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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41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3010（2007）11－0017－05
随着社会转型的深入，在反思十余年教育改革的基础上，俄罗斯的教育“非市场化”观点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与此同时，德育工作再次受到社会、国家和民众的关注。其中，在2006年——俄罗斯大规模实施国家规划的开局年，“德育”被正式纳入到社会文化发展的最重要方向序列。俄罗斯学术界和教育界针对德育问题进行了激烈争论和研讨，就德育的本质、对当前德育危机的评价及其未来走势提出了不同观点。反危机成为当前俄罗斯德育研究的重要取向。
一、德育的本质：精神性
教育包括教学工作和德育工作，后者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因为它不仅关注学生的智力、知识、技能和专长，而把他们视为文化、历史和个人生活主体的人。教育的目标不仅是提高学生的思维和实践技能，而且还要培养学生的性格、情感、身体和心理健康、生命的意义、行为方式和具体的行动。
按照定义，“德育”是指精神上的工作。古俄语中“възъпитание”一词是“高尚的精神上的营养”的意思。这是“德育”概念首要的、基本的涵义。此外，在乌克兰语中，“виховати”一词是“找出隐藏起来的东西”。因此，斯拉夫教育学认为：教育者有责任与最初就储存在每一个孩子心里的精神潜能打交道，教育者的使命就在于揭示这种潜能，帮助正在成长着的人了解自己的精力、自己做人的能力、保持自己做人的尊严、用有价值的内容激励一自己，以便更好地思考周围世界以及身处其中的自己。
与孩子的精神潜能打交道的效果取决于教育者：他对生活的看法、他的文化程度、善于理解并喜爱孩子们、对德育崇高力量的信心以及许多其它的东西。但是，德育不是万能的，它本身由社会环境、文化及所处时代的特点所决定。
我们所处的时代特点之一，是出现在世纪之交波及到俄罗斯社会生活所有方面的全球危机，表现在国家制度、社会环境、经济、文化、科学、教育等领域。目前，俄罗斯的各项事业正缓慢但更加稳定地发展，并在发展中积蓄力量。然而，摆脱所有危机中最危险的危机——人性危机的办法还没有找到。人、人的生命、民族的尊严、语言、信仰、身体、住所依然面临威胁并遭到破坏。如果没有人本身的觉悟、智慧、意志，要克服人文危机是不可能的。因此，培养人的精神道德品质、人性，是国家以及负责教育的所有机构的最重要的工作。
二、俄罗斯德育的危机
（一）儿童世界的不顺遂导致儿童身心及道德精神、健康状况恶化
在人文危机下，负面的东西充斥着儿童周围的环境，儿童的社会问题更加严重，这些问题暂时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问题主要表现为：（1）婴儿出生率下降、死亡率增加；大多数儿童健康状况恶化、体重不足、智力发育不协调、免疫力降低；儿童中慢性疾病和传染性疾病蔓延。一些成年人的疾病正在儿童身上发生，这无疑是令人担忧的征兆。调查表明：不利的社会条件、情感不顺遂是造成儿童抑郁和心理、智力发育延缓的主要原因。儿童智力发育的不正常现象作为器质性破坏的结果逐年上升。这些现象使我们不得不同意研究者关于这一问题的结论：现代少年的个性具有日益加剧的疏远、过分的惊恐不安、精神空虚等特点。（2）青少年吸毒现象蔓延。使用毒品和麻醉品成为现代青年文明的某种价值取向，即变成一种生活方式的标志。专门的调查结果表明：约1／10的吸毒者是未成年人，少年使用毒品和麻醉品的次数是成年人的7.5倍，接触毒品的平均年龄降低到14.2岁。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青少年犯罪率增高、挑衅性和无端残酷性的蔓延。
（二）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的对立导致家长和学生对学校教育不信任
