纪晚期被复制并译成汉语,其中重要的部分还将被整理出版。兹分门别类作一简介。
1.法军最高指挥官关于北宁战况的电报。
19世纪80年代,电报已比较广泛地在西方发达国家使用。在越南战场上,电报是法军传递军事信息的重要工具。查法国档案史料,涉及北宁之役的电报共有5件:
(1)1884年3月14日上午8时35分,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致法国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Peyron)电,发报地为越南海防(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2)1884年3月14日上午8时50分,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致法国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电,发报地为越南海防(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3)1884年3月14日傍晚6时55分,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致法国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电,发报地为越南海防(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4)1884年3月15日上午11时,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致法国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电,发报地为越南海防(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5)1884年3月22日(具体时辰阙如),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致法国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电,发报地为越南河内(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由于当时的电报技术比较落后,战地通信条件较差,法军最高指挥官向上司汇报军情,只能到远在战区以外的海防和河内发出电报,所以,这些电文的起草地均在进军途中或战场上,比发出时间提早若干天。具体说来,这些电报的拟定时间及主要内容为:第一封于3月9日起草于海阳省属顺城府,着重报告3月8日和9日法军的行军、作战及伤亡情况;第二封电文很短,主要报告法军进入北宁城的时间,未具起草时间和地点;第三封于3月12日起草于北宁附近的Phong-Hao(是为当时法国人拼写的越南地名,对应名称未确。下文遇此情况,均照录原文而不擅译),报告当天双方的战斗情况;第四封是法军进占北宁后于3月13日于城内起草,主要报告法军的伤亡情况,伤亡人员的名单相对具体,并附有职衔;第五封为3月17日在北宁起草,报告清军被打败后撤出北宁城时与法军交火的情况。
除上述5封电报外,还有一些间接涉及北宁之役的电报,这些电报的内容主要是米乐为指挥有方、作战勇敢的下级军官请功,有一部分是报告清军撤出北宁后的去向,为节省篇幅起见未列于此。
据法国学者玛丽亚娜·巴斯蒂—布吕吉尔夫人(Mme Marianne Bastid-Bruguiere)介绍,由于电报价格昂贵,中法战争时期法国政府和军方、外交人员之间的沟通能不用电报则不用,非用不可的也本着节约的原则,长话短说。上述电报就是这样,短小精悍。欲了解北宁之役的更多细节,还得详阅其他相关史料。
2.各参战部队的行军与作战日志。
与电报的简略不同,北宁之役的法方各参战部队的行军与作战日志则以详细见长。因北宁的地理位置所决定,法方投入此役的兵员中有陆军野战部队、海军陆战队、炮兵、舟桥兵等。按照法军的习惯,各部队无论是修整训练还是行军作战,都有文字记录,并注意存档,这为后人研究当时的军事行动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史料。
据查法军海军部保存的档案,直接反映北宁之役东京远征军有关参战部队的行军、作战日志主要有18件:
