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问奈波尔(一)_文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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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英国《文学评论》杂志二○○一年八月号报道,该刊记者法鲁克·德洪迪(Farrukh Dhondy,以下简称德)采访了后殖民地文学的重要代表人物,去年十月获二○○一年诺 贝尔文学奖的英国作家维·苏·奈保尔(以下简称奈),并就他即将出版的长篇小说新作 《半生》和他的创作活动进行了提问。现将采访介绍如下。

·译者·

德:不久以前您曾经说您已经对长篇小说不感兴趣了,“长篇小说已经结束了”。但 是您现在却又写完了一部新的长篇小说。莫非您的那个说法仅仅是一种玩笑?

奈:不。长篇小说是一种用滥了的形式,非常草率随意。人人都在写长篇小说,它很 大程度上是一种对以往长篇小说的无意识的不高明的抄袭。而真正的书是那些流传下来 的书——不是抄袭。我要说我宁愿读那些具有独创性的书。

德:这本最新的长篇小说找到了一种讲故事的新方式。为什么它叫做《半生》?

奈:这是一个很可爱的书名。

德:它很合适。

奈:是的,它很合适。

德:不过,你不打算放弃这个游戏吗?

奈:你必须允许我保留一些秘密。

德:好吧。不从戏剧性的场面开始。我想起您的纪实文学作品《印度:百万人大反抗 》和《超越信仰》,在那里,您对现实生活中人们讲给您的故事进行了再创造。

奈:是的,那是平铺直叙的描写。

德:它与您的其他小说不同。如果有人把《比斯瓦斯先生的房子》改编成电影,那么 在这部电影中对话实际上就是一切。而如果改编《半生》则完全不同。

奈:我一向总是努力不写同样的书。每一本书都是新的。它做各种不同的事情。这些 材料在我的头脑中二十五年来一直敲响着。我并没有坚持写日记,但是有时候在我被某 些事情感动的时候,我会在一个专门的笔记本上做一些很简短的笔记。所以很长时间以 来我记下了一些关于这本书的笔记。但是我过去没有找到一种把它汇总在一起的形式。 我一直忙于写你提到的那些主要的书。它们是很劳人的。但是我有这个材料,我的出版 商和代理人要求我写一部想象的作品。人家要求我干这件事。

德:不过,它是一部非常强有力的想象作品。它带我们穿过三个不同的背景,三个不 同的时期,并且我们遇到了处于不同环境下的人。我们随着它的中心人物威利,从独立 前的印度,到战后的伦敦,再到非洲的一个葡萄牙海外省。

奈:我试图把它写成一本轻松、愉快的小书,然而又充满了种种事情。

德:主题是一个当代人寻找一种生活,并且也许不得不模仿一种生活。从来没能过上 一种完美的生活?

奈:你不认为绝大多数人或者我们认识的很多人就是这样吗?

德:也许吧,不过过去我没有从这种角度考虑过。我没有估计过人们获得满意生活的 百分比。但是,这是一种很说明问题的估计方式。

奈:我认为大多数人考虑这个问题,而你对自己没有达到一种完美的生活较少有危机 感。你会明白很多人只是过着一种不完整的生活。

德:贯穿威利和他家庭的失败,有一种悲哀意识。强烈展现出来的是性的失败:他自 己的体验,以及他确信他父母从来没有达到过适当的性体验。

奈:你知道我们并不对在一本书中出现的东西负责。我们并不能完全控制它。作品中 发生的东西可能和我们原来打算的相当不同。我花更多的时间很慢地刻苦完成故事的叙 述,几乎是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搞出来。现在你已经说到了性,我想它是真实的。我想 它可能反映了我自己生活中的某些东西,直到很晚了依然缺少性满足。然而,虽然性的 问题可能很突出,但正如你已经发现的,并没有荒唐可笑的性描写。

