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东北工业落后了：基于创新能力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创新能力论文,落后论文,工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403.6（2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241（2004）11-0040-05
一、引言
从20世纪90年代初“东北现象”浮现出来起，东北老工业基地问题就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2003年国家“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的出台，使其更加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问题，不是一个GDP的问题，因为从GDP的增长速度看，从1991年到2001年，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的平均GDP年增长率分别为10.34％、13.4％和9.4％，高于全国9.92％的水平（见图1）。东北的经济增长，从宏观角度看，主要是工业发展速度慢。东北工业曾经领先于全国，东北地区也是一个国家投资集中的地区。但在东部沿海和南方经济发展的挤压下，在跨国公司的冲击下，东北工业已经告别了昔日的辉煌，2002年与1992年相比，在按国内生产总值（GDP）计算的产业结构中，东北三省第二产业的比重下降了4.8个百分点，同时占全国的比重也下降了2.1个百分点（图2）。
图1 1978～2002年国内生产总值（GDP）（亿元）
数据来源：2003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
图2 1992和2002年东北三省产业结构（％）
数据来源：1993和2003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出版社
在工业发展萎缩，第三产业没有及时吸收来自工矿企业下岗劳动力的情况下，东北的失业人数在不断上升。目前，东北地区是全国下岗和失业问题最严重的地区，也是城市贫困人口最多的地区。据劳动与社会保障部统计，从1997年到2002年底，国有企业累计下岗职工人数，辽宁为243.7万人，吉林为118万人.黑龙江为320万人，东三省共计681.7万人，占全国下岗职工人员总数的1/4。
我国当今发展最快的是工业部门，从传统的比较优势理论出发，工业恰恰是东北的比较优势产业，但东北的比较优势并没有转化为实际的竞争优势。这一现象具有典型的理论和实际意义。笔者认为，创新能力是一个相对于比较优势理论更加有效的分析框架。创新能力是指一个企业在给定资源的条件下，通过发现新市场、利用新要素（其中科技是最重要的要素），推出市场需求的新产品的能力。这种能力，与企业家能力密切相关，与企业的学习能力密切相关。在一个企业的发展过程中，原有的资源或禀赋，不一定能决定企业的竞争力。东北有经验丰富的技术工人，有良好的装备条件，有规模可观的大企业。但所有这些，都没能使东北企业充分利用改革开放后中国制造业大发展的良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取得竞争力。相反，东部沿海和南方许多地区的企业，在既没有资源，也没有比较优势的条件下，通过企业家的能力，不断学习、不断创新，后来居上，从全国包括东北获得了市场、客户。这种创新能力的形成过程，也可以说是一种竞争优势的获得过程。在这里，不是资源和禀赋，而是创新和学习才是一个地区企业获得竞争力的关键。
笔者的基本结论是：创新能力下降是东北工业下沉的重要原因。而振兴东北，只有从创新机制建设着手，才能真正使东北工业再次焕发青春。
二、关于东北工业企业创新，我们知道什么
1.东北工业是一个大企业非常集中的部门，远高于沿海地区
大企业的创新能力和活力决定了东北经济的活力。从表1可看出，2002年东北地区的大中型企业产值在工业总产值中所占比重达70％以上，其中黑龙江则达到了82％。
表1 2002年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的集中度
┌────┬───────────────┬──────────────────────┐
││企业数（个） │ 工业总产值（亿元） │
│├────┬────┬─────┼────────┬──────┬──────┤
││ 全部 │ 大中型│ 比重│全部│ 大中型│ 比重 │
├────┼────┼────┼─────┼────────┼──────┼──────┤
│ 上海 │ 10057 │1799│ 17.9│
7740.56 │ 5511.32
│
71.2 │
├────┼────┼────┼─────┼────────┼──────┼──────┤
│ 江苏 │ 21476 │2198│ 10.2│ 13865.86 │ 7360.84
│
53.1 │
├────┼────┼────┼─────┼────────┼──────┼──────┤
│ 山东 │ 13468 │2495│ 18.5│ 11497.53 │ 6975.92
│
60.7 │
├────┼────┼────┼─────┼────────┼──────┼──────┤
│ 广东 │ 22619 │2622│ 11.6│
16378.6 │ 8755.02
│
53.5 │
├────┼────┼────┼─────┼────────┼──────┼──────┤
│ 辽宁 │
6017 │883 │ 14.7│
4888.02 │ 3459.49
│
70.8 │
├────┼────┼────┼─────┼────────┼──────┼──────┤
│ 吉林 │
2572 │479 │ 18.6│