(1)第2旅第3步兵团(外籍军团)第2营1884年2月24日至4月2日行军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2)第2旅第4步兵团第1营(第23联队)1884年3月6~14日记事(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3)第2旅第4步兵团第111联队1884年3月7~13日行军和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4)第2旅第4步兵团第3营(第143联队)1884年3月6~13日记事摘要(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5)1884年3月4~13日舰队动态报告(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6)炮兵部队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编制(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7)第12炮兵团第11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8)第12炮兵团第12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9)架桥分队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0)炮兵部队旋转炮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1)登陆部队65毫米炮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2)海军炮兵团第1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3)海军炮兵团第2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4)海军炮兵团第3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5)海军炮兵团第4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6)海军炮兵团第5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7)海军炮兵团第6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18)炮军部队80毫米战炮第1连1884年3月8~22日及4月10~22日行军、作战日志(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法军作战日志记录之细致,从第2旅第4步兵团第1营1884年3月12日所记参加攻打涌球的情况可以看出。涌球,又称“答求”、“冲沟”,是北宁城北面的一个工事。该营所参加的战斗是从下午开始的:
部队穿过了1500米的稻田和传教会所在地,并占领了Xuan-Hoa村南面的突出点。
下午1时半,部队进入战斗状态。左翼有一大批中国军队,我军正要出击,(尼格里)将军下令向北斜插,去延长外籍军团的右翼,以包围涌球的堡垒。
2时,通过小河上的桥以后,本营摆好阵势,并通过苗圃沿裘江向水坝方向和堡垒的右边射击。
2时5分,本营同第2营、第3营冲上第一道防线,直向堡垒进逼。不久得悉堡垒已经撤空。
3时15分,部队进入堡垒。
4时,进入东边的堡垒(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
如果把其他部队关于攻打涌球的记录综合起来,涌球战斗的情况便可复原。相比之下,中国方面参战各部队并没有这样的记录,而靠某些清军指挥官出于种种目的随意歪曲事实的报告,令人很难认识战争的本来面目。
3.指挥官的战斗报告。
考察法方收藏的中法战争档案资料,每场战斗结束之后,指挥官都要向上司写一份作战报告。如山西之役结束后,指挥官、海军少将孤拔(Corbet,Amédée Anatole Prosper)所写的作战报告(载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长达35页,洋洋洒洒,蔚为大观。北宁之役的作战报告不同,它是由多个报告组成的,篇幅比较短。这些报告包括:
(1)1884年3月14日东京小舰队司令、海军中校莫列波约(Morel-Beaulieu)写给东京远征军总司令米乐的报告(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这份报告不长,仅有4页手写稿,主要汇报东京小舰队参与作战的情况。
(2)1884年3月21日北宁之役法方总指挥米乐写给海军及殖民地部部长裴龙的作战报告(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这是对北宁之役自始至终进行全面总结的一份报告,这个仅有7页的报告竟附3幅地图,文字所占份量不多。
(2)1884年4月3日东京远征军第2旅旅长尼格里写给东京分舰队司令孤拔的信(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严格地说,这封篇幅仅有1页的信不是作战报告,只因信中谈及该旅参加北宁之役战斗的情形,故列入此类史料。
综观法方关于北宁之役的作战报告,图文并茂,简明扼要。其所述战斗准备、作战经过等,尚属明了。
4.参谋人员绘制的军用地图。