德:根本没有具备“最差性描写奖”的资格。

奈:(大笑)根本没有那类东西。

德:您使用了一些四个字母的词,在您以前的书中就不这么做。

奈:我试图省去那些词,可这看上去很荒唐可笑,所以我回过头去并且把词拼写出来 。我使他们很自然地说出它。关于性的主题,我认为每一个人的性生活都很重要。诱惑 是重要的,淫秽写作的粗俗湮灭了它的重要性。它提醒你必须用这种粗俗的方式处理它 ,而且你已经掌握了这种事情。但是要用那种方式处理它,实在太深奥了。性描写是有 时候人们在书中追求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说,注重肉体的性描写,距离那种充满困难 的性满足相去甚远。

在这本书中,我也关心事情的历史方面。威利从他的背景跑开了,然而即使他到了非 洲,到了这个葡萄牙人的海外省,他仍然记挂着那个他当年在其中出生、长大的背景。

德:我们一会儿再谈这本新书。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顾一下您开始写作的时候?你曾经写 到您在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之前有过一个苦闷的等待时期。您描写了您当年在英国广播公 司的兰汉姆旅馆大楼里工作时写出的第一个句子。它出自《米盖尔街》。然而《米盖尔 街》并不是您出版的第一本书,您能够澄清一下时间顺序吗?

奈:这实际上是一个重要问题:是我在开始起步时遭受的痛苦的一部分。我首先写出 了《米盖尔街》,它被我的一个朋友安德鲁·萨尔凯拿去了,给了安德列·多伊奇。多 伊奇出版公司的编辑戴安娜·阿西尔很喜欢这本书,但是安德列·多伊奇知道这些事情 ,他说:“短篇小说卖不动。”于是他们拿着这本书稿很长一段时间。我经历了一些小 小的恐怖和紧张的时刻。他们首先想要一部长篇小说,于是我写出了《神秘的按摩师》 。我在一九五六年一月完稿。它本来应该在那年出版。对一个穷人来说,它的出版关系 重大。当然你不能等六个月然后再等六个月。但是,《神秘的按摩师》直到一九五七年 五月才得以出版,然后是另一本长篇小说,在一九五九年,他们才终于出版了《米盖尔 街》。那些在一九五五年已经写成的短篇小说,根本没有印出来;它们已经让安德列· 多伊奇发了财。但是看看他们给我造成的烦恼吧。出版家们本来能使我的路走得容易一 些,但是他们不那么干。这是我烦安德列·多伊奇的一个地方。他认为只有一个人的利 益应当顾及。不过必须说到的一点是,在那时候,在一九五五年或者那前后,我所写的 东西很难被任何一位伦敦的出版家认为是一本真正的书。安德列·多伊奇把它拿起来, 我认为这是因为戴安娜·阿西尔。她是一位出众的编辑,她总是使男性化的多伊奇公司 的可怕形象得以缓和。

德:您说到缓和——而在您的自传作品中经常用到“生硬”这个词。您把这个词用在 你父亲和他的生活及抱负上。这个词意味着什么?

奈: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说说对于我父亲它意味着什么——天知道这个火 花是从哪儿来的,在特立尼达那个种植园殖民地——居然产生了要成为一个作家的愿望 ,而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而今天没人对它们感兴趣了。我要说我父亲的孙子孙女们 对他的作品不感兴趣。这很令人辛酸,不是吗?

德: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奈:这个,我妻子的一个女儿最近一直在看我父亲写的一些东西。她从巴基斯坦来。 她被这些作品迷住了,因为他当时写的那些人更接近于南亚次大陆。这是一个原因。另 一个原因是,我们来自一种农民文化。它不是一种文字文化。那儿没有任何阅读传统。 那儿有人阅读宗教经典,那儿有人阅读史诗,那儿有人在宗教场合阅读《圣经》。那时 ,由于他的雄心,他居然想要去写作,这在那儿是一种怪异,那时,在他的文化中根本 没有任何阅读或写作的传统。