2171.17 │ 1712.16
│
78.9 │
├────┼────┼────┼─────┼────────┼──────┼──────┤
│ 黑龙江 │
2593 │565 │ 21.8│
2487.63 │ 2042.03
│
82.1 │
└────┴────┴────┴─────┴────────┴──────┴──────┘
资料来源：2003年中国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出版社
2.沿海地区大中型工业企业崛起的重要原因是不断加大对技术开发及其它提高企业创新能力活动的投入，而东北地区则基本上是在维持原有水平
科技活动经济内部总支出是创新投入的重要指标之一，它涵盖所有与技术活动有关的劳务费、原材料费、固定资产购置费、新产品开发费和机构经费等项，其支出多少是反映一个企业是否重视科技的重要指标。
东三省大中型工业企业在销售收入用于科技活动的支出方面，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其中吉林最低，黑龙江次之，辽宁稍好。从更规范的研究开发经费占销售收入的比重看，结果也大致相似（见图3）。
图3 1996～2001年全国及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科技活动经费内部支出占销售收入比重（％）
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7～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从图3可看出，全国的大中型工业的企业活动经费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从1996年的1.2％上升为2001年的1.7％。且是持续上升，东北三省的情况是从1996年的1.1％上升为2001年的1.2％，中间还有下降。上海、江苏、山东、广东大中型企业的这一比例在不断上升，接近2.0％。因此，东三省在科技活动经费内部支出上，从1996年至2001年，增长率一直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更低于图中其它发展快的地区。这说明，东北地区的大中型工业在发展模式上已经落后于沿海地区，企业重心还侧重在生产上，而不是面向市场进行创新。
3.东北企业重心仍然侧重于生产，经营发展模式仍然较封闭
从表2可看出，东北企业用于创新的投入较少，但是在技术改造的支出上，增长率却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说明东北的企业，大都是传统产业，仍需依靠技术改造来保持和扩展规模，以提高生产能力作为发展的主要方式。东北企业在其它与技术活动相关的方面，基本上落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更不用说与沿海领先的地区相比了。如在技术引进、消化吸收费用的支出上，2001年与1996年相比，东北地区的企业出现了较大的下降。显示出东北企业的发展，已经基本脱离了走依靠科技求发展的道路，且越来越跟不上与世界产业科技同步发展的节拍。
表2 1996年和2001年全国及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创新财力投入状况（亿元，％）
黑龙
东三省
全国上海江苏山东广东辽宁
吉林
江 合计
产品销售 1996
3355330883417313033042236874
1240
4349
收入2001
5851149986385631174403408
1464
2046
6919
增长率 74.461.886.9
101.6
125.252.4
67.6
65.0
59.1
科技活动 1996 415 48 47 38 38 30 9 11 49
经费内部 2001 978 99 110 128 143 47 12 22 80
支出 增长率 35.7
106.4
133.9
238.2
277.157.5
33.3 103.0
63.1
技术改造 19961250 15 110 105 52 85 38 33156
经费 20011265 76 134 111 63 102 15 49166
增长率
1.2
414.922.1 6.119.919.6 -60.0
47.86.4
技术引进 1996 322 12 40 28 22 28 7 10 45
经费 2001
285.945.939.239.823.4 8.32.47.2
17.9
增长率 -11.2
297.8-1.444.2 5.2
-70.4 -63.9 -26.6 -59.8
消化吸收 199613.6 0.0 1.7 3.7 1.2 0.50.10.91.5
经费 200119.6 2.8 1.4 6.5 1.8 0.20.00.20.4
增长率 43.9 --19.375.944.4
-68.9 -93.9 -73.7 -73.4
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7～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不重视科技还表现在其它方面。在企业员工人均拥有技术开发人员数上，东北地区的企业要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如在2001年，东三省的平均水平是4.0％，而全国的平均水平是4.9％。也就是说，在东北的大中型工业企业中，技术开发人员数量偏低。如果与东部的发达地区相比，那么东北地区这一指标会更低（见图4）。
图4 1996～2001年全国及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技术开发人员占从业人员比重