近代测绘技术的发展,使法国在中法战争中大受其益。由于地图在军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法军十分重视地图的绘制。正因为中法战争期间法军在越南和中国战场上绘制了大量的地图,战争结束后的第10个年头,曾在东京远征军参谋部服役的黎贡德(Lecomte,此据前人译法,译“勒孔特”更接近原文发音)上尉出版了《谅山战役地图》(Lang-Son,Carteet Planches)一书,书中各图均有法文说明。除谅山地图外,书中还附有基隆、淡水、澎湖地图及阵地横切面图(注:《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第1册《中法战争书目题解》,第30页。)。一个战役的图可汇成一本书,足见这些图数量之多。
为了攻打北宁,法军早就对北宁进行大量的侦察活动。因北宁是越南北圻5大省之一,为“陆路要冲,北境之屏障”(注:庆常译,薛福成鉴定《越南三圻考》,薛氏法文译本,第1页。),法军对北宁的侦察相当细致,并据侦察结果绘成地图。可以说,法军在战前、战争期间乃至战后都绘制有关北宁的地图,留传至今,这些地图成了研究中法战争史,尤其是研究北宁之役内幕不可多得的第一手史料。这些地图主要有:
(1)根据越南地图复制的两幅《北宁公路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8、129页。)。这两幅交通图不是越南原有地图的简单复制品,而是加进了法军侦察、实测提到的情况。图中地名,均已拉丁化。
(2)法军绘制的《北宁附近公路交通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6、130、134、140、126页。),主要描绘北宁四周的交通状况。
(3)法军绘制的《河内~北宁公路西南段图略》(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6、130、134、140、126页。),该图对后来走陆路进攻北宁的法军第1旅提供了很大帮助。
(4)法方谍报人员绘制的《河内、北宁、海阳防营情况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6、130、134、140、126页。),图中详细标明了北宁周围守军的防御工事。
(5)法军阵地报告和参战部队作战日志中所附的地图。这类图数量相当多,如上文所述,米乐所写的战斗报告中就有3幅地图之多。参战部队作战日志中所附的草图更多,如上述东京远征军第12炮兵团第11连作战日记所附的《法军进军北宁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0—136、137—142、162—166、177—179、180—183、184—187、195—205、206—210、211—216、219—221、222—224、225—227、228—230、231—234、235—238、239—240、241—243、244—247、141、199页。),用图案加文字的形式,标示法军的行军路线、作战地点等等,使人一目了然。至于各部队进军、战斗及重要工事的地形图,更是文字叙述所无法替代的史料。
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军用地图的绘制,并非道听途说,随便涂鸦,而是经过精心观测,然后按尺寸比例绘制的。如北宁外围Trong-Son至Yen-Dinh之间的全景图和半圆形立体图,是法国测绘人员在刚占领的堡垒内用望远镜反复观察,并将观察到的情况标在测定地图上,接着根据越南当地人和翻译员提供的情况查核其位置和名称,最后才由绘图员把它绘制成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6、130、134、140、126页。)。这样的图,虽然比不上用现代遥感拍摄技术制作的地图精细,但比起清军那些不标方向、没有比例尺的地图来,确实要先进许多。
三 法方史料的特点
进行中法战争的双方当事人,都分别用纸和笔记录了这场战争的进程。对于北宁之役,中法两国亦然,这就形成了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北宁之役史料。比较双方留下的史料,法方史料有如下特点:
1.传递快捷。
中法战争时期,电报技术已为中国人所掌握,并使用于军事及生活诸方面。但由于种种原因,在越南战场上清军还没能使用这种便捷的通信工具来传递情报,传统的驿站仍是越南战场军情的主要传送渠道。所以,北宁陷落已经两天。身在越南谅山的桂军最高指挥官徐延旭(时任广西巡抚)竟毫无察觉,清廷狠狠训之:“北宁业已失守,该抚所奏‘守御可以无虞’等词,毫无实际,其平日办事粉饰,已可概见!”(注:《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第5册,第286页。)作为军事指挥官,徐氏不了解军情,与其严重的官僚作风有关。另一方面,也暴露了清军情报传递的迟滞:徐氏此折,是光绪十年二月初一日(1885年2月17日)发的,此时据北宁失守尚有半个月,而此折从谅山传至北京,足足用了漫长的24天,光绪帝批阅时,距北宁失陷已逾9天。龙颜惊愕,勃然大怒,徐氏固然难辞其咎,然情报传递不畅,至高无上的皇帝何尝不知道?
