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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截至2011年3月末，我国外汇储备余额高达30447亿美元。这其中既有我国出口商品和劳务换取的外汇，也有外国投资者对我国投资的外汇，我国均出让一定的物品或产权作为对价。在当前国际信用货币体系下，美元不具有像金、银等资产保值的作用，而购买美国国债并不能取得借贷资本输出所应得的利益。我们应借鉴发达市场经济国家对外资本输出的经验，把外汇储备用于对外直接投资和并购，或者用于能取得较大利益的借贷资本输出，以保护我们的国家经济利益。历史与现实表明，资本市场在英国、美国等的对外资本输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样，充分发挥我国日益成熟的资本市场的作用，将有助于推动我国的对外资本输出，加大对海外投资的金融支持。
一、我国当前对外资本输出的现状
资本输出是指一国为获得高额利润，用过剩资本向其他国家投资或贷款。与商品输出相比，资本输出是市场经济发展到较高历史阶段的产物。资本输出包括生产资本输出和借贷资本输出，按目前国际收支平衡表中金融账户的分类，可分为直接投资、证券投资(间接投资)和国际信贷三种形式。
(一)我国的对外直接投资情况①
2009年我国实现对外直接投资净额(以下简称流量)565.3亿美元，其中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478亿美元，占84.5%；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87.3亿美元，占15.5%。截至2009年底，中国12000家境内投资者在国(境)外设立对外直接投资企业(以下简称境外企业)1.3万家，分布在全球177个国家(地区)，对外直接投资累计净额(以下简称存量)2475.5亿美元，其中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1997.6亿美元，占81.3%；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存量459.9亿美元，占18.7%。
2002-2005年数据为中国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数据，2006-2009年为全行业对外直接投资数据。
图1显示，近十年来，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存量均快速增长，我国在全球对外直接投资中的比重也在迅速提高。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2010年世界投资报告》显示，2009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占全球当年流量、存量的5.1%和1.3%，流量名列全球国家(地区)第五位，发展中国家(地区)首位。
图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存量增长情况
注：数据来自《200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图2：2009年中国与主要国家(地区)对外直接投资流量对比
注：2009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来源于商务部统计数据，其他国家(地区)统计数据来源于联合国贸发会议《2010年世界投资报告》。
(二)我国对外证券投资情况
从流量上看，2010年我国新增对外证券投资345亿美元，其中股本证券199亿美元，债务证券146亿美元；收回对外证券投资268亿美元，其中股本证券115亿美元，债务证券154亿美元。从存量上看，2009年末我国对外证券投资为2428亿美元，其中股本证券546亿美元，债务证券1882亿美元。近几年来，我国对外股本证券投资持续增长，而对外债务证券投资在2007年末达到2650亿美元后已连续两年下降。
截至2010年12月末，经国家外管局审批的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投资额度为683.61亿美元，其中证券类406亿美元，保险类189.01亿美元，银行类82.6亿美元，信托类6亿美元。②可见，证券类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是QDII的主体，其投资额度占全部QDII投资额度的59.39%。
图3：中国对外证券投资存量变化情况
注：数据来自国家外管局公布的《2009年中国国际投资头寸表》。
图4：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投资额度占比
(三)我国对外国际信贷情况
从存量上看，2009年末我国对外贷款为942亿美元，外国对我国贷款为1114亿美元。从流量上看，2010年我国新增对外贷款407亿美元，其中长期贷款277亿美元，短期贷款131亿美元；收回对外贷款197亿美元，均为短期贷款。总体而言，近几年我国对外贷款呈现增长趋势，但增长的幅度较小。