德:而这变成了《神秘的按摩师》中的一个主题,对么?这个主要人物想要写作却对写 作根本一无所知。所以他阅读所有这些书,并且通过邮局订购书籍。

奈:你知道这位按摩师从象征的意义上是稍微有一些自传的成分的,因为这种要成为 一个作家的愿望再现了我自己的愿望。对我来说这种艰难实际上就是学习怎样去写作。

德:但那位按摩师不是这样。他的第一本书是关于印度教的一百个问答。

奈:是的,那是他的书。而这本书的作者希望对他来说事情也是这么容易。实际上我 有一个叔叔写了那样一本书。

德:但是在最初的那几本书以后,您功成名就了,所以事情肯定容易多了。

奈:即使在那时候也并没有感到日子更容易。我依然贫穷。我的意思是实际上贫穷延 续了很长时间,使事情更糟的是,我没有看到我自己正在变成一个作家。我那时看不到 该怎么行动。人们看着那些两年前出版的文字,已经在说:“那位作家总是在那儿。” 但是我却认为变成一个作家意味着确切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有趣吗,你残忍吗?你是重 还是轻?你必须知道。在开始,我努力做得有趣。一九四九年我开始写一部长篇小说, 那时我十七岁,我在牛津完成了这部小说。我把它拿给一个朋友看,他残忍地说,它使 他想到伊夫林·沃,而他是对的。

德:那部长篇小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逗趣不适宜我。

德:您再也没有利用过它?

奈:我肯定我利用过。我可能曾经用过一些其中的思想和片段。《神秘的按摩师》中 有一些它的东西。而且我想《效颦者》中的一些非洲人物起源于其中。

德:那些早年的艰难是否与没有一个确实可靠的读者群有关?因为在今天,一个印度作 家,或者一个黑人诗人总是有确实可靠的读者群,至少在《卫报》的读者当中。在您开 始的时候显然没有这样的读者群。

奈:我那时没有意识到这里或者别的地方的任何读者群。我从来没有想到谁会读这些 书的问题。如果我那时思考这个问题,我可能已经停止写作了。我不那样思考问题。我 相信文学的纯洁。我相信如果有人写作,并且写得好,就会有读者。

德:所以您写作,而根本不在意您在对谁讲话?

奈:不,并不是不在意。后来,我开始灰心丧气了,事实上我没有任何读者群。我几 乎开始嫉妒那些和特殊的读者群有联系的人了。我永远是一个外来者:用一个美国词儿 ,我永远是一个舶来品;所以那是很难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难。在一开始,我 要简单很多,我向一个人说我的写作。我那时为帕特,我的妻子写作。我把一切读给她 听。在那些早年岁月里,我有时也在内心中对弗朗西斯·温德汉和戴安娜·阿西尔说话 。

德:但是您没有想到,随着您的进步,成功很快就要到来了?

奈:我没有任何成功。

德:您立即受委托去写作其他的书,比如《中间通道》。

奈:那是一个偶然事件。那是因为艾里克·威廉斯,特立尼达的总理。这个特立尼达 人的政府在一九五六年开始执政,出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热劲,给了我一笔奖学金让我 回到特立尼达六个月。我在那里的时候,艾里克·威廉斯邀请我吃午饭,据我的记忆那 是一顿很简单的午饭——我想那是一些羊角香蕉或那类东西——然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是否愿意旅行并写一本关于加勒比海殖民地的书?花销由他们支付。我认为这是要求 我来加快非殖民化进程。而且由于威廉斯已经向我提出了建议,安德列·多伊奇不得不 出版这本书。但是作为结果我写的这本书,威廉斯却根本不知道。

德:我认为由于几个方面的因素,《中间通道》是一本很重要的书。您在一些二十世 纪新独立和觉醒的国家和文明当中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它为这些调查定了调子。这是关 于新近非殖民化世界的第一本真正的书,而且它十分有趣,充满了新探测到的事实和真 理。您是如何对待这个任务的?