资料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7～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4.东北企业面向市场的创新能力很低
从面向市场进行创新的产出指标看，我们只关心企业的新产品收入占总的产品钠售收入的比重。在我们比较的几个地区中，黑龙江最低，辽宁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吉林水平与全国平均水平相差无几（见图5）。
图5 1996～2001年全国及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新产品收入占产品销售收入比重
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7～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令人吃惊的是东北地区专利获取方面的落差大。专利被大家普遍认为是反映一个企业或一个地区创新能力的最重要指标。从图6可看出，东三省企业在专利申请上，1996年总水平要高于江苏和上海，具体的数字为：东三省合计申请专利617件，而上海和江苏分别为189和542件，但到了2001年，东三省合计为668件，只是上海和江苏水平的1/3，与山东和广东相比相差更远。
图6 1996～2001年部分省市大中型工业企业专利申请数（件）
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1997～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因此，从专利指标衡量，东三省的问题在企业，尤其是大中型企业。可以说，东三省工业的问题，主要是创新能力低的问题。
从表3可看出，东北地区总的专利申请数还可以，但2001年辽宁、吉林和黑龙江三省大中型工业企业专利申请数占全省专利申请数的比重分别只有4.2％、3.3％和7.2％，说明创新能力低的问题存在于大中型工业企业。与企业低下的研发能力相比，东北的高校和科研院所却具有较强的研发实力。企业应充分利用这些有利因素。
表3 2001年部分省市全部和大中型工业企业专利申请数（件）
┌─────┬─────┬───────┬──────┐
│ │
全部
│大中型工业企业│ 比重（％）│
├─────┼─────┼───────┼──────┤
│
上海
│
12777 │1551 │12.1│
├─────┼─────┼───────┼──────┤
│
江苏
│
10352 │1417 │13.7│
├─────┼─────┼───────┼──────┤
│
山东
│
11170 │2290 │20.5│
├─────┼─────┼───────┼──────┤
│
广东
│
27596 │3451 │12.5│
├─────┼─────┼───────┼──────┤
│
辽宁
│
7514
│316
│4.2 │
├─────┼─────┼───────┼──────┤
│
吉林
│
2627
│88│3.3 │
├─────┼─────┼───────┼──────┤
│ 黑龙江 │
3670
│264
│7.2 │
└─────┴─────┴───────┴──────┘
数据来源：中国科技统计年鉴，2002，中国统计出版社
三、结论及政策建议
创新能力是一个企业竞争优势的根本来源，不仅是企业短期竞争优势的来源，而且从根本上决定了企业在长期竞争中的地位和发展的活力。
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它的竞争能力及经济效益的关系是：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的能力越强，其经济效益越好，对创新的投入也会越多；创新投入多则会进一步提高企业的竞争能力，从而提高其经济效益，进而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反之，就会跌入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
东北地区长期处于计划经济的环境下，是我国第一个进入计划经济和最后一个退出计划经济的地区。受长期计划经济的影响，使企业在向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变得极其不适应，加上国家产业发展政策的转变，造成企业原有市场的消失或失去，经济效益不断下滑。经济效益的下滑使很多原来在效益好的情况下被掩盖起来的问题突显出来，使企业逐渐陷入困境。很多企业无暇也无力增加创新方面的投入，从而造成创新能力的进一步下降。目前，东北工业面临的一个两难问题是：在应付目前相对急迫问题的同时，如何尽快地提高创新能力和竞争能力。笔者认为，振兴东北的关键是必须想方设法完善企业的创新机制，提高创新投入，改善创新环境，充分利用各种有利因素，提高创新能力和竞争能力。唯有如此，才是目前东北大多数工业企业的出路。简单地增加国家的投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东北工业的再发展问题。
1.完善企业的创新机制，使企业真正成为创新的主体
长期的计划经济运行机制，国有大企业设备老化等众多难题，使东北地区的工业企业面临着沉重的转型负担。东北地区也可以说是计划经济思维在中国最后的堡垒。因此，解决好东北问题，不是简单地加大国家的投入问题，而是一个如何重新构造东北地区创新能力的问题。这就要求东北地区的国有企业必须转变经营机制，形成更加清晰的产权安排，让市场竞争促进企业形成创新活力。
对于东北的企业来说，政府提供必要的帮助和为其创立良好的发展环境是必要的。但作为一个独立的市场主体，企业的发展最终还得依靠自己。这就需要企业真正成为市场的主体，成为创新的主体。企业要有创新精神，要有进行创新投入的积极性，要与区域创新体系内其它要素紧密结合。