教育问题的根源和解决该问题的关键，既与社会有关又与家庭有关。现存于社会意识中的有关学校和家庭教育相互关系的不正确认识，以及学校对家庭的官僚主义态度使其进一步加剧。破坏学校和家庭的相互关系表现在交往的单一取向，限制家长参与学校管理、学校与家庭教育的对立，学校老师不善于、不愿意依靠家庭教育潜力与其一起开展独特的工作。现在的情况是：（1）父母担心失去这一代人，他们不敢按自己的方法教育孩子，也没有保持家庭教育的传统，想把孩子留在家里又留不住。（2）孩子们认为：“我们被束缚手脚，生活得太郁闷了”、“我们在课堂上没有感觉到安全”、“我不喜欢学校，因为它培养的是恐惧”。（3）针对儿童生活和道德精神方面问题的严重性，学校教育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改变。
（三）传统社会教育机构被破坏导致德育实施保障不足
加剧儿童不顺遂的因素是传统基础教育结构遭到破坏：大规模缩减学前教学机构、儿童诊所和疗养院、儿童操场、公园、儿童居住房间的数量，中止儿童社会组织和大学生社团组织的活动，急剧减少儿童报刊、杂志、电视和广播节目的数量以及儿童剧院的商业化。在这种条件下，关于使教育回归作为促进个性发展的环境中去的观点只是宣言和不具备其实质内容的口号。
（四）德育与文化教育的分裂导致德育与个性文化发展水平产生不一致
儿童在学校的权利被侵犯，没有充分关注、尊重孩子的个性，领导风格专横，教育者在解决孩子们确定自己在社会生活中的位置、职业位置、文化生活的自我发展、获得生活意义、保持与发展个性等问题时，没有给予孩子帮助。教育专家们习惯于把孩子当作教育影响的客体，不相信孩子们，怀疑他们独立并认真负责地解决学习问题和自己生活问题的能力。不信任导致对孩子的不尊重，用专横的和各种能操纵孩子意识的办法影响孩子。教师们与其说想培养积极的孩子，不如说想培养听话的孩子。这一切表明，在现代社会文化情境中，教育处在停滞状态。
（五）德育系统主体的行动不利导致德育实施效能低下
上述危机不仅存在于有危险倾向的孩子身上，而且包括现代所有的青少年，包括从其行为表面上看不会引起担忧的那部分。不顺遂，特别是在精神生活方面，触及到所有儿童的内心深处。其原因具有系统化的特点并与德育主体不能令人满意的工作有关：
·在国家层面上，表现为对未成年人保护不足，现实的教育政策缺位，对教育者的德育工作缺乏足够的财政支持；
·在社会层面上，是缺少精神方面的营养和文化虚无主义，缺乏人性和道德；
·在家庭层面上，是父母和孩子的世界观的差异，缺少相互理解以及生活困难；
·在学校层面上，教育工作者不愿意从事德育工作，对于反危机创新教育的内容和操作的问题外行。
教育中充满矛盾的停滞，停滞的后果在于：教育变得不仅不能完成新任务，而且不能履行历史上形成的、世代相传的社会职能，即为时代交替的历史过程服务、为保持和扩大文化再生产的历史过程服务、为发展作为文化和个人生活主体的个性的历史过程服务。
三、俄罗斯德育的使命、理念、实施原则及反危机策略
多元社会意识条件下，教育的使命可能就在于揭示并支持青年的人道的（精神方面的）、创造的潜力，让他们去解决对社会有意义的问题，帮助青年人秉持积极的符合社会正面期望的生活态度。
（一）德育的使命
针对上述危机，德育的使命应该是帮助青年人在精神方面有所作为，在道德方面经得起考验，经得起轻浮生活的诱惑，寻找真正的而不是不切实际的生活价值和意义，找到社会化、发挥文化自居作用、自我实现论的合适形式，保持自己的个性并用对周围人安全、文明的方法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
现代德育应该作为人文实践来实施，旨在对每个孩子的公民成长过程、文明人成长过程、能够缓和社会紧张程度，改善周围环境、创造文明生活空间的有道德个性的成长过程给予教育支持。为了克服人文危机，德育必须向儿童和青年的发展和生活中的精神、道德方面的起点的现实化方向转变。教育者应该带着自己的目标、任务、价值观和思想向“孩子的生活方向”转移，“使任务和生活在某种程度上重合”。
（二）德育的新理念：
1.将德育作为国家发展的总的社会进程中的以及俄罗斯人民生活中的一个环节。
德育是一个社会历史现象，它总是在具体的社会文化空间和历史时间内实施，本身具有时代特征，是一定历史时期总的发展过程中的一部分。社会期望德育是能够解决涉及儿童、少年、青年世界的尖锐社会问题（儿童道德精神方面的安全、教育中的民族虚无主义、保留俄罗斯的精神第一性、自我实现论和生活自决权等）的手段。同时，德育的取向不能仅局限于今天的定位，还要面向未来，因为它的对象是成长着、发展着的人，是精神，是道德。这也是社会发展的趋势使然。德育作为总的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一部分，应该面向未来，在教育空间中构建符合儿童和成年人文化生活的新形式。同时，不要忘记德育的使命是捍卫民族传统，是恢复与现代社会生活相适应的文化基础。
2.通过生活建构的途径，使儿童在文化历史空间中体验生活。