奈:我当时很紧张。我简直不知道如何为写一本书而旅行,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喜欢 旅行,我喜欢到圭亚那和苏里南去,找一家小旅馆,待在里面,看看当地人,去和人吃 饭,并且受到邀请。我不知道怎么来叙述它。对一个作家来说,有时候一本书的写作比 说到的那些事情更重要。我认为我在《中间通道》中正在写显而易见的东西,我正在处 理这样一个问题,我不知道如何来叙述我的这次旅行,因为它一部分是自传式的,而接 下来,在第二部分,却讲到一位政治家,圭亚那的切迪·贾甘博士。

德:但是这时候,对这本书却有一些来自加勒比人的抗议。

奈:书中引用了新建的西印度大学的校长或副校长的一些话,他说:“我们来自于基 督教传统或者犹太基督教遗产。”那时在加勒比人中有一种见解,认为他们是欧洲人, 而我在说:你们是非洲人。我所强调的他们源于非洲人的事实是不可接受的。我正在做 的简单论断看上去就像是邪恶的玩笑,那好像在说黑能变白这类的事情,这冒犯了很多 人。

德:但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七十年代初……

奈:它变得很重要,它变成了公认的智慧。到这时候他们开始维护另一种东西了,一 种非洲人身份,但是到那时,作家的神话建立了起来。这个神话就是“这个人反对我” 。而人们甚至不再读这本书了,他们只是喋喋不休地念叨它。但是它已经兜了一个圈子 。

德:接下去,在您的下一本记述旅行的书里——横贯印度的旅行,书名叫做《黑暗的 地区》——有更多人们无法接受的事实。它在印度引起巨大轰动。我必须承认在一个大 学里读到它是一种启示:它使人知道了许多到目前为止看不见的事情,其实它们就在人 们的眼前。然而我发现很难在我的朋友们中为这本书全心全意地辩解。我的钦佩不得不 成为一个暗中秘密。请告诉我您怎么会想到要写《黑暗的地区》,为什么是印度?

奈:哦,祖先之邦嘛。由于所受的教育我对印度十分亲近。我在一个非常非常纯的印 度家庭中长大。那就是我的世界。在那里也有一场独立斗争,它发生在我十几岁的时候 。这对我很重要。

德:您曾经追随它吗?

奈:哦,毫无保留的。我们全家都是如此。

德:所以,印度对您是一种自我发现?

奈:这个,事实是,我的希望被印度,被我看到的东西粉碎了。我看到的事物似乎只 是在重复,而我没有想到这当中会有一本书。我并没有感到我的旅行中会有一本书要写 出来。此后有整整三个月我什么也没有做。我面对着可能要把安德列·多伊奇预付的五 百英镑定金还给他的局面,所以,我写了这本书。我做的事情是打开一本练习本,在两 张纸上写下所有打动我的东西,加上一些小标题,我看着它们,我构成了一个轮廓,并 且或多或少按这个轮廓写下去。这本书在心情和样子上总在变化。它现在写到文学,它 现在讲述这位身在克什米尔的作家,它讲到如何到达这里,然后谈到对祖先村庄的访问 ——但是事情就是那么做的。

德:这本书侵犯了我们印度中部民族主义的活动范围,一种不加批判的并经常是捏造 的对历史的解释,对贫穷、偏见、迷信、种姓、残忍、虚伪、道德败坏等等的解释。印 度那时不想谈论任何这类问题。那种反应没有反馈给您吗?

