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罗丹雕塑的写意_雕塑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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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1840年-1917年)在美术史上被称为“现代雕塑之父”。罗丹曾说:“对我的同时代人来说,我是连接过去与现在两岸的桥梁。”的确,他把古典传统的精华融入了现代意识。引领西方雕塑从古典走向现代。在他的身后欧美雕塑相继出现了立体主义、抽象主义、表现主义等现代雕塑流派,进入了多元化的雕塑艺术格局。罗丹在雕塑史中起到的作用是划时代的,他是继菲狄亚斯、米开朗基罗之后欧洲雕塑史上第三座高峰。

罗丹的雕塑艺术中有一个重要特征,很少受到人们的正面关注。这就是在他的一些雕塑作品中体现出的写意性。写意是中国古典美学术语,原出于绘画,是与“工笔”相对而言的。“意”,指作画前酝酿在画家胸中的意象,即“画意”,包括笔意与意境两个方面。写意,即以简练的笔墨描绘物象的形神,表达出一种意境的作画方法。作写意画时,并不一味追求形貌的精确完整,而是专注于物象的意态神韵,寄托画家的人格、理想,以唤起受众的共鸣。中国古代的传统雕塑早已吸取了中国画的这一特性,形成了自己独具魅力的雕塑特色。近年来,“写意”已进入中国的现代雕塑语言。当此之际,回顾西方,人们注意到,竖立在罗马布拉斯基宫旁边,以《马斯托罗·帕斯克诺》命名的群像残片曾引发米开朗基罗的遐思。米氏的部分雕塑也因尚未完成而带有某些写意性的不确定的美感,如《圣马太》塑像等作品的未完成,都存在匠心独运的可能。在这样的期待视野中,罗丹雕塑中的写意性,像海底珍珠,在沉埋多年之后,美轮美奂地跃出水面,自然是意中事了。对于罗丹的某些雕塑作品带有写意性。何政广等著《现代主义雕塑大师罗丹》(2005年,河北教育出版社)中曾言及此意。写意性被认为是罗丹雕塑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绝非偶然,而是其来有自的。

首先,从艺术的内在逻辑看,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就雕塑的本质说过:雕塑内容具有较强的寓意性、理想性。雕塑的本领在于他能突出地表现高度概括了的、思想性强的、单纯的性格品质与气概,而不在于琐碎地描写某一复杂具体的形体姿态或动作细节,也不在于表达非常个性的内心生活和外部特征。这与中国的写意内涵是相通的,是罗丹雕塑作品写意性的美学背景。

其次,他雕塑面貌的形成与诉诸灵魂的诗歌息息相关。他本质上是一个诗人,心中充满激情与想象。诗是他生活与创作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在由他口述,葛赛尔记录的《罗丹艺术论》中我们会不断读到他随口引述的名诗名句。他提起但丁、渥维特、雨果、波德莱尔、维龙等著名诗人的作品时,令人感到如数家珍。他那引起社会震惊的化生活之丑为艺术之美的杰作《欧米哀尔》来自法国15世纪诗人维龙的诗作《美丽的制盔女》。罗丹艺术生涯中最重要的艺术巨制《地狱之门》的最初创意和命题来自但丁的不朽的诗作《神曲》。在这组群雕长达37年的漫长的创作过程中,他把表现内容扩展到包容全部现实世界的宏伟规模,并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自己一生主要的精力。他的睿智、赤诚的诗心透射芸芸众生,深入人们灵魂最深处的角落,让苦难、死亡也发出诗性的闪光。可以说,诗性不仅是罗丹雕塑写意性面貌的特征,而且是他全部雕塑一种内在的文化根基。

罗丹博物馆 巴尔扎克纪念像(颜海强 摄)

对于这样一位艺术敏感性极强的大师来说,其雕塑作品中带有写意性,自然是题中应有之意。这一点,我们从罗丹的人体速写中,不难发现端倪。此外,米开朗基罗等前代大师雕塑作品中偶现的写意性,他当然熟知并纤悉在心。而他自己收藏的古罗马、古埃及的雕塑及其他艺术珍品(如达摩像、中国菩萨像)也必然会不时地泄露写意的天机。罗丹很早就表现出写意的倾向。如早期作品《露丝·贝利》(又名《少女》)胸像,为了表现自己对人物鲜活的即兴诗一般的印象,无论是手捏的帽檐、长发,还是刀塑的眼窝,都自然带有一股潇洒的写意之风。

罗丹的雕塑不时打破传统雕塑的完整概念,塑造出相当数量不完整而耐人寻味的形象,这些作品不无即兴之作,而更多的则是经过反复推敲而成。何取何舍,何去何从,一依他对自然生命的深度感悟而定。他完全听从臣服于自然的内心意念的呼唤。因为他确信:“艺术,就是所谓静观、默察;是深入自然,渗透自然,与之同化的心灵的愉快;是智慧的喜悦,在良知照耀下看清世界,而又重现这个世界的智慧的喜悦。”(见《罗丹艺术论》罗丹口述,葛赛尔记,沈琪译,人民美术出版社1978年)如《冥想》中身体极度弯折的女子,没有手臂,以便表现反省深思到极点的状态,这是将外部形态塑造成不完整形象的典型例子。同样,《行走的人》为了表现出在生命的道路上专心行走的形象,人物只剩下两条行走的腿和躯干,其他皆予省略。这种不完整性也是罗丹写意雕塑的特征之一,这反而使他的作品在某些方面具有更为广博的包容性。