国家开发银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是我国对外贷款的主要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网站数据显示，2009年贷款总余额为37084亿元，其中内地以外地区贷款余额占比为8.75%，折合475.21亿美元。③英国《金融时报》认为，2008年至2010年间中国对外贷款金额达1100亿美元，比世界银行援助金额多约100亿美元。④
图5：中国对外贷款变化情况
注：数据来自国家外管局公布的《2009年中国国际投资头寸表》。
二、当前我国对外资本输出的必要性
资本输出是在20世纪初期才快速发展起来的，是市场经济发展到较高历史阶段的产物。对发展初期的市场经济来说，典型的是商品输出；对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来说，典型的则是资本输出。资本输出产生于资本主义，但并非资本主义的特有事物，而是像市场经济一样，能够而且应该为我国的社会主义体制所运用。
(一)资本输出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英国早于别国成为市场经济国家，也是最早进行资本输出的国家。1862年，英国的国外投资为36亿法郎，到1914年，这一数字上升为750—1000亿法郎。当时英国的资本输出对象主要是其亚洲、美洲和澳洲的殖民地，以开发当地资源为本国工业生产提供原材料。而同时期的法国，其国外投资主要是在欧洲，多半是借贷资本，因此被称为高利贷帝国主义⑤。随着市场经济发展的深化，资本输出规模迅速增长，到2007年全球直接外资流出达22680亿美元。
按照英国经济学家邓宁(J.H.Dunning)的投资发展路径理论(Investment Development Path，简称IDP理论)，随着人均国民生产总值的提高，净对外直接投资出现周期性变化。人均国民生产总值高于2000美元低于4750美元时，本国直接投资流出增长速度超过外国直接投资流入，但对外净直接投资仍然是负数；人均国民生产总值高于4750美元属于净对外直接投资阶段，本国直接投资流出量超过外国直接投资流入量。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2010年度国内生产总值达到397983亿元，人均GPD为29678元，折合约4481美元。随着我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和对外贸易总额均居世界第二，外汇储备总额居世界第一，我国已进入对外直接投资迅速增长的阶段。同时，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快速发展，我国的科研水平和技术水平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具有了一定的比较优势，而我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也在持续提高，这些都为我国企业走出去创造了条件。
(二)特定国际货币体系下的资本过剩更显其迫切性
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是以美元为中心的信用货币体系，而以黄金或石油来衡量美元，其币值处于长期的下降趋势中。2010年末，我国外汇储备余额达28473亿美元，而到2011年3月外汇储备更增至30447亿美元。
全球军事霸权是支撑美元地位的核心支柱，而美元世界货币的地位则为其军事霸权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我们以美元或美国国债作为外汇储备，其实质是为美国的军事霸权提供支持，从而支持美国的全球经济和政治霸权地位。
美元是不具有内在价值的信用货币，其价值受美国的货币政策影响，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在持有者不放弃持有美元资产的前提下，美国有通过贬值从而逃避债务责任的内在冲动，这将会是“温水煮青蛙”式的盘剥。从我国的经济、政治、军事利益考虑，应当把超过合理需求的外汇资本输出到其他国家，或者直接投资于股权或资产，或者用于可带来附加利益的资本借贷，从而减少为美国的全球政治、经济、军事霸权提供支持。
(三)开发自然资源以保障原材料供给是主要动因
当前我国对美国、欧洲等市场经济发达国家也进行了直接投资，以获取先进技术或绕过市场壁垒。但鉴于目前我国所处经济发展阶段和世界工厂地位，当前对外资本输出的主要动因是寻求资源。我国资源储备不均衡，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需要广泛的、大量地利用国外资源，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石油。通过贸易进口方式可以解决资源不足的问题，但事实证明，这种方式不稳定、不经济、不安全。要从根本上解决资源不足的矛盾，就需要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或附加贸易条件的国际信贷，从源头上掌握资源产品的开发和供应。
三、资本市场在对外资本输出中的作用
资本市场是期限在一年以上各种资金借贷和证券交易的场所，包括中长期信贷市场和证券市场。证券市场是股票、债券、投资基金等有价证券发行和交易的场所，是资本市场的主要部分和典型形态。资本市场的股票市场既可以为国内企业提供资金用于对外直接投资，也可以通过让国外企业上市以间接投资的方式进行资本输出；债券市场可以通过允许外国企业发行本币债权的形式进行资本输出。