奈:真的没有。我那时正在做我的工作,我不得不谋生,我不得不去写另一本书。你 必须记住,很早时我就停止阅读评论文章了。我不喜欢看到印出来的我的姓名,无论什 么时候我一看见它就急忙跳过去。现在依然如此。

德:一位著名诗人,内西姆·伊齐基尔,编辑了一本随笔论文集,反对《黑暗的地区 》。

奈:我不知道。我认为它不是那样的,不是攻击印度的。我认为它是对我的不幸的一 个记录。我不是在敲打任何人,实际上它是一个令人极为感伤的体验。请注意,它充满 了缺陷:其中关于种姓问题所说的东西是受到了我在这里拾到的思想——英国思想—— 的影响。现在我对种姓问题的想法就不同了。我理解氏族情感,它在一个大国里的必要 性。而且这本书关于印度艺术所说的话很差劲。我本应该理解艺术依赖于庇护者,而且 在独立的印度,由于印度王室宫廷的消失,这种艺术的可能性已经变窄了——而不是想 到这很可怕,想到根本没有艺术。现在它要使我烦恼了,它要使我烦恼一些年。

德:多年后,您回到印度,那次旅行导致产生了《受伤的文明》,它作为游记的成分 要少得多。它把一些运动从下面带到表面上来了,而这些运动,以往是印度作家们所不 去看的。

奈:是的,这本书不同。它是接受一个美国人委托的结果。那位出版家要我去看看英 迪拉·甘地政府强制实行的紧急状态。一种做那种事情的现代方式,一种更狡猾的方式 ,那就要到印度去,去和一些持不同政见者及记者聊天,并且做那种报道。但是我情愿 干这个事情。

德:这本书不同寻常。在其中一部分里,它试图弄懂温婆军的意义,而在印度,人们 把它看成是一个粗野的,甚至法西斯主义的运动。您表现出一种移情,把他们看成惟一 关心卫生,关心健康,关心他们在其中开展活动的贫民区的穷困的党。这本书的主要特 点是它的那种冲动,带着巨大的同情深入到这些现象的表面底下。它是反对空论的。什 么使您试图那么做?

奈:因为我自己的背景,我总是对来自下层的这些运动怀有最大的同情。在这方面我 没有忘记自己的农民出身,我们是没有保护的,我们的家族,像我们一样的特立尼达人 民。我们没有发言权。在这方面,我和印度作家们十分不同。我与尼赫鲁先生以及那些 喜欢英迪拉·甘地的人不同。我认为那些人并不了解印度的农民。我认为即使是现在仍 然只有很少的印度作家了解他们的思想和生活,或者有所感悟。他们是中产阶级。但是 我直接来自另一个阶段。尽管我的祖先移民去了特立尼达,尽管我受了教育,成了作家 ,以及其他的一切——那些人却是我的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同情在那里的原因。 而且,我总是能够理解他们,那些农民,无地者,那些下层的人们几个世纪以来,甚至 一千年或更久以来,第一次自己来一次爆发。

正是在这本书中,我开始了解印度的不幸的本质,印度已经发生了什么:就是在那时 我开始怀疑,我到哪里去,独立运动的教训说两种文化、两种宗教实际是一回事——而 我过去看到印度是被穆斯林粉碎的。这一点我过去并没有看清楚,我是后来看到的,但 是这本书开始讨论这个想法。我认为这是一本只有我这个背景的人才能写的书,因为, 中产阶段、自我欺骗的印度人不会那样思考。

德:在您对印度的观察下隐含有这样的历史观念,延续了五六个世纪的穆斯林对印度 的统治,极大地毁灭了印度教的印度。这种受伤的文明被看成一个社会,它已经被使人 改宗、容不得异端的伊斯兰教历史性地改变、删节和毁坏了。在《印度:受伤的文明》 中您开始看到这一点。

奈:在《印度:受伤的文明》的开始部分,在我对纳拉扬的长篇小说的分析中,我认 为清楚地指出了那些入侵者。但是既然纳拉扬以这种一般的方式谈论这些入侵者,于是 我只想以这种一般的方式探讨这些入侵者,没有具体说明或者研究这些穆斯林征服者、 统治者及其总督们的行为。