德育应该被理解为不是在儿童生活之上添加的部分，而是如何组织儿童的生活（按照生活和教育统一的原则），这是在父母和教育者的帮助下儿童自己创造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教育者的使命就在于使儿童的生活具有懂得事理的特点，教会他们从发生的事件、行为、关系中“汲取”意义。只有把他们引入生活建构中去，即引入变化的独特的设计过程和实现自己个性的（别具一格的）生活的过程，这一使命才能得以实现。
在这种条件下，德育对于儿童来说变成一种个性鲜明、意义重大的价值观，因为通过生活建构，他们意识到并为自己揭示出教育的意义：教育是创造自己、创造自己的生活；教育是创造我与其他人的关系；教育是创造我所生存的世界。孩子们在投入到爱、友谊、集体生活、关心、责任等道德关系中的同时，也获得了精神方面的体验，其最高阶段是选择合乎道德要求的活动——自由表达他们在具体生活情境中的自我调节行为所遵循的价值取向。实际上，在这里表现出来的是学生准备在善恶与荣辱、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自尊与义务等之间做出选择。具有合乎道德要求的选择能力标志着个人精神上的成熟，相反，精神上成熟的表现恰是个人受过道德教育的标志。这为论述统一的完整的德育过程奠定基础。应该把这个过程理解并实施为将孩子引入精神文化和懂得事理的道德生活的世界。让孩子在感受生活的同时获得人文关系的体验、精神探索的体验、道德选择的体验、当之无愧的人的自由的体验。
3.将德育作为人文实践和释义学的体验活动。
德育是人的形成过程，其本质表现为：对在所有成长阶段的人的精神和道德给予教育帮助，将其引入文化空间，在明智地选择个性鲜明和意义重大的价值观、构建与之相适应的个人行为模式和真正未来生活的规划和方案上给予帮助。
德育协助体现了教育者的人文儿童观的本质。这是对儿童天生相信并极力寻找老师的帮助和保护的回答，这是对教育者为儿童生活、健康、感情的自我感觉和发展负责的认识。
独特的个性帮助的前提条件是个性发展、学习、教育的特征描述，弄清楚儿童的个人问题，剖析每个孩子的发展过程。此时，确定德育的帮助“剂量”有着重要意义，确定“剂量”必须以掌握和理解孩子身体特点和精神特征、生活和命运状况、心灵和性格特点以及受教育程度为基础。成功的情境、创造自我实现的条件、提高学生的地位对解决共性问题的“贡献”都起着特殊作用。孩子成长过程中最应该帮助的是道德精神方面的发展和个性成长。
道德精神的发展是人们认识到的价值观思想环境的形成，它为培养人的主体性提供保障。它以个性的内在变化为前提的：价值观、需求、动机、兴趣、观点、立场、思想等。形成正面的“我的思想”，在基本的个性范畴中间建立一体化联系：价值观和动机之间的联系、情感和意志之间的联系、活动和行为之间的联系。这样做的结果是获得整体的、自觉选择的能力，人变得更加独立，对待负面影响的态度更坚定。换句话说，在道德精神发展的过程中逐渐积累受教育人的个性基础，以便更好地发挥其主导作用。
孩子是大自然和文化中的一部分，是一篇经文，是象征交通的符号系统，需要理解和说明。这说明了在教育中使用释义学方法的必要性。在存在主义的对话、深刻的个性接触、深入领会另一个“我”的心理、渗透到内心世界的条件下，在利用履历和自传方法、启发式艺术手法和手段，尤其是比喻方法的基础上，在诠释人的活动表现过程中才可以了解一个人。
我们的比喻就是见面，德育就是和个人见面。准备见面，等待见面，对见面寄予希望。见面可能是各种各样的，有的也许是不大愉快的，但是可能彻底改变见面参与者的一生，使他们永远得到沟通。见面是相互行为，它的最高阶段是相互的好感、相互的爱、相互的理解、相互的需要。应该让教育者与孩子的见面成为一个可以持续的事情，应该让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期待一次又一次的见面，相信并希望理解、快乐、关爱和关心。如果教育者掌握五门基本艺术：尊敬、理解、帮助和援助、协商、保持自己的本色，这样的见面就是可能的。
综上，很多研究者们坚持认为，“教育者不应该被单独的一套手段、方法、操作流程、程序、测验等束缚。他应该始终是一个‘大写的人’并与学生直接见面，把遮挡他视野的方法和操作流程推向一边”。
（三）德育的实施原则
当前，僵化、迟缓的德育体制已经成为德育转型的严重障碍。改革德育形式、消除不利因素旨在从传统的德育体系向创新的精神德育空间转移。德育实施应当遵循一致性、公开性、精神第一性、非线性等原则。
德育观与管理德育过程的所有主体的战略行为的一致性是德育原则的出发点。