法国的军情传递速度要快得多,以北宁之役言之,上文已经谈到,法军最高指挥官米乐发给法国军事殖民当局的第一封电报是1884年3月9日法军进军北宁途中撰写的,经过5天的传递,在法军攻下北宁两天后的3月14日从越南海防发出。据考证,当时从上海发至法国巴黎的电报,20分钟后即可送达收件人手中(注:参阅拙著《中法战争诸役考》第60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海防至巴黎的电报当不致有更多的延误。而3月14日发出的另外两封电报,内容分别为法军进入北宁城的时间和北宁争夺战况。据此可以推测,法国政府在法军进驻北宁两天后就得到法军前往进攻北宁和攻下北宁的消息。重洋远隔,巴黎的决策者却比山水毗邻的北京执政者提前了解战场动态,这不能不说是科学技术武装起来的战争优势。
众所周知,军报迟速对于指挥员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从战争史研究角度来说,了解战时情报传递的途径和速度,是揭开战争进程的重要手段。法军情报传递比清军快,说明法国最高当局对战场主动权的占有超过清政府。加上其他因素,战场军事成败就会凸显出来。
2.叙述详细。
同样是记述北宁之役这一战斗,中法双方所记细节之详略差别很大。如1884年3月8日法军进攻北宁前所打的外围战,驻北宁清军左路统领、广西提督黄桂兰是这样记录的:“本月十日辰刻(1884年3月8日上午7~9时),法人以大兵轮五艘、板船十余只,纠同教匪共五千余人,进攻扶朗防营。我军接仗,战至申、未(下午1~5时),该匪愈战愈众,枪炮愈密,竟分四面围扑。幸派去大队,恰到接应,管带翟世祥、李极光、陈得贵、叶逢春等遂率队勇由内奋力冲击,里外夹攻,破出敌围。时已昏暮,即各收队,暂退六七里扼要分扎,以图次日再交锋。是役,翟管带世祥、李管带极光左右手腕受炮伤,哨弁亦被炮伤四名,勇丁伤亡尚属无多。法人与教匪死伤,其数亦足相抵。”(注:《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第2册,第395—396页。)
黄桂兰所述当日战事,仅有扶朗一战,且其过程相当简略。而据法方所载,这一天法军除了攻下扶朗要塞外,还攻下了Naou、Yen-Dinh、Do-Son等工事。而且,法方史料对法军为进攻这些工事所进行的战斗有绘声绘色的描写。
以Do-Son争夺战为例,法方是这样记录的:
Do-Son位于天德江北岸,杜深尼(Duchesne)中校指挥的东京远征军第2旅第3团(外籍军团)第2营是Do-Son的主攻部队。
Naou工事被攻克以后,尼格里旅长下令向Do-Son工事发起进攻,法军主力部队通过Naou工事下面的小桥,穿过Naou工事上游的裘江支流,首先夺取Do-Son工事西面的Rhoun-Quonyet村。
炮兵给主力部队予强大的炮火支援,在Do-Son工事东北1800米处布阵,先后发射了44发炮弹。继之,炮兵向西南方向运动,以2800米或更远的射程向撤退的清军发了22炮。
与此同时,正在天德江中的东京小舰队“短枪”号(Carabine)和“土耳其弯刀”号(Yatagan)两舰也以舰炮支援岸上的法军作战。
在炮兵和炮舰的配合下,法军主力部队分头包抄Do-Son村。在法军的猛烈炮火下,清军溃不成军。
当天下午2~3时,东京远征军第2旅第4步兵团第1营第111联队(营级编制)加入了进攻Do-Son的行列,加速了守军的失败。下午4时以后,法军各部占领了Do-Son及其附近要地,并在此宿营(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7,第132、207、223、139页。)。
显然,这样的记载要比清军的记述详细得多。那么,黄桂兰为什么对以上情况缄口不言呢?目击者这样揭其表底:“十一日扶朗之战,并未与敌交绥,洋炮一震,即鸟兽散,法兵长驱直入,我军望风奔溃。黄(桂兰)、赵(沃,广西候补道员,驻北宁清军右路统领)二统领奔回北宁,城内已空,遂狼狈逃去。”(注:《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法战争》第2册,第520页。)
原来如此!指挥员不亲历前线,未战先逃,怎能知道战况?清军留下的史料过于简略乃至失实,原因就在于此。
3.补遗性强。
上文提到清军将领不知道的战况,法方却有相当详细的记录,可弥补现存中文史料之缺。其实,中文史料的缺失远远不止上文所指。例如,北宁战前侵越法军有多少人?部队构成如何?据笔者所知,现有中文史料无法回答这些问题。而法方史料的记载却十分清楚,即1883年12月以前侵越法军人数(包括在越招募的土著步兵和非洲雇佣军)为9026人(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46,第207页。),1883年12月25日和1884年1月10日法国两次增派6300多名援兵(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46,第207页。)后,总数为1.5万余人。据1884年2月16日东京远征军司令部发布的第27号通令,北宁战前,这支1.5万多人的部队是这样组成的:
总司令:米乐;副官:康普斯(Camps)、芒让(Mangin);