特别是创新精神，是东北最缺乏的，也是最需要的。企业脱困、下岗失业问题的解决，需要发展新的替代产业，需要振兴传统产业；需要改善经济结构，发展民营经济，所有这些都需要创新精神。而东北地区长期处于计划经济的环境之下，从政府领导到企业职工，依赖性较强，而创新精神较弱。
2.增加对科技的投入
东北企业创新能力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投入偏低。多年来东北工业企业创新投入一直增长缓慢，有些指标甚至在下降。
创新投入的提高分为财力投入的提高和人力投入的提高，其中财力的投入包括研究与开发的投入和装备的投入两个方面。一是要提高研究与开发的投入，二是要加大装备的投入，特别是技术的升级。这几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的，并不是相互对立的。技术引进是提升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的重要途径，但引进技术的关键是要重视对引进技术的消化吸收。这一方面需要增加用于消化吸收的投入，另一方面需要企业有一定的吸收能力。而要提高吸收能力，就需要增加研究与开发的投入，需要人才的培养。在当前企业不利的情况下，采取一定的激励机制，重视人才，吸引人才，特别是留住人才乃是搞好创新、提升企业创新能力的重申之重。
3.充分利用区域创新体系所提供的宝贵财富，加强产学研合作
在历史上，东北地区在重化工产业、特别是重加工产业方面集聚了相当规模的资源，直至今日，这些基础仍是国内很多省市所不具备的，如相对完备的重化工产业基础、规模巨大的固定资产、高素质的产业工人。
与此同时，东北地区拥有丰富的科技资源。有着众多的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见表4、表5），这是东北宝贵的财富。东北的企业应充分利用这些宝贵的财富，弥补自己创新能力上的不足。
表4 设在东北地区的中国科学院研究所
┌─────┬───────────────────────────────┐
│
分院
│ 研究所 │
├─────┼───────────────────────────────┤
│ │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金属研究所、沈阳应用生态研究所、沈阳自动化│
│ 沈阳分院 │研究所、沈阳计算技术研究所、沈阳科学仪器研制中心和在山东省青岛│
│ │市的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历。│
├─────┼───────────────────────────────┤
│ │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长春光学精密机械与物理研究所、长春地理研究│
│ 长春分院 │所、黑龙江农业现代化研究所及长春人造卫星观测站。 │
└─────┴───────────────────────────────┘
资料来源：中国科学院沈阳分院网站（http：//www.syb.ac.cn）和长春分院网站（http：//www.ccb.ac.cn）
表5 部分省市高等院校状况表
┌─────┬────────┬─────────────┬─────────────┐
│ │高校数（2001年）│教职工总数（2001年）（人）│教育经费（2000年）（万元）│
├─────┼────────┼─────────────┼─────────────┤
│
全国
│ 1225
│ 1214429 │38490806 │
├─────┼────────┼─────────────┼─────────────┤
│
北京
│ 61│ 104707 │ 2503068 │
├─────┼────────┼─────────────┼─────────────┤
│
上海
│ 45│
60693 │ 2008865 │
├─────┼────────┼─────────────┼─────────────┤
│
广东
│ 62│
51057 │ 3609721 │
├─────┼────────┼─────────────┼─────────────┤
│
辽宁
│ 66│
65237 │ 1463315 │
├─────┼────────┼─────────────┼─────────────┤
│
吉林
│ 35│
42914 │ 902942 │
├─────┼────────┼─────────────┼─────────────┤
│ 黑龙江 │ 41│ 463599 │ 1175133 │
├─────┼────────┼─────────────┼─────────────┤
│东三省合计│ 142│ 154510 │ 3541390 │
├─────┼────────┼─────────────┼─────────────┤
│占全国比重│ 12％
│
13％
│9％
│
└─────┴────────┴─────────────┴─────────────┘
资料来源：2002年中国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出版社
4.扩大经济的对外开放度
从发达地区的发展经历看，外国直接投资是推动地区创新能力提高的重要手段。这一方面是因为跨国公司的投资可直接带来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另一方面，跨国公司的投入也会间接地通过技术溢出、合同分包和零部件采购，带动周边地区企业技术水平的提高。广东、江苏、福建、上海地区技术创新能力的提高，无不与外国直接投资相关。东北地区是一个工业发达地区，但却是一个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较少的地区。扩大经济的对外开放度，会加快本地区技术的扩散与转移，提高本地区的创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