在公开、对话（学校与家庭的对话、宗教信仰间的对话、宗教和科学的对话、两代人之间的对话、民族群体之间的对话、社会组织间的对话等）和精神第一性的精神教育条件下，德育的效果会逐渐增强，德育的作用、有关培养青年人总的价值体系的德育的作用、青年人重新确定认识取向的作用会逐渐增强，青年人的认识将从民族的和个人的孤立性向合作解决地区的经济、社会文化生活问题的方向努力。
精神第一性的真诚、宽容、不同文化的相互充实和在人道主义基础上的同化是全人类发展进步的必要条件。这是一种人类道德标准不变性、整个文明社会和未来人类全部统一的前提条件。因此，在最符合现代生活要求的、现实的民族心理的基础上，保证每个人的精神第一性的充实和发展尤为重要。
在德育的精神第一性原则下，家庭教育的作用、家长的作用与日俱增。在这里，德育是通过生活本身来实施的，因为生活是顺利还是不顺利就会形成两种不同的取向，即生活本身是具有公民文化和东正教文化的特点、传统世界观的特点，还具有空虚、不根深蒂固、民族虚无主义的特点。
德育的非线性原则要求德育作为文化实践的动态组合去实施。孩子在自己成长和解决个人生活问题的过程中掌握这些文化实践。由于文化实践的存在，个人得以在环境中展示自己，文化实践的多样性构成个人德育取向的内容。在文化实践中，文化生活的范例浮现在儿童的记忆中（比如：慈善行动、关注周围环境、关心高龄人群、关心残疾儿童、完成各种不同的探索和调查工作、实际参与学生自我管理活动、完成社会规划等）。文化生活的范例可以培养儿童的主动精神、兴趣和动机，可以将他们带入生活建构中去，每一位参与者都有机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正因为如此，德育的主要内容应该把学生的文化实践作为基本组成部分。
（四）创建《德育的反危机纲领》
2006年，根据普京总统的倡议，俄罗斯立法机构通过了有关儿童生活保障的决议。该决议为完善家庭教育和学前教育创造了前提条件，但是在作为起重要作用的社会文化过程的德育方面，完全改变国内这种情况的重大决定暂时还没有，对此还需要论证。我们认为，在市、地区和联邦的层面制定和实施《德育的反危机纲领》是这个过程的开端。
《德育的反危机纲领》的宗旨在于：
——德育的现实化是人文危机条件下德育工作的主要方向；
——恢复国家、家庭和教学机构在德育工作中的责任和积极作用；
——克服儿童世界中的不顺遂以及教育与儿童生活问题和道德精神问题的疏远；
——恢复儿童世界的基础设施和儿童存在于家庭、学校和社会中的合乎文化的形式；
——防止培养“大众化的人”，为提高人的生活质量提供条件，为儿童和青年树立高尚文明的价值观提供条件；
——克服德育、文化和宗教之间的脱节，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完整、公开、多元的文化教育空间，为儿童道德精神发展提供优化的环境；
——发展所有德育参与者之间的社会伙伴关系，使家庭、教学机构、行政机关、教育管理机关、文化机构、儿童和青年的社会组织、教会等组织在德育中发挥合力作用。
《德育的反危机纲领》实施要求：
——有明确的、特征鲜明的德育目标；
——缩小德育的非宗教内容与宗教内容的差别；
——按照“美好的”家庭的生活方式来组织教学机构的精神生活和道德的关系。在这样的家庭中孩子每天有机会参与适合自己年龄段的力所能及的文化实践，积累共同感受、集体的生活建设、文化交流和“援助行动”的经验；
——按照文化模式构建新的师范教育，因为现行的师范教育体制不能保证把毕业生朝着有利于儿童德育的方向培养。师范院校缺少德育的必须环境：缺少人道主义的文化环境，缺少丰富的教育情节，德育组织遭到破坏尚未恢复，缺少职业培训必须的内容和反思的空间等。师范生实际上不与儿童们交流，不与自己的老师们探讨道德精神方面的教育问题。因此，师范院校面临着转型：或者转向实验教育，它的中、核心是教育者的教学工作；或者在师范大学毕业后研究并实行专门的教学大纲，其目的是朝着儿童道德精神方面的教育方向培训教师。
德育是教育体系的一部分，因此，实施德育反危机纲领，必须关注的问题是：在什么样的教育环境中它能够实施，它的价值、目标和整个教学过程的总的价值和目标是否一致。我们认为，在教学机构实行特征鲜明、目标明确的文化型德育条件下，德育和教育才能达到一致。
《德育的反危机纲领》的制定和实施将促进俄罗斯现代德育的转型，将使俄罗斯民族思想中最有价值的资源，如：精神、道德、文化、人道、责任、高尚、自由、尊严、荣誉、良知、正义等得以实现，它们也将成为改善人的生活质量的前提条件。
［收稿日期］2007－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