塑痕的保留维护了作品的率意性。罗丹早期雕塑的塑痕并不明显,如《让·巴蒂斯特·罗丹》(罗丹父亲肖像)、《伤鼻的男人》等作品塑痕过于光滑,造型严谨,受传统雕塑的影响很明显,几乎没有多少率然写意的成分。当罗丹系统地欣赏到米开朗基罗的经典原作,从意大利归来后,创作了成名作《青铜时代》。这时作品的表面保留了更多粗糙斑驳的捏塑痕迹,尤其塑像面部迷人的塑痕,更是保留得恰到好处。此后作品的塑痕便明显增多,增强,且富于变化。这些显露个性和心迹的塑痕骤然增强了作品的生动性和表现力。同时在头发、胡须、眉毛等毛发的处理上他也多采用写实加概括的写意性生动语言。作品的精细之处,细入纤毫之处、质朴概括之处、省略淡化或删减之处、缺欠、残损之处,细细品味,均有意匠经营,倾注心血,耐人寻味。提到塑痕必须说到罗丹的手感,这是他的雕塑艺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罗丹感觉大理石近似人的皮肤:“抚摩这座像的时候,几乎会觉得是温暖的。”大师手感的细腻性可见一斑。

达摩像(罗丹的收藏品)

深富含蓄意味的简约性是写意的一个重要方面。这在罗丹的名作《沉思》中,得到了创造性的体现。一尊《沉思》,只凿出一个头部,动人之极,其余部分则天衣无缝地隐没于巨大的石体之中,好像是在混沌之内,方生未生,方见未见。美丽柔韧的下颌,紧抵石面,令人对沉思的浩瀚杳冥遐思无穷。他实际上是在头部的塑造刚刚完成,颌下部分即将奏刀之际,灵感来潮,倏然意会,于是戛然而止,留下一方糙石继续拥抱未诞的人体。但这决不是一尊未竣的雕像,因为按照写意的要求,这是完美的,恰到好处的意尽而止。罗丹雕塑中似此之作,尚有若干。

罗丹生前最有争议的作品是《巴尔扎克纪念像》,初次展出时曾受到社会的激烈抨击,订货者作家协会拒绝接受。但罗丹却认为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而今天的美术界也莫不认同。罗丹雕塑的写意性恰恰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集中体现。虽然写意的特点发挥得还不够十分尽致,但已是诗性、简约、含蓄、率意兼而有之了。这件杰作在1898年完成,历时多年,数易其稿。巴尔扎克身穿一件宽大的睡袍昂首凝视天空,人物的全身裹在宽大的睡袍之中,借此,突出了巴尔扎克那硕大而极具个性的头颅。他力求捕捉住最本质的东西,而省略细枝末节,雕像造型粗犷浑朴,内在的精神表现充分,手法堪比中国泼墨大写意画。事实上,罗丹亲口说过:“在古代,中国和日本的艺术是非常伟大的,可与古代希腊比美。”(见迟轲《罗丹与中国》,《美术研究》2004,4,3)罗丹私人收藏品中身着袈裟僧披的达摩像与罗丹巴尔扎克像相当神似(见插图),流溢于两像之间的写意性如出一源,当非偶然。

在上述两座写意指向偶露一鳞的绝妙佳塑中,大师向我们诠释了他艺术创作的两极。当《沉思》的灵光忽至,空中停刀,顿入朦胧化境,令人诧异不止之际,《巴尔扎克纪念像》竟然又在惨淡经营、竭精惮虑,完成那丰肌健骨的全裸塑制之后,忽一扬手,为之披上一件高僧袈裟般充满想象力的宽大睡袍,有如袖里乾坤,令人目瞪口呆。只留下那庞大的体积和粗犷、浑朴的线条、棱角,令一代一代到罗丹博物馆朝圣的人蹑足踽行,屏气凝神。如果用中国书法关于笔与意的语言来点评的话,前者可谓“笔断意连”“笔之未到气已吞”,后者则是“如锥画沙”“绵里藏针”。艺术运作的创意取决于灵感画意,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正可谓意象入神,金石写心。

罗丹的雕塑在人物内在精神的表现上已达到了写实雕塑的高峰。他已超越了形似阶段,进入了以神态与形体表达思想的境地。他敏锐的艺术感悟与非凡的表现方式,超越常规,在作品的表现上力求内在的神似,准确地表达人物的瞬间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将其所要展现的思想内涵化入到作品中去,使受众精神上的收获远远超过视觉感受。罗丹所显现的神似与我国汉代霍去病墓石雕的写意精神相似,不同的是霍去病墓石雕体现的是雄浑、博大,罗氏展现的是人性内心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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