关于做一个印度人这件事,它现在尚待真正的印度写作去解决,它的完成似乎要在没 有历史的条件下去工作,因为存在着空白。印度的作家不知道他们的国家陷于这样的困 境的原因。他们无法理解印度的贫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十八世纪的旅行者谈到被 抛弃的乡村。很容易想到这可能是因为英国人,但是事实上根本不去注意它则更容易得 多。这种在印度写作中的匮乏,甚至在纳拉扬的作品中,是一种致命的缺憾。

纳拉扬曾经帮助发展了从汉皮出发的一日游,那里有这些不寻常的维贾亚那加城的废 墟,那儿是古代印度教王国的首都,我曾经在一九六二年去看过。那场破坏是在一五六 五年进行的。我认为像纳拉扬这样的作家本应该了解当年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因为他曾 经写过一本这个地区的指南。但是他没有对它作出反应。一方面也许是因为当年的这场 失败和破坏太巨大了。然而,如果你无法看到四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您怎么能写关于你 的背景你的文化的东西呢?他实在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写作和观察方法,但是他笔下的画 面是不完全的。

德:因为它没有任何历史眼光?

奈:它根本不是基于历史。它是悬在空中。

德:但是他写了一个他创造出来的地方,一个想象的城镇,马尔古迪,就好像哈代笔 下的威塞克斯。

奈:是的,而且他认为它是永恒的。事实上,他的印度是一个废墟,他正在写一个废 墟。的确,您应该问,谁造成了这个废墟?为什么那儿有这个废墟?这个废墟并不是永恒 的。

德:您在您的上一部关于印度的大作《印度:百万人大反抗》中极为详细地探讨了这 个主题。它对众多阶级和各色人等的发展有一个气势宏伟的扫描和一套强有力的基本理 论。其形式也十分惊人。它实际上是一个传记系列,它为南亚次大陆下了定义,它是许 多普通的和不普通但被忽视的人们的传记。您为什么称他们为反抗?

奈:它通过这些造反,然后是进一步的造反,个人的反抗,发现了现代印度。而且“ 反抗”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它意味着人民希望维护自己的权利。人民正在起来,这些受 伤的人们,这种受伤的文明,正在运用这些英国人给予的宪法在独立之后维护自己的权 利。他们不拥有自己的发言权已经如此长久,但是现在他们是在成为某种人的进程之中 。对于我来说这是非常感人的。

德:它是一本充满希望的书。并且再次体现了来自下层的同情。我记得在我第一次向 您问到它的时候您曾经纠正我,告诉我它们是“故事”而不是“采访”。

奈:它们是一些故事。在一篇采访中你会得到某个人的观点,而我在这本书中很特殊 ,我想要得到人们的经历,因为这种经历会说明某件事情。一段经历,一段说明,联系 到另一个——它以那种方式联系起来,构成一种模式。

我记得在我开始写它的时候我在孟买的泰姬陵饭店花了好多天的时间,不知道如何进 行下去。你从哪里开始呢?这时一个记者,拉克斯曼,他是一个我过去就接触过的人, 他开始明白我需要什么,于是他领我到湿婆军那里去,它现在在孟买已经变成了一种政 治势力。那只是一次快乐的意外,我们开始喜欢它。我和那些过去人们不愿意看的人谈 话。印度作家们不愿意写这种故事:他们愿意对很穷很不幸的人进行社会调查。当时我 遇见了一个原子能委员会的人,他的祖父曾经是一个寺庙里的僧人。所以我当时朝南走 寻找这个人,以便了解究竟怎么回事:一个来自植根于古老宗教家族中的人,能够经过 两代就产生了原子科学。我对这种发现很感兴趣。

德:F.R.利维斯在《精读》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怀疑论的评论,说在《印度之行》的核 心有一种浅薄的神秘,福斯特自己也不完全了解它。

奈:是的,那是一种撒谎的神秘。

德:您认为福斯特没有给我们任何关于印度的东西吗?

奈:他鼓励人们撒谎。他是那种不知道印度人的人。他只知道宫廷和一些中产阶级印 度人,以及他想诱奸的花园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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