参谋部 参谋长:盖里埃(Guerrier)、克雷坦(Cretin)、德·拉克鲁瓦(de Lacroix)、凡克(Phinc)、德·维尼亚库(de Wignacout)、奥特弗伊(Hautefeuille);炮兵司令:雷维雍(Revillion);工兵司令:杜邦米埃(Dupommier);宪兵司令:塔松(Tasson);行政处长:特罗吉埃(Trogier);军需处长:德·拉格朗迪埃(de La Grandiere);卫生处长:德里乌(Drioux);民政处长:西尔维斯特尔(Sylvistre);邮电处长:德雷韦迪(Trevedy);财务处长:玛赛(Masse);光学电讯处长:赛雅(Saillard)。
第1旅旅长:波里也;副官:克利普飞(Klipfel);参谋长:勒当蒂(Le Dentu);第1团团长:贝兰(Belin);第2团团长:德·莫西雍(de Maussion);第3团团长:布里翁瓦尔(Brionval)(该团由海军陆战队组成);安南辅助营营长:东诺(Tonnot)。
第2旅旅长:尼格里;副官:居巴尔(Guibal);参谋长:佛尔杜尔(Fortoul);第1团团长:杜深尼(该团系外籍军团);第2团团长:德富瓦(Defoy);海军陆战营营长:拉盖尔(Laguerre);安南步兵营营长:贝尔热(Berger)。
骑兵轻骑兵半个连隶属第1旅。
炮兵包括第12炮兵团第11连、第12炮兵团第12连、海军炮兵第1连、第2连、第3连、第4连、第5连、第6连、登陆炮连、旋转炮连、炮库。
王兵1个连。辎重队为第20辎重大队第3连。
东京小舰队司令:莫列波约(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
孤掌难鸣,少了对手仗就打不起来,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战争史研究就是这样,仅掌握一方的情况而不了解另一方面的实情,便无法准确、完整地描述它。从这个意义上说,法方档案史料的公布,正好可以弥补现存中文史料之不足。
4.图文并茂。
比较中法两国所存中法战争史料便可发现,中国方面的史料基本上是以文字形式出现的,法国方面的史料则图文并举,文字解读所附之图,附图延伸文字内容,文图相互配合,对于复原100多年前的战事有极大的帮助。
以上文提到的《法军进军北宁图》为例。这幅图可以视为北宁之役的总图,图上清楚地标明1884年3月7~14日法军的全部活动,法军水陆两路的行军路线、宿营地以及清军的防御工事、公路、河流、村庄、城镇所在位置等等,一一列入图中。把这幅图与相关文字史料合起来读,北宁之役的全过程便可通过眼帘,融入脑海。
至于《第1旅进攻Trung-Son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和《远征军第2旅攻占Keroi图》(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6,第46、47、48、49、55、222—225、60—66、85、229—230、64、65页。)两图,是米乐所写战斗报告的附图,分别记录1884年3月12日法军主力部队攻打两个战略要地的情况,是米乐报告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这两幅图,这份报告的内容更加容易理解。
同样,法军务参战部队行军及作战日志中所附的那些图,对于理解这些日志的文字,也有举足轻重之效。
值得一提的是,在清军留下的史料中,基本上没有涉及北宁城的结构是什么样子,城内有些什么重要建筑等问题,法方档案用图文结合的方式,为今人提供了认识北宁城的条件。图中所示北宁城防概况,包括城墙形状以及总督府、王庙、提督衙门、金库、象圈、仓库、火药库、监狱、塔、营房等的位置(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58,第126、130、134、140、126页。),对于了解当时越南北方的城建理念很有意义,对于理解清军镇守北宁有年而顷刻之间作鸟兽散也有一定的作用。“北宁位于起伏不平的土地上,在一片精耕细作的平原中部。在平原上隆起的那些圆山头,山顶上一般都建有寺庙。离市区800米及1500米处,有两座树木不多的小山,可以很容易地在山上安置炮位,从而使该城牢不可破。
河流在城墙4~5公里处流过。
该城是由一座设防的围墙(或城堡)和一个人口稠密的市郊组成。市郊沿着河内公路,通过谅山,延伸到中国。
城堡有6个棱堡面,每面约300米。城堡四周围有城壕,可从固定桥上进入城内。
北宁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军事基地。它处在通往中国的公路的交叉点上,是红河三角洲北部的要冲。这些公路常有隘道交叉,越临近高原,隘道也就越多。这些公路上有大量的碉堡,但几次勘察发现这些碉堡已破损不堪。主要的隘道是Tam-Diep隘道。
在北宁—谅山公路靠近中国边界处,建有几法国古里长的雉堞城墙。
从河内到北宁有33公里,行人只要花10小时就走完这段路。
城里有二三百个基督教徒。有时,一些西班牙传教士去拜访他们。许多住房用石头砌成,这是红河三角洲其它城市所没有的。
自从开战以来,从河内通往北宁的公路已筑有很多土工事。联结红河与太平江的天德江畔亦然。”(注:法国海军部档案BB-4 1947(原件无页码及编号)。)
不难看出,法国海军部档案所存的这些史料,特点鲜明。这些史料的公布,对于北宁之役乃至整个中法战争史研究的深入开展,具有重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