(一)推动上市公司直接对外投资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由于经济生活国际化和跨国公司的发展，资本输出表现出新的特征，即国家在资本输出中的作用提高、直接投资即生产资本输出日益占重要地位、跨国公司成为资本输出的重要工具。资本市场为这些公司的跨国经营提供了资金支持，通过它们的对外直接投资向国外进行资本输出，并通过换股等形式推动跨国收购、兼并业务的实现。
在《财富》2010年世界500强企业中，共有138家美国公司，71家日本公司，39家法国公司，37家德国公司，30家英国公司，其中绝大部分为上市公司。我国有54家企业进入世界500强，其中42家内地企业中除华为公司、中国人保、中国中钢、南方电网、国家电网等5家公司未上市，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交通仅在香港上市外，其他企业均在国内资本市场上市或拥有上市公司。
2010年3月4日，胡锦涛主席在参加全国政协分组讨论时，就我国企业“走出去”强调了两句话，一要抓住机遇、积极作为，二要趋利避害、防范风险，为企业发展开拓空间。2010年10月18日，中共第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明确提出，要“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和区域合作，以开放促发展、促改革、促创新，积极创造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
(二)为境外企业提供股权融资支持
通过资本市场为境外企业提供融资支持，投资者可以通过证券市场撤回资金，提高流动性并控制风险。与对外直接投资不同，国内投资者通过购买境外企业的股票，以间接投资的方式来获取收益。
截至2008年10月27日，在纽约泛欧交易所集团挂牌的中国公司共有54家，通过这种形式，美国向中国输出了大量资本，而我国则向美国投资者让渡了股权。2010年末以来，优酷网、当当网、奇虎360、网秦、世纪互联、人人网、开心网、迅雷……新一轮的美国上市潮正在中国互联网企业中蔓延。
优酷网融资2.33亿美元，当当网融资2.72亿美元，奇虎360融资2.256亿美元，而人人融资高达7.4亿美元。这些公司募集到美元后，汇回国内兑换成人民币，一方面为我国巨额外汇储备和通货膨胀压力“增砖添瓦”，一方面部分代表美国投资人的利益与国内企业展开竞争。
美国用“量化宽松”出来的美元换取了中国企业的股权，实现了其货币工具的最大价值。而我国以出口产品和出让产权换取的外汇储备，更应当借鉴美国的做法，充分利用美元还是国际硬通货的时机，允许境外企业到国内发行股票，以推动政治友好国家在风险可控的情况下筹资开发其国内资源，从而通过间接投资的形式进行资本输出。
(三)债券市场提供借贷资本的输出
列宁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说明了法国这个高利贷帝国主义是如何进行资本输出的：法国贷款给俄国的时候，在1905年9月16日缔结的贸易条约上“压了”一下俄国，使俄国直到1917年为止作出相当的让步；在1911年8月19日同日本缔结贸易条约时，也是如此。奥匈帝国驻圣保罗(巴西)领事在报告中说：“巴西修筑铁路，大部分用的是法、比、英、德的资本；这些国家在办理有关修筑铁路的金融业务时已规定由它们供应铁路建筑材料”。
2005年9月28日，国际金融公司(I F C)和亚洲开发银行(ADB)分别获准在我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分别发行人民币债券11.3亿元和10亿元，时任财政部部长金人庆将债券命名为“熊猫债券”。2010年8月和11月，快餐连锁巨头麦当劳和工程机械制造商卡特彼勒分别于香港发行了人民币债券，募集资金分别2亿元和10亿元。2011年3月，联合利华成功在香港地区首次发行人民币债券，募集资金3亿元人民币。
允许外国企业在我国发行人民币债券，并且允许其在约定的条件下换成美元汇出，在完成资本输出的同时，减轻了我国外汇储备和通货膨胀的压力。如果外国企业保留募集的人民币，并用于与我国的贸易往来，则有利于扩大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使用，推进人民币的区域化和国际化。
(四)资本市场可降低资本输出的政府色彩
我国政府目前对外的援助贷款，并非看重短期的商业利益，而是着眼于更大、更长久的利益交换。这类贷款支持的工程、采购，很多也是中国企业的生意，实际上是起到了间接支持对外贸易的作用。这些援助贷款，目前主要是通过国有政策性银行进行，带有较重的政府色彩，容易受到部分国际组织和国家的指责，对我国的外交和国际影响力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
对此，可以通过政府担保或贴息的方式，通过资本市场来解决对外贷款的具体操作。允许外国政府或国有资源类企业到我国资本市场发行债券，在输出借贷资本获取收益的同时，同样可以对外国政府和企业施加政治、经济影响力，附加有利于我国的贸易条件。通过此种方式，一方面因投资者的市场化可以降低资本输出的政府色彩，另一方面如果出现违约等风险也方便通过市场方式进行解决，从而更好地维护我国的经济利益。
四、资本市场推动资本输出的政策建议
(一)资本市场分类别、多层次推进资本输出
利用资本市场推动我国对外资本输出，主要有以下三种形式：一是推动我国国内上市公司用自有资金或募集资金对外进行直接投资；二是引进国外企业到境内资本市场发行股票融资用于境外投资；三是引进国外政府或企业到境内资本市场发行债券并用于境外项目。
引进国外企业到境内资本市场发行股票，以及国外政府或企业到境内发行债券，可以与目前正在酝酿的国际板的功能相结合。国际板可以以红筹股回归为开端和试点，但其主体应是真正的境外企业，而且定位于为那些开拓国外业务的公司提供资金。如果我们引入汇丰银行到国际板发行股票，而汇丰银行用募集的资金投资于国内，这样的国际板只是为外国企业开拓中国市场服务，而达不到使我国资本市场国际化的目的。
(二)资本市场推动资本输出要以有效影响为前提
在推动对外投资过程中，一方面资本市场可以为我国企业提供资金，用于对外直接投资，另一方面，可以通过间接投资，为国外企业提供资金。我们应当认识到，这两种方式并不截然对立，间接投资可以向直接投资转化。通过允许外国企业发行股票和债券，可以达到逐步渗透、影响进而控制企业的目的，在使投资者获得收益的同时，使外国企业受到我国的整体影响。
外国企业到我国资本市场进行股权融资，应本着能够对外国企业进行有效影响来进行相应的制度设计，如选择政治上友好国家的企业、签订双边或多边投资保护协定，设计发生风险时的干涉机制、投票权集中行使以影响决策、能够派人进入董事会，等等。
(三)资本市场推动资本输出需要各部门协作推进
资本输出涉及到国家整体经济利益，工业、商业等实体经济必须和金融资本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效益。在对外直接投资方面，商务部、国家外管局相继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和促进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政策和措施：2006年起，外汇局逐步取消对境外直接投资的购汇额度限制，在全国范围内实现了境外直接投资“按需供汇”；2009年3月，商务部新制订《境外投资管理办法》对境外投资的审批下放权限，简化程序，加快速度。
与国外资本市场相较而言，目前国内上市公司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再融资和并购面临证监会的严格审核，影响到对外投资的效率和金融创新的使用。在2009年末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前五十家公司中，仅有TCL、中兴通讯两家为国内上市公司，虽然其他公司大部分有控股的国内上市公司，但国内资本市场对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直接推动作用尚有待提高。
对于引进外国企业到国内资本市场发行股票和债券，建议中国证监会结合拟推出的国际板，咨询商务部、中国人民银行、外管局的意见，不但发挥好资本市场对内服务国民经济的作用，而且发挥其对外输出资本，维护国家经济利益和安全的功能，运用市场化的手段增强国际影响力。
(四)做好双边、多边投资协议和特定制度保障
以资本市场推动我国对外资本输出，还应当从保护投资者利益出发，与资本输入者签订双边投资保护协定，要求对方在协定规定的范围内承担保护外资的责任和义务。自1982年与瑞典签订了第一个投资保护协定后，截至2005年年底，我国已与119个国家签订了此类协定。随着近年来我国企业海外投资的日渐增多，协定为维护我国海外投资的合法权益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是否与中国签订投资保护协定已成为部分国内企业选择海外投资市场的决定因素之一。
由于海外投资面临的特定风险是政治风险，除签定双边或多边投资保护协定外，还可以考虑在国内设立海外投资保险的方式来保护和鼓励本国投资者到境外投资。为促进海外投资的发展，2001年成立的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开办了海外投资保险，主要承保征收和国有化、汇兑限制、战争和政治性暴力事件以及投资所在地政府违约等四种政治风险。海外投资保险目前主要用于对外直接投资，可以探讨将其运用到间接投资和债券市场上来，以降低国内资本市场投资者投资外国权益的风险。
注释：
①本文中所有我国对外直接投资数据，如无特殊说明，均来自于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管局等部门2010年9月公布的《2009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②国家外管局，2010年12月31日《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QDII)投资额度审批情况表》。
③2009年、2010年12月31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分别为6.8282、6.6227。
④FINANCIAL TIMES,China's lending Heats New Heights,by Geoff Dyer and Jamil Anderlini and Henny Sender,January 17 2011。
⑤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全集